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zhí)、冷酷、支配、極端、自我。直到第七年我才徹底看明白他的真面目。
1七年如一日4點到廚房準備早飯。鄭緣邃跟幾個孩子口味各不相同,得分別做。【快點。
】鄭緣邃漠然平淡的催促聲精準無誤傳達進我耳中。長期威壓下,我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沒敢朝那邊看,我?guī)﹤}促停下擦桌動作,小跑過去。頂著他凝望過來的壓迫感,
我跪下小心翼翼為即將出門的男人換上擦得油亮光潔的皮鞋。【這么點事都做不好?
】他口吻淡然,我卻能從中聽出嫌棄不耐的意味。心臟如同巴普洛夫的狗,聞聲驟然緊繃。
腦子跟著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直到大門砰一聲關上,我才像又上起鏈條,眼珠重新轉動。
【媽媽好蠢啊,像個傻子一樣,哈哈哈。】【不想要這個媽媽,我想要陳陳老師當媽媽。
】【媽媽快滾出去,爸爸就能給我們娶新媽媽了。】【媽媽快生病,讓大灰狼吃掉!
】……尖銳刺耳的童音一頭扎進我耳蝸中,攪得我腦中一團爛泥。
他們肆無忌憚地散發(fā)無知的惡意暴力,我沒理會,拾起抹布繼續(xù)打掃。由著他們怎么說吧,
我沒有懲治他們的資格。他們雖是我未婚生下的孩子,
卻無一例外被鄭緣邃強行上鄭家戶口弄成了鄭家子。當初我還為此沾沾自喜。
第一次自持母親身份教育他們時,我至今忘不了鄭緣邃睨我的眼神。
【你的低劣基因已經玷污了鄭家血脈,現在又是誰允許的你用頤指氣使的態(tài)度對待他們?
】他單單蹙著眉睨我,像看什么垃圾,又或許根本就沒有將我看進眼里。那瞬,
我僵住一動不敢動,活像一條死乞白賴裝聾裝瞎的狗。而孩子們是最敏銳不過的,
他們幾乎立刻察覺到母親之于這個家是多么可有可無。【媽媽抱我。
】老大朝我伸手要抱打破僵局,我忙過去抱起他,悄悄喘了口氣。【哥哥不要媽媽抱,
要姆媽抱!】老二皺著小眉頭不滿地盯著我們。我再次體會到那種喘不上氣的胸悶感。
姆媽是自他們出生起,一直在照料的保姆。十月懷胎是我同三個孩子最親密無間的時候,
出了產房他們便被抱去了老宅交由祖父教養(yǎng)。每個月只能見一次面,何談其他。【媽咪,
親親。】這一話落,幾個孩子不約而同朝我注視而來。
幾雙目不轉睛的眸子繼承了他們父親妖異的美麗。我僵了僵,
并不想接近這幾個從來都同我不親近的孩子。
有一次我裝作沒注意的樣子拒絕了他們——腦中思著回憶,我嘴角扯出一個笑,
俯身過去輕輕碰他們的臉頰。——那一次之后,再沒人喂養(yǎng)我的狗。它成了流浪狗,
某天很突兀口吐鮮血死在了家門口。2十年前,我遇見鄭緣邃,他長了張好臉,幾乎是當即,
我決定追求他。死纏爛打追了三年,
以溫文爾雅著稱的鄭公子不知怎么一反冷淡常態(tài)接受了我。在一起當天,
他眼中帶著某種狂熱向我求婚。雖然很誘人,我思索過后還是覺得過快,拒絕了。
他狂熱的表情當即僵住,看向我的眼神竟然讓我不由有些害怕。
可惜當時的我一心迷戀愛情的甜蜜,轉眼便忘了這些怪異。第一年,
我的手機電腦乃至一切私密的物品、空間,在他那里已經失去了全部隱秘,毫無私密可言。
他排斥一切防護措施手段,總因為這個跟我冷暴力。第一個孩子便是因為沒做好措施誕生的。
孩子剛一出生便被抱走,我少見地對他冷下臉。他興高采烈等在我床頭,一番興致被我澆滅。
他解釋送走了孩子就沒人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我驚異他的三觀如此瘋癲的同時,
