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抉擇雨水像銀針般刺穿黑夜,扎在鐵皮屋頂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
黎娜第三次把漏雨的搪瓷盆往床邊挪了挪,渾濁的水滴倒映著她十八年來從未改變過的貧窮。
"咳咳咳——"床上的女人突然弓起身子,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嘔出來。"媽!
"黎娜丟開縫到一半的襯衫撲過去,手掌觸到母親額頭時被那溫度燙得一顫,"您發燒了!
我去買藥——""站住!"母親枯枝般的手攥住她手腕,"那點錢是留著交房租的,
你想讓我們睡大街嗎?"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老毛病了...撐兩天就好。
"黎娜盯著母親指甲縫里永遠洗不凈的縫紉廠線頭,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轉身拿起襯衫繼續縫補,針腳細密得像是在縫合自己千瘡百孔的人生。
"這破襯衫都補了十八回了,"母親在咳嗽間隙虛弱地笑,"跟你一樣倔。"黎娜咬斷線頭,
燭光在她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動:"明天發工資,我給您帶退燒藥回來。
"她在心里補充:哪怕要再餓三天肚子。天還沒亮,黎娜已經站在銹跡斑斑的公車站。
雨水順著她的破傘滴進衣領,
她死死護著懷里裝著干凈制服的塑料袋——這是她作為五星級酒店服務生最后的體面。"喲,
貧民窟的公主今天沒遲到啊?"同車的李嬸斜眼打量她,
"聽說錦繡華庭的客人給小費都是百元大鈔?"黎娜把臉埋進圍巾:"我負責后勤,
見不到客人。"這是謊話。上周她因為"長相還算清秀"被調去宴會廳,
結果打翻紅酒賠了半月工資。"黎娜!"剛踏進員工通道,尖利的女聲就刺進耳膜。
大堂經理劉艷紅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堵在她面前,
指甲油剝落的食指戳向她胸口:"看看你這副鬼樣子!頭發像被雷劈過,
衣服皺得跟抹布似的!"黎娜低頭看著自己洗得發白的襯衫——領口確實脫線了,
但今早她明明用熨斗壓過。"今天珠寶展來了多少貴客你知道嗎?"劉艷紅突然壓低聲音,
劣質香水味撲面而來,"林氏珠寶的千金親自到場,
要是因為你這種窮酸相丟了酒店的臉..."她突然扯開黎娜的衣領,"天吶!
這什么地攤貨!"更衣室里響起竊笑。黎娜耳根燒得通紅,卻挺直腰桿:"劉姐,
我馬上去換制服。""換什么換!"劉艷紅突然從身后扯出個紙袋,"穿這個!算你走運,
王姐辭職落下的。"她瞇起眼,"從你工資扣。
"2 玫瑰迷局黎娜接過袋子時心臟一沉——這件二手制服起碼要扣她三天工資。
但當她觸摸到柔軟的高級面料時,指尖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這是她這輩子穿過最好的衣服。宴會廳的水晶吊燈晃得人睜不開眼。
黎娜端著銀托盤穿梭在衣香鬢影中,香檳杯折射出的碎光像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那就是林嘉怡?"新來的服務員小林撞了撞她手肘,"聽說她一條手鏈夠買一套房!
"黎娜順著視線望去,呼吸一滯。銀色魚尾裙包裹的身姿如同月光凝成,
頸間鉆石項鏈隨著步伐流淌著銀河般的光。
但最奪目的是她別在胸口的紅玫瑰胸針——寶石花瓣上沾著晨露般的碎鉆,
仿佛剛剛從荊棘叢中摘下的野玫瑰。"發什么呆!B區客人等著呢!"主管的呵斥驚醒了她。
端著第七盤香檳經過展柜時,
黎娜突然被玻璃反射的畫面釘在原地——劉艷紅正湊在一個保安耳邊說什么,
眼神不時瞟向她。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她太熟悉這種眼神了,
上次見到之后她就被誣陷偷客人的錢包。"小心!"一聲驚呼炸響在耳邊。黎娜猛然后退,
差點撞上突然轉身的客人。托盤傾斜的瞬間,香檳瀑布般澆在那人锃亮的皮鞋上。
"對、對不起!"黎娜慌忙掏出手帕,抬頭時血液瞬間凍結——深灰色西裝,冷峻的眉眼,
胸前燙金的嘉賓證寫著"秦氏集團 秦墨"。整個宴會廳突然安靜。主管鐵青著臉沖過來時,
黎娜已經預見到自己被當眾羞辱、扣光工資、最后流落街頭的結局。"是我轉身太急。
"清冷的男聲響起。秦墨接過她顫抖的手帕,動作優雅得像在接過一杯紅酒,"繼續工作吧。
"黎娜驚愕地抬頭,正撞進一雙深潭般的眼睛。那里沒有嘲諷,沒有憐憫,
只有一種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活動結束已是深夜。黎娜跪在地上擦拭酒漬時,
一抹紅光突然從桌布下刺入眼簾。玫瑰胸針!林嘉怡的寶石玫瑰就這么躺在塵埃里,
仿佛被遺棄的公主。她下意識環顧四周——監控死角,同事都在遠處收拾,
劉艷紅早就下班了。母親咳血的畫面突然浮現,這枚胸針能付清多少醫藥費?
