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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瓷再次醒來時,是在病房。
她的視線模糊,氧氣管卡著喉嚨,胃部火燒般絞痛,整個人像被拆解重組了一遍,連呼吸都需要靠儀器維持。
護士見她睜眼,立刻按了呼叫鈴。
“林小姐,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嗎?手術的時候醫生都說,你要是晚送來一分鐘,就真的沒了。”
林瓷沒說話,她的目光落在病床邊的托盤上。
那是一份器官自愿捐獻書。
她認得那份文件。
兩個月前,正是霍沉舟的母親找上她,告訴她,霍沉舟有很嚴重的心臟病需要手術。
所以她才處處忍讓,可換來的又是什么?
林瓷的視線緩緩移向旁邊桌上的手機,屏幕上還有昨晚直播的彈幕截圖。
【她真的很會演】
【不就是流產嗎?值得說一輩子?】
【這人命賤也就算了,還臟】
林瓷忽然想笑但嗓子太干,只發出一聲低啞的氣音。
她閉上眼,腦子里閃過很多畫面。
霍沉舟牽著蘇柔走進珠寶店,她設計圖稿的署名被劃掉,她跪在直播鏡頭前磕頭流血......
她的孩子還未出生就被逼死,她的心,她的骨髓,她的命,她的一切......
都被活活抽走喂給另一個人。
她活著又或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都拿去吧,我不要了。
護士將文件推進來時,她沒有猶豫。
她顫著手簽下了名字,筆跡一筆一畫清晰。
器官捐獻人:自愿將心臟、角膜、肝臟用于醫療研究或活體移植。
指定接收人:霍沉舟(心臟)、林驍(腎臟)
護士紅了眼:“你真的不改名字嗎?”
林瓷笑著搖頭。
“這一次,我真的再無一絲虧欠了。”
深夜。
林瓷被推進手術室前。
她穿了一身白衣,是以前練舞時的服裝。裙擺有些舊了,縫口已經裂開。
她坐在病床上,輕聲問:“醫生,我能不能留下幾分鐘?”
醫生為難地看她一眼:“三分鐘。”
她點點頭,從枕下拿出一張泛黃的紙。
那是她寫的遺書。
第一句。
“霍沉舟,我放過你了。”
第二句。
“但不代表我還想活著看到你。”
第三句,她寫得極輕,像怕自己真的會后悔。
“謝謝你曾讓我以為,我配得上被愛。”
她把紙折好,放在胸前。
燈光打在她臉上,蒼白的像紙。
醫生滿臉復雜,輕聲問:“你不恨他嗎?”
林瓷,只是一字一句道。
“請把我的心,給他。”
“我要他一輩子活著,永遠感受我的痛苦。”
當夜,凌晨1點07分。
護士在病歷上寫下:
“患者術中主動放棄復蘇,器官完整保留,已簽字確認。”
霍沉舟趕到醫院時,是第二天中午。
他剛參加完與蘇柔的慈善答謝宴,醫院通知他心臟有了合適的配型可以手術。
他路過林瓷曾經的病房時,瞧見窗臺上,有一束白雛菊。
沒看見林瓷,霍沉舟有一瞬皺眉,但隨即將這個念頭丟在了腦后。
她做錯了那么多事,想必已經沒有臉再見他,所以才躲開。
陽光照進病房,桌上白雛菊輕輕晃了晃。
可惜沒有人告訴霍沉舟,這花是林瓷進手術室前親手選的。
賀卡上寫著。
“終有一別,請你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