也心生出一股厭煩。厭煩他無時無刻的檢查,厭煩毫無隱私的生活,
更厭煩毫無契合可言的伴侶。興許是察覺到了什么,他定定看了我一眼就很干脆地走了。
之后偶爾出現,都是不歡而散。出院后,我已經準備好做單親母親的生活。
孩子卻久久沒有送回來的苗條。倍感焦灼之際,我卻收到了法院傳票。
公司重要文件在我這里泄露給了敵對公司,給公司造成了上億損失。公司高層震怒,
揚言要我下半輩子都在監(jiān)獄里度過。我如遭雷擊,身體頓時涼了大半。災難接踵而至。
這件事被有心人在網上大肆宣揚,惡意解讀。我的照片竟也被暴露出去。一時間,
周遭熟人看我的眼神霎時不對勁了。我在網上也成了人人喊打的網黑。熱度愈演愈烈,
謠言越傳越夸張。傳到最后,我成了滅自己滿門的通緝犯。
網上還多出幾張像模像樣的通緝照。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何況不止三人。唾沫,爛菜葉,
臭雞蛋,石頭招呼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整個都是懵的。我被逼得不敢出門,
但周圍“熱心人”不可謂不多。我家手機號跟地址都被人暴露出來。各種死亡威脅,
以及自詡正義的砸門砸窗通通招呼上來。電話每天都會涌進各種號碼,
無一例外各種辱罵、發(fā)泄。我求救警察。他們?yōu)槲野l(fā)布正名通告。所謂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里。關注真相的人寥寥無幾,情勢沒有什么太大改變。打官司的時間越發(fā)接近,
我還沒有什么頭緒。所幸妹妹早早被領養(yǎng)走了,不然還要遭我連累。
時間在緘默寂靜中來到上法庭這天。沒人愿意接手我這個人人唾棄的燙手山芋,我只能自辯。
對方律師圓滑老練,各種法典了如指掌、信手拈來。幾句話下來便要板上釘釘我的罪行。
我僵直脖頸打算聽清楚自己的刑期。一個聲音卻越眾而出。我愕然,
原來我身邊的律師位上一直坐著一個人。之后情形我不怎么記得了,
只知道我需要賠上很大一筆錢,才能免去牢獄之災。鄭緣邃便是這個時候再次出現的。
他主動提出可以借給我三億,且毫無條件。3隨即在鄭緣邃的邀請下,
我踏入了不曾進入過的地方——一處層層警戒,滿是監(jiān)控的莊園。這里不再有歧視謾罵,
不再有死亡威脅,安全無比。一派精英風格的年長女管家將我?guī)敇恰?/p>
我一眼瞧見主人家主臥旁有一間打開的臥室,大概明白了自己的住處。
但這個位置讓我忍不住多想。我只想在這處世外桃源般的莊園里逃離現實一段時間,
已經沒什么心力去想其他事情。所以這個位置距離主臥如此曖昧的房間對我并不合適。
我直白提出換房間。女管家聞言定定瞧著我,面色沉穩(wěn)不變,只是眸光閃了閃。片刻后,
她轉身去打了個電話。回來時,她將我?guī)硕恰6撬坪跞强头浚?/p>
我終于放下心收拾行李住下了。起初那段時間,鄭緣邃似乎很忙碌,早出晚歸,
和我的作息差異極端,總也碰不上面。不用跟舊情人碰面,又能享受服務的生活,總的來說,
我相當滿意。我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精力日漸豐盈蓬勃。住了小幾個月后,
我開始找尋起符合人生追求的旅居地。這段壓抑恐怖的人生讓我生出些許感悟。
我的人生不一定需要那么多錢。不想再為錢而活。或許,我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循規(guī)蹈矩。
或許,我的人生也不止一種可能。恰巧鄭緣邃在我決定離開的那個夜里回來了。【你要走?
