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進后宮,成為了新一批入宮的秀女中的一個。妝奩鏡面滲出朱砂小字:「點絳唇」。
翌日清晨,金鑾殿前。幾位自認為聰明的秀女,朱絳點唇,面染桃花胭脂。
掌事太監突然尖喝:「妖女口銜血光!面染妖異!賜鴆酒!」幾位秀女來不及掙扎,
已經被太監們按住。強行灌下毒酒,她們瞬間口吐鮮血。滿嘴鮮血。真真是「點絳唇」。
1我穿越進后宮,成為了新一批入宮的秀女中的一個。夜里,
妝奩鏡面滲出朱砂小字:「點絳唇」。翌日清晨,我穿上淺青色的衣裙,推開房門。
忽然聞到一股清香。我順著香味看過去,是園里的蘭花開了。花株不高,顏色淡雅,
幾乎要被濃綠的枝葉掩住。我走過去時,剛好碰上林婉兒。她臉上帶著焦急,
一把拉住我:「云景姐姐,你也看見了嗎?」我心里一動:「你說什么?」「鏡子上的字。」
她聲音低低地,「點絳唇。」我點頭:「嗯,看見了。」「我剛打聽過了,
其他人好像也都看見了。」她說著,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我。「云姐姐,
你說這是什么意思呀?我看見其他幾位家境富裕的秀女,都點了紅唇,畫了紅妝。
可我并沒有什么名貴的胭脂……」林婉兒家中清貧,顯然是買不起什么貴重的胭脂水粉。
眼見她著急得眼都紅了。我安慰她:「別著急,有時候也許聰明反被聰明誤。」「云姐姐,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接話。我看著滿園的蘭花,隨手摘下一朵插在發髻上。林婉兒聞了聞,
眼睛亮了:「姐姐,這是什么花,好香啊!」「風蘭花。」我又摘下另一朵為林婉兒戴上。
「妹妹,你容色傾城,不需要那些勞什子胭脂水粉。」她盯著我,半信半疑地問:「真的?」
「真的。」我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打量四周,
和我們住得近的幾個秀女也都陸陸續續出門了。大部分秀女都穿金戴玉,打扮得十分艷麗。
只有住在我隔壁的薛明羽,她是醫女出身,打扮得素凈。還有一位阮明明,她是武將之女,
家中富裕但是也不愛紅妝,此時打扮得也十分清爽。大家見面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幾句,
教習嬤嬤就喊我們快些集合。我們排著隊,朝金鑾殿走去。
2途中我們路過一片很荒蕪的院子。「這是什么地方呀?」有秀女問。
教習嬤嬤厲聲道:「那邊再往南,就是冷宮,不想死的就別往那邊去!」到了殿前,
幾個妝容最艷的秀女正低聲笑著,不時互相打量。她們嘴唇涂得極紅,臉上的胭脂也很濃艷。
她們正得意著。掌事太監突然尖喝:「妖女口銜血光!面染妖異!賜鴆酒!」
幾位秀女來不及掙扎,已經被太監們按住,強行灌下毒酒。她們瞬間口吐鮮血,
臉色扭曲地倒在地上。我偷偷看了一眼她們。滿嘴鮮血。真真是「點絳唇」。
3林婉兒嚇得閉上眼睛。我看著殿內慘樣,心里默念:「點絳唇,詠風蘭。」別樣幽芬,
更無濃艷催開處。凌波欲去,且為東風住。這首詞,說的是詞人聞到一陣幽幽的清香,
連忙四下尋找。但是沒有發現什么艷麗的花朵,只有株清雅的風蘭,正緩緩綻放,
