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初到小鎮的那天,陽光格外柔和。他佇立在集市口,
目光落在頭頂那幾片悠悠飄蕩的云朵上,心里暖融融的。鎮民們熱情極了,
紛紛遞來水果、茶葉,還有王嬸親手精心制作的豆糕。王嬸笑得格外和藹,說道:“小伙子,
歡迎你來咱們這兒安個家。”阿明接過豆糕,輕輕咬了一口,那甜中帶咸的獨特滋味,
瞬間勾起了他兒時的回憶。然而,到了第三個夜晚,詭異的事情悄然降臨。
窗外隱隱約約傳來了腳步聲。咚——咚—— 那聲音,
好似有人正緩慢而沉重地踩在木地板上,就在門外不停地徘徊著。阿明猛地從床上坐起,
雙眼死死地盯著門縫下透出的那縷微光。腳步聲戛然而止。他又靜靜地等了幾分鐘,
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起身去開門。 .推開門,門外空無一人,
唯有風吹過巷子時發出的簌簌聲響。第二天清晨,阿明聽聞人們在議論,
枯井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腳印。那些腳印又大又深,
看起來就像是拖著什么沉重的東西走過留下的痕跡。老張蹲在井邊,嘴里叼著煙,
煙頭隨著他的呼吸一明一滅。他喃喃自語道:“這口井幾十年都沒人動過了,
究竟是誰會半夜跑到這兒來呢?”“會不會是野貓留下的呀?”阿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老張緩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井下的水一般,
冷冷地說道:“你是個外來人,不懂咱們這兒的規矩。”當天晚上,
阿明再次從睡夢中被驚醒。 這一次,傳入他耳中的不再是腳步聲,
而是從井底傳來的陣陣低語。“……回來……”那聲音仿佛是從地底滲透出來的,含混不清,
卻有著一種莫名的穿透力,直讓他的耳朵陣陣發麻。 阿明迅速披上外套,走到窗前,
朝著鎮口的方向望去。月光灑在枯井的邊緣,泛起一層令人毛骨悚然的灰白色。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竟發現井邊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一下子愣住了,
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個人影緩緩轉過頭,直直地看向他的窗戶。
阿明嚇得連忙拉上了窗簾。第二天,王嬸在集市上攔住了阿明,她臉色十分難看,
質問道:“昨晚你是不是去井邊了?我家的雞今天早上全死了,脖子都斷了!
”“我沒去啊……我只是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阿明趕忙解釋道。“你還想騙誰?
”王嬸壓低了聲音,滿臉不悅,“大家都說,是你把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引來了。
” “什么東西?”阿明一臉茫然地問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王嬸憤怒地甩開圍裙,
轉身便走了。 阿明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他暗自決定,
一定要去那座舊宅一探究竟。 第三個夜晚,阿明沿著小路朝著鎮西頭走去。風越刮越大,
吹得樹枝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未知的恐懼。那座舊宅孤零零地矗立在小路的盡頭,
顯得破敗不堪,可二樓卻亮著昏黃的燈光,猶如一只詭異的眼睛。 就在他正要靠近舊宅時,
老張突然從拐角處鉆了出來,一把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別多管閑事。
”老張的手勁大得驚人,指甲幾乎都掐進了阿明的肉里,“這不是你能摻和的事兒。
”“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阿明堅定地說道。“有些事情,你最好別知道。
”老張冷笑了一聲,隨后松開了手,“回你自己屋里去吧,別給自己找麻煩。
” 阿明卻紋絲未動。 老張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你以為我們這里的人都是壞人嗎?
