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燒得直抽抽，我抱著她沖去醫院，婆婆追在后邊罵：“就你金貴！
我家硯子小時候發燒40度，我拿濕毛巾擦兩把就好了，花那冤枉錢干啥？
” 繳費單上“住院費3000”的數字刺得我眼睛疼。我把女兒塞進陳硯懷里，
轉身沖回了家。翻出床底鎖著的六個硬殼本，每一頁都記著：2021年3月，
婆婆生日買金鐲子2800，我出2022年7月，小叔子換手機借5000，
婆婆說算我孝敬2023年1月至今，每月多給的3000養老錢，
共3萬6……等陳硯抱著女兒沖進家門時，
我正把婆婆給小兒子轉賬的截圖拍在茶幾上：“你總說這是你兒子養的家，
可房貸之外的每分錢，都是我超市理貨的血汗錢。今天要么算清，
要么——”婆婆的臉白得像墻皮，陳硯捏著賬本的手直抖。這一次，我再也不做軟柿子了。
1.手機在圍裙兜里震得手發麻時，我正蹲在貨架前碼雞蛋。掃貨槍"滴"的一聲掉在地上，
屏幕亮著幼兒園王老師的名字——朵朵又發燒了。"蘇女士，朵朵體溫39.5，您快來吧。
"王老師的聲音帶著急。我膝蓋撞在貨架上，站起來時眼前發黑。超市主管剛批完假條，
我抓著電動車鑰匙就往外跑，風灌進領口，后頸全是冷汗。推開出租屋門時，
客廳電視正放著《甄嬛傳》。朵朵蜷在沙發角，小身子燒得像塊炭，睫毛上掛著淚。
婆婆周玉梅嗑著瓜子，指甲蓋兒上沾著鹽粒："又不是頭回發燒，大驚小怪。
"我蹲下去摸朵朵的臉，燙得指尖疼："媽，我帶她去醫院。""醫院？
"周玉梅把瓜子皮吐進垃圾桶，"我帶陳硯那會兒，燒到四十度喝碗姜湯就好。你倒金貴，
當自己是少奶奶呢？"朵朵迷迷糊糊抓我袖子："媽媽疼。"我喉嚨發緊，把她往懷里攏。
周玉梅還在絮叨："我兒子開公交一天跑十小時，錢全花醫院里？
你倒會作......"我彎腰把朵朵背起來。她小胳膊圈住我脖子，滾燙的臉貼在我耳后。
下樓時臺階晃得厲害，我扶著欄桿喘氣，聽見身后門"砰"地摔上——周玉梅連燈都沒給留。
社區醫院的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醫生用壓舌板捅了捅朵朵喉嚨："化膿性扁桃體炎，
得掛水。"我攥著繳費單站在走廊里，手機屏亮了又滅，陳硯的未接來電跳出來三條。
"媽說朵朵只是普通發燒。"他發來息，"我下晚班就來。"我盯著手機笑了一下，
把朵朵往懷里摟緊。吊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往下淌，她燒得說胡話，攥著我的手不肯松。
后半夜我靠在椅子上打盹，聽見護說："這媽媽真能熬。"天剛蒙蒙亮，我背著朵朵回了家。
鑰匙插進鎖孔時，聽見廚房傳來翻抽屜的動靜。推開門，周玉梅正彎腰在我梳妝臺底下掏，
腳邊堆著我的舊錢包——那是離婚時前夫買的，皮子都磨破了。"找什么呢？
"我聲音啞得厲害。周玉梅直起腰，手里捏著本藍皮賬本。
封皮上的字是我寫的：2020-2023家庭開支記錄。她把賬本"啪"地拍在桌上，
錢包里的銀行卡滑出來："別裝糊涂，你婚前那十萬塊藏哪兒了？"我腦子"嗡"地響。
那十萬是我當理貨員攢了五年的錢，離婚時前夫卷走了存款，就剩這錢給朵朵當保命錢。
周玉梅盯著我，眼神像要把人剝層皮："你帶著拖油瓶進陳家，吃我的喝我的？
我兒子養這個家，你憑什么不貼補？""媽，我每月工資三千五，家用出兩千八。
"我喉嚨發緊，"物業費、朵朵的學費、你吃的降壓藥......""少來這套！
