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檐抄》第一章:茶肆刀影宣德三年的暮春,應天府的雨絲總帶著點糯米香。我叫蘇徹,
在城南“沁芳樓”當跑堂,每天端著青瓷茶盞穿梭在竹椅間,看客人們把龍井喝出江湖味。
沒人知道我袖口縫著枚柳葉鏢,
鞋底嵌著塊刻著“錦”字的鐵牌——那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暗記?!皬馗鐑?,
西窗邊那桌要續水?!闭乒竦倪汉嚷暣┻^蒸騰的水汽。我拎著紫銅茶壺走過去,
見兩個穿皂衣的漢子正壓低聲音說話,其中一人袖口磨出個洞,
露出半截暗紅色護腕——那是江湖上“血刀門”的標記。血刀門最近在江南鬧得兇,
專劫押送官銀的鏢隊。上個月漕運使的三千兩餉銀在棲霞山遇劫,鏢師們死狀慘烈,
傷口都像被鈍刀反復切割過。鎮撫司指揮使拍著桌子罵娘,命我在沁芳樓盯著,
說血刀門的人最愛在茶肆接頭。剛要給客人續水,突然聽見“啪”的一聲,
靠窗的竹椅斷了條腿。喝茶的老秀才摔了個屁股蹲,懷里的藍布包袱滾落在地,
露出半卷泛黃的書冊。我眼尖,
看見書冊封皮上用朱砂畫著朵殘荷——那是我師父沈青崖的獨門標記。
師父三年前奉旨追查一樁貪墨案,至今下落不明。我沖過去扶起老秀才,
趁撿包袱時悄悄塞給他一枚刻著“青”字的竹籌。老秀才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下,
把竹籌攥進手心:“小哥,勞煩幫我把包袱送到城西‘藕香榭’,我家小姐等著呢。
”藕香榭是家賣蘇繡的鋪子,掌柜的是個瞎眼老嫗。我揣著包袱走到后巷,剛要打開,
就聽見身后有人冷笑:“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回頭看見那兩個皂衣漢子,
其中一人正把玩著柄帶血槽的短刀?!皟晌粻?,我就是個送包袱的?!蔽叶哑鹦?,
把茶壺往前一遞,“喝口茶消消氣?”使刀的漢子劈手奪過茶壺,
“啪”地摔在地上:“少廢話!沈青崖的東西,交出來!”原來他們知道師父的名字!
我心里一緊,轉身就跑。漢子們追上來,短刀劃破我的衣袖。眼看就要被追上,
突然聽見“?!钡囊宦暎幻躲~錢打在使刀漢子的手腕上。他慘叫一聲,短刀掉在地上。
我回頭看見個穿青衫的姑娘,站在茶樓二樓的雕花欄桿旁,手里轉著串佛珠。
她臉上蒙著層薄紗,只露出雙清亮的眼睛,像雨后的西湖水?!肮馓旎罩?,
欺負個跑堂的?”姑娘的聲音像浸了蜜,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兩個漢子對視一眼,
罵罵咧咧地跑了。我撿起包袱,對姑娘拱手:“多謝姑娘相救?!惫媚飻[擺手,
拋出個油紙包:“里面是金瘡藥,你師父要是還活著,就讓他去寒山寺找‘殘荷’。
”看著姑娘消失在人群里,我打開油紙包,里面除了金瘡藥,還有半塊梅花形狀的麥芽糖。
這糖是師父當年教我做的,每次我練鏢扎傷了手,他就會掏出一塊,說甜能壓疼。
難道這姑娘認識師父?她為什么叫“殘荷”?血刀門的人為什么要搶師父的包袱?
我攥著那塊麥芽糖,糖在手心慢慢融化,黏糊糊的,像一團解不開的愁緒。
沁芳樓的燈籠亮起來時,我偷偷打開了包袱。里面沒有賬本,也沒有密信,只有一疊畫稿,
畫的全是江南的橋——楓橋、寶帶橋、垂虹橋,每座橋的欄桿上都刻著朵不起眼的殘荷。
畫稿最后夾著張字條,是師父的筆跡:“徹兒,荷開之日,橋心有月。勿念,勿追。
”荷開之日,橋心有月。師父到底在哪里?他留下這些畫稿,是想告訴我什么?
我看著畫稿上的殘荷,又想起那個蒙紗姑娘,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江南的雨,
怕是要越下越大了。第二章:繡坊殘荷城西藕香榭的門簾是月白色的,繡著半朵殘荷。
我推門進去,瞎眼老嫗正坐在繡繃前穿針引線,指尖的血珠滴在素白的緞面上,
暈開一小團紅?!吧蛳壬臇|西,帶來了?”老嫗頭也不抬。我把畫稿放在桌上:“老人家,
我師父他......”“他還活著?!崩蠇灤驍辔遥菔莸氖种笓崦嫺迳系臍埡?,
“三年前他查到漕運使貪墨的證據,卻發現背后牽扯著宮里的人。為了不連累你,
他自斷經脈,假死脫身。”我渾身一震:“自斷經脈?那他現在......”“在寒山寺。
”老嫗從繡繃下拿出個藍布包,“把這個交給‘殘荷’,她會帶你去見他。記住,
路上別打開。”藍布包沉甸甸的,像是裝著鐵塊。走出藕香榭時,天色已暗。剛拐過巷子,
就看見那個蒙紗姑娘倚在墻角,手里把玩著枚銅錢?!疤K小哥,包袱送到了?
