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剖室的夜手術燈在凌晨三點十七分突然熄滅。林夏的解剖刀懸在半空中,
刀刃上還沾著死者的胃內容物。不銹鋼解剖臺在應急燈的紅光里泛著冷意,
她后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就像有人正貼著她的耳朵呼吸。“誰?
”橡膠手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轉身時撞翻了身后的器械盤。金屬鑷子滾落在地的聲音里,
她看見停尸柜最下層的抽屜正在緩緩打開。白色布單下露出半只手,皮膚青灰,
指甲縫里嵌著暗紫色泥垢。林夏倒退兩步,后腰抵在冰冷的臺面上。這具尸體她下午剛驗過,
是個溺亡的少女,右手小指斷過——但此刻那只手正慢慢蜷曲,像是要抓住什么?!斑青薄?/p>
應急燈也滅了。解剖室陷入徹底的黑暗。林夏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還有布料摩擦的窸窣響。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帶著潮濕的水草味,
還有若有若無的童謠:“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她摸到后腰處的手術刀,
指尖剛觸到刀柄,突然有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冷粘膩,
指腹上有明顯的老繭——和下午驗尸時接觸到的觸感一模一樣。
“救……”破碎的音節卡在喉嚨里。林夏看見解剖臺上方浮起兩張人臉,
一張是少女青白腫脹的臉,另一張……是她母親。母親的臉潰爛不堪,
右眼黑洞洞的沒有眼球,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正對著她笑?!鞍?!
”手術刀劃破橡膠手套,在掌心割出一道血口。林夏猛地驚醒,發現自己趴在解剖臺上,
冷汗浸透了白大褂。原來只是個噩夢,但掌心的刺痛如此真實——她抬起手,
看見掌紋里真的滲著血珠,就像被什么東西抓過?!傲址ㄡt,尸體解剖記錄需要你簽字。
”實習醫生小周推開門,“對了,剛才傳達室說有你一個快遞?!笨爝f盒方方正正,
牛皮紙上印著“安寧精神病院”的字樣。寄件人一欄是空白,
拆開后里面只有一本紅色封面的筆記本,
封皮上用黑筆寫著“林月如”三個字——那是她母親的名字。母親已經死了二十年。
筆記本內頁的紙張泛黃發脆,字跡被水漬暈開,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
林夏的手指在紙頁上顫抖,
直到看見最后一頁夾著的照片——穿著護士服的母親站在一棟哥特式建筑前,
身后鐵門上掛著“安寧醫院”的木牌,門內的槐樹下,隱約有個穿病號服的人影。
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七月十五,千萬不要去地下室。第二章 消失的檔案“林法醫,
你臉色很差。”小周遞來一杯黑咖啡,“昨晚又做噩夢了?”林夏捏緊咖啡杯,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自從七歲那年親眼看見母親跳樓,她就常常夢見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
站在頂樓邊緣對她笑。心理醫生說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但沒人知道,
她從十歲開始就能看見鬼魂——那些渾身濕淋淋的、肢體扭曲的“東西”,
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拔覜]事。”她把筆記本塞進抽屜,
“下午要去安寧醫院調取檔案,你和我一起去。”安寧精神病院坐落在郊區的槐樹林里,
外墻爬滿常春藤,鐵門上掛著“危房勿近”的警示牌。傳達室的老頭看見林夏遞來的工作證,
渾濁的眼珠突然瞪大,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姑娘,這地方十年前就封了,
你要查什么?”“二十年前這里發生過火災,我母親當時是這里的護士。
”林夏不動聲色地掙脫,“醫院的檔案應該還在吧?”老頭的喉結滾動,
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他轉身在柜子里翻找,拿出一串銹跡斑斑的鑰匙:“三樓檔案室,
別去地下室。”走廊里彌漫著霉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氣息,墻皮剝落露出暗紅色磚塊,
就像凝固的血痂。林夏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發出空曠的回響。
她數著門牌走過第二十三間病房,忽然聽見里面傳來指甲抓撓玻璃的聲音?!坝腥藛??