"周玉梅抄起賬本翻頁，"陳硯每月房貸四千二，那才是大頭！"她指甲戳在某一頁，
"上個月你給朵朵買件羽絨服三百六，這錢不該出？"朵朵在我背上動了動，
迷迷糊糊喊"媽媽"。我把她放到沙發上，轉身時瞥見周玉梅手機亮著——微信對話框里，
"小兒子"的頭像閃著未讀消息，最后一條轉賬記錄是昨天："媽，再轉兩千，
房貸要逾期了。""養老錢每月三千，少一分我就去你超市鬧！"周玉梅拍桌子，
"別以為我不敢，你這種二婚女人......""夠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朵朵被嚇醒，哇地哭出聲。我蹲下去哄她，手指摸到兜里的手機——藍皮賬本的每一頁，
我都拍了照。陳硯回來時，我正給朵朵喂溫水。他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
把保溫桶往桌上一放："媽說你又跟她吵......""你看看這個。"我把手機遞過去。
他翻開相冊，第一張是賬本首頁："2020年5月：蘇蘅買菜528，周玉梅買藥158，
陳硯房貸4200"；第二張是2023年3月："蘇蘅朵朵學費4800，
周玉梅給陳松（小兒子）轉賬2000"；第三張是匯總表："蘇蘅三年共支出86723，
陳硯支出151200（含房貸）"。陳硯的手指停在最后一張照片上。
那是周玉梅的微信轉賬記錄，從2021年到現在，給小兒子的轉賬記錄有二十多條，
最少五百，最多五千。"媽說......說陳松剛結婚，手頭緊。"他聲音發悶。
我沒說話。朵朵燒得嘴唇干裂，抓著我的衣角小聲問："媽媽，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周玉梅從廚房探出頭："回什么家？醫院多貴......""夠了！
"陳硯突然提高聲音。他捏著手機的指節發白，"蘅蘅，
朵朵的住院手續......辦了嗎？"我搖頭。凌晨醫生說，朵朵炎癥重，
最好住院觀察三天。可住院費要三千，我攥著繳費單在護士站站了半小時，
最后只開了兩天的吊瓶。"現在去辦。"陳硯把工牌往兜里一塞，"錢我出。
"他轉身看向周玉梅，"媽，您要再鬧，這個家就散了。"周玉梅的臉白了白，
張了張嘴沒說出話。我抱著朵朵站起來，路過她身邊時，藍皮賬本還攤在桌上。
風從窗戶縫里鉆進來，吹得紙頁嘩啦響。我彎腰把賬本合上，
手指摸到封皮上自己寫的字——那是三年來每一筆委屈的重量。朵朵在我懷里蹭了蹭，
小聲說："媽媽，我想喝小米粥。"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燒似乎退了些。
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落在賬本上，把"2020-2023"那行字照得發亮。
手機在兜里震了震。我拿出來看，是醫院護士發來的消息："蘇女士，
朵朵的血檢報告出來了，麻煩您盡快來一趟。"我把手機揣回兜里，低頭親了親朵朵的發頂。
這一次，我不會再退了。2.朵朵的燒退了又燒。凌晨三點我摸她額頭，
手剛貼上就彈起來——燙得能煮雞蛋。護士站的電子屏顯示39.8℃。
值班醫生捏著聽診器皺眉：“炎癥指標翻倍了，必須住院觀察三天。
”我攥著繳費單的手在抖。住院押金要一萬五，我錢包里只剩三千六。“能不能先交五千？
”我聲音發顫，“剩下的我明天湊。”醫生搖頭：“系統規定最少交一萬。
”我蹲在走廊角落給陳硯打電話。他上晚班，手機響了七聲才接，
