陸瑤沒被嚇到。
真的。
因為她完全沒反應過來……
但是喬京墨的拳頭沒有落下來。
他在捏住陸瑤手腕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軟的。
太細了。
迷蒙著的雙眼看見下方陸瑤嬌小的臉蛋，眼睛里還帶著迷茫。
他僵了半秒。
沒等楚南星和宋意撲上來“救人”，就把陸瑤給放開了。
然后整個人重重的落回了椅子上。
“干什么？”
語氣里還帶著暴動的意味，但是只有喬京墨自己知道，他已經把語氣放柔了許多了。
宋意還驚在剛剛那兩三秒發生的事情里，這一回過神來都沒忍住自己那么多年的修養，張口就說了句臟話:“草。”
喬京墨眉頭一挑：“你不滿意？”
宋意嘴角微抽：“……”
我滿意死了我，你這一拳頭打下去，陸瑤這小身板還要不要了。
宋意反思起了讓喬京墨和陸瑤做同桌這件事情的正確性。
強行從睡夢中叫醒，喬京墨的眼里還帶著紅血絲，眼睛還是半闔著的，眼睛下面的皮膚泛著陰影。
那么重的黑眼圈，晚上怕是沒有休息好。
陸瑤看著喬京墨，剛剛沒反應過來，現在反應過來了對方也沒拿自己怎么樣，總歸還是沒有被嚇到。
她拿過喬京墨的表，給他遞了過去:“剛剛發下來的表，每個人都要填的，過一會兒就要收上去了。”
喬京墨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拿過表，看著上面楚南星的字跡，日常覺得丑。
“筆。”他伸手。
然后陸瑤、楚南星兩個人的筆同時放到了他手里。
他泛著紅血絲的眼輕輕掃了一下，然后捏住了陸瑤的筆。
至于另一支？
順著他手心掉下去了。
楚南星面露糾結的彎下身去撿，心情十分復雜。
喬哥你這是雙標啊！馳名雙標！
倒也不是喬京墨看人下菜，實在是楚南星那貨有個喜歡咬筆頭的習慣。
試想一下，一個干干凈凈的筆和一個筆頭上全是斑駁牙痕、不知道已經被人咬了多少嘴的破筆，你會選哪個？
反正喬京墨不想要碰楚南星那個垃圾筆。
喬京墨安安靜靜的填完了表。如果不是他眼底下還帶著些火氣，宋意真要以為對方心情還算不錯。
喬京墨“啪”的把表格直接往宋意懷里一拍，又把筆還給了陸瑤。
被吵醒了。
還是很煩。
喬京墨往桌空里摸到了煙，捏著煙盒就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剛起來。
看見陸瑤乖乖的在一旁把自己的筆收起來。
喬京墨皺了皺眉頭。
又坐了回去。
草
抽根煙都抽不得。
還得在教師后邊站半天。
更煩了。
算了，抽個雞兒。
睡覺。
于是他又換了個姿勢，重新趴了回去。
楚南星看著他站起來好像要出去，又折了下坐回去接著睡覺，抽了抽嘴角。
喬哥怕不是睡傻了……
陸瑤是不用上體育課的。
體育老師點了到之后就讓陸瑤到一邊去休息了，老師讓她不要回教室，可以在操場周圍透透氣。
女生們在一旁打排球，偶爾在老師的視覺盲點偷偷懶。男生們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就連整天埋頭苦睡的喬京墨都在場上。
陸瑤抱著順手揣來的《雙城記》，在操場邊樹蔭底下的石凳上坐著看書。
身體原因，她向來不是個好動的。
“陸瑤！”一道急切的聲音高叫著她的名字。
好像是楚南星。
陸瑤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籃球直直的往她的方向砸了過來。
陸瑤的瞳孔縮了縮，身體卻僵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啪。”
一道身影猛追著球過來，眼看球離她越來越近，對方直接干脆利落的往前一撲，借著慣性伸手把球拍向了一邊。動作太急，根本來不及調整落地的姿勢，他踉蹌了幾次，最終還是只能就這么撲到了地面上，甚至還滑著擦出去了一段。
是喬京墨。
陸瑤被眼前的突發狀況嚇了一跳，放下書趕忙上前打算去扶喬京墨。但是還沒等她到喬京墨邊上，對方就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沒管自己身上的擦傷，上下掃了陸瑤一眼，見她沒事兒就轉頭走了。
“你沒事吧？”陸瑤在他身后輕聲問。