別有一番風情。我摸了摸鬢邊的風蘭花,手心沁出冷汗。教習嬤嬤神色如常,
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轉身繼續宣讀今日流程。
接下來秀女們要在漢白玉長階行三跪九叩禮。教習嬤嬤叮囑道:「記住,皇上是天子,
你們面對天子一定要虔誠。」「開始行禮。」嬤嬤緩緩吐出這幾個字。我們依言轉身,
面向漢白玉臺階。那是一條筆直向上的路。日光照下來,階面泛著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我抬眼看去,前排的秀女已開始跪拜。教習嬤嬤的聲音再次響起:「叩首時須心誠,
額頭觸地,動作要穩,不得敷衍。」我慢慢跪下,手掌撐地,額頭貼在冰冷的石階上。
石頭是硬的,磕下去,額頭生疼。第一次叩下去時還能穩住,到了第三次,
額頭已經有些發麻。再往后,每一下都像在往額頭上扎針。身邊隱隱傳來輕微的抽氣聲,
不知道是林婉兒,還是別人。我叩完最后一拜時,額頭一陣發熱,應該是破了皮。
可我沒有去摸,扶著膝蓋站了起來。前方的教引嬤嬤一步一步走下來。她走得不快,
每走近一人,都會盯著看一眼。4嬤嬤走到我面前時停了一下,眼神在我額前停留片刻,
輕輕點頭,什么都沒說,繼續往下走。走到我身邊的一個秀女面前時,
她突然變了臉色:「蘇秀女的妝淡了,賜天宮巧。」蘇秀女一愣,
隨后趕緊跪地謝恩:「謝嬤嬤賞賜。」接著,又有好幾位秀女被點名,一樣得了天宮巧。
林婉兒偷偷靠近我,小聲說:「姐姐,什么是天宮巧?」
我回了她一句:「天宮巧是皇家御用的胭脂,據說極其名貴。」林婉兒「哦」了一聲,
小聲嘀咕:「她們真是福氣,第一天就得了賞賜。」我沒說話。嬤嬤站到臺階盡頭,
宣道:「今日之儀已畢,各位小主可先回儲秀宮歇息,候明日早課。」「這就結束了?」
余下的秀女都長舒一口氣。我扶了扶額前有些凌亂的發絲,轉身隨人群離開。我抬頭看了看,
藍天和陽光。我心想:這藍天似乎太藍了些,這陽光也似乎太明亮了些。一切都太過真實。
5回到儲秀宮后,眾人各自歸房。夜里靜得出奇,連風聲都輕,只有屋頂偶爾傳來樹葉輕響。
第二日清早,還未有人起身,忽然一聲尖叫撕破寂靜。「啊——!」驚呼從園子那邊傳來。
我披衣而起,走出門,走廊上已有幾人探頭張望。林婉兒也匆匆趕來,拉著我的袖口,
神情緊張。園中聚了不少人。幾位秀女倒在花壇旁。有人已經掩面嘔吐。我走近幾步,
那幾具尸體靜靜躺著,面上潰爛一片,唇角泛黑,皮膚起了斑駁的痕跡,
血跡從頸側蜿蜒至衣襟。空氣里混著濃重的脂粉味和腐爛的腥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有小聲議論從人群里傳來。「這幾位好像都是昨天被賞賜了天宮巧的秀女。」「是啊,
還真是。」「可是為什么會這樣?她們不是得了賞賜嗎?」「你可聽說過?這皇宮里,
賞也是罰。」我仔細看了看幾位死去的宮女。再聯想到昨日嬤嬤給她們賞賜時的神色。
這幾位秀女當時似乎都是面色白皙,額頭上絲毫沒有磕破磕紅的印記。
我低聲道:「她們昨天磕頭時,額頭上沒磕破。」林婉兒聽見了,轉頭望我,
聲音發緊:「你說什么?」「昨兒在臺階上,她們幾個動作最輕。你記得嗎?
