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御姐這番話，算得上傲慢，卻也是事實。
華語樂壇誰不知道、王天后選歌十分挑剔，絕對寧缺毋濫？
陳宣君覺得今天就是純粹走個過場——給林家那位大小姐、或者說給資本一個面子。
“君姐……允許我‘倚小賣小’這么稱呼你吧？”
陳讓笑了笑，盡量把自己的微表情，調整到最誠懇的模式。
“不謙虛的說，寫歌……我還是算得上略懂的。我也有信心，這首歌，王天后絕對會喜歡。”
陳宣君微微皺眉。
“弟弟，你的確不怎么謙虛——”
陳讓笑了笑，拿出早就寫好的曲譜和歌詞。
“這首歌叫《如愿》？歌詞倒還真不錯的，曲譜……看著倒也像那么回事兒……”
陳宣君自顧自哼了起來，然后眼中輕蔑逐漸不見，變成了震驚。
該怎么形容呢，這首《如愿》、完全就是為霏姐量身打造。
能夠想象得到、霏姐清冷又大氣的唱腔，能把這首歌演繹的多么完美。
絕對是首好作品！
大概率能成為霏姐又一代表作！
陳御姐的反應，如陳總所料。
王霏名曲許多，在后世、這首《如愿》卻能長期霸占收聽榜首位，口碑與市場認可度的雙豐收。
“這首歌確實好……不過要不要買，最終還是要霏姐拍板……咱們聊聊天？”
“君姐，你還是叫我弟弟吧……”
陳總很絲滑的切換成了閑聊模式。
然后沒幾句，就把這位冷艷御姐逗笑了。
要不說陳總情商高。
他先是一本正經的說，君姐，我發現不能用漂亮來形容你。
陳宣君有些嗔意，說弟弟，你君姐都奔三了，肯定沒你們學校那些小姑娘漂亮咯。
陳讓趕緊搖頭：“君姐、我的意思是說，得用你來定義漂亮。”
哪有女人不喜歡聽好話？
何況說這話的，有點小帥又“很有才華”。
“噗——弟弟，你這么會說話，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吧？”
“必須的，我們學校很多女生都是我的顏狗。”
“額——那你有喜歡的沒？”
“這個倒還沒有，我要求有點高。”
“多高？”
“君姐，我希望我的女朋友，會飛、會噴火，會拖拉機軸承安裝和拆卸……有人欺負我的話，會發射斯派修姆光線救我！”
“……”
陳宣君沉默一陣后，笑得花枝亂顫。
時間在閑聊中過得特別快，王天后結束表演、返回后臺時，陳讓跟陳宣君已經非常熟路。
“君君，聊得怎么樣？”
王天后戴著能遮住大半面容的蛤蟆鏡。
語調沒什么起伏，氣場卻很足。
單論顏值，她并不算出類拔萃，但是勝在氣質——清冷和嫵媚，竟能在她身上完美相融。
見到真人后，陳讓突然有些理解鋒哥了。
這樣的女人，你要么就不喜歡她，喜歡上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霏姐，聊得挺好的，對了，先給你看這個……”
陳宣君邊說便把曲譜和歌詞遞給王天后。
幾分鐘后，王天后自己的首席助理。
“君君，你怎么看？”
陳宣君實事求是：“霏姐，這首歌非常好，詞曲俱佳，更難得的是、無比適合你……”
“那就買了。”
王天后擺了擺手。
陳宣君開始跟陳讓談價格。
陳總比起手掌：“五十萬。”
通常一首歌能賣多少錢？
便宜的幾千塊，貴的幾萬到十幾萬，最高那一檔幾十萬。
一般來說，不太知名的作者、歌曲價格頂了天也就兩三萬。
陳讓這種純素人，一首歌敢喊五十萬——要知道這可是零九年——絕對屬于漫天要價。
陳宣君張大嘴巴——你小子是不是完全對金錢沒概念？
陳總卻很堅定，說自己就要這么多，少一毛都不行。
講道理、他敢獅子大開口是有道理的。
第一，這首歌完美契合王天后。
