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良帶著小七小八走在前面，顧青青亦步亦趨跟在后面，還時不時說聲抱歉，要說為啥，就是這個虎了吧唧的丫頭差點把人家老骨頭給撞散架。
太虎了。
小七小八偶爾回眸望她，心想，姑娘是好姑娘，就是不知道她家里人的命長不長。
一頓能吃三碗，力氣還大，說不好一個不高興就能把房頂掀了。
還說有三個哥哥，但三個哥哥都沒露臉，估計也是……唉，攤上這么個妹妹，還不知道要被捶多少次，可憐的哥哥啊！
顧青青不知道小七小八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她只是感嘆世界太小，繞了一大圈，居然還能狹路相逢。
到了一處房屋外，幾人停下腳步，顧青青巡視了一番，這處房子比別處的都好，肯定是彪哥家。
小七去敲門，開門的是個五大三粗的糙爺們兒，“爺爺，回來了。”
然后看向顧青青，“這位是？”
許國良把男人扒拉開，往里面走，語氣毫無感情，“別問我，人家是來找你的。”
顧青青：“……”
所以說，世界真的很小啊！
彪哥體型是小七小八二合一，讓人一看就是虎軀一震的那種，難怪能震得住黑市里的牛鬼蛇神，大體格子往那一站，誰還想上來找死。
他斜飛入鬢的眉，配上板正的四方臉，有點兇，拿來唬孩子效果翻倍。
“咳咳……”里屋傳來咳嗽聲，許國良趕緊進屋去，小七小八看了眼顧青青也各自干活，彪哥的目光在顧青青身上跟掃雷一樣掃了半天，問道，“要啥？”
“票，各種全國通用票。”彪哥直接，她更直接，“能整來不，要是不能的話……”
“進來說。”彪哥繼續彎腰在院里碼柴垛，半天才說一句話，“我能整來，但除了錢，我還要一些藥。”
說著，他看向屋里，語氣冰冷，“城西的人不同于你們城東，這里的人命賤，就算到了醫院，藥品也排不上，你要是能弄來我想要的藥，明天這個時候過來。”
現在藥物緊缺，他們去了好幾次醫院，明明很快就要到奶奶了，臨了又說沒有藥了，其實他很清楚，那些醫生就是看他們是城西這邊的可勁兒欺負。
偉人說人人平等，可這個世上就沒有人人平等的時候。
不說別人，就去供銷社門口看看，看那些售貨員哪個不是鼻子朝著天上的。
“咳咳咳……哇……”
里屋傳來一聲接一聲急速的咳嗽，還有嘔吐，許國良的聲音跟著傳來，“阿英，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沒事的。”
孫英嘴角還掛著血跡，許國良把人打橫抱著出來，在許國良懷里，孫英只有一小團，瘦得形銷骨立，好似風一吹就要散了。
許國良紅了眼眶，朝彪哥吼道，“彪子，找車。”
彪哥沒有動，目光躲閃，他知道，就算去醫院也沒有用，小七小八跑起來，神色慌亂，“我們去找。”
“爺爺……”彪哥還想說什么。
許國良含怒打斷，“你是不是又要說，醫院不會救你奶奶，她都這樣了，我不信醫院會眼睜睜看著她死，彪子，再爭取一次，如果這次也沒有用，那我，那我就跟你奶一塊走，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爺爺，到時候就把我和你奶埋一塊兒。”
“這幾年，辛苦你和小七小八伺候我們老兩口，等我們死了，你們仨好好活，要活出個人樣來。”
“我跟你奶能到下面團聚也挺好的。”
言罷，許國良不再說話，只是盯著老伴兒看，看著看著，眼淚落了下來。
他們把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到頭來，卻連片藥都吃不上。
都是他沒用，要不是他連累了老伴……唉，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顧青青看著老夫妻倆心里難受得不行，他明明知道到了醫院也沒用，卻還是堅持想要再賭一次。
現在物資緊俏，在前三次沒能得救，這一次更不會有結果，那些人不會浪費一點藥品在將死的人身上。
許國良不懂嗎？他懂，他只是想替老伴爭一回命。
但折騰來折騰去，注定要讓他失望的。
顧青青嘆了口氣，看著彪哥道，“拿把椅子出來，讓老人家躺著呼吸新鮮空氣，我懂一些醫術，也許，我可以替老人家看看。”
作為一個風里來雨里去的殺手，急救包扎是基本操作，但她最擅長的是藥膳。
現在她還有靈泉水，救一個人的性命并不難。
雖然她不愛管閑事，但既然叫她遇上了，也沒有眼睜睜看人去死的道理。
“老爺爺，你們都知道去醫院沒有用，再折騰也是讓奶奶多受些罪而已，不妨讓我看看呢？我懂的是中醫，你如果相信老祖宗的東西，就把奶奶放下來。”
顧青青說的沒錯，他都知道去醫院最后的結果，可這么個小丫頭片子說會中醫，這依然沒法讓人信任。
許國良選擇站在醫院的那邊，選擇賭那些人的良心。
顧青青也知道自己的年紀不太有說服力，她尊重許國良的選擇，沒再說話。
“爺爺，借不到車，他們說，說……”小七和小八紅著眼睛回來了，聲音哽咽，“說怕奶奶死在車上，晦氣。”
兩個大男人氣得把人罵一頓，最后哭著回來的。
街坊四鄰，他們都幫過不少，可需要的時候，才知道全是白眼狼。
許國良抱著孫英往外面走，他去求，去下跪，如果還是沒有，那他就抱著老伴走路去。
“爺爺……”彪子擋在他面前，看了眼顧青青，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他相信她，好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別折騰了，奶受不住的，你讓這位女同志試試吧！萬一有用呢，去不去醫院都是一樣的結果，為什么不選近的信一次？”
砰！
顧青青直接撿起柴火棒把許國良敲暈，死老頭，頑固不化，該揍。
彪哥，小七小八都還沒反應過來，顧青青已經迅速把孫英抱在懷里，一剎那間，顧青青腦子炸了，這……也太輕了。
難怪許國良一把年紀了，還能抱那么久。
“你干什么？”彪哥怒目而視，“你……”
“你什么你？”顧青青把孫英放在椅子上，悄悄渡了兩滴靈泉水在她嘴皮上，許是感受感受到了甜甜的味道她嘴唇抿了抿。
顧青青轉頭看著彪哥，“你要是不想今天就披麻戴孝，就把老東西丟地上，趕緊找紙筆來，我給你開個方子，然后去藥房抓藥，你再嗶嗶，小心老娘揍你。”
這個女人！彪哥心里氣得牙癢癢，卻沒辦法發作，因為有那么一瞬間，他也想把爺爺敲暈。
但是現在，他看到顧青青眼中的冷意，不用懷疑，但凡他再嗶嗶一句，棒子就能敲他頭上。
所以，他按照顧青青說的做。
“啪嘰”……把老頭丟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