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預知夢。母親去世后,我在夢里見到了她,她在一棟老房子里復活了。
我終于找到了這棟房子。可母親卻拼命想逃出那里。1大學畢業后,
我在當地找了一家清閑的公司上班,每天渾噩度日。母親開始操心我的終身大事,
從老家坐車,千里迢迢趕來要為我說媒。哪知路上出了車禍,等我收到消息的時候,
母親已經下葬了。我心中愧疚難當,為自己沒有見到母親最后一面而懊悔。
便辭了工作回老家,為母親守墓。
但這幾月我卻接連做同樣一個夢:我抬著母親走到一棟老房子前,
母親本應僵硬的身體卻開始抖動。我看著母親的肢體從僵直到靈活,最后緩慢走進房子。
老房子是傳統農村瓦房,墻體已經開始脫落,母親卻笑著招呼我進去。我止步不前,
但透過窗戶卻看到了一個和我長相一樣的清朝女子也在里面。母親和女子在里面相談甚歡,
敘說著這么多年的家長里短,我禁不住走了進去。母親卻對我說:“我想出去走走。
”我順從著母親的想法,牽著她的手走出破屋。可失去房子的保護,
母親的身體開始迅速腐爛,我連忙推她回去,并關上房門。夢境實在詭異,
可想理清這些思緒,卻又讓我無從下手。且不說母親已經下葬,
我不可能再抬著她的身體前往別處,再其次夢中的這棟房子簡直破的沒法住人,
現如今我又能從哪找來這棟房子。我頭疼欲裂,便直接起床洗漱,
可以往都在熟睡的父親今天卻在客廳呆呆坐著。我有些詫異,試探性的探出頭,
準備向父親打個招呼。可父親卻在對著一個神像哭泣,他口中一直重復著一句話:“對不起,
娟,對不起,妞妞。”2父親為什么要向我們母女倆道歉?我有些害怕,
不知道該上前還是后退,這一切太過詭異,我選擇退回了房間,靜靜等待天亮。
等父親出門遛彎,我才從房門出來,父親已經把神像收了起來。
父親一般會出去散步一個多小時,這給了我充足的時間找神像。昨晚光線過于昏暗,
我沒能看清楚它長什么樣子,只能通過一些特征在父親的房間翻找。
終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個落滿灰塵的鞋盒,為了不被發現,我用剪刀從側邊掀開。
看到神像的那一幕,我渾身冰涼,神像長著我的臉,肚子卻大的出奇,她這是懷孕了嗎?
我下意識想去詢問父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張口,問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
還是問他為什么神像長著我的臉,我魂不守舍地把神像放好。
原來溫馨的小家如今我只覺得陰森,我匆忙找了一個小出租屋搬了出去。
我騙父親自己要去外地打工了,父親對于我的離開有些不舍,但也只是不舍,
并沒有做出任何的挽留。我把房子租在了家的對面,方便隨時監控,
家里走之前也安了微型攝像頭。我暗自祈禱,希望不要被發現,否則就有些難解釋了。
父親從我走后作息大變,他不再早起,而開始晝伏夜出,客廳的家具都被他收了起來,
只留一個大號的冰柜。我看著父親抬著母親的身體放入冰柜,身體氣的發抖,
他為什么不讓母親入土為安,他為什么要騙我說母親早已下葬。監控屏幕靜靜地放著,
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當面對峙。父親的房門被我怦怦敲響,門內的人慢吞吞地走來。
我氣極了,問他究竟在做什么。父親混濁的眼球微微抖動:“妞妞,你不懂,
這件事情你不要再過問了。”3父親對我苦苦哀求,我恍然間看到了小時候的我,
這是一段從未有過的記憶。我被父親牽著手,來到了神婆面前,
神婆溫柔的詢問我是否想要見自己的母親。我點了點頭,她將我帶到一個棺材面前,
母親躺在里面,仿佛在熟睡。可母親不是母親,她是被重新拼湊起來的。我嚇得發抖,
大叫著沖了出去,父親只道不好,求著神婆能否讓我忘掉這一切。
當年的父親與現在的身影重合起來,我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我問他:“媽當年就已經去世了嗎?”父親眼看如此,知道終究是瞞不住了,
只得說出一切:“你從小就有靈性,一睡覺就容易引來臟東西。
剛開始他們會讓你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比如預言熟人去世。”我心頭一顫,
最近的夢境也是如此嗎?父親繼續說道:“可他們發現這樣太慢了,
