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毒湯之謎我入宮的第三年,我的親姐姐,當朝最受寵的云貴妃云晚晴,
親手端了一碗紅花湯給我,笑靨如花,“妹妹,陛下憐你體弱,特賜了暖宮湯,
你快趁熱喝了,也好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那笑容,甜得像淬了毒的蜜糖。
我垂眸看著那碗殷紅如血的湯藥,里面飄著幾片暗色的藥草,一股濃烈的腥甜氣味直沖鼻腔。
開枝散葉?她明明知道,自我八歲那年冬日落水,大夫就斷言我此生子嗣艱難。
這碗哪里是暖宮湯,分明是絕嗣湯!我,云凈楚,當朝太傅庶女,姐姐云晚晴是嫡女,
貴為貴妃,而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婕妤,存在感稀薄得如同宮墻上的一抹塵埃。今日之前,
我以為姐姐至少會顧念一絲姐妹情分,畢竟我入宮后從未有過爭寵之心,
安分守己得像個透明人。可我錯了。“姐姐,”我聲音有些發顫,不是怕,是氣,是心寒,
“陛下日理萬機,怎會記得我這點小事?怕不是姐姐疼我,特意為我尋來的方子吧?
”云晚晴臉上的笑容淡了一瞬,隨即又濃得化不開:“妹妹說的哪里話,自然是陛下的恩典。
怎么,妹妹莫不是信不過姐姐,也信不過陛下?”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我深吸一口氣,
若是往日,我大約會虛與委蛇一番,想法子把這湯倒了。可今日,
看著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得意與狠絕,一股邪火從我心底躥了上來。我端起湯碗,
在她略帶詫異的目光中,一飲而盡。滾燙的藥汁滑過喉嚨,帶著一種奇異的鐵銹味和灼痛感,
迅速在我腹中攪起驚濤駭浪。“姐姐,這湯,真暖。”我放下碗,對她露出一抹蒼白的笑。
云晚晴愣住了,她大約沒料到我如此干脆。隨即,她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快意,
很快又換上擔憂的神色,“妹妹感覺如何?可有不適?”“尚好。”我按住小腹,
那里已經開始隱隱作痛。我知道,這藥性發作得極快。就在這時,
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陛下駕到——!”我心頭一凜,他怎么來了?
2 龍裔驚魂蕭玄翊,大靖朝的天子,我的夫君,一個我從未看透過心思的男人。
他龍行虎步地走進來,明黃的龍袍晃得我有些眼暈。“參見陛下。”我和云晚晴一同行禮。
“平身。”他聲音一貫的清冷,目光先是在云晚晴身上停了一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隨即落在我臉上,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臉色怎么這般差?”云晚晴立刻搶在我前面,
柔聲道:“回陛下,妹妹方才偶感風寒,臣妾正讓太醫開方子呢。
臣妾還特意將陛下賞臣妾的血燕拿來給妹妹燉了,只是妹妹身子虛,怕是有些虛不受補。
”她巧妙地將“暖宮湯”替換成了“血燕”,又暗示我身體差。我心中冷笑,
好一個顛倒黑白。腹中的絞痛越來越劇烈,額上滲出了冷汗,我幾乎站立不穩。
“陛下……”我剛開口,想說些什么,眼前卻猛地一黑,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識前,
我聽見云晚晴一聲夸張的驚呼:“妹妹!”以及蕭玄翊那帶著一絲急切,
卻依舊辨不清情緒的聲音:“傳太醫!”再次醒來時,我躺在自己的寢殿“靜思軒”的床上,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味。貼身宮女繪春守在床邊,見我睜眼,喜極而泣:“小主,
您終于醒了!嚇死奴婢了!”我動了動,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小腹依舊墜痛不止。
“我……我怎么了?”我聲音沙啞。繪春眼圈一紅,“太醫說您……說您是誤食了寒性之物,
動了胎氣,險些……險些小產……”什么?胎氣?小產?我倏地睜大了眼睛,
一把抓住繪春的手,“你說什么?再說一遍!”繪春被我嚇了一跳,
結結巴巴道:“太……太醫說,小主您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只是您自己都不知道!
”我腦中“嗡”的一聲,炸開了。懷孕?我竟然懷孕了?這怎么可能!我自入宮后,
承寵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次事后,云晚晴都會“體貼”地讓她的心腹送來“滋補湯藥”,
那分明是避子湯!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懷孕,也從未往那方面想過。
難道是哪一次的藥效不夠?還是……一個更可怕的念頭鉆進我的腦海。如果我真的懷孕了,
那云晚晴今日給我喝的那碗,究竟是單純的絕嗣湯,還是……催命符?她是要一石二鳥,
除了我,再除了我腹中的孩子?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陛下呢?陛下怎么說?”我急切地問。繪春低下頭,小聲道:“陛下……陛下聽說您懷孕,
先是震驚,隨即……似乎有些不悅。太醫說您胎像不穩,陛下便讓您好生休養,
然后就……就去了貴妃娘娘宮里。”不悅?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為何不悅?