”小周臉色發白,“這里不是封了嗎?”抓撓聲戛然而止。林夏摸向腰間的手電筒,
光束掃過鐵欄桿時,看見一張貼在玻璃上的臉——皮膚潰爛流膿,眼球凸出,
正對著她緩緩咧開嘴,露出帶血的牙齒?!鞍?!”小周踉蹌著后退,撞翻了墻角的氧氣瓶。
巨大的聲響中,林夏定睛再看,病房里只有積灰的床架和碎玻璃?!笆腔糜X。
”她深吸一口氣,“可能是空氣中的霉菌導致神經紊亂。”三樓檔案室的門鎖已經銹死,
林夏用瑞士軍刀撬開鎖扣時,聽見樓下傳來鐵門吱呀打開的聲音。她下意識探頭望去,
只見樓梯間的陰影里,有個穿病號服的女人正慢慢抬頭,露出半張焦黑的臉?!皨??
”檔案盒砸在地上的聲音驚醒了她。林夏彎腰去撿散落的文件,
目光突然被一份泛黃的病歷吸引:患者編號07,姓名蘇小小,診斷為精神分裂癥,
治療方案:腦葉白質切除術。手術時間1995年7月15日,主刀醫生——沈巍。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她翻到病歷最后一頁,
看見貼在上面的照片:扎雙馬尾的少女穿著病號服,站在槐樹下微笑,右小指纏著紗布。
正是昨天解剖的那具尸體。第三章 槐樹下的秘密太平間的冷柜傳來規律的嗡鳴。
林夏掀開白布,盯著少女右手小指上的疤痕。和病歷照片上的位置一模一樣,
連疤痕形狀都分毫不差。“不可能……”小周臉色慘白,“她明明是上周溺亡的,
怎么會二十年前就在安寧醫院?”林夏的指尖撫過尸體腕部,那里有一塊暗紅色胎記,
形如扭曲的藤蔓。她突然想起母親筆記本里的一段話:“7月14日,
沈醫生說要給07號做新的實驗,他說能讓靈魂脫離肉體……”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未知號碼發來一條彩信。點開后是段模糊的視頻:深夜的醫院走廊,鏡頭劇烈晃動,
能聽見女人的喘息聲。畫面突然對準墻面,手電筒光里,有人用血寫著“救救我們”,
落款是“林月如”。視頻最后三秒,鏡頭掃過一扇鐵門,
門把手上掛著生銹的銅牌——地下室。“林法醫,院長叫你去辦公室?!弊o士突然推門進來,
嚇了兩人一跳。林夏迅速關掉手機,注意到護士胸前的工牌:張敏,精神科護士長。
這個名字在母親的筆記里出現過,后面畫著問號。院長辦公室飄著濃重的檀香。
沈巍坐在真皮椅上,金絲眼鏡后目光溫和:“聽說你在查安寧醫院的舊檔案?
那地方十年前就因火災封閉了,你母親當年……是個很盡責的護士。
”“火災原因查清楚了嗎?”林夏直視他的眼睛,“我母親為什么會在起火當晚出現在那里?