只單單讓你有這些能力還遠遠不夠。”“漸漸的,他們想要占據你的身體,
用你的身體來禍害你身邊的人。”“你媽發現了不對勁,想保護你,就被那些怪物撕碎了。
神婆救回了你媽,她把你媽的魂魄封在了身體里,又讓你忘掉了這些東西。”我跪在冷柜旁,
重重的為母親磕了一個響頭。可我心里的疑惑終究還沒得到解答。我當年雖然年紀小,
但我知道被怪物撕碎的樣子與人為傷害的樣子完全是兩碼事。父親還能被相信嗎,
恐怕不能了。我做出了一個孝順的女兒該有的模樣,試探的詢問道:“爸,
總把媽放在這里也不行,咱們還是讓她入土為安吧。”父親像是被戳到痛處,暴跳如雷,
“你媽在這里陪我挺好的,你別多管閑事。”4那天結束后,我觀察了兩周父親,
他從原來的晝伏夜出變為現在的膽小如鼠。每每出門都要謹慎萬分,東躲西藏,
碰到熟人更是要遠遠避開。這可不像是他,
他當年可是要在母親生病的時候都要出門應酬的人。夢境也開始越來越清晰,
原來我只知道這是一間破屋,隨著夢的延長,我發現這是我老家的一棟老宅。
我立馬驅車前往,四處打聽,終于找到了目的地。這棟房子建于清末,
原來的四合院破落成如今的農村小院。我站在那里,不禁感嘆歲月的流逝,
聽說這屋子的主人是我的某個祖宗,英年早逝。我感慨了一下,便下車前行。房子不大,
母親和女子說話的地方就在東廂房,房子已經破的不行,有沒有窗戶都不影響了。環顧四周,
這個祖宗還真是奇怪,自己的靈堂竟直接放在堂屋,宣召著自己的主權。既如此,
那為什么我一直夢到這里,還是先把母親帶來這里吧。無論是不是真的,我都想試一試。
夜里,我趁父親出門,悄悄將母親帶了出來,后果如何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只想知道一直折磨我的夢境究竟想告訴我什么。我抬起母親,
走到當年這位祖宗放棺材的地方,堂屋寬闊,足夠容納十幾個人為她守夜。母親開始顫動,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咯吱,咯吱,母親的行為開始變得靈活起來,
她的四肢因為長久沒得到鍛煉,只得暫時爬行。我激動的上前,想問問她是否想我了。
母親發出嗬嗬的響聲,像是想要離開,又像是想讓我離開。5我不太理解母親的行為,
可身體的本能告訴我這里危險。我撫平身上的雞皮疙瘩,朝門口奔去,四合院門檻很高,
我差點摔倒。母親已經可以站了起來,拼命的向我跑來。我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去救母親,
我是活人,大不了再跑回去就行。母親不可以,她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拉起她的手,冰冷的肢體讓我產生強烈的不適感,我努力忽略掉這種感覺。
可母親肢體卻越來越粘膩,我心中大叫不好,扭頭看去,母親已經開始腐爛。果然,
這和夢境一樣。母親無奈退后,聲帶已經長好,她眼含熱淚:“妞妞,這里太危險了,
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說實在的話,我不明白這里為什么這么危險,
而我們卻一直沒有受到傷害。房子的主人甚至還復活母親,讓她擁有生前的模樣。
可母親懼怕的眼神實在不像說謊的模樣,我點了點頭,只得慢慢退離房子。我趕回來家里時,
父親還沒回來,冷柜空空如也,剛剛發生的一切讓我的大腦已經不會思考了。
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母親已經在這里至少待了半年了,可她還是復活了。還有那個老房子,
為什么母親那么害怕那里,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趁著父親還沒回家,我收拾好一切,
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離開了房子。我在出租屋看著父親回來后直奔臥室,掏出神像,
開始虔誠叩拜。我實在是覺得很不舒服,一模一樣的人臉實在是讓人介意。
父親開始癲狂起來,他手舞足蹈,似乎在慶祝什么,而后開始放肆大笑。
詭異的場景讓我呼吸困難,開始喘不過氣來。突然,神像沖出了屏幕,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大叫一身,從椅子上跌落。6這個神像大著肚子,原來是懷有身孕,