第二，王天后正在籌備付出，迫切需要一首能爆火的新歌聚攏人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不差錢。
“霏姐……”
陳宣君看向王天后。
單以《如愿》這首歌的詞曲質量，的確值五十萬。
但是哪有創作人剛出道就值這么多的？
“五十萬就五十萬吧，但是我有個要求——”王天后卻沒考慮太久，“陳讓，我想聽你完整唱一遍這首歌。”
通常一首歌的真正靈魂，只有作者本人才能完美演繹。
王天后對音樂是有追求的，有這個要求也不奇怪。
“可以呀——”
陳讓笑了笑。
早料到這個了，吉他都背著的。
……
話分兩頭說，“八戒”這邊可就慘了——
夏靈珊沒有等到陳讓，等到了讓他“生理性厭惡”的李文韜。
這家伙一看到夏靈珊就開始告刁狀。
“靈珊，陳讓這家伙太過分了，你前腳剛走，他后腳就把票給扔了……”
“小陳……真把票給扔了？”
“騙你干嘛，喏，就我手上這張……”
“他扔了，你就撿？”
“咳，黃博文撿的，我又花錢從他那買的！”
“……”
感情你還挺驕傲啊？
沉默一陣后，夏靈珊突然就不想去聽什么音樂節了——尤其是跟李文韜這個貨。
“這張也送你，我回家了。”
“靈珊，別啊——咱們來都來了，錢也花了，不聽多可惜啊？你不最喜歡王霏么，待會兒散場了，我有路子，能幫你要到王天后的親筆簽名！”
李文韜這么一說，夏同學倒是明顯心動——她是真的喜歡王霏。
“你先說，你有什么路子？”
“我有個表叔，是此次音樂節的‘安全委員會主任’，他有法子帶咱們進后臺！”
“說人話！”
“保安隊長……”
夏靈珊臉頰抽了抽，最終還是邁動步子，冷著臉進了場館。
李文韜自是激動，趕緊跟上——講道理，這可是長達三個小時，跟女神獨處的機會。
事實很快證明，他又想多了。
整場音樂節，夏靈珊壓根沒給過他好臉。
怒火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但是它會轉移。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陳讓扔了票，夏靈珊肯定生氣，且越想越氣，恰巧身邊又有個出氣筒。
可想而知，接下來三個小時、李文韜有多煎熬。
好不容易捱到音樂節結束，李文韜趕緊帶著夏靈珊，找到了他那個在騰龍體育中心當保安頭頭的表叔，求他幫忙，帶夏靈珊去后臺，找王天后要簽名。
他只希望、拿到王天后親筆簽名后，夏靈珊心情能好些——至少別動不動就讓他去操場跑圈圈啊。
一行三人走到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面有人在彈唱。
夏靈珊“咦”了一聲。
沒幻聽吧？
這分明是小陳在彈唱！
好歹是青梅竹馬，以前陳讓也經常唱歌給她聽，夏靈珊十分熟悉陳讓的唱腔。
推門而入后，夏靈珊所見是這樣的場景。
陳讓抱著吉他、正在彈唱。
伴隨悅耳旋律，嗓音干凈又抓耳，情緒鋪墊更是到位。
聽他唱歌的聽眾，非常有排面。
王天后和她的幾個助理。
還有結束表演后，正在后臺卸妝的其他歌手。
譬如此時正大紅大紫的“春哥”，以及某個永遠上不了頭條的長發歌手。
邊聽邊議論。
“這首歌叫《如愿》？是首好歌，詞曲俱佳，簡直是給霏姐量身打造的……”
“很難想象，寫出這首神作的、竟是個只有十八歲的男孩子……”
“天才，絕對的天才啊……”
看著專心彈唱的陳讓，聽著歌手們議論，夏靈珊懵了。
陳讓是來賣歌的？
還成功賣給她的偶像王天后？
而且一首歌就賣了五十萬？
小陳這么有才華的嗎？