”沈巍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警方說是電路老化。林法醫,人總該向前看,
沉湎于過去……容易看見不該看的東西。”離開醫院時天已經黑了。林夏坐在車里,
翻出母親的筆記本。最新的記錄停在1995年7月14日:“他們在地下室做人體實驗,
07號已經三天沒進食了。沈醫生說實驗就要成功,
可我看見她的眼睛里有兩個瞳孔……”車載廣播突然響起雜音,
隨后傳出刺耳的童謠:“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后視鏡里,
后排座位多了個穿病號服的女孩。她的右小指斷了一截,正對著林夏微笑,
眼白里滲出鮮血:“姐姐,你能看見我對不對?他們說只要找到能看見的人,
就能出去了……”林夏猛踩剎車,輪胎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她回頭望去,后排空無一人,
只有槐樹葉在夜風里沙沙作響。第四章 雙瞳七月十四,中元節前夜。
林夏站在安寧醫院鐵門前,月光穿過槐樹的枝椏,在地面投下斑駁的陰影,
像無數只張開的手。她摸出白天從檔案室順來的鑰匙,鐵銹掉在手背上,癢得讓人發毛。
主樓大廳的吊扇在吱吱轉動,明明沒有電。林夏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墻壁時,
看見有人用指甲刻下的無數“救”字,最新的一道還帶著血痕。地下室的鐵門半開著,
腐肉的氣味混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臺階上有新鮮的拖拽痕跡,
她數到第十九級時,腳邊突然滾過一顆球體——那是顆人類眼球,虹膜上布滿血絲,
正死死盯著她。“?。 彼咱勚鲎?,掌心觸到黏膩的液體。借著手電筒光,
她看見墻上用血寫著“715”三個數字,旁邊畫著類似眼睛的符號,
瞳孔里有兩個重疊的人影。解剖刀從袖中滑落,被她穩穩握住。
地下室里排列著不銹鋼手術臺,墻上掛著生銹的骨鋸和鑷子,角落有個巨大的玻璃罐,
里面漂浮著幾具畸形的胎兒標本。林夏的心臟狂跳,
直到看見最里面的鐵籠——籠子里蜷縮著一個女人,長發遮住臉,
手腕和腳踝戴著生銹的鐐銬。聽見腳步聲,她緩緩抬頭,
林夏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母親的臉,左眼球突出眼眶,右臉布滿燒傷疤痕,
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靶∠?,快跑……”母親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帶著氣泡破裂的嘶響,“他們在找能看見的人……”頭頂突然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
林夏抬頭,看見天花板上倒掛著十幾具尸體,每具尸體的右眼都被剜去,
空洞的眼窩里伸出黑色的觸須,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著血水?!白プ∷?。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夏轉身,看見沈巍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注射器,
張敏護士長舉著電擊棒,正從樓梯上走下來。在他們身后,還有幾個穿病號服的人影,
正是這幾天在醫院里遇到的“患者”。母親突然撲過來,用身體擋住注射器。林夏這才發現,
母親的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膝蓋以下還在滴著黑水——她早就死了,
現在只是執念不散的鬼魂?!白?!”母親推她的力道大得驚人,林夏撞開鐵門沖進走廊,
身后傳來沈巍的冷笑:“你以為逃得掉嗎?當年你母親就是想把實驗記錄帶出去,結果呢?
她的腦子現在還泡在福爾馬林里。”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月光。林夏縱身躍出,
卻在落地瞬間看見槐樹下的景象——無數雙眼睛從泥土里睜開,
每只眼睛的瞳孔里都映著她的臉,而母親的尸體就埋在樹下,
右手死死攥著一本染血的筆記本。第五章 實驗體劇烈的頭痛將林夏從昏迷中扯醒。
她發現自己躺在地下室的手術臺上,雙手被皮帶固定,頭頂的手術燈刺得眼睛生疼。
沈巍戴著橡膠手套,正在調試電鉆,張敏舉著攝像機,鏡頭紅光閃爍。“歡迎來到真相時刻,
林法醫?!鄙蛭∮描囎訆A起一塊紗布,擦拭她額頭的冷汗,“你知道為什么你能看見鬼魂嗎?