肚皮上還殘留著胎動的痕跡,做工精細,嬰兒的手腳十分精巧的雕刻出來。
她的肚子比我剛開始見到的還要大上一些,不出意外,怕是快要生產了。
父親發現神像不見了,竟然比剛剛還要激動,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神像死死盯著我,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敢偷偷后退。我鼓起勇氣,抄起桌子上的花瓶,砸向了神像,
雖然沒有傷到它,但飛舞的碎片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我成功跑出了臥室。
此時大門就在眼前,我的手卻不聽使喚,拼命旋轉卻打不開出租屋的破門。
或許是這鑰匙讓我生氣極了,我開始拼命砸門,讓外邊的鄰居能聽到我的救命聲。突然,
四周一片寂靜,神像不見了,門也突然可以打開了。我看到神婆站在外邊,
只覺得自己宛如見到再生父母。神婆蒼老的聲音響起,亦如當年的她問我問題:“妞妞,
你爸讓我來救你。”神婆將我接回她的家中。她家中的布局還和當年一樣,我驚魂未定,
實在是無法安然坐在那里,便開始在神婆家中亂晃。她的家中有好多布料與木材,
被細細打磨成人類肢體的模樣,這些殘留的材料讓我想起當年的母親。
或許當年躺在棺材里的并非母親,而是神婆的人造人呢?神婆在翻看一本破舊的書本,
封皮已經掉的不能看了,我微微一笑,往神婆旁邊湊。神婆看了我一眼,心中了然,“孩子,
我知道的也不多,你若是真想了解真相,恐怕還是要去問你爸吧。”我心想若是我爸愿意說,
我何止淪落到今天這幅模樣。7神婆嘆了口氣,知道我今天勢必要在她這里討要個說法了。
便喝了口茶,道出了這段陳年舊事。“當年你爸慌慌張張帶著你過來,
說你接連睡了四五天竟然還不醒,跑遍了醫院竟找不到任何問題,
無奈之下只得向我尋求幫助。”“你當初每每睡醒,就會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預言,
若是旁人可能會覺得自己孩子必有可造之材。可你爸知道自己的孩子未必能承受如此重任,
只求你能平安幸福便可。”“你當時呀,是被自家祖宗纏上了,她有些小修為,
一直想鉆空子占你的身體。”“當年你昏迷不醒,恐怕就是正在和她爭奪身體呢。
”“當初你一出事,你媽就著急,這個祖宗一看你媽要護你,就下了死手,
幸好用我這里的東西當了替身,才沒著了道。”“你醒來后纏著你爸找你媽,
只能把你那段記憶給封住了,為了你不被纏上,又在你身上下了封印,這么多年才相安無事。
”聯想到這么多事情,我忽然明白為什么這么多年父母再苦再累也要讓我在外地上學。
即使當年的事情已經被處理完畢,他們也依舊無法真的放下心來。神婆忽然想到了什么,
又開始翻找自己的一大堆雜物,邊找邊嚷嚷:“你這個祖宗還真是和你有緣分。
”她拿出一個老照片,里面的四合院在當年還算是十分漂亮的小宅子,女孩站在門前,
長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若非她梳著旗頭,穿著古衣,我真的會以為是我自己,
我頓時大腦一片空白。難不成,父親供奉的神像并不是我,而是這個女孩。
8母親已經在房子里了,她或許還要對我們一家趕盡殺絕,我不由得逼迫自己趕快尋找線索。
女子很有可能會在村志里有記載,我立刻前往老家,所幸村委會里的人并沒有多刁難我,
我隨意編了個理由,便將我迎了進去。女孩家室在當時應該不錯,穿著打扮都很講究,
且還是房子主人,記載或許會詳細一點。“光緒五年,張氏有女,小字阿寧,父母視若掌寶,
總角之年便通詩書,鄰里皆嘆其靈秀。及笄,嫁與鄰村巨室之子,婚期方半,產厄驟至,
血崩不止,竟香消玉殞。”短短幾行字便概括出這個女子的一生,母親生自己時也是難產,
廢了好大勁才把自己生下。這個女孩生產之時也不過才十六歲,竟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我一時沉默不語,或許她臨死之前,恨自己的父母,恨自己的孩子,恨自己的丈夫吧,
所以這一百多年竟還未去投胎。聯想到神像的模樣,她的孕肚那般大,恐怕過不了多久,
又要經歷第二次生產,若是生下來呢,我們一家又會經歷什么呢。來不及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