】他看起來很詫異。【我恢復得差不多了,再說,你已經訂婚了,我再住也不合適啊。
】鄭家大公子跟上官家獨女訂婚的消息在網上叫網友們喧囂了整整一個月。
一小段泄露而出的訂婚宴視頻更是達到了驚人百億播放。視頻里,鄭緣邃沒怎么出現。
是那位玉潤貴氣的上官大小姐嬌肆一笑的畫面。光看身段外貌,我也不禁感嘆,
兩人倒真如古語中神仙壁人的般配。
愣愣盯著上官大小姐的視頻自動重播了好幾輪我才如夢驚醒。多驕傲光芒的女孩子啊。
我心底油然生出仰慕向往的情緒,似一顆種子,要帶著我長出新生的樹干枝椏。第二天清晨,
我突然被一股難言的窒息感碎夢驚醒。黑暗中被緊緊勒住的壓迫疼痛感尤為深重。
我差點以為有人要活生生掐死我。正驚恐望去。卻對上一張沉靜漠然的熟睡面龐。
我騰一下清醒,下瞬猛然如墜冰窟。鄭緣邃怎么會在我房間里?4背脊緊密貼著胸膛,
我仿若嚴絲合縫鑲嵌進他懷里。幾乎有我脖頸粗的胳膊從后面緊緊扣住我的脖子和腰。
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活像是被蟒蛇纏上的獵物。膽戰(zhàn)心驚,動彈不得。腎上腺素激增,
體溫驟升,背上額間生出細密汗液。鄭緣邃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
即將離開的計劃與頸后隱含壓迫的氣息促使我不敢往深處多想。
或許、或許他只是喝醉酒走錯了房間。我強行穩(wěn)住心神,如此安慰自己。
即便身后人身上毫無酒息……我試著掰開死死纏住我的兩條臂膀————紋絲不動。
我不由心急,指尖掐得緊了些。
兩條幾乎抵得上我脖頸粗的小臂卻仿若跟我作對般反而愈發(fā)收緊。
就在我覺得自己脖頸窒息近乎面色發(fā)青時,我放棄了。叫醒他?兩兩相覷的場面,
我光是想象都為那撲面而來的尷尬一陣窒息。鄭緣邃醒了就會自行離開了吧。
懷著這種期望我如芒在背躺了回去。5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只覺度秒如年。窗簾輕緩拉開,
陽光慢慢鋪滿房間。是我設置的自動管家。那現在是8點了。奇怪?
鄭緣邃7點半必然準時起床。他作息一向規(guī)律,甚至到了嚴格的地步。今天是怎么了?
我心生怪異,更覺如芒在背。忽然,頸窩驀一下傳來濕潤刺痛感。
——鄭緣邃他含住我脖頸的要害處在不輕不重噬咬。我頓時心生一股涼氣,竄上脊椎。
他在暗示什么?想要我做情婦?!惡寒涌上心間,我掙扎著表達排斥。身后人低低笑了下,
氣息愈發(fā)熾熱起來。我如雄獸爪下全力掙扎也被視為撒嬌的寵物般,
似戰(zhàn)栗也似忌憚的感覺電流般竄上背脊。我開始呼吸急促,頭皮發(fā)麻。【不要再戲弄我了!
】威脅下,我的聲音忍不住變得尖銳刺耳。【沒戲弄你,生氣做什么。
】平靜得近乎親切的語調。聽在我耳中卻異常怪異刺耳。
一只大手從后面輕柔撫摸梳理著我的頭發(fā),好似在安撫一般。我有些被這動作刺激到,
猛地一把揮開他,趁機離得遠了些。威脅感尤未散去,我不由佝僂著身體,
發(fā)絲鋪陳下的陰翳擋住了我陰沉如水的神色。【你說過借錢沒有任何條件,
現在又是什么意思?】我咬著字聲音冷漠質問他。他陰著臉看著我,似乎很不滿。
【身為父親,我自然不會讓我尚未出世的孩子離開這里半步。
】他壓低眉眼將視線放到我的小腹處,話語曖昧若有所指。我蹙眉瞪著他。【什么意思?
】【你懷孕了。】我忍不住低吼。【怎么可能?我們都分手一年多了!】他反倒開心地笑了。
【是想要我告訴你怎么懷上的嗎?】我愣愣看著他。【你搬進來那天晚上開始,
我每天都會過來。】【至于過程嘛,是你最喜歡的方式,我先——】【住口!