喬京墨沒回頭，也沒回話。
陸瑤嘴唇微抿，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楚南星急急跑到陸瑤面前，問：“陸瑤，你沒事吧？我剛剛一下子沒控住給甩出來了，抱歉啊，是不是嚇到你了？”
剛剛看著這姑娘都給嚇懵了，一動不動的，連躲都不知道躲了。
陸瑤隱去心頭的那一番復雜情緒，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喬京墨他……”
提到喬京墨，楚南星的語氣要明顯輕松得多：“噢，你說喬哥啊，他沒事兒，皮糙肉厚的摔兩下不打緊。不是我夸張，我們平時打起架來拳拳到肉的，可比這個疼多了，這不算什么。”
陸瑤抿了抿唇，沒說話。
“那你要沒事兒我就回去了啊？”楚南星試探性的問。
陸瑤頷首：“嗯。”
楚南星邁著步子又回到了籃球場上，拍了下喬京墨的肩膀，調笑道：“喬哥你剛才那下可以啊，英雄救美，酷斃了。”
喬京墨淡淡的掃了陸瑤一眼，然后嗤了一聲:“砸壞了你賠得起？”
楚南星：“……”
話是這么說，但未免有點難聽。
喬京墨低頭兀自拍著球，心里盤算著。
上次差點揍了她一拳，這次幫她擋了個球，算是道過歉了吧。
少年們又在籃球場上奔走了起來。此時的陸瑤已經沒了多少心思看書了，她看著喬京墨在人群中奔跑跳躍的身影。
午后灼灼的陽光穿過他細碎的短發，豆大汗水隨著他干脆利落的動作揮灑而出。褪去了纏綿的睡意，少年眼里的鋒芒迎著光線奪人眼目，引得其他班的女生頻頻側目。
這和她每天接觸的喬京墨有些不太一樣。
沒有慵懶的困意，也沒有兇狠的神情。他和男生們歡笑著相互躲避、相互碰撞。
突然想起趙媛媛說過，喬京墨長得很帥的。
陸瑤想了想，確實沒有說錯。
喬京墨是長得挺帥的。
不過她好像確實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而喬京墨——
陸瑤想起那天她轉身進教室時對方用煩躁的語氣說出的“麻煩”二字。
他似乎很討厭麻煩。
想想也是，有誰會喜歡別人無緣無故的給自己添麻煩呢。
陸瑤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收了書，去和體育老師說明了情況，然后朝著校醫室的方向走去。
體育課后，男生們一個個渾身是汗，教室里風扇開得嗡嗡直叫，有的甚至直接把上衣給掀起來塞進領口，露出大半個胸腹，落個涼快。
陸瑤拿著酒精和創可貼一從后門進來，就看到幾個男生這么大大咧咧的半光著膀子。一縷緋紅在她臉上暈開，她低著頭，目不斜視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喬京墨從前面接完水回來，就見到自家同桌跟鴕鳥似的低著頭，不過他也沒太在意。哐的一下落了座。
同桌的距離不算非常近，卻足夠陸瑤余光瞥見自家身旁喬京墨袒露的腹肌。她很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眼神也往另一邊側了側。
她的動作其實不大，不過喬京墨剛剛注意力就在她身上，所以這點小動作自然而然的被他捕捉到了。
他皺著眉頭拎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聞了聞。
他身上很臭嗎？
喬京墨自己也很不喜歡渾身汗臭的感覺，所以體育課后一般都會用水沖一沖換身衣服的。
所以搞半天，他身上還是帶味的？
喬京墨有些煩，又是仰頭咕嚕咕嚕的灌下去半瓶水。等他停下來，就看到自家小同桌紅著耳根子往他這邊湊了湊。
“剛才……謝謝你。”
陸瑤說話很柔，風扇的聲音嗡嗡得吵，喬京墨卻聽著她的聲音覺得挺舒坦的。
就是對方眼睛一直斜著，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又是在搞什么鬼。
要不是她的身子是往自己這邊側的，喬京墨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了。
“哦。”喬京墨盯著陸瑤頭頂的發旋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