因為你母親當年參與了我們的實驗,
她把改良后的藥劑注射進了子宮——你從胚胎時期就已經是實驗體了。”林夏拼命掙扎,
皮帶在手腕上磨出血痕。她看見墻角的玻璃柜里,擺著十幾個標有年份的玻璃瓶,
里面裝著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人腦,其中一個瓶子上貼著“林月如”的標簽。
“1995年的實驗失敗了,那些鬼魂失控了?!鄙蛭∧闷鹗中g刀,
在她手臂上輕輕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滲出來的瞬間,空氣中浮現出幾團模糊的影子,
“但你不一樣,你能同時存在于現世和靈界,就像一扇門——我們需要你的腦子,
打開那扇門?!睆埫敉蝗话l出短促的尖叫。林夏轉頭,看見母親的鬼魂穿過墻壁,
她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臉上卻帶著決絕的表情。其他鬼魂也跟了進來,
那些在實驗中死去的患者,他們的眼球在眼眶里轉動,手指變成尖利的骨爪?!靶∠模?/p>
快跑……”母親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去三樓,
找07號的病歷……”手術臺的皮帶突然斷裂。林夏在鬼魂們撲向沈巍的瞬間翻身滾下地,
抓起墻角的滅火器砸向攝像機。鏡頭碎裂的瞬間,
她看見自己的眼睛——右眼球中央裂開一道縫,露出里面金黃的豎瞳,就像某種爬行動物。
走廊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林夏跌跌撞撞地沖上三樓,檔案室的窗戶開著,
夜風卷著病歷在空中飛舞。她在滿地文件中爬行,終于找到標有“07”的檔案袋,
里面掉出一張泛黃的合影:母親和沈巍站在實驗室里,中間是戴著手銬的蘇小小,
三人臉上都帶著瘋狂的笑意。照片背面寫著:“7月15日,實驗成功,靈魂可以脫離肉體,
但需要載體?!睒窍聜鱽砩蛭〉呐?。林夏抓起檔案袋沖向天臺,身后的鬼魂們發出尖嘯,
它們的身體穿過墻壁,指甲在她后頸劃出灼熱的痕跡。天臺鐵門突然打開,
月光中站著一個穿白裙的女孩,正是蘇小小,她的右小指還在滲血,
眼白里的血絲已經蔓延到瞳孔。“你終于來了。”蘇小小的聲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
“我們等了二十年,等一個能看見我們的人,來當我們的眼睛。”林夏后退半步,
腳底碰到天臺邊緣的防護欄。沈巍的腳步聲已經沖上樓梯,
鬼魂們在她身后凝聚成黑色的霧墻。蘇小小伸出手,指尖長出尖利的爪子:“別怕,
很快就不痛了……”母親的鬼魂突然從霧墻中沖出,她抱住蘇小小,
轉頭對林夏露出微笑:“跑!去地下室,毀掉那個鏡子!”林夏轉身就跑,
聽見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地下室的鐵門已經敞開,她沖進去的瞬間,
看見正中央擺著一面巨大的青銅鏡,鏡面里映出無數重疊的鬼魂,
每只鬼魂的手上都戴著和她一樣的銀鐲子——那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霸瓉砟阍谶@里。
”沈巍的手抓住她的頭發,將她按在鏡子前,“看看你自己,多么完美的實驗體。
”林夏抬頭,看見鏡中的自己右眼變成了豎瞳,皮膚下有黑色的血管在蠕動。
沈巍舉起手術刀,刀尖對準她的右眼,就在這時,銀鐲子突然發燙,
鏡面上浮現出母親的血書:“打破鏡子,毀掉中樞!”她用盡全身力氣撞向鏡子,
青銅碎片劃過臉頰,鮮血滴在鏡面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整個地下室開始震動,
鬼魂們的尖嘯聲震耳欲聾,沈巍的臉扭曲成怪物的模樣,他的身體開始透明,
露出里面糾纏的黑色觸須?!澳阋詾檫@樣就能結束?”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刺耳,
“我們已經在你的血液里了,總有一天……”鏡子徹底碎裂的瞬間,
林夏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身體里被抽走。她摔倒在碎片中,看見母親的鬼魂飄過來,
輕輕撫摸她的頭發。遠處傳來警笛聲,張敏的哭喊聲越來越近?!靶∠?,
對不起……”母親的聲音漸漸模糊,“忘了這里,好好活下去……”當警燈照亮地下室時,
林夏看見滿地的青銅碎片,每一片里都映著她的臉,右眼的豎瞳正在慢慢消失。
