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明軒的錦囊
祁同偉一聽“賺大錢”三個字，眼睛都直了。
他這輩子，窮怕了。
小時候家里窮得叮當響，上大學靠的是助學金和自己平時打零工。
現在雖然馬上要去省公安廳上班了，聽起來風光，但工資也就那么點，勉強夠自己糊口。
要是能賺大錢，誰不想啊？
“軒伢子，你小子別跟我開玩笑！”祁同偉一把抓住祁明軒的胳膊，急吼吼地問道，“賺什么大錢？怎么賺？”
祁明軒被他抓得生疼，齜牙咧嘴地說道：“叔，你先松手，松手！我還能騙你不成？”
祁同偉這才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連忙松開手，訕訕一笑：“嘿嘿，這不是一聽能賺錢，有點上頭嘛。”
“瞧你那點出息！”祁明軒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沒好氣地說道。
他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叔，我問你，你知道現在南方沿海那邊，什么東西最火嗎？”
祁同偉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我又沒去過南方。”
“電子產品！”祁明軒的眼睛里閃著光，“特別是……BP機！”
“BP機？”祁同偉一愣，“就那玩意兒？掛在腰上，滴滴滴響的那個？”
“對！就是那玩意兒！”祁明軒肯定地說道。
BP機，也就是尋呼機，在九十年代初期，那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誰腰上要是別個BP機，走起路來都帶風，牛氣得很！
而且，這玩意兒，利潤高得嚇人！
從南方那些電子廠幾百塊錢進的貨，轉手就能賣到上千，甚至兩三千！
簡直就是搶錢！
祁明軒記得，在他那個時代，有不少人就是靠倒騰BP機，發了第一筆橫財。
“軒伢子，你小子沒發燒吧？”祁同偉有些懷疑地看著祁明軒，“就那破玩意兒，能賺大錢？”
“叔，你可別小看這‘破玩意兒’！”祁明軒一臉篤定地說道，“我跟你說，這東西現在在咱們北方，可是稀罕貨！有錢都難買到！”
“你要是能從南方搞到一批貨，拉到咱們漢東來賣，我保證你賺得盆滿缽滿！”
祁同偉聽著，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他畢竟是個警察，對做生意這些事情，一竅不通。
“可是……咱們也沒本錢啊。”祁同偉撓了撓頭，“我這點工資，剛夠自己花的。你還是個學生，哪來的錢進貨？”
“本錢嘛……總能想辦法湊湊。”祁明軒眼珠子一轉，說道，“叔，你不是有些戰友在南方那邊嗎？能不能托他們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先賒一批貨過來？”
“或者，咱們可以找人合伙啊！咱們出主意，出銷路，讓別人出錢，賺了錢大家分！”
祁同偉聽著，覺得祁明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確實有幾個戰友，退伍后去了南方闖蕩，聽說混得還不錯。
要是能通過他們搭上線，說不定真能搞到貨。
“行！我回頭聯系聯系我那幾個戰友試試！”祁同偉被祁明軒說得也有些心動了。
他雖然對做生意沒什么經驗，但他相信祁明軒的眼光。
這小子，看事情總是比別人準！
“不過，軒伢子，這事兒……靠譜嗎？”祁同偉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賠了怎么辦？”
“叔，你就放心吧！”祁明軒拍著胸脯保證道，“這買賣，穩賺不賠！你要是信我，咱們暑假就干這一票！”
“你要是不信我……”祁明軒頓了頓，嘿嘿一笑，“那你就當我沒說，你該看書看書，我該玩泥巴玩泥巴。”
“滾蛋！”祁同偉笑罵一句，“你小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能不信你嗎？”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行！就這么定了！暑假，咱們叔侄倆，就去倒騰BP機！”
“不過，先說好啊，這事兒可不能讓你爺你奶知道，也不能讓你爹媽知道。不然，他們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祁同偉有些后怕地說道。
在老一輩人眼里，做生意，特別是這種“投機倒把”的生意，那可是不務正業，丟人現眼的事情。
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一個堂堂省公安廳的干部，竟然要去倒賣BP機，非得氣出個好歹來不可。
“放心吧，叔，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祁明軒擠了擠眼睛。
叔侄二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對未來的期待和興奮。
就在祁同偉和祁明軒為暑假的“BP機大計”摩拳擦掌的時候，畢業分配的最后一道坎，也悄然來臨了。
那就是……領取畢業派遣證，辦理戶口遷移和檔案轉接手續。
這些手續，看似簡單，但如果有人想在里面動手腳，也不是沒有可能。
比如，故意拖延你的派遣證發放時間，讓你錯過了單位的報到期限。
或者，在你的檔案里，塞進一些莫須有的“黑材料”，影響你未來的發展。
這些陰損的招數，在官場上，并不少見。
祁明軒對此，自然是早有防備。
他提醒祁同偉，在辦理這些手續的時候，一定要多留個心眼，最好是能找到一個可靠的人，全程盯著，確保萬無一失。
“叔，高老師那邊，你是不是可以再……”祁明軒暗示道。
祁同偉點了點頭：“我明白。我明天就去找高老師，請他幫忙照看一下。”
有高育良這位政法系主任親自出面打招呼，學校這邊，應該沒人敢再明目張膽地為難祁同偉了。