能買多少件保暖的冬衣?指尖觸到冰涼的寶石剎那,身后傳來冷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保安隊長帶著兩個壯漢堵住去路,劉艷紅從他們身后走出,
臉上帶著捕獵者的興奮:"我早說過這丫頭手腳不干凈!""這不是偷!
"黎娜攥緊胸針站起來,"我正要交給失物招領處!""貧民窟出來的賤貨也配說謊?
"劉艷紅突然搶過胸針,"看啊!寶石都被她摳掉了!
"黎娜渾身發抖:"你明明看到我剛撿到——""報警!"保安隊長已經掏出手銬,
"這次人贓俱獲!"3 血染名片混亂中黎娜被推搡著穿過走廊,經過的員工紛紛側目。
絕望像潮水般涌來時,她突然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怎么回事?"秦墨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劉艷紅立刻換上諂媚的語調:"秦總,我們抓了個小偷,正要送警局。
"黎娜抬頭想說些什么,卻在看到秦墨表情時哽住了——他盯著劉艷紅手中的玫瑰胸針,
眉頭越皺越緊。"林設計師的助手半小時前報告遺失胸針,"他掏出手機撥號,
"請問丟失的胸針是否紅寶石材質,花蕊有0.3克拉鉆石?...好的,明白了。
"掛斷電話,秦墨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林女士說她的助手不慎將胸針遺落在宴會廳,
委托我們幫忙尋找。"他伸手,"現在請物歸原主。
"劉艷紅臉色瞬間慘白:"可是這丫頭形跡可疑...""監控會說明一切。
"秦墨接過胸針時,黎娜看到他小指有道新鮮的劃痕——是她掙扎時不小心抓傷的。
保安們面面相覷地退開。秦墨突然轉向黎娜:"你住哪個區?我讓司機送你。
""不...不用..."黎娜結結巴巴地后退,廉價運動鞋在光潔地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她寧愿走十公里夜路,也不想讓這個見過她最狼狽模樣的男人,
看見她那個用廢紙板補墻的家。秦墨沒再堅持,只是遞來一張燙金名片:"如果有需要,
可以聯系我。"名片邊緣沾了滴血跡,可能是他小指的傷口。黎娜鬼使神差地接過,
指尖相觸的瞬間,她突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玫瑰就算長在荊棘里,也還是玫瑰。
只是她沒想到,這滴血會在日后掀起怎樣的風暴。黎娜攥著那張燙金名片沖出酒店后門時,
暴雨再次傾盆而下。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脖頸灌進衣領,卻澆不滅臉頰上火燒般的溫度。
名片邊緣那抹暗紅在雨水中漸漸暈開,像朵綻放的毒罌粟。"貧民窟的婊子還想攀高枝?
"劉艷紅最后那句唾罵仍在耳邊回蕩。黎娜把名片塞進內衣口袋——那里最貼近心跳的位置,
也是最不容易被偷的地方。貧民區的巷子像迷宮般交錯纏繞。黎娜拐過第三個岔路口時,
突然被一束刺眼的車燈釘在原地。"喲,這不是我們酒店的小天鵝嗎?
"黑色轎車里探出張油膩的臉——保安隊長趙大勇,
三個月前曾在更衣室堵住她"借"半個月工資至今未還。黎娜后退半步,
后背貼上潮濕的磚墻:"趙隊長,錢我下周一定...""誰跟你說錢的事了?
"趙大勇甩著車鑰匙走近,酒氣混著蒜味噴在她臉上,"聽說你今晚撿了個大寶貝?