背景里是公交車報站聲：“蘅蘅？”“朵朵要住院。”我吸了吸鼻子，“押金一萬五。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我馬上請假。”等陳硯時，我把包里的硬幣全倒出來數。
鋼镚兒在塑料椅上滾得到處都是，保潔阿姨幫我撿，邊撿邊嘆氣：“當媽不容易。
”陳硯跑過來時額頭全是汗，工服領口還沾著機油。他把銀行卡拍給我：“先刷我的。
”“你上個月工資不是剛還房貸？”我攥著卡沒動。他喉結動了動：“刷。
”辦手續時我才知道，陳硯的卡余額只有八千。剩下的七千，是他找同事借的。
周玉梅是上午十點殺到醫院的。她拎著保溫桶沖進來，
桶蓋“咣當”砸在床頭柜上：“住什么院？我兒子當年燒到40℃，我用酒精擦手心腳心，
三天就好了！”朵朵縮在我懷里打寒顫，睫毛上掛著淚：“奶奶，我冷。”“冷？
穿這么多還冷？”周玉梅扒拉朵朵的被子，“醫院空調開太低，就是坑錢！
”我按住她的手：“媽，醫生說必須住院。”“醫生？現在的醫生哪個不黑？”她甩開我，
“你就是矯情！孩子燒幾天會死嗎？故意敗家是不是？”我喉嚨發緊：“朵朵不是您兒子，
是您孫女。”周玉梅的臉瞬間漲紅：“孫女怎么了？我兒子養的家，輪得到你說話？
”陳硯從衛生間出來，手里還攥著給朵朵接的溫水：“媽，小點聲。”“小點聲？
你媳婦花你一萬五，你還護著她？”周玉梅拍桌子，“你妹上個月買房找我借五千我都沒給，
你倒好——”“夠了！”我打斷她，“陳硯的工資只夠還房貸，
家里買菜、交水電費、朵朵學費，哪樣不是我出？你總說陳松剛結婚要幫襯，
可你給小兒子轉的錢，夠朵朵住十次院！”病房里突然靜得能聽見吊瓶滴液的聲音。
周玉梅瞪圓眼睛：“你胡說！”我掏出手機，翻出三年的賬本照片“2021年7月，
你給陳松轉三千；2022年春節，轉五千；今年二月，又轉兩千——微信賬單都在。
”我劃到匯總頁，“我三年花了八萬六，陳硯只出房貸和住院費。您說他養的家，
他養的是房貸，我養的是全家。”陳硯湊過來看手機，喉結動了動：“媽，
你真給小松轉這么多？”周玉梅猛地站起來：“我生你養你，花點錢怎么了？
”她抓起保溫桶要走，又回頭瞪我，“等你出院回家，有你好看的！”門“砰”地撞上。
朵朵抓著我的袖子小聲問：“媽媽，奶奶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親了親她發燙的額頭：“奶奶只是……還沒學會怎么喜歡。”陳硯蹲下來，
用溫水給朵朵擦手：“蘅蘅，對不起。”我沒說話。他的道歉太輕了，輕得像片紙，
蓋不住三年的賬單，也蓋不住朵朵燒得通紅的臉。下午陳棠來送雞湯。她把保溫桶遞給我，
又塞給我個信封：“我哥說你跟媽吵了？”我把手機里的賬本照片給她看。
她翻到轉賬記錄那頁，眉頭皺成川字：“難怪小松上周買了新電動車——媽說他自己攢的錢，
合著是您的血汗錢。”她把信封往我手里按，“這五千你拿著，給朵朵買水果。
”我推回去：“不用。”“拿著。”她硬塞，“我媽偏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您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幫您說話。”林芳是下班后來的，手里提著超市的塑料袋，
里面裝著兒童退熱貼：“聽說朵朵住院了？”她把塑料袋塞給我，又往我兜里塞了兩千塊，
“我工資剛發，你先用。”我眼眶熱了：“姐，這……”“跟我客氣什么？”她拍我肩膀，