】我厲聲打斷看起來饒有興趣的他。【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做了,
我不可能丁點都察覺不到。他噗呲一笑,眼中滿是不走心的笑意。看著他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心中沒由來升騰起一股無名火。就是這種姿態(tài),這種傲慢輕視乃至極端自我的姿態(tài),
才是終結我們關聯的主要原因。【啪——】意識還沒反應過來,我的手已經收不住甩了出去。
他被摑得偏過頭。我心尖那點顫了顫,竟不敢看過去。他蹙眉輕撫那側頰,看不清神色如何。
忽然,他貼近到極近。他額頭頂在我面頰上,我一時吊著氣渾身緊繃起來。他慢慢上移,
直至與我四目相對。這時,我們的唇似貼非貼,氣息幾近交融。我只好挺著背脊,
硬梆梆盯著他。他忽地掐住我的雙頰,要吻我。我可不想跟他有什么牽扯,發(fā)瘋般掙扎起來。
卻全然掙不開那只鐵一般鉗制我雙手的大掌。我將他的唇舌咬得鮮血淋漓。他仍不退卻,
報復性咬破了我唇舌。一切歸于平靜時。恍然對視上他暗潮翻涌的眸子,
我倏忽驚覺出一股毛骨悚然。他居然敢做出這種事!那他還有什么不敢做的?6六個月過去,
我沒能離開這里,肚子隨時間流逝如氣球般充氣鼓起。我心里雖憋著股氣,
但也吃得好睡得好。他們將我強行禁錮在這里,唯一了解外界的工具便是電視。
為了讓我徹底死了逃出去的心,他們甚至將莊園里的網全部斷了。我面目猙獰。
我可是個現代人啊!簡直喪心病狂!鄭緣邃總會過來給我灌輸留下來給他當情婦的諸多好處。
這些我充耳不聞。但到了晚上,他卻會毫無廉恥地爬床。我拿他沒辦法,
他幾乎毫無底線與節(jié)操可言。在我看來,他既不在乎未婚妻上官云是否為他包養(yǎng)情婦傷心,
也不在乎我的意愿。他是個自私到自我的利己主義,絲毫沒有同理心的年輕資本家。
我也不能讓他太過得意,否則會使我產生一些見不得人的陰暗心理。
所以我一邊笑意盈盈同他虛與委蛇,同時密謀一個逃跑的計劃。
想到他那副計劃落空的憤恨樣,我就不自禁能大笑出來。時間過得極快,
馬上來到我生產這天。這些天,我勤懇努力鍛煉身體,補充營養(yǎng),
為的就是讓生產對我造成的傷害減至最低。孩子一如當年,生下來便被抱去了老宅。
興許是激素作用,我沒忍住掉了幾滴淚。有人將我緊緊抱住。[不用傷心,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我沒說話,依舊沉浸在悲傷之中。[現在,你可以給我答案了吧。
]我這才抬眼。鄭緣邃眼睛幽深發(fā)亮,直勾勾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在說什么。
先前我不堪其擾,既不能打草驚蛇,又要若無其事穩(wěn)住他,只得隨便編扯個理由,
生完孩子再給他做不做情婦的答案。現在確實是生完孩子了,但我剛手術完醒過來。
你未免不覺得自己太急了嗎?這些話我也只能放心里講講。面上我說。
[經過大半年深思熟慮之后,我的答案是——不能。]話剛落下,他猛然湊近,氣勢逼人,
眼神仿佛要吃了我一般陰鷙冷郁地瞧著我。洶然似乎在等我下一句會說些什么死有余辜的話,
好一舉把我板上釘釘了。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被他這一狠厲模樣嚇得心驚肉跳。
我勉強扯起唇角,勾出一個笑,緩聲安撫道。[你忘了嗎?我欠了你家三個億呢,
到時候如果你爸媽跟你夫人用這個威脅我做這個,干那個的,我可受不了這個窩囊氣,
更做不來那些事。]鄭緣邃陰沉著眉眼,低頭聽著我的理由。
直到聽到我說“夫人”這個詞時,突然眉梢抽搐了一下。[我會解決那三個億的債務。
]他蹙著眉頭沒說別的,一張口就是要解決那三個億。這句話正中我下懷!
我垂下腦袋面色有些扭曲猙獰,險些收不住笑。深吸一口氣,我狠狠掐住了憂郁深沉的聲線。
[你們快結婚了吧。]空氣在這句話之后陷入死寂。我做出強忍悲痛的虛弱模樣,
緩了好一陣才說出我鋪墊了好久的話。[等你真的解決了那三個億的債務再來見我吧。
]7明天是他們舉辦婚禮的日子。但是鄭緣邃還沒傳來解決三億的消息。
莊園這幾天看守得越發(fā)嚴格警惕,連管家進出都要耽擱半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