蘇小小的尸體躺在角落,手里攥著半塊鏡子,嘴角凝固著詭異的微笑。三個月后,
林夏在整理母親遺物時,發現銀鐲子內側刻著一行小字:“715,地下室,鏡中眼。
”她摸向自己的右眼,那里現在和普通人無異,但每當月圓之夜,
她仍能看見鏡中閃過的豎瞳,以及某個穿白大褂的模糊身影。
安寧醫院舊址在那年冬天被徹底拆除,施工隊在槐樹下挖出多具骸骨,
其中一具手上戴著和林夏相同的銀鐲。當推土機碾過地下室時,
有人說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隱約的童謠:“小兔子乖乖,
把門兒開開……”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林夏站在新建的花園里,看著孩子們在陽光下奔跑。
她知道,有些黑暗永遠不會消失,但至少,這一次,她守住了自己的眼睛——以及靈魂。
第六章 鏡碎之后暴雨在深夜十點砸向窗臺。林夏盯著辦公桌上的銀鐲子,
金屬表面映出她微蹙的眉。自從三個月前從安寧醫院逃脫,這枚鐲子就再沒發燙過,
但今夜它突然變得灼手,鐲面上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像蛛網般向中心蔓延。
“?!笔中g刀從不銹鋼盤滑落,在寂靜的解剖室里格外刺耳。林夏摸向腰間的手電筒,
光束掃過停尸柜時,看見第七層抽屜縫隙里露出一角碎花布料——那是母親下葬時穿的襯衣。
“不可能……”她的聲音被雷聲掩蓋。停尸柜里存放的都是無人認領的尸體,
母親的骨灰早在二十年前就撒入了江里。當她伸手拉開抽屜,
腐肉的氣味混著茉莉花香撲面而來,尸體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
右手腕內側有和她一樣的藤蔓狀胎記。尸體突然睜眼,渾濁的眼球轉向她,
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姐姐,鏡子碎了,但眼睛還在……”林夏后退半步,
后腰抵在解剖臺上。她認出這是安寧醫院的03號患者,
三個月前在地下室被鬼魂撕成碎片的女人。此刻她的脖子上纏著斷裂的銀鐲子,
傷口處蠕動著黑色的蛆蟲?!八鼈冊谡倚碌溺R子……”女人的手指抓住林夏的手腕,
指甲刺進皮膚,“去舊圖書館,那里有扇通往過去的門……”停尸房的燈在這時熄滅。
林夏聽見布料摩擦聲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只手從停尸柜里伸出,
每只手上都戴著破碎的銀鐲。她轉身撞開安全出口,暴雨瞬間澆透全身,
遠處的舊圖書館在閃電中露出尖頂,像座陰森的墓碑。
舊圖書館的鐵門掛著“1995年7月15日后禁止入內”的木牌。林夏用瑞士軍刀撬鎖時,
發現門鎖上纏著帶血的紗布,和蘇小小右小指上的一模一樣。門內飄來霉味和鐵銹味,
樓梯間的墻壁上用指甲刻著連續的“715”,每個數字里都嵌著眼睫毛。
二樓閱覽室的落地窗破了個大洞,雨水灌進來泡爛了書架。林夏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滿地狼藉,
突然停在中央的圓形地毯上——那里有個直徑兩米的銅盤,刻著復雜的符文,
中心是只睜開的眼睛,瞳孔里嵌著半塊青銅鏡碎片?!爱斷ァ?。銀鐲子突然斷裂,
半塊碎片掉在銅盤上。林夏看著自己手腕上滲出的血珠,滴在鏡面上的瞬間,
銅盤發出低沉的嗡鳴,四周的書架開始劇烈震動,無數本病歷從書中滑落,
每本封面上都印著“鏡中眼實驗報告”。她撿起最近的一本,里面夾著母親的工作證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大褂,嘴角上揚的弧度與沈巍在合影中的笑容如出一轍。
報告第一頁寫著:“實驗體07號已具備靈魂剝離能力,需尋找現世載體,
建議使用血緣至親……”身后傳來皮鞋踩水的聲音。林夏轉身,
看見沈巍穿著濕漉漉的白大褂,胸前插著半截手術刀,傷口處露出黑色觸須:“你果然來了,
林月如的女兒,我們的完美容器?!便~盤的符文開始發光,鏡碎片中浮現出無數鬼魂的臉。
沈巍的手抓住林夏的肩膀,她聞到他身上混合著福爾馬林和腐肉的氣味,
看見他的瞳孔里映著自己驚恐的臉——右眼又出現了豎瞳,比三個月前更大更清晰。
“當年你母親自愿成為實驗體,她想看看人死后的世界?!鄙蛭〉穆曇衾飵еB的溫柔,
“現在輪到你了,用你的眼睛,打開那扇門……”林夏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鉆進她的右眼,