“你不是沒本事的人，真要撕破臉，別怕。”晚上朵朵睡了，我坐在床頭翻賬本。
藍皮封皮磨得起了毛邊，里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剛再婚時我怕算不清賬，
特意買了帶鎖的筆記本，后來鎖壞了，就用紅筆在封皮上寫“蘇蘅家計本”。手機突然亮了，
是陳硯發來的消息：“明天我調休，陪朵朵做檢查。”我盯著屏幕，
手指懸在“好”字上半天，終究沒回。第二天我去超市請假，
臨出門前把賬本鎖進床頭柜抽屜。下午三點接到陳硯電話，說朵朵情況穩定。
我買了粥往醫院趕，路過小區單元門時，碰見對門張阿姨。
她拎著菜籃子欲言又止：“小蘇啊，你家上午有動靜，
我還以為你在家……”我心里“咯噔”一聲。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
我就知道不對——門沒反鎖，平時我走時都會擰兩圈。推開門，床頭柜抽屜半開著。
我沖過去拉開抽屜——鎖著的藍皮賬本不見了。3.我蹲在抽屜前，手直抖。
那本跟了我三年的藍皮賬本，鎖得好好的，怎么就沒了？手機在兜里震動，
是陳棠發來的語音："蘅姐，我剛在小區廣場看見咱媽了，她懷里揣著個藍皮本子，
鬼鬼祟祟往家走——不會是你說的賬本吧？"我騰地站起來。朵朵住院這兩天，
周玉梅連個蘋果都沒拎來，今天倒有空溜回家翻我抽屜？鑰匙擰開對門張阿姨家的門，
她正剝蒜，見我進來就嘆氣："上午十點多，我聽見你家有翻抽屜的動靜。想著你上班去了，
硯子在醫院陪朵朵，就趴貓眼瞅了眼——是你婆婆，彎著腰在翻床頭柜。""謝謝您。
"我攥緊手機，指甲掐進掌心。趕到家時，周玉梅正坐在客廳嗑瓜子，腳邊堆著花生殼。
見我進來，她把茶幾底下的藍皮本子往身后藏："回、回來啦？"我沖過去拽本子。
她抓得死緊，指甲摳進我手腕："我幫你收拾屋子！你個當媳婦的，連婆婆碰你東西都計較？
""松手！"我吼得嗓子發疼。門"吱呀"一聲開了。陳棠提著公文包站在門口，
手里還舉著手機："媽，我剛在物業調了監控。十點零三分，您揣著賬本從咱家門出去，
十點零五分又回來——當我蘅姐是瞎子？"周玉梅臉漲得通紅："我就看看！又沒偷！
""沒偷你藏什么？"陳棠搶過我手里的本子，"蘅姐記個賬容易嗎？
朵朵發燒你說住院浪費錢，合著是想把錢省下來給小松買電動車？
"周玉梅梗著脖子："小松媳婦沒工作，倆孩子要養......""那蘅姐呢？
"陳棠把賬本拍在茶幾上，"朵朵幼兒園學費她交，你糖尿病藥她買，
全家水電費都是她掏——您兒子就出個房貸，好意思說養全家？"我盯著茶幾上的賬本，
封皮被周玉梅扯得皺巴巴。三年的賬，
從第一筆"朵朵奶粉280"到"婆婆降壓藥128"，全在里面。"晚上把陳硯叫回來。
"我摸出手機給陳硯發消息，"今天必須說清楚。"飯桌上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疼。
陳硯攥著賬本的手直抖，周玉梅縮在沙發角剝橘子，橘子皮扔得滿地都是。"這是銀行流水。
"我把打印好的單子拍在他面前，"你媽這三年，每個月往陳松賬戶轉一千五，雷打不動。
"陳硯翻到最后一頁："四萬六......""你弟弟上個月提的新電動車，一萬八。
"我指著流水單上的轉賬記錄，
"你媽說他自己攢的錢——合著是我的買菜錢、朵朵的補課費、你媽住院時我墊的三千塊，
湊起來給他買的車？"周玉梅"啪"地摔了橘子："當嫂子的幫襯小叔子怎么了？
我養你陳硯二十八年，花你媳婦幾個錢怎么了？""您養我？"陳硯突然站起來，聲音發顫，
