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凌晨三點。
屋內沒有燈,只有投影儀循環播放著一個定格畫面。
畫面中,十五歲的林瓷,在火場背起奄奄一息的霍沉舟,臉被火光熏黑,嘴唇在顫,眼神卻一寸寸堅定。
這是循環救火錄像的第不知道多少遍。
霍沉舟坐在地板上,滿身酒氣,胡茬瘋長,手臂上新添數道割痕。
每一刀都很深,都足夠疼。
他需要這些痛楚來提醒自己,他還活著。
可心臟的位置,比傷口更疼。
他緩緩打開抽屜,取出那封林瓷的遺書。
紙張泛黃,邊緣被他反復翻閱已經磨皺,墨跡被淚水暈開,唯獨最下那一句,始終刺眼。
“謝謝你曾讓我以為,我配得上被愛。”
他忽然笑了,肩膀止不住地顫抖,眼淚滴在紙上。
“瓷瓷,你怎么那么傻啊,你從來都值得被愛。”
第二天清晨,暴雨。
林澄出門時,看見一地水洼中跪著一道身影。
黑傘、黑衣、滿身泥濘,是霍沉舟。
他頭發貼著臉,渾身早已濕透,雙膝陷進水里。
他托人打聽林澄的住處,今早剛得到消息就不顧暴雨趕了過來。
林澄神色冷漠,一言不發從他面前走過。
霍沉舟拼命撐著起身,踉蹌著追過去,眼里布滿血絲。
“林澄......我求你了,我只想再見她一面,哪怕是她的骨灰都好......”
“我夢見她......她每晚跪在地上求我救她......我......我救不了她......”
“我活著有什么用?你讓我去死吧,林澄,只要她肯原諒我,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澄轉身,眼神猶如寒刀,滿眼都是嘲諷,像是看垃圾一樣看著霍沉舟。
“你現在做戲,給誰看?”
“她死前最怕冷,你卻讓她在直播間失血,渾身發抖。”
“她臨終前連墓都沒留下,因為她說,她死了也不想埋在你們腳下。”
“你現在還有臉哭?她活著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
霍沉舟臉色發白,像被人一刀一刀剝皮,他顫著唇,嗓音低啞如夜梟。
“我知道......我什么都晚了......但我想把她留下的心還回去......”
林澄的眼眶終于泛紅,卻只是冷笑。
“留著吧霍沉舟,林瓷是個傻女人。”
“用你骯臟生命的每一秒去好好感受,這份炙熱的愛到底有多痛。”
雨水混合著淚水,霍沉舟死死地掐著胳膊抽噎,不發出一聲苦寒。
林澄步步靠近,低聲道。
“她原諒了這個世界,卻沒原諒你,她許愿生生世世和你不再見。”
“所以你在跪也好,哭也好,割自己也好。”
“所以不論你怎樣,她都不會看見了。”
林澄的話就像是索命的低語,霍沉舟跪在雨中,渾身發抖。
他終于崩潰,重重磕頭,額頭砸在石板上,血混著雨水,蜿蜒而下。
“瓷瓷......你罵我吧......你出來罵我一頓,別再讓我一個人了......”
可回應他的,只有風聲。
林澄打開雨傘,轉身離去,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