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琳的指尖正抹開最后一滴精華液,手機屏幕在梳妝臺上亮起。
「阮琳我加你微信了,通過一下」——來自陌生號碼。
她點開微信,紅色的小圓圈里赫然是徐嘉嘉的自拍頭像:精致的妝容,刻意側臉的角度,和大學時期如出一轍的姿態。
阮琳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今天林澤厚在辦公室里說的那些話,正愁找不到她人呢,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冷笑一聲,點擊了“通過”。
對方立刻顯示“正在輸入”,阮琳不緊不慢地擰緊面霜蓋子,手機很快震動起來。
「你現在在干嘛?你男朋友在身邊嗎?」
阮琳沒接她的話,問:「你怎么找到我的微信號的?」
消息才發過去,阮琳就想起了早上的那杯咖啡,恐怕徐嘉嘉就是通過線上點單的信息找到自己的微信的。
事實也果然如此。
一晚上徐嘉嘉的信息就沒斷過,不停地打探阮琳現在的狀況,問她現在是什么工作、交男朋友了嗎、現在住哪兒、經常去哪家咖啡館嗎?
到最后阮琳都懶得回了,只發了一句:「準備睡了。」
徐嘉嘉才終于進入正題:「下周末有大學的同學聚會你來嗎?我看群里大家都要去。」
「哦,我忘了,你退群了。不好意思啊。」
「但大家都是同學嘛,也可以來聚一聚啊。」
阮琳坐在床上,看著不斷跳出的消息框,無動于衷。
大學剛畢業她就退出了班群,無他,只是覺得反正以后也不會有交集了,她也受夠了大學里的那些虛情假意。
「阮琳?你睡了嗎?」
「你真的睡了嗎?還是不好意思去啊?沒關系的,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大家都沒有惡意的,是你的自尊心太強了。」
真的只是因為阮琳的自尊心太強了嗎?
阮琳的家庭不好,甚至算得上差,她沒有父母。
幼年失去父母的她一直借住在二叔家,長到十八歲后她毅然決然切斷了與老家所有人的聯系,留下一封信:這些年我欠你們的,我都會十倍還的。
在這個嶄新的城市,沒有人認識她,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的感覺。
這一切都在大三的時候發生了轉折,二叔家找了過來,上報學校,說阮琳是小偷,她當初就是偷了家里四千元才來海城上大學的。
他說的不錯,阮琳也沒有反駁。
這些話本應該被留在老師辦公室,但謠言不脛而走,不知道最后傳成了什么樣子。
在大學同學眼里的阮琳是什么樣子的呢?
清冷、高知。她從不穿帶任何logo的衣服,但天然優越的比例和臉蛋讓她無論穿什么,都讓人看上去高貴。
加上她話少又不愛參加社團活動,大家天然地就覺得她家里一定是有礦或有權。
可以不把這些放在眼里。
但阮琳只是想好好畢業,盡快工作還錢而已。
這次這么好的謠言機會,大家都想抓緊羞辱她一番。
女神跌落高臺,眾人最愛看這種戲碼。
后來這種事情越傳越兇,已經變成了阮琳嫌棄二叔一家,又偷他們的錢,又想裝有錢,愛慕虛榮,目中無人。
這些同學呢?是怎么做的?
他們會在班群里“不小心”轉發,將事件添油加醋后帶有阮琳個人信息的PDF文件。
想到這里,阮琳再看回徐嘉嘉發給自己的微信消息,攥著手機的手越收越緊。
她盯著手機屏幕,徐嘉嘉那條虛偽的語音消息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剮開她結痂的舊傷。
梁祁言從浴室出來時,阮琳已經換上了那件他最喜歡的真絲睡裙,正靠在床頭翻看一本雜志。
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鎖骨上,在昏黃的床頭燈下泛著微光。
“在看什么?”梁祁言掀開被子一角,身上還帶著薄荷沐浴露的冷香。
阮琳合上雜志,順勢靠過去,“美容院新出的項目。”
她指尖點了點內頁上的光子嫩膚廣告,“張醫生說這個季節做最合適。”
梁祁言掃了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他的目光落在床頭柜亮起的手機上——阮琳剛剛迅速按滅的屏幕還殘留著消息預覽的藍光。
“同學聚會?”他隨口問道,語氣里聽不出多少興趣。
阮琳將雜志放到一旁,手指自然地搭上他的小臂,“嗯,大學室友突然聯系我。”
她輕笑一聲,“以前關系一般,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我來了。”
阮琳的指尖在他手臂上輕輕畫圈,像只討好主人的貓,對主人毫無隱瞞。
梁祁言垂眸看她,阮琳適時仰頭,在他唇角親了親,“我才不去呢,下周要陪你的,對不對?”
梁祁言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頸,算是回應。
這個動作讓阮琳暗自松了口氣——話題成功轉移了。
“睡吧。”他關掉臺燈,聲音里帶著倦意,又說到剛才的事,“想去就去,出去走走也好。”
黑暗中,阮琳乖巧地窩進他懷里,聽著他逐漸平穩的呼吸。
直到確認梁祁言睡著后,她才輕輕拿起手機,她也反悔了,這個同學聚會,她就要去看看。
屏幕的冷光映出她平靜的側臉。
有些賬,總要算的——就算不是現在,她也應該去看看。
她轉身將臉埋進梁祁言的肩窩,真絲睡衣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睡夢中的梁祁言無意識地收緊了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阮琳在黑暗中勾起唇角。
金絲雀最擅長的,就是在合適的時機,唱合適的歌。
本來不想跟梁祁言提這件事的,但沒想到他這么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