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濤戰術性咳嗽一聲。
顧彥深沒事人一樣，“黎小姐好學，值得肯定。我的筆記本里不記這些，都在這里。”他指了指腦袋，又拍了拍心口，“和這里。”
仿佛她搶他筆記本，真是為了學知識。
誰信吶！
他還煞有介事地安排道：“羅濤，你把《網絡信息安全規范》電子版發一份給她。”
羅濤也懵了，點頭說好。
黎小滿緩緩起身，我謝謝你！
顧彥深調出了后臺的誤審記錄表，黎小滿入職三個月，獨立審核時間不長，但她的記錄是最炸裂的：
一名半裸老外在洞窟前跳舞，被她標記為「低俗擦邊」。
正是這條被她刪除的視頻，導致高層直接將電話打到了正在洗澡的鯨浪董事長手機上。
董事長震怒，裹著浴巾痛罵手下的人，要求嚴懲肇事者，立即開除。
鯨浪火速發布公告：《關于誤刪中法藝術交流項目紀錄片的致歉聲明》
這一事件也是顧彥深和羅濤進駐鯨浪科技的導火索。
“捅了這么大的婁子，黎小姐還穩如泰山，著實不簡單！”顧彥深的話充滿了諷刺。
單位要派人進駐鯨浪督查、整頓。
人選并不是他，是他親自請纓。
不僅領導不解，他的下屬也不解。
首先，他手上有個和警方聯合的重要項目，一直是他在部署，已經快到收網的時候。
其次，政企關系微妙。
政府部門人員去往企業，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明面上企業的人對你畢恭畢敬，背地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隨便搞一個小動作，仕途說不定就栽了。
單位考慮到他身份的特殊性，最后同意了他的請求。
這幾天，他一直和羅濤關著門在辦公室，仔細核查鯨浪的《網絡信息安全規范》，互聯網公司的審核規范都差不多，但還是讓他找出來了漏洞。
“顧科長話里有話？”黎小滿的語氣透著不滿，眸底有被冒犯的怒意。
誤刪紀錄片事件發生后，誰都以為她要被開除。
上一個月，運營部一位老編輯，不過犯了一點小錯就被辭退。
黎小滿的處罰結果下來，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當月績效為零，延期一個月轉正。
董事長都發話了的一個試用期員工，只是輕飄飄的一個處罰，誰都認為黎小滿有背景有后臺。
黎小滿自己清楚，她什么都沒有。
只聽說是總監周勇在分管安全的朱副總那里保下了她，想起周勇平時看她的眼神，黎小滿寫了離職信準備跑路。
周勇看完她的離職信，撩起T恤下擺擦了擦臉，又慢條斯理地在衣服上把眼鏡擦了一遍，這才戴上眼鏡把小滿從上到下打量了好久。
哈哈大笑道：“腦洞夠大的嘛！”
“盡管放心，別的部門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們網絡安全部，絕對沒有性騷擾和潛規則，我們看太陽都是綠色的，沒有性趣。”
黎小滿不信，“那你保我干啥？”
周勇也沒想到她這么倔，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他在副總那里確實保了黎小滿，但在他提要求之前，朱副總已經做出了處罰決定。
周勇無奈站起來，掃視了一圈辦公區，“你自己看看，清一色的男生，我自己都不愛看。”
旁邊工位一顆油光锃亮的腦袋回頭，朝兩人詭笑，“我們更想知道你能堅持多久。”
看著恍然大悟對自己感謝的小姑娘，周勇好心提醒她，沒事別去朱副總跟前晃。
黎小滿順口答應，她都不知道朱副總長什么樣。
鯨浪有幾千人，她一個最底層的小員工，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高管。
顧彥深竟然說她不簡單！
黎小滿眉心緊蹙，臉頰因為怒氣染上緋紅，顯然非常生氣。
顧彥深抬眸，輕嘲道：“這么敏感，不如好好把工作做好！”
“我哪里沒做好工作？不能因為犯了一次錯就全盤否認我！”黎小不服，提高了音量，“你們政府部門，不都說‘改過自新就是好同志’？”
羅濤又是戰術性咳嗽……很后悔，回來那么早干嘛！
男人轉過電腦屏幕，鼠標點著其中一條標紅記錄，“解釋一下九點二十八審核通過的'八旬老太胸口碎大石'視頻？”
不待黎小滿說話，他繼續道：“三千字的情況說明，下班交給我！”
黎小滿這周上的是早班，早六點到下午三點，如果沒這檔子事，她此刻已經下班了。現在別說下班，還給自己惹出來個三千字的檢討書。
出門沒看黃歷，遇到活閻王！
必須自救！
黎小滿眼眸眨動，很是無辜地表示自己工作繁忙，“報告領導，我還有視頻需要審核。”
羅濤佩服，黎小滿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
剛剛還一臉慍色，立馬就變臉無辜小白兔。
小姑娘，通透人！
不內耗！
敢表達！
“電腦都毀了，審什么？”顧彥深轉向羅濤，“去給周總監知會一聲！”
看著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上，房間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黎小滿簡直是欲哭無淚。
“怎么，寫三千字就要哭？”隔著辦公桌，顧彥深的眼尾微微上翹，盯著黎小滿，笑出了聲，“你的淚腺倒是很發達。”
這話，在黎小滿聽來，就不是表面上這個意思了。
那一晚，她是哭過。
她滿臉漲紅，耳根都在發燙。
像是自言自語地念叨，更是給自己找補剛剛的難堪，“我損壞了一臺電腦，要從工資里扣。你讓我寫檢討，肯定要扣績效。這個月又要喝西北風了！”
“喝西北風說不定能讓黎小姐腦子清醒一點，未嘗不是好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