是不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還是……他根本就不希望我懷上他的孩子?或者,這不悅,
是做給云晚晴看的?我突然想起昏倒前,云晚晴臉上那抹快意,以及她刻意隱瞞湯藥之事。
她一定也知道我懷孕了!她是故意在蕭玄翊面前演那一出!她為什么這么篤定?
除非……她事先就知道我會懷孕,甚至,這懷孕本就是她計劃中的一環?不對,
若是我懷孕是她計劃的,她為何又要急著動手?難道是時機不對?還是說,這個孩子的存在,
會威脅到她什么?一團亂麻在我腦中攪動,無數個念頭閃過,卻抓不住一個清晰的線索。
“繪春,”我強撐著坐起身,“扶我起來。去把張太醫悄悄請來,我有話問他。
”為我診脈的張太醫,是宮里的老人了,為人還算謹慎。
3 絕嗣陰謀張太醫很快被繪春“請”了過來,神色間有些惶恐。他大約也知道,
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龍裔”有多燙手。“給小主請安。”“張太醫不必多禮。
”我屏退左右,只留下繪春。“本宮想問問,我腹中的孩子……當真無礙嗎?
”張太醫躬身道:“回小主,小主之前誤食的藥物藥性猛烈,若非發現及時,恐怕龍裔不保。
如今臣已用了固胎之藥,暫時穩住了。但小主底子本就虛寒,此胎……異常兇險,
需得日日精心調養,且不易再受任何刺激。”他話說的委婉,但我聽明白了。這孩子,
能保住的幾率不大。我心中一痛,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那里,
有一個小生命正在艱難地掙扎。無論如何,這是我的孩子。“張太醫,
那日……貴妃娘娘送來的,究竟是什么藥?”我盯著他。張太醫額上滲出汗珠,
顯然這個問題讓他極為難。他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小主,那藥……臣只看了藥渣,
里面有紅花、莪術、三棱……皆是活血化瘀、破血逐瘀之猛藥,女子若是無孕飲用,
損耗根本,若是有孕飲用……便是落胎之效。”果然!云晚晴,你好狠的心!
“那……依太醫看,這藥方,是一般的絕嗣方,還是……刻意針對有孕之人調配的?
”我追問,這個問題至關重要。張太醫臉色更白了,“小主,這……這藥量極大,
且配伍狠戾,若說尋常絕嗣,無需如此虎狼之藥。此方,更像是……確保萬無一失,
不留任何轉圜余地的。”不留任何轉圜余地。我閉上眼,心如刀絞。她不僅要我的孩子死,
她甚至沒想過要我活!若非蕭玄翊碰巧來了,若非太醫診出我有孕,
恐怕我此刻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罪名都給她想好了——婕妤云氏體弱福薄,誤食寒涼,
薨。“張太醫,”我睜開眼,目光堅定,“今日你我對話,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曉。另外,
從今日起,我的飲食湯藥,都需你親自過目,可能做到?”張太醫一驚,
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這是要將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了。他深思片刻,咬牙道:“臣,遵命。
但小主,宮中險惡,臣能做的有限,您萬事需得小心。”“我明白。多謝太醫。
”送走張太醫,我躺回床上,腦子卻飛速轉動。云晚晴為何如此急于置我于死地?
難道僅僅是因為嫉妒我“可能”懷上龍裔?不對,她身為貴妃,寵冠后宮,皇后纏綿病榻,
形同虛設,她已是后宮實際的掌控者。一個尚未成形,且注定不受寵的皇子或公主,
對她構不成實質性的威脅。除非……這個孩子的存在,觸動了她更深層次的利益。比如,
云家的利益?我父親云太傅,看似中立,實則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
云晚晴作為云家精心培養的嫡女,自然是云家在后宮的代言人。若她誕下皇子,
便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太子,云家地位將更加穩固。而我……我一個庶女,本是云家棄子。
若非當年選秀,云晚晴已許配給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廢太子齊王,
云家急需再送一個女兒入宮,以保家族榮光,這機會也輪不到我。我入宮后,
父親和嫡母從未給過我任何助力,仿佛我只是完成了一項任務。會不會,我的這個孩子,
來得不是時候?或者,它的父親,讓某些人忌憚了?這個念頭一出,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不,蕭玄翊是皇帝,他的孩子,誰敢忌憚?除非……這個孩子,根本不是蕭玄翊的?