不,我們只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說完,老張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呼嘯的風中。 阿明依舊站在原地,望著那扇半掩著的鐵門。
屋內的燈光依舊亮著。 他緩緩推開了門。一股潮濕的氣味撲面而來,
屋內的墻紙已經大片剝落,地上散落著枯萎的花朵。他小心翼翼地朝著樓梯走去,每走一步,
地板都會發出吱呀的聲響。 二樓的燈光閃爍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當他剛踏上最后一階臺階時,燈光突然熄滅了。黑暗中,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你不該來的。” 阿明猛地回過頭,
卻只看到了一面鏡子。鏡子里,一個穿著藍布衫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可那張臉卻不是他自己的。 那是一張蒼白如紙的臉,眼窩深陷,嘴角咧到了耳根,
露出一種極其詭異的笑容。 阿明驚恐地后退一步,鏡子也隨之“嘩啦”一聲碎裂開來。
第二天,阿明回到住處,卻發現房東已經換了門鎖。 “對不起啊,我也害怕。
”房東縮在門后,不敢正視他的眼睛,“村里的人都說你是災星,我實在不敢留你了。
”阿明低頭看著自己沾滿灰塵的鞋尖,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坐在街邊的石凳上,
天空開始下起雨來。 雨滴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片渾濁的泥水。
遠處的舊宅在雨霧中若隱若現,仿佛是一個虛幻的夢境。王嬸路過時,輕蔑地瞥了他一眼,
說道:“你還是趕緊走吧,不然遲早會被它帶走的。”“它是誰?”阿明急切地問道。
王嬸沒有回答,加快腳步匆匆離開了。 阿明獨自坐在雨中,
腦海里不斷浮現出昨天夜里鏡子里的那個人。 那究竟是誰呢?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確認著自己的五官,
可心中卻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懷疑:我真的還是原來的我嗎?夜幕再次降臨,
阿明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一下、兩下、三下。 他緩緩抬起頭,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但那敲門聲卻越來越清晰。奇怪的是,這敲門聲竟是從他的胸口傳來的。
就好像有誰被困在了他的身體里,正拼命地想要掙脫出來。敲門聲一下下地從胸口傳來,
像有誰在胸腔里用力拍打肋骨。阿明猛地捂住胸口,呼吸一滯,
心跳仿佛也跟著那詭異的節奏紊亂起來。他掙扎著站起身,雨還在下,泥水順著褲腳往上爬,
像是要把他拖進地底。“……誰?”他低聲問,聲音幾乎被雨聲吞沒。敲擊聲停了。
四周又復了死一樣的寂靜。阿明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雨幕,落在遠處那座舊宅上。
燈已經熄了,輪廓模糊得像是從未存在過。他咬了咬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朝著那個方向走去。老張家的屋檐下,火盆噼啪作響,幾個村民圍坐一圈,低聲議論著什么。
“你們說這事兒該怎么辦?那小子昨晚真去舊宅了。”一個絡腮胡男人搓著手,
語氣中帶著不安。老張坐在最里面,抽著旱煙,煙霧繚繞間瞇著眼:“去了更好,越陷越深,
遲早會自己撞上去。”“可要是他查出點啥怎么辦?”王嬸縮在墻角,小聲嘟囔。
“查不出的。”老張冷笑一聲,“那地方不是人能活著出來的。”王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手指微微發抖。她想起昨天早上死去的雞,脖子斷得整整齊齊,根本不像野貓干的。
但她不敢多問。“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老張環視眾人,“如果事情暴露,
誰也別想好過。”眾人都低下了頭,沒人說話。阿明站在舊宅門口,第三次推開了那扇鐵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往前。他沒有退縮,踩著泥濘的門檻走了進去。
屋里比昨夜更加陰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氣息。墻紙剝落得更嚴重了,
露出底下斑駁的墻面,那些裂痕像一張張扭曲的臉。他緩步走向樓梯,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二樓,漆黑一片。風穿過破碎的窗戶,
在走廊盡頭發出尖銳的嗚咽。突,一道微弱的光從角落閃現出來。阿明屏息凝神,慢慢靠近。
那是一盞油燈,放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桌上放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封面已經殘破不堪。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翻開第一頁。字歪歪扭扭:“1987年冬,鎮西頭來了個外鄉人,
自稱是來采風的畫家。他說要畫一幅‘眾生相’,還說這小鎮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阿明皺起眉,翻到下一頁。我們起初不信,后來發現他總在深夜溜進枯井旁的那片林子。
有人跟蹤他,結果再也沒回來。”他的手指開始顫抖。再往下翻:那天夜里,
他提著油燈進了舊宅,之后就消失了。第二天大家才發現,
井邊多了幾具尸體……”“誰讓你看這個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阿明猛地合上筆記本,轉身一看,卻見老張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你跟蹤我?