"我十六歲去公交公司當學徒，您拿我工資供小松上大學。我結婚時您說沒錢，
蘅姐拿自己十萬存款付的裝修費。現在朵朵病了您說住院浪費，您怎么不說說，
您給小松的錢，夠朵朵住十回院？"周玉梅愣住了。她大概沒想到，
平時唯唯諾諾的大兒子會吼她。陳棠推了推我："蘅姐，叫李叔來。
"社區調解員李建國來的時候，手里還拎著保溫杯。他翻完賬本和流水單，
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周大姐，法律上兒媳沒義務給婆婆養老。蘅丫頭能掏三年錢，是情分。
您現在又要三千養老費，又偷偷貼小兒子，換誰能受著？
"周玉梅嘴還硬："我是他親媽......""親媽也不能當吸血鬼。"陳硯打斷她，
"蘅蘅和朵朵是我家，您要是想在這兒住，就好好對她們。不然......"他頓了頓，
"不然我租房給您住。"屋里靜得能聽見掛鐘滴答聲。周玉梅盯著自己摳破的指甲，
突然抹起眼淚："我就是看小松過得難......""難？"我冷笑，
"他媳婦在家當全職太太，您幫襯；我帶著朵朵上班，您還要算計。行，
今天把話說開——以后家里開支我只記我和朵朵的，您和陳硯的賬，自己算。
"我抽出賬本里的藍皮封皮，"刺啦"一聲撕成兩半。碎紙片飄落在周玉梅腳邊，
像三年里那些沒說出口的委屈，終于落了地。晚上朵朵退燒了，趴在我肩頭啃蘋果。
陳硯蹲在地上收拾橘子皮，周玉梅站在廚房門口，欲言又止。
我余光瞥見她往洗碗池里倒了洗潔精，把中午的碗一個個泡上。風吹得窗紗動了動，
送來樓下的蟬鳴。這次，沒再聽見"我兒子養的家"那句刺人的話。4.賬本撕了的第二天，
周玉梅把我晾在陽臺的校服熨得平平整整。第三天，她買了朵朵愛吃的草莓，
洗得晶瑩剔透后裝在玻璃碗里。第四天，她甚至主動說：“今天我來燒紅燒肉。
”油星濺到她手背上，她咬著牙沒喊疼。我蹲在客廳給朵朵扎小辮子，
用余光瞥見她躲在廚房接電話。她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手指絞著圍裙角，
聲音壓得像蚊子叫：“再等等……我這不正想辦法嗎？”“奶奶，我要喝酸奶！
”朵朵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周玉梅手一抖，手機“啪”的一聲掉在瓷磚上。
她彎腰撿手機的時候，我看見屏幕上顯示著“小松”兩個字——是陳硯的弟弟，
她最寶貝的小兒子。“媽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晚上，我給陳硯捏肩膀。他開了一天公交車，
肩頸硬得像塊石頭。他揉著太陽穴說：“她說老家王嬸兒家孫子要結婚，可能想隨禮。
”我沒接話。王嬸兒家在山東，周玉梅連人家孫子長什么樣都沒見過。
真正讓我警覺的是林秀蘭。那天我下班拎著菜往單元樓走，她從樓梯口閃了出來，
扯住我的袖子說：“小蘇啊，我昨兒在銀行看見你婆婆了。”“她去取錢？
”我把菜換到左手拿著。“不是取錢。”林秀蘭壓低聲音說，“我聽見她問大堂經理，
說‘房子寫了我兒子兒媳名字，能不能公證成我兒子一個人的？
’那經理還說要產權人都到場，她臉當時就黑了。”血“嗡”的一聲沖上頭頂。
那套房是我婚前出了十萬裝修費，陳硯出首付買的，房產證上寫著我倆的名字。
我幾乎是小跑著回家，翻遍了抽屜、保險柜、床底——房產證不見了。“媽，房產證呢？
”我捏著空了的文件袋，站在客廳里問。周玉梅正在給朵朵削蘋果，