秦氏集團的副總親自給你發名片?"他突然掐住黎娜下巴,"知不知道秦墨是什么人?
就你這種賤貨也配——""住手!"巷口炸響一聲暴喝。陳阿姨揮舞著鐵簸箕沖過來,
身后跟著三條齜牙的流浪狗,"趙大勇你再碰娜娜一下試試!"趙大勇悻悻松手,
臨走前壓低聲音:"那張名片夠買你十條命,聰明的話早點脫手。
"4 母親的秘密閣樓的煤油燈比往常暗。黎娜推開門就聞到濃重的中藥味,
陳阿姨的女兒小雯正往母親嘴里灌褐色的湯藥。"娜姐!"小雯眼睛紅得像兔子,
"阿姨突然咳血,我把王大夫請來了..."床單上刺目的鮮紅讓黎娜膝蓋一軟。
她撲到床邊時,母親枯瘦的手突然攥住她:"你衣服怎么換了?
"這句簡單的問話像把尖刀挑開黎娜強撐的鎮定。她哽咽著講述今晚遭遇,當說到秦墨時,
母親瞳孔驟然收縮。"秦...墨?"母親掙扎著坐起來,"是不是左邊眉毛有道疤的秦墨?
"黎娜愣住。她確實注意到那個男人左眉上若隱若現的淺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
母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指縫滲出:"那張名片...快燒掉!
"陳阿姨沖過來扶住她:"阿芳你冷靜點!
王大夫說不能再受刺激——"黎娜從內衣口袋掏出名片,
沾血的名片在煤油燈下泛著詭異的光。就在她遲疑的瞬間,
母親的手像鐵鉗般扣住她手腕:"二十年前...秦家...林家的..."話音戛然而止,
母親頭一歪昏死過去。"媽——!"黎明時分,黎娜蹲在公共電話亭里,捏著最后兩枚硬幣。
名片上的號碼早已爛熟于心,但母親昏迷前的警告讓她手指發抖。
"嘟...嘟...""您好,秦墨。"電話接通的瞬間,黎娜險些摔了聽筒。
那個聲音比記憶中更近,近得像是貼著耳廓響起。"我...我是昨晚那個服務生。
"她舌頭打了結,"黎娜。"長達三秒的沉默后,聽筒里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黎小姐,
我正打算聯系你。林設計師想親自感謝你歸還胸針。
"黎娜的指甲掐進掌心:"不用了...我是想問...您認識沈芳嗎?我母親。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又一陣沉默后,
秦墨的聲音變得異常低沉:"今早八點,青藤咖啡館。帶著那張名片。
"5 致命真相斷線聲響起時,黎娜才發現自己滿手是汗。
她低頭看名片上暈開的血跡——那滴血不知何時蹭到了她虎口處,像枚洗不掉的烙印。
青藤咖啡館的玻璃窗上凝結著晨露。黎娜穿著唯一還算體面的藍裙子,
在門口徘徊到第七分鐘時,一輛黑色奔馳無聲地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
秦墨的側臉在晨光中如同刀刻。他今天沒穿西裝,黑色高領毛衣襯得那道眉疤更加明顯。
"上車。"簡短得不容拒絕。車廂里有種冷冽的松木香。黎娜緊貼車門坐著,
看著貧民區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當車子駛過跨江大橋時,
秦墨突然開口:"你母親...還好嗎?"這個簡單的問題讓黎娜鼻尖發酸。
她正猶豫如何回答,
秦墨已經遞來一個牛皮紙袋:"里面有五萬現金和市中心醫院的VIP卡。""我不要錢!