”阿明盯著他問。老張沒回答,只是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不該碰這些東西。”“為什么?
”阿明質問道,“你們到底在隱瞞什么?”老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隨即恢復正常:“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我知道你們不想讓我插手這件事!
”阿明逼近一步,“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而是那個躲在暗處的東西找上門來呢?
”老張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你以為你是來救我們的?”“我不是嗎?”“你錯了。
”老張冷冷地說,“你不過是替罪羊。”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王嬸慌慌張張沖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恐:“不好了!李大爺……李大爺昨晚死了!
”阿明和老張同時轉頭看向她。“怎么死的?”老張問。王嬸喘著氣:“脖子……脖子斷了,
跟那些雞一樣!”屋子一瞬間陷入死寂。阿明低頭看著手中的筆記本,
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老張忽然一把搶過筆記本,塞進懷里:“這事跟你沒關系,快滾。
”“剛才你說我是替罪羊是什么意思?”阿明緊緊盯著他。老張沒說話,
只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像是憐憫,又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王嬸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兩人,嘴唇抿得緊緊的。“我不會走。”阿明堅定地說,
“我會查下去,直到找出真相。”老張忽然笑了:“行啊,那你繼續查吧,
不過——”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別怪我沒提醒你,有些門一旦推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腳步毫不猶豫。王嬸看了阿明一眼,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跟著老張一起離開了。阿明一個人站在黑暗中,手中還殘留著筆記本的溫度。
他抬頭望向窗外,天還沒亮。就在這時,鏡子的碎片從地上緩緩漂浮起來,
一塊塊拼接在一起,重新組成了一面完整的鏡子。鏡子里,那個陌生的男人再次出現。
嘴角咧到耳根,笑著問他:“你還想逃嗎?”鏡中人的笑容詭異至極,嘴角咧到耳根,
仿佛這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張撕裂的面具。阿明咬緊牙關,
強迫自己不后退一步:“我不是來逃命的,我是來找真相的。”鏡中人歪了歪頭,
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真相?你以為你知道什么是真相?”話音未落,鏡子轟然炸裂,
無數碎片如刀片般朝他飛來。阿明本能地抬手遮擋,可那些碎片卻在半空中凝滯,
如同時間暫停了一瞬。他喘著粗氣,額頭滲出冷汗。屋內死寂一片,
只有油燈微弱的火光搖曳著。他低頭看向地上,那本筆記本已經不見了。老張……帶走了?
阿明心頭一沉。他知道,這本日記可能是解開一切的關鍵。他沒有時間猶豫,轉身沖出門外。
外面依舊陰雨綿綿,風裹挾著濕冷撲面而來。他踩著泥濘的小路,朝村口方向奔去。
舊宅背后的樹林里,傳來低沉的嗚咽聲,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某種東西在舔舐傷口。
阿明不敢回頭,只能加快腳步。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村民正圍在一起低聲交談,
王嬸也在其中。“你們說李大爺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個年輕女人壓低聲音問。
“脖子斷得整整齊齊,跟雞一樣。”王嬸臉色發白,“太邪門兒了。”“我看啊,
就是那個阿明帶來的災星。”老張坐在石凳上,語氣冷漠,“他要是不來,
咱們村子哪會出這種事。”“可……可李大爺平時最支持你,你怎么也這么說?
”王嬸忍不住開口。老張冷笑一聲:“人都死了,還管他說過啥干啥?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事壓下去,別讓外人知道。
”“可要是繼續這樣下去……”王嬸話沒說完,就被老張瞪了一眼。“閉嘴吧你。
”老張低聲呵斥,“你是想當第二個李大爺?”眾人頓時沉默下來,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就在這時,阿明從雨幕中沖了出來,渾身濕透,
臉上帶著疲憊與憤怒。“你們到底在怕什么?”他大聲質問,“為什么不敢面對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