李文韜也傻眼。
五十萬啊，哪怕二五年都不是小數目，別說零九年。
此時房地產還沒有真正起飛，五十萬都能在德州市中心全款買一套三居室了！
雖然在跟陳讓的“雄競”中，李文韜從沒占過上風，但他對陳讓一直有優越感。
首先，他家室比陳讓好。
陳讓的父親，只是個高配正科級的街道辦副主任。
李文韜他爸，卻是一位實權副處級，德州市某個縣級市的副市長。
其次，他成績也比陳讓好。
陳讓班上墊底的貨，他則穩居班級前十。
高中生的優越感，主要不就來自這兩方面？
現在他看到了什么？
陳讓隨便寫首歌，就能賣整整五十萬！
突然就很自卑，甚至有點自閉。
陳讓彈唱完畢后，發現了夏靈珊。
他有些懵——這婆娘怎么陰魂不散？
至于李文韜，直接被他忽略。
排狗后面的貨，關注他干嘛？
白了夏靈珊一眼后，陳讓收回目光。
“霏姐，還行吧？”
“陳讓，很動-情的演繹，你應該不止寫了這首《如愿》吧，還有存貨沒，要不咱們湊個整，我花一百萬買兩首？”
“這……”
陳讓有些猶豫。
他對抄歌還是有那么一丟丟負罪感的。
但是兩首歌一百萬——沒有猶豫太久，陳總選擇尊重資本。
她給的實在太多了，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我能有什么辦法？
“霏姐，確實就還有一首歌……叫做《匆匆那年》。”
說到此處，陳讓抑制不住又瞥了夏靈珊一眼。
突然有些唏噓。
這首《匆匆那年》，曾是夏靈珊最喜歡的。
陳讓默默練習許久，準備在她生日時唱給她聽，并且跟她求婚。
等來的卻是生日Patry上、夏靈珊跟新男友的十指相扣，以及那句殺人又誅心的“不愛就是不愛”。
前世未能唱給她聽的歌，這輩子陰差陽錯之下——陳總搖了搖頭，暗道一句“孽緣”。
陳讓撥動指尖，舒緩卻哀傷的旋律、開始靜靜流淌。
“匆匆那年我們、究竟說了幾遍，再見之后再拖延……”
相較先前那首《如愿》、這首《匆匆那年》，陳讓真正走了心。
倒也不全是因為夏靈珊，也為了曾經那個愚蠢又清澈的自己，為那段泥濘又荒唐的歲月，為生命中最深的執念，終究抵不過時間……
林夕的詞，梁翹柏的旋律，某人走心的彈唱，三者疊加，構成了一幅涂滿時光、記憶和遺憾的畫卷。
先前陳讓唱《如愿》時，歌手們都在討論。
此時他唱這首《匆匆那年》，場間卻是鴉雀無聲。
都共情了。
青春的熱烈和遺憾，就是這么動人心。
“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
陳小哥才多大啊，怎就寫得出這么凄婉的詞，又怎能唱得如此讓人共情……
陳讓唱完后大概十秒鐘，陸續響起掌聲。
首先鼓掌的是王天后，很快蔓延。
雷鳴般的掌聲中，有個女孩在哭——夏靈珊。
分明有種感覺，陳讓這首歌是唱給她的——至少有部分是唱給她的。
那是一個少年，所有的真誠和熱烈、終究所托非人后，最最深沉的遺憾。
這種遺憾，真的很難用具體的字句來描述。
他只是告訴你，今天的風有些喧囂，明天的或許更喧囂。
你以為他憂郁，他灌下一口烈酒又開始笑。
你以為他在笑，頃刻眼淚又狠狠砸落在地……
你好像有點明白他，卻又好像從來沒有明白過。
十八歲版本的夏靈珊，當然理解不了這種遺憾，眼淚卻也抑制不住的奪眶而出。
“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懷緬……”
“小陳、你真的不打算再喜歡我了嗎？”
“可是……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