”姑娘的聲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我握緊布包:“姑娘可是‘殘荷’?”姑娘摘下面紗,
露出張清秀的臉,眉心有顆紅痣,像滴凝固的血?!拔医辛咛?,”她笑了笑,露出對梨渦,
“沈先生是我義父?!痹瓉硭菐煾傅牧x女!我趕緊把布包遞給她。眠棠接過包,卻沒打開,
反而塞給我個香囊:“里面是驅蟲藥,夜里走山路管用?!比ズ剿乱涍^棲霞山,
正是血刀門劫鏢的地方。眠棠說師父住在山頂的藏經閣,由寒山寺的方丈親自看管。
我們走到山腳下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把竹林照得像片銀色的海。“小心!
”眠棠突然拽住我,一枚毒針擦著我的耳朵飛過,釘在旁邊的竹子上,針尖泛著幽藍的光。
林子里跳出四個黑衣人,手里都握著帶血槽的短刀。“把沈青崖的東西交出來!
”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嘶啞。眠棠把我護在身后,從袖里抖出條軟鞭,
鞭梢系著枚銅錢:“血刀門的人,好大的膽子,敢到寒山寺撒野?
”黑衣人冷笑:“沈青崖藏在寺里,以為我們不知道?今天就把你們一起宰了!
”說著揮刀砍來。眠棠的軟鞭卷住刀身,銅錢“?!钡貜椩诤谝氯说拿骈T上。
我趁機掏出柳葉鏢,卻聽見眠棠驚呼:“別用鏢!”但已經晚了,鏢釘在黑衣人肩頭,
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其他三個黑衣人見狀,攻勢更猛。眠棠的軟鞭越舞越快,
銅錢在空中織成張密網。我撿起地上的短刀,
卻發現刀柄上刻著個“吳”字——和漕運使府上的紋章一模一樣!難道血刀門背后是漕運使?
可老嫗說師父查到的是宮里的人。正想得出神,突然被人一腳踹倒,短刀飛出老遠。
黑衣人舉起刀,朝我劈來。千鈞一發之際,眠棠撲過來擋在我身前,
軟鞭纏在黑衣人的手腕上。我看見她腰間滲出鮮血,染紅了月白色的裙裾?!翱熳撸?/p>
”眠棠推開我,鞭梢的銅錢打在我的后腦勺上。我頭暈眼花地爬起來,看見她被黑衣人圍住,
軟鞭漸漸慢了下來。我不能丟下她!我撿起地上的短刀,大吼一聲沖回去。就在這時,
寒山寺的鐘聲突然響了,悠長的鐘聲驚飛了林子里的宿鳥。黑衣人聽見鐘聲,臉色大變,
互相使了個眼色,轉身就跑。眠棠靠在竹子上,臉色蒼白如紙。我撕開她的衣袖,
看見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傻小子,”她喘著氣笑,
“叫你走......”我拿出她給的香囊,里面果然有金瘡藥。給她包扎傷口時,
我發現她腕上戴著個銀鐲子,刻著朵殘荷,和師父畫稿上的一模一樣。
“你師父......他等這一天,等了三年?!泵咛目粗铝粒凵裼七h,
“當年他為了護我,自斷經脈,如今......”她的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我背著她往山上走,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寒山寺的鐘聲還在響,像在敲打著我的心。
師父,眠棠,血刀門,漕運使,宮里的人......這盤棋,到底有多大?
而那藍布包里的東西,又是什么?第三章:寺中月痕寒山寺的藏經閣建在山頂,
飛檐上掛著銅鈴,風一吹叮當作響。我背著眠棠敲響寺門,開門的是個掃地的小沙彌,
看見眠棠的傷,驚得合不攏嘴:“柳姑娘!”小沙彌引我們到后院的禪房,里面點著盞油燈,
照著墻上掛著的《寒江獨釣圖》。
畫的右下角題著行小字:“荷殘月未殘”——是師父的筆跡?!吧蛳壬诓亟涢w頂層,
”小沙彌遞給我串鑰匙,“方丈說,若有人帶著殘荷信物來,就把這個給他。
”鑰匙是根磨得光滑的竹片,上面刻著個“月”字。眠棠還在昏迷,我把她安頓在禪房,
拿著竹片往藏經閣走。樓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吱呀作響。頂層的門上掛著把銅鎖,
鎖孔形狀像朵殘荷。我插入竹片,輕輕一轉,鎖“咔噠”開了。屋里沒有燈,
月光從窗欞照進來,照見一個坐在蒲團上的背影。那人穿著灰色僧袍,頭發花白,
手里捻著串佛珠?!皬貎?,你來了?!甭曇羯n老,卻帶著熟悉的溫和。我鼻子一酸,
跪了下來:“師父!”沈青崖轉過身,臉上刻滿了皺紋,左眼蒙著塊黑布。“三年不見,
長成大小伙了?!彼χ业念^,指尖粗糙得像老樹皮。我看著他的左眼:“師父,
你的眼睛......”“血刀門的毒針,”他淡淡道,“不礙事。
”他從懷里掏出個紫檀木盒,“這是漕運使貪墨的證據,里面記著他如何勾結東廠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