這個想法太過驚世駭俗,我立刻掐斷了它。后宮森嚴,我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如何能接觸到其他男子?這絕無可能!那么,問題還是出在云晚晴和她背后的勢力身上。
只是,她是如何提前知道我懷孕的?又是誰,有這個本事,在我身邊安插眼線,
連我月信推遲這種私密事都一清二楚?繪春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按理說應該可靠。
但人心隔肚皮,誰又能保證呢?我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感覺這皇宮像一張巨大的網,
而我,就是那網中岌岌可危的獵物。4 暗流洶涌接下來的日子,我閉門謝客,專心養胎。
明面上是遵醫囑,實際上是在暗中觀察。靜思軒內外,都被我以養胎需靜為由,
遣散了不少非必要的宮人。飲食湯藥有張太醫把關,云晚晴暫時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她倒是派人送了幾次“補品”,都被我以“謹遵醫囑,太醫說目前不宜大補”為由婉拒了。
她也不惱,依舊每日噓寒問暖,仿佛那日給我灌紅花的不是她一般。這種平靜下,
暗流卻更加洶涌。我讓繪春偷偷留意宮中近期的傳言。很快,
一些風言風語就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有人說,我這個婕妤福薄,就算懷了龍裔也保不住。
有人說,陛下對我腹中的孩子并不上心,至今未曾提過晉我位份之事。更有人隱晦地暗示,
我這胎……來路不正。這些話,無疑都是沖著我來的,想要動搖我的心神,甚至,
是想激怒我,讓我自亂陣腳。我越發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縱這一切。而云晚晴,
在這段時間卻表現得異常賢淑大度。她不僅在蕭玄翊面前時常提及我的“不易”,
請求陛下多多垂憐,還約束后宮,不許任何人議論我的胎兒,儼然一副慈姐模樣。
可她越是如此,我越是心驚。她這是在麻痹我,也是在麻痹蕭玄翊。一天,繪春從外面回來,
臉色有些古怪。“怎么了?”我正在窗邊做些針線,給未出世的孩子縫制小衣。
繪春猶豫了一下,道:“小主,奴婢方才去御膳房取燕窩的時候,
聽到兩個小太監在議論……”“議論什么?”“他們在說……說廢太子齊王近來身體好轉,
時常在府內走動,還……還說他樣貌與陛下有幾分相似,
只是性情更為溫和……”廢太子齊王,蕭玄翊的兄長。當年因謀逆案被廢,圈禁于王府。
云晚晴曾經的未婚夫。我的心猛地一跳,針尖扎進了指腹,沁出血珠。
繪春慌忙拿出手帕為我包扎,“小主恕罪,奴婢不該說這些污耳朵的話。”我擺擺手,
示意她無妨,腦子里卻翻江倒海。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傳出齊王的消息?而且,
為何要強調他與蕭玄翊樣貌相似?這太刻意了。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心中成形。如果,
我是說如果,當初我入宮前,云家或者說云晚晴,與尚未被廢的齊王仍有聯系,甚至,
她對我做了什么手腳……我不敢再想下去。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也太過危險。
如果我的孩子真的與齊王有關,那我就是彌天大罪,誅九族都不為過!
云晚晴……她是要用這個,來徹底置我于死地!那么,她現在隱而不發,是在等什么?
等孩子生下來,再用“滴血認親”之類的戲碼,當眾揭穿?不,不對。如果孩子是齊王的,
蕭玄翊豈會不知?他登基后,對齊王余黨清算得干干凈凈,
怎會容忍一個流著對頭血脈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生?除非,蕭玄翊也被蒙在鼓里!
可云晚晴又是如何操作的?我猛然想起一件事。自我入宮,除了最初幾次是蕭玄翊親自過來,
之后多數時候,都是敬事房的太監將我抬到養心殿,事后又抬回來。中間過程,
我多是迷迷糊糊……若是在這個環節出了差錯……我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猜測太大膽,
也太缺乏證據。但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云晚晴一定在這個上面做了文章。那么,
她現在不動手,反而幫我“安胎”,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讓這個“孽種”順利出生,然后,
用它來作為攻擊蕭玄翊的武器?比如,揭露蕭玄翊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看不住,
連龍裔血脈都混淆不清?以此來動搖他的皇位?她好大的膽子!這已經不是后宮爭斗,
這是謀逆!云家,難道也參與其中?他們想扶持齊王復辟?不對,齊王被廢,已是廢人,
如何復辟?云家又為何要冒這么大的風險,放棄已是貴妃的親生女兒,
去扶持一個前途未卜的廢太子?除非……云晚晴根本不是云家的棋子,她有自己的算盤!
或者,她背后另有其人!一瞬間,我只覺得遍體生寒。這張網,比我想象的還要復雜,
還要深不見底。我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第一次對這個未知的生命,生出了一絲恐懼。
它,究竟是誰的孩子?5 迷霧重重日子在平靜和暗流交織中一天天過去。
我的肚子越來越明顯,宮中的流言也愈演愈烈,卻始終沒有人拿出實質性的證據。
蕭玄翊依舊不常來我這里,偶爾過來,也是坐坐就走,問幾句胎兒的情況,眼神復雜難辨。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敢多問。張太醫每日來請脈,神色也日漸凝重。
他說我胎氣雖然穩住了,但母體虧損太甚,生產之時恐怕會異常艱難。我開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里,云晚晴獰笑著,手里端著那碗血紅的湯藥,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必須自救。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向繪春打探關于齊王的消息。繪春雖然單純,但也知道分寸,
只說齊王自從被圈禁,便鮮少有消息傳出,前陣子那些傳聞,也很快就平息了。
我讓她留意一個叫“蘇玉宸”的人。這是我記憶深處,唯一能與齊王聯系起來的名字。
當年齊王尚未被廢時,蘇玉宸是他的伴讀,也是他最信任的謀士。齊王倒臺后,
蘇家被滿門抄斬,蘇玉宸據聞也死于亂軍之中。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