嬤嬤走到她們面前時,看了兩眼,發現她們的額頭沒磕破,才開口賞賜。」
她驚訝道:「所以那并不是賞賜,是懲罰。」我繼續盯著那幾張臉,心中一緊。「嗯,
懲罰她們在天子面前,不夠虔誠。」6教習嬤嬤帶著剩下的秀女們出了儲秀宮。
她領著我們走過回廊、穿過一處竹影婆娑的小道,最后在一間古香古色的茶室前停下。
「今日的教習內容,是烹茶。」我聽著這句話,
心中卻浮現出昨夜妝奩鏡面上的朱砂小字——「獻梅露烹茶顯蕙質」。我不動聲色地抬眼,
看向茶室外那一片梅林。梅花開得正盛,枝頭白紅交錯,香氣淡淡從風中飄來,
像是無聲地引誘人靠近。周圍的秀女們也看見了。有人低頭裝作沒看到,有人眼神飄忽,
像是在盤算。最終,只有寥寥幾人悄悄溜去梅林。林婉兒四處觀望了一會,拉著我,
輕聲說:「姐姐,聽說梅露烹茶極為難得,你要不要也去……」我猶豫了一會,
搖了搖頭:「梅露一滴一滴收集,太浪費時間了。」她愣了愣,最終沒再說什么。沒過多久,
梅林里忽然傳來幾聲驚叫。「啊——蛇!」幾道尖叫撕裂了早晨的寧靜。我們紛紛回頭望去,
只見剛才還進了梅林的那幾名秀女,此刻已經倒在林間。有人抱著腿,有人渾身抽搐,
還有人臉色發青、神情驚恐。幾個太監飛快沖過去,很快就有人被抬了出來,
被抬出來時已經有氣進沒氣出了。場面一度混亂。教習嬤嬤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是揮了揮手:「各人管好自己!」她看都沒看倒下的人一眼,便吩咐我們各自成組。
兩人一組,一人負責烹茶,一人接茶。我和林婉兒分在一組。我是烹茶的人。她站在我旁邊,
臉色微白,眼中是掩不住的緊張。「姐姐……我……」我沒看她。我轉頭,目光掃了一圈,
正好看見薛明羽和阮明明并肩站著,正在清洗茶具。她們配合默契,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
很快,她們動作利落地完成了流程。薛明羽烹茶倒茶,阮明明接過茶盞。教習嬤嬤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輪到我們了。我蹲下點火,林婉兒站在我對面,手指緊緊抓著衣角。
火苗舔著壺底,發出「滋滋」的細響。
她忍不住輕聲說:「你……你不會也覺得我剛剛是想害你吧?我不是……我只是……」
我看著水剛開始冒小泡。未等她說完,我抬手將火勢調低,
又將沸水略涼了一瞬才緩慢倒入盞中。「接茶。」我說。林婉兒愣了一下,趕忙雙手端盞,
熱氣氤氳。她接過盞時,眼里閃過一絲哽咽,輕聲說:「謝謝姐姐。」我沒說話,
把壺放回原位,站到一旁。這時,前方又傳來一聲脆響。「哐啷——」
和何玉瑤同組的秀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盞,茶水灑了一地。她撲通跪下,
連連磕頭:「嬤嬤饒命!我不是故意的!茶盞太燙了,我拿不住……」她話未說完,
一個太監已經上前,將一壺正燒開的水舉高——「嘩啦!」滾水直接潑在她頭上。
她尖叫一聲,整個人蜷成一團,被幾個太監拖了出去。她的同組搭檔何玉瑤站在一旁,
并不難過,反而微微松了口氣。教習嬤嬤掃了一眼眾人。烹茶捧茶而已。兩人一組,
如誠心合作,則并不難。難得是人心。若負責烹茶的人有歹心。
直接將過熱的茶水快速倒入茶盞,接茶的秀女都是細皮嫩肉的,很有可能會被燙傷。
這樣便輕輕松松,為自己除掉了一個對手。接下來,又有好幾個秀女被燙傷,
然后被太監拖了出去。全部教學完畢。教習嬤嬤轉過身,看向剩下的秀女:「今日的秀女們,
禮儀尚可。可惜茶技一般。」她目光掃過我們:「若是懂得用新鮮的梅露,方算得上乘。」
我心中一動,想到那幾位倒在梅林的秀女。若如此,那梅林中的毒蛇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嬤嬤緩緩收回視線。「今日你們都記乙等。」「從今日起,茶水與吃食減半。」說完,
她轉身離去。我們站在原地,長舒一口氣。風從茶室外的梅林吹進來,香得冷人。
6秀女們的吃食本就不多,雖說精致,但每頓不過幾口。教習嬤嬤那句「茶水與吃食減半」,
大家起初都不以為意。可真正到了飯點,眼前的碟子一擺出來,人人臉色都變了。
早飯是半片發干的饅頭,中飯只剩半碗稀粥,晚飯干脆就是一碗溫水加一塊豆腐。