刀“當啷”一聲掉在茶幾上，說：“放我這兒呢。”她擦了擦手，“防著你哪天帶著錢跑了。
”“跑？”我氣笑了，“朵朵在這兒，我的工作在這兒，我往哪兒跑？
”陳硯從廚房探出頭來，圍裙還系著，說：“媽，你把證還給蘅蘅吧……”“閉嘴！
”周玉梅瞪著他，“你娶媳婦才幾年？我養你二十八年！”陳硯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解圍裙的手在發抖，可我沒心思哄他——當務之急是把證拿回來。
那晚我翻出購房合同、身份證、結婚證，攤了一床。陳硯湊過來問：“要我幫忙嗎？
”“你明早不是早班？”我把資料塞進帆布袋，“睡吧。”他沒動，喉結動了動，
說：“蘅蘅，我……”“我知道。”我拍拍他的手背，“明天我去房管局補辦。
”陳棠請了半天假陪我。她把電動車騎得飛快，說：“我早說我媽不安分，你偏信她裝可憐。
”房管局的人查了底檔，說可以補辦。我填完表，又加了一句：“麻煩把共有情況備注清楚。
”工作人員抬頭看著我說：“您是要加份額約定？”“對。”我盯著他的筆尖，
“我占百分之六十，陳硯占百分之四十。”陳棠捅了捅我說：“你是不是太狠了？”“不狠。
”我想起這三年買菜的小票、朵朵的學費單、周玉梅轉錢給小兒子的記錄，
“我得讓有些人知道，真心換真心，換不來就換刀。”新房產證到手那天，
周玉梅正蹲在陽臺擇菜。我把紅本本拍在她面前，說：“以后這證我自己收著。
”她指尖發白，擇好的菜撒了一地，說：“你……你這是防著我們陳家？”“我防的是算計。
”我彎腰撿菜，“媽，我不是怕你鬧，我是怕你不懂什么叫底線。”晚上，
朵朵趴在新證上畫彩虹，陳硯把工資卡塞進我手里，說：“以后家里錢歸你管。”我沒接，
他急了：“我是說真的，蘅蘅，之前是我沒用……”我捏了捏他的掌心，
說：“先把你媽的思想工作做通。”門鈴就是這時候響的。周玉梅猛地站起來，
圍裙都沒解就去開門。我聽見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姐，我車拋錨了……”“小松？
”陳硯也站了起來。透過貓眼，我看見一個穿著褪色T恤的男人，
手里拎著一個破行李箱——是周玉梅的小兒子，陳松。周玉梅腰板挺得筆直，
聲音里都帶著笑：“快進來快進來，家里有你愛吃的紅燒肉……”我抱起朵朵，
看了眼茶幾上的新房產證。蟬鳴聲透過紗窗鉆了進來，這次，我沒再心軟。
5.門鈴響的時候我正給朵朵熱牛奶。周玉梅解著圍裙沖過去的架勢，
比我接女兒放學跑過三條街還急。“小松快進來！”她提高嗓門，“媽昨天剛買了肋排，
正燉著紅燒肉呢。”陳松提著破舊的行李箱走進來，褪色的藍色T恤腋窩處沾著機油。
他沖我點點頭：“嫂子。”又蹲下來逗朵朵，“小侄女長高了啊？”朵朵往我腿后面躲，
攥著我的衣角小聲說：“媽媽，我想喝牛奶。”我摸了摸保溫壺，還是溫的。
轉身要去廚房拿杯子，
眼角的余光瞥見周玉梅從冰箱里拿出一盒兒童牛奶——那是今早我特意給朵朵買的，
盒蓋上還貼著“朵朵專屬”的便利貼。“小松，你坐車累了吧？”她把牛奶塞到陳霖手里，
“快補補。”陳霖沒有推辭，擰開蓋子仰頭喝了半盒。朵朵扁著嘴扯我的褲腳：“媽媽，
我的牛奶……”我蹲下來給她擦眼淚：“朵朵乖，媽媽明天再買。
”周玉梅已經開始收拾客房了。她把朵朵的拼圖盒往地上一倒，
塑料片嘩啦嘩啦撒了一地：“這屋朝陽，小松住正好。”我捏著朵朵的手走過去：“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