陸瑤沒好意思看喬京墨，因為她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赤著的那半個身子。就一個單音節的字眼，她也品不出來喬京墨啥情緒。不過對方平時話就少，她倒也習慣了。
陸瑤從兜里掏出自己剛剛到校醫室買的酒精和創可貼，放到了喬京墨桌上。依舊不敢看他，柔柔的聲音細軟的說著：“我剛剛看到你胳膊擦傷了，就去校醫室給你買了點，你處理一下吧。”
喬京墨瞥了眼桌上的酒精和創可貼，嗤了聲：“用不著。”
陸瑤不知道該說什么，無措的抿了抿唇。
喬京墨看她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動。
僵持了大概四五秒，喬京墨無可奈何的放下水杯，舉起雙手，擺了個投降的姿勢。然后擰開了桌上的酒精蓋，簡單粗暴的往胳膊肘上灌了灌。
酒精順著手肘往下流，滴在地板上。他卻是連神色都沒有變過，好像傷口不是在自己身上似的。
簡單的撕開一個創可貼，pia一下貼了上去。
一切做完，他杵著膝蓋，問陸瑤：“滿意了？”
他的語氣不像之前一樣兇，更多的是妥協，搞得陸瑤越發的不好意思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又往下低了幾分。
喬京墨覺得自己態度已經算客氣的了，可對方始終不看自己一眼，搞得他有些煩。
“低著頭干什么？老子長得那么丑？”
他彎下了腰，低到了陸瑤視線下方，然后半側著抬起頭去看她，強行使得對方和他對視。
陸瑤沒想到他一下子湊得那么近，猛地往后直起來，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窘迫的小臉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對方面前。
她的臉上還泛著微微的粉色，耳根子更是紅到底了，一只手攥著校服衣襟，一只手緊握著放在腿上，眼睛往自己的桌面斜，就是不看喬京墨一眼。
喬京墨看著她這整個人跟要熟了一樣。心中的煩躁突然就散了。
啊這……
有點意思。
他勾著唇角笑出聲，頗有興味的看著她：“害羞？”
陸瑤只覺得自己臉上又燒了幾分。
她抿了抿唇，囁喏著開了口：“你……你先把衣服放下來……”
她的聲音很小，比平日里還小。
語調也不太一樣了，不像平時柔和的語氣，似乎更嬌了幾分。
喬京墨低頭看了下自己裹到胸前露出大半個胸膛的T恤衫，終于明白了對方為什么一直不敢正眼看自己。但是這個原因卻讓他覺得莫名的好笑，他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然后單手把自己的T恤衫給放了下來。
“沒見過人光著膀子啊，陸瑤同學？”他語調微微上揚，話語聲含著笑意，半調笑的問。
這是他第一次叫陸瑤的名字，卻是用的這種有些戲弄人的語氣。“陸瑤同學”四個字，在他嘴里卻像是饒了好幾個彎才出來。
陸瑤的臉噌的一下，又紅了幾分。
“呵……”喬京墨笑了，不是那種大笑，是那種回震在胸腔的輕笑，僅僅他們兩個人能聽得到。
陸瑤聽到對方的笑聲，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強作鎮定翻開了書，假裝自己在看書。
喬京墨也沒打算接著逗她，他還沒那么多惡趣味。他踢了踢前面楚南星的椅子，讓他去管管其他幾個袒胸露背的男生。
“和他們說，后排有女生，別把衣服扯那么高。”
楚南星看了眼耳根子發紅卻還故作鎮定在看書、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陸瑤，恍然，起身去和男生們溝通去了。
晚上自習課的時候，老師發了一套試卷。陸瑤在名字那一欄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著紙張上字跡清秀的陸瑤二字，滿腦子都是白天喬京墨叫的那一聲陸瑤同學……
陸瑤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