一連幾天下來,連說話的力氣都開始減少。有人餓得走路打晃,
有人夜里捂著肚子發出細小的呻吟。過了三日。晚上,終于有人鬧了起來。
「憑什么不給飯吃!」「我們是來選秀的,不是來坐牢的!」「再這么下去,
不等出頭就得餓死了!」聲音此起彼伏,聚在院中亂作一團。就在這時,薛明羽站了出來。
她在院中轉了一圈,最后蹲在墻角拔起幾棵野草,拍掉土,拿在手上舉起來。
「這幾種是可以吃的,不會中毒,我可以分辨。」她說話聲音不高,
但句句清楚:「誰餓得受不了,就跟我來,我在廚房邊上起個火,煮些草菜,不好吃,
但能頂飽。」有人動了心,也有人嗤之以鼻。「這種東西,你敢吃?真不把自己當人了。」
說話的是何首府家的大小姐何玉瑤,穿得一身綢緞。她環顧一圈,
冷笑:「誰想吃地上的草盡管去,我餓死也不吃!」
她身后幾個跟著的秀女也紛紛附和:「是啊,我們餓死也不吃野菜,掉身份。」
「真是有失體面!」「可不就是,要是被皇上知道我們吃這些,指不定怎么想呢。」
場面一時僵住。這時,阮明明站了出來。她走到薛明羽身旁,手一伸,直接接過那幾棵草。
「你說能吃,我信你。」她說,「我不怕餓,但我不想莫名其妙被餓死在這。」
她轉頭看向何玉瑤,語氣冷淡:「你要是真有本事,不吃也沒人攔你,但別在這兒帶頭挑事。
」說完,她擼起袖子,就往廚房方向走。我看了她一眼,也跟上。「我幫你。」
我轉頭對林婉兒說:「你要是怕,先回屋歇著。可我覺得,接下來吃食可能只會更少,
不如信明羽一回。」林婉兒咬了咬唇,眼神游移了一會兒,
最后小聲說:「我也……跟著你們。」就這樣,秀女們悄悄分成了兩派。一邊,
是以阮明明和薛明羽為首的,愿意自己動手、采野菜、生火煮粥。另一邊,
是以何玉瑤為首的,守著身份,不肯低頭。她們端坐屋內,寧可餓著,
也不肯動手碰地上的一根草。院中起了小火,鍋里咕嘟咕嘟地響,野菜配著一小塊剩飯,
混著一點咸味,熬出一鍋清粥。我捧著粗瓷碗坐在廊下,吹著熱氣,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7教習嬤嬤已經好幾天沒出現了。沒有訓話、沒有任務,也沒有新安排。
我們這些秀女住在儲秀宮里,被關得死死的,早就開始慌了。
最開始是我們幾個跟著薛明羽動手找菜,后來越來越多的人忍不住,也跟著蹲在墻角拔草。
只不過大家能找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何玉瑤那一派的人,
早幾天還抬著頭說「死也不吃地上的草」,可這幾天連話都不太說得出來了。
我們圍在小鍋旁喝粥。何玉瑤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臉色不好看。她盯著我們煮好的粥,
直接開口:「我也要一碗。」沒人說話。她又說:「我早上都沒吃,你們都吃了三頓,
我就喝一口也不行?」阮明明放下碗,站起來,語氣很沖:「你想喝粥可以,
自己去拔草、去洗、去煮,沒人攔著你。」「我是何家的大小姐!要我去挖草煮飯,你配嗎?
」何玉瑤尖聲道。林婉兒坐在我旁邊,慢悠悠地說:「死了都是白布一裹,誰比誰高貴?」
話音一落,何玉瑤眼神一沉。她身邊那幾個跟班也站了起來,一時間氣氛僵住了。
阮明明擋在兩人之間:「都別吵了。要吃粥自己做,誰也不欠誰。再這樣鬧下去,
只會讓剩下的菜都被踩爛。」薛明羽也把鍋端走,一句話沒說。何玉瑤咬了咬牙,沒再鬧,
拂袖回了房。夜里格外安靜。我躺在床上,肚子咕咕叫個不停。我翻了幾次身,始終睡不著。
腦子里亂糟糟的——這才幾日,我居然已經記不太清自己的家人了。我爹娘長什么模樣?
一想就覺得腦仁發脹,像是要裂開一樣。我揉了揉太陽穴,越揉越心慌。
床角陰影處黑沉沉的,像有什么東西正盯著我。我屏住呼吸聽了聽,外面一點聲響都沒有,
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我忍不住坐了起來,拉開簾子,走到妝奩前。鏡面上起了霧,
我剛想擦一把,下一瞬,一行紅字慢慢浮現出來——「吃肉。」我的手頓在空中,
心跳猛地一沉。我盯著這兩個字,眼前發黑,腦子里全是粥湯的味道、野草的澀味。
「吃肉……」我輕輕念出聲。忽然,窗外傳來「哐啷」一聲。我猛地回頭。是誰在外面?