但是，梁群峰那邊，會不會通過其他渠道，在檔案轉接或者戶口遷移這些環節，設置障礙呢？
祁明軒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叔，除了高老師這邊，我們還得想個辦法，讓梁群峰那邊……不敢輕舉妄動。”祁明軒摸著下巴，思索道。
“怎么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祁同偉問道，“難道……真要把那份錄音給他送過去？”
“不不不。”祁明軒搖了搖頭，“錄音是咱們最后的底牌，不能輕易亮出來。”
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叔，你還記得上次，陳老是怎么幫咱們的嗎？”
“記得啊。”祁同偉說道，“陳老給省委組織部打了電話，這才讓梁群峰那邊有所收斂。”
“對！”祁明軒說道，“陳老在漢東省的威望，那可是響當當的！梁群峰再牛，也得給陳老幾分面子。”
“這次，咱們或許可以……再請陳老幫個小忙。”
“再請陳老？”祁同偉有些猶豫，“上次已經麻煩過陳老了，這次又去……不太好吧？”
“叔，此一時彼一時。”祁明軒說道，“上次是求陳老救急，這次，是請陳老……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
“沒錯！”祁明軒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們可以通過陳陽姐，把我們的‘擔憂’，以及梁群峰可能采取的手段，‘不經意’地透露給陳老。”
“以陳老的脾氣，他要是知道了梁群峰還想在背后搞小動作，肯定會非常生氣。”
“到時候，他老人家說不定會主動找梁群峰‘聊一聊’，或者通過其他方式，給梁群峰提個醒。”
“讓梁群峰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關注之下！讓他不敢再肆意妄為！”
祁同偉聽著，眼睛越來越亮。
這招……妙啊！
借陳老之威，懾梁群峰之膽！
既不用自己出面，又能達到目的！
“軒伢子，你小子……真是個鬼才！”祁同偉忍不住贊嘆道。
他現在是越來越佩服自己這個侄子了。
這腦子，轉得比計算機還快！
“行！就按你說的辦！”祁同偉說道，“我這就去找陳陽，跟她說說這事兒。”
“嗯。”祁明軒點了點頭，“不過，叔，你跟陳陽姐說的時候，要注意方式方法，別讓她覺得我們是在利用她和陳老。”
“就說是你實在沒辦法了，擔心梁群峰報復，所以想請陳陽姐給出出主意，看看能不能請陳老幫忙提點一下。”
“我明白。”祁同偉心領神會。
他知道，這種事情，話說得太白了，反而不好。
點到為止，讓對方自己去領會，效果才最佳。
于是，祁同偉再次找到了陳陽。
他把自己的“擔憂”，以及梁群峰可能在畢業手續上動手腳的可能性，都告訴了陳陽。
言辭之間，充滿了無奈和焦慮，仿佛一個走投無路的受害者。
陳陽聽完，果然義憤填膺。
“這個梁群峰！真是太過分了！沒完沒了了是吧？！”
“同偉，你別擔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告訴我爸！我爸肯定會幫你出頭的！”
陳陽的反應，完全在祁明軒的預料之中。
她當即就回家，把情況跟陳巖石一說。
陳巖石聽完，果然勃然大怒。
“這個梁群峰！屢教不改！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陳老當即就拿起電話，直接打給了梁群峰的辦公室。
電話接通后，陳老的語氣，異常嚴厲。
他沒有直接提祁同偉的事情，而是旁敲側擊地“關心”了一下省里關于“保障應屆畢業生公平就業，嚴禁不正之風干擾”的政策落實情況。
然后，他又“不經意”地提到，自己最近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聞，說有些領導干部，因為子女的一些個人恩怨，就濫用職權，打擊報復年輕同志。
陳老警告梁群峰，這種行為，是嚴重的違紀違法，是不得人心的！如果被查實，絕不姑息！
最后，陳老還“好心”地提醒梁群峰，身為省政法委書記，更應該以身作則，維護黨紀國法的尊嚴，不要因為一些小事，而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梁群峰在電話那頭，聽得是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他哪里聽不出來，陳巖石這番話，句句都是在敲打他，警告他！
而且，陳巖石還提到了“違紀違法”，“不得人心”，“毀掉前程”這些字眼，分明就是在暗示，他梁群峰如果再敢亂來，后果會非常嚴重！
掛斷電話后，梁群峰癱坐在椅子上，半天沒緩過神來。
他知道，陳巖石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地針對祁同偉，恐怕真的會引火燒身。
“媽的！祁同偉！算你狠！”梁群峰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但他最終，還是不得不打消了在祁同偉畢業手續上動手腳的念頭。
他不敢再賭了。
就這樣，在祁明軒的“錦囊妙計”和陳巖石的“敲山震虎”之下，祁同偉的畢業手續，進行得異常順利。
無論是畢業派遣證的領取，還是戶口遷移和檔案轉接，都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一切都按部就班，順理成章。
這讓祁同偉和祁明軒都松了一口氣。
看來，梁群峰那條老狗，這次是真的被震懾住了。
畢業前的最后幾天，祁同偉和同學們一起，吃了散伙飯，拍了畢業照，互道珍重。
曾經的恩怨情仇，似乎都在這即將離別的時刻，變得淡了許多。
就連梁璐，在最后一次班級聚會上，也只是遠遠地看了祁同偉一眼，眼神復雜，沒有再上來糾纏。
或許，她也明白，自己和祁同偉之間，已經徹底不可能了。