"黎娜像被燙到似的縮手,"我只想知道您為什么認識我母親!"車子猛地剎在路邊。
秦墨轉身時,黎娜震驚地發現他眼底布滿血絲,仿佛整夜未眠。"二十年前,
我父親的司機撞傷過一個女工。"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眉尾的疤痕,"那個女工懷孕八個月,
差點流產。"黎娜的血液瞬間凍結。母親腹部確實有道猙獰的疤痕,
而她生于1999年12月——比預產期早了整整兩個月。"當時我坐在副駕駛。
"秦墨的聲音越來越低,"那道疤...是我砸碎車窗時被玻璃劃的。
"黎娜突然想起母親常做的噩夢——刺眼的車燈,破碎的玻璃,還有少年染血的呼喊。
她顫抖著打開紙袋,除了現金和醫療卡,
的報紙剪報:《秦氏集團公子見義勇為 阻止司機肇事逃逸》日期是1999年10月3日。
她出生前57天。"為什么名片要燒掉?"黎娜聽見自己機械地問。秦墨沉默地遞過手機,
屏幕上是一封剛收到的郵件。發件人顯示"林耀東",主題只有四個字:"處理干凈"。
"今早我的DNA警報被觸發。"秦墨點開附件照片——那是酒店監控截圖,
清晰地拍到他遞給黎娜的名片邊緣沾著血,"林氏集團的生物數據庫比警局還全。
"黎娜突然明白母親在恐懼什么。二十年前那場"車禍"根本不是意外,而現在,
歷史即將重演。"最后一個問題。"她直視秦墨的眼睛,"我父親是誰?
"秦墨的表情突然變得極為復雜。他剛要開口,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來電顯示:父親。
"躲起來!"他猛地按下黎娜的頭。幾乎同時,一輛銀色路虎從對面車道呼嘯而過,
車窗里閃過黑洞洞的槍口。6 槍口逃亡子彈擊碎后視鏡的瞬間,
黎娜在飛濺的玻璃碎片中看清了路虎車尾的標識——林氏集團。
1. 母親的譫語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像一層透明的膜,黏在黎娜的皮膚上,揮之不去。
母親躺在病床上,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像一根繃到極限的絲線。她的手指偶爾痙攣,
仿佛在虛空中抓著什么不存在的東西。“7……2……0……9……”黎娜俯身去聽,
母親的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卻異常固執地重復著這串數字。“她在說什么?”陳阿姨皺眉。
“不知道,從昨晚開始就這樣。”黎娜握住母親的手,掌心冰涼,“像是……某種編號?
”值班醫生推門進來,掃了一眼監護儀,語氣平淡:“病人腦部有輕微出血,
譫妄狀態可能持續幾天。”“她為什么一直念數字?”黎娜追問。
醫生搖頭:“可能是記憶碎片,也可能是潛意識里重要的信息。”黎娜低頭,
發現母親的手指竟在床單上無意識地劃動——7209,一遍又一遍。黎娜走出病房時,
走廊長椅上的男人立刻站了起來。秦墨的西裝外套皺了些,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
顯然一夜未眠。他手里捏著一部手機,屏幕亮著,顯示一條未讀消息:「別查那串數字。」
黎娜盯著他:“你知道這是什么?”秦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壓得極低:“二十年前,
林氏集團控股的私立醫院,所有特殊病例的檔案都以四位數編號封存。”“特殊病例?
”“比如……”他的目光掃過病房門,“被要求‘不存在’的孕婦。
”7 檔案室的黑影深夜,黎娜站在圣瑪利亞私立醫院的舊檔案室前。這棟建筑早已廢棄,
墻皮剝落,鐵門銹蝕,但門鎖卻是嶄新的——有人近期來過。她摸出從護士站偷來的門禁卡,
刷卡,推門。黑暗撲面而來,灰塵在手機燈光下飛舞如幽靈。檔案柜排列得像墓碑,
每個抽屜上都貼著泛黃的標簽:年份+編號。她順著年份找到1999年,
手指顫抖地劃過編號——7198……7200……7205……7209。抽屜拉開時,
金屬摩擦聲刺耳得像尖叫。里面只有一張紙。
《產婦姓名:沈芳》 《妊娠終止記錄》 《胎兒存活狀態:否》黎娜的呼吸停滯。
——可她還活著。紙頁最下方,蓋著一個鮮紅的印章:林氏醫療集團·絕密。突然,
身后傳來皮鞋碾過碎玻璃的聲響。“我警告過你。”秦墨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卻比以往更冷,“這份檔案是假的。”黎娜猛地轉身,手機燈光照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以及——8 真相的碎片槍聲炸響的瞬間,秦墨拽著她撲向檔案柜后方。子彈擊穿玻璃,
碎渣如雨落下。“檔案是林氏偽造的!”他在她耳邊低吼,
“你母親根本沒流產——他們只是需要‘沈芳的孩子已死’這個記錄!”“為什么?!
”“因為……”秦墨的瞳孔收縮,像是看到某種可怖的東西,“你的出生證明上,
父親欄寫的是林耀東。”黎娜的世界轟然崩塌。門外,黑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