這一聲像是什么碗掉在了地上,清脆,空蕩。我披衣起身,推門出去,走廊上有腳步聲,
是輕的,但很快,像是有人踩在木地板上又迅速躲進了暗處。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臉埋在陰影里,看不清模樣。她抱著什么東西,一動不動。
我開口:「誰?」那人沒答。我剛想走近,她卻轉身跑了。我追出去幾步,卻什么也沒看到。
回頭時,我看到廚房缺了一口鍋。鍋蓋被丟在地上,上面還有沒擦干凈的油星。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剛想再走近些,腳下卻踢到什么東西,低頭一看,
是一塊小骨頭——骨頭上還帶著點肉渣,肉色發黑,帶著點焦香味。我僵在原地。
風從耳邊擦過,像有人在我身后低聲說話:「吃肉吧。」我緩緩蹲下,把那塊骨頭撿起來。
骨頭溫熱,肉渣還在微微冒氣,顯然是剛煮出來的。我盯著那肉渣看了幾秒,
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一樣。「誰在煮肉?」我聲音低啞,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風又吹了一陣,樹影在墻上晃動,像無數模糊的影子圍著我打轉。我握著骨頭站起來,
慢慢往回走。每走一步,心口就緊一分。儲秀宮很大,夜里卻安靜得像個空殼。
我回到自己房門前,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我屏住呼吸,
聽見幾句斷斷續續的耳語。「這肉真香……」「你慢點吃,小心人聽見。」
「……我只是割了一點腿上的,不會被發現的。」我一下子寒了手腳,
握著骨頭的手不由得收緊了。我輕輕退后幾步,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屋里黑著,我沒點燈,
靠著月光回到妝奩前。鏡子上那兩個字還沒消失。「吃肉。」我拿起水碗潑了一把水上去,
朱砂字卻還在。像是盯著我不放。我蒙著被子在床上躺下。
餓意像蟲子一樣在肚子里鉆來鉆去,腦子里是肉香,是熱湯,是骨頭咬碎時的酥響。
門外又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閃而過,像有人在我門前停了一瞬,又悄悄離開。我閉著眼,
緩慢地呼吸。夜很長,屋里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我知道,這宮里,有人正在吃人。也有人,
正在被吃。8翌日清晨,天色還未完全亮,儲秀宮的院門就被推開了。教習嬤嬤終于出現,
仍是一身整肅的衣裳,面無表情地站在院中。她掃了一眼我們這些已經瘦了一圈的秀女,
語氣平靜道:「今日的教習,是廚藝。」一聽這句話,院中頓時一片躁動。
秀女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人嘴里喃喃:「終于能吃飽一頓了……」「可以自己組隊。」
嬤嬤道,「幾人一組,自便。」我和林婉兒早有默契。薛明羽走了過來點點頭,
阮明明隨后也加入。我松了一口氣,我們四人一組,有勇有謀,有輔助,搭配穩妥。
何玉瑤那邊,也拉上了她慣常跟著的幾個秀女。另有三人臨時抱團,湊成了第三組。
分組完畢,何玉瑤雙手抱胸,語氣還帶著幾分輕蔑:「既然要我們做飯,那食材呢?」
教習嬤嬤聽她問話,忽然笑了下,露出兩顆泛黃的牙:「食材當然是你們自己找。」
何玉瑤皺眉:「找?去哪兒找?」嬤嬤側身,打開一扇小門。門后是一片不大的樹林,
枯枝落葉滿地,林中一片靜寂。「就去那邊。」嬤嬤不緊不慢地說,「你們有一個時辰,
能找來什么,就做什么。」她話鋒一轉:「不過聽清楚了。這樹林再往南,就是冷宮。
不想死的話,就別走過了界!」何玉瑤撇撇嘴:「這破林子,除了幾棵草,還能有什么?
撿樹皮吃嗎?」她雖然嘴上不滿,腳卻已經踏進了樹林。我們也跟了進去。薛明羽經驗豐富,
一邊辨認植物一邊指揮我們拔菜、撿蘑菇,還不忘提醒:「這個葉子不能吃,
會腹瀉……這個可以,是野蔥,煮湯正好……」我們很快就收集了一些野菜、菌類,
還有兩根苦瓜形狀的野果,看著雖然不好看,但她說煮熟后能解腥味。不過,全都是素的。
我們正打算再往深處找點東西,忽然前方傳來一聲尖叫——「啊——有蛇!」
是何玉瑤的聲音。我們趕過去時,只見她躲在一棵大樹后,滿臉驚恐。阮明明反應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