而祁同偉，在和陳陽的關系重歸于好之后，也更加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
他一有空，就去找陳陽，陪她聊天，散步，看電影。
兩人的感情，在經歷了一番波折之后，反而變得更加深厚和穩定了。
陳巖石和陳母，對祁同偉這個“準女婿”，也是越看越滿意。
他們都覺得，祁同偉雖然出身貧寒，但有志氣，有能力，有擔當，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就在祁同偉即將踏上新的工作崗位，開啟人生新篇章的時候，祁明軒的心中，卻始終縈繞著一絲不安。
他總覺得，梁群峰那樣的老狐貍，絕不會這么輕易就善罷甘休。
他現在隱忍不發，說不定是在憋著什么更陰險的后招。
“叔，你到了公安廳之后，一定要萬事小心。”祁明軒再次叮囑祁同偉。
“特別是……要注意你身邊的人。”
“我身邊的人？”祁同偉有些不解。
“對。”祁明軒的眼神，變得有些凝重，“梁群峰在公安系統經營多年，黨羽眾多。他雖然不敢明著對付你，但完全有可能，在你身邊安插一些眼線，或者指使一些人，在暗中給你下絆子，穿小鞋。”
“比如，故意給你安排一些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讓你忙得焦頭爛額，卻出不了成績。”
“或者，在你工作中出現一點小小的失誤時，就無限放大，上綱上線，給你扣帽子，打棍子。”
“甚至，還有可能……給你設下陷阱，讓你不知不覺中就犯了錯誤，抓住你的把柄。”
祁同偉聽著，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他知道，祁明軒說的這些，絕不是危言聳聽。
官場如戰場，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梁群峰那樣的老狐貍，什么陰損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那我該怎么辦？”祁同偉問道。
“很簡單。”祁明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首先，你要盡快熟悉宣傳處的工作，做出成績，得到領導的認可。只要你自身過硬，別人就很難抓住你的把柄。”
“其次，你要擦亮眼睛，辨別是非。對于那些刻意接近你，或者對你表現得過分熱情的人，要多留個心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祁明軒看著祁同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學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團結力量？”
“沒錯！”祁明軒說道，“公安廳里，不可能所有人都跟梁群峰是一條心。肯定也有一些正直的，或者與梁群峰有矛盾的領導和同事。”
“你要想辦法，爭取到這些人的支持和幫助。”
“比如，你的頂頭上司，宣傳處的處長，如果他不是梁群峰的人，那你就要想辦法跟他搞好關系，讓他成為你的靠山。”
“再比如，一些在廳里有威望，有話語權的老同志，如果能得到他們的賞識，對你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祁同偉聽著，若有所思。
他知道，祁明軒這是在教他……真正的為官之道了。
不僅僅是埋頭苦干，更要學會審時度勢，合縱連橫。
“軒伢子，我明白了。”祁同偉重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嗯。”祁明軒也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叔。”
他頓了頓，又說道：“對了，叔，關于暑假倒騰BP機的事情，你跟你那些南方戰友聯系得怎么樣了？”
祁同偉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聯系上了！聯系上了！我有個戰友，在深圳那邊一個電子廠當副廠長，他說能幫我搞到一批便宜的BP機，而且……還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等貨賣出去了再結清余款！”
“真的？！”祁明軒眼睛一亮，“那太好了！這可是解決了咱們最大的難題啊！”
他們之前最擔心的，就是啟動資金的問題。
現在有了這個戰友的幫助，簡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是啊！”祁同偉也有些興奮，“我那戰友還說，現在BP機在南方那邊，都已經開始更新換代了，出了不少新款式，功能也更多。咱們要是能搞到最新款的，拿到北方來賣，肯定更搶手！”
“太棒了！”祁明軒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叔，看來咱們暑假，真的要發一筆小財了！”
“嘿嘿，借你吉言！”祁同偉也笑了起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鈔票，正在向他們叔侄二人招手。
就在這時，祁明軒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他想到了一個，或許能讓梁群峰……更加寢食難安的“錦囊妙計”！
一個，能徹底打掉梁群峰囂張氣焰，甚至讓他自顧不暇的計策！
“叔，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祁明軒的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什么主意？”祁同偉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