劇痛讓她幾乎昏厥。她摸到口袋里的手術刀,
毫不猶豫地刺向沈巍的咽喉——刀刃穿過他的脖子,黑色液體噴在銅盤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沒用的……”沈巍的身體開始崩潰,觸須纏上林夏的腳踝,“我們是鏡中的倒影,
除非你毀掉所有碎片……”銅盤中央的鏡碎片突然爆發出強光。
林夏看見母親的鬼魂從碎片中走出,她的身體透明如蟬翼,手中握著另一塊碎片:“小夏,
把碎片拼起來,只有這樣才能結束……”窗外響起炸雷。林夏顫抖著撿起地上的碎片,
在銅盤上拼出完整的鏡面。當最后一塊碎片卡入位置,所有鬼魂的尖叫聲達到頂點,
沈巍的觸須松開她的腳踝,化作黑色煙霧消散。
鏡面中映出1995年7月15日的場景:母親穿著護士服,將注射器推入蘇小小體內,
沈巍在一旁記錄,窗外的槐樹下站著許多穿病號服的人,他們的眼睛里都有兩個瞳孔。
“對不起,小夏……”母親的鬼魂伸手觸碰鏡面,“我以為能控制住,
但那些靈魂太餓了……”鏡面開始龜裂。林夏看見母親的臉在裂痕中破碎,她終于明白,
母親不是受害者,而是幫兇。但此刻,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的鬼魂被吸入鏡面,
化作無數光點消失。銅盤的嗡鳴停止了。林夏癱坐在滿地碎片中,聽見遠處傳來警笛聲。
她摸向自己的右眼,豎瞳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鏡碎片劃傷留下的疤痕,形如一道淚痕。
離開舊圖書館時,雨停了。林夏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將銀鐲子的碎片扔進垃圾桶。
她知道,沈巍的話沒錯,鏡碎片可能還散落在各地,但至少,這一夜之后,
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容器。手機在這時震動,未知號碼發來一條短信:“第十七塊碎片,
在市立醫院太平間。”林夏攥緊手機,指甲陷入掌心。她抬頭望向黎明前的天空,
仿佛看見無數雙眼睛在云層后閃爍。這場與鏡中世界的戰爭,似乎才剛剛開始。
第七章 太平間的夜班市立醫院太平間的熒光燈在凌晨一點十七分開始頻閃。
林夏踩著消毒水味走進停尸間,金屬冷柜的編號在忽明忽暗中跳動,像某種瀕死的脈搏。
她摸到口袋里的手術刀,指尖劃過刀柄上的防滑紋——這是從解剖室順來的,
刀刃上還刻著“林”字?!罢垎栍腥藛??”她的聲音在冷柜間回蕩。
值班表上寫著今晚的管理員是“陳永年”,但登記臺后只有半杯冷透的茶水,
杯壁上凝著幾個黑色指紋,形狀像蜷縮的蜘蛛。第三排冷柜傳來異響。
林夏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編號B-17時,看見柜門縫隙里滲出黑色液體,
帶著腐肉和茉莉花香——和母親鬼魂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斑青!惫耖T突然彈開,
白色布單下露出半截手臂,皮膚青灰,手腕內側有藤蔓狀胎記。林夏后退半步,
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車。當啷聲中,她看見尸體的手指在動,指甲縫里嵌著半塊青銅鏡碎片。
“拿走碎片……”尸體的喉嚨發出咯咯聲,林夏認出這是舊圖書館里的03號患者,
“管理員……他有第十塊碎片……”停尸間的門在這時“砰”地關上。林夏轉身,
看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陰影里,手里把玩著一串鑰匙,
鑰匙鏈上掛著枚青銅鏡碎片——和她在舊圖書館見過的一模一樣。“林法醫,久仰大名。
”男人走進光里,左臉有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傷疤,“我是陳永年,這里的管理員,
也是安寧醫院的舊員工?!绷窒牡氖智那拿蜓g的防狼噴霧。
陳永年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傷疤上,嘴角揚起冷笑:“你母親沒告訴你,
鏡碎片需要用活人血來激活嗎?看看你身后?!彼偷鼗仡^,只見所有冷柜門都敞開著,
尸體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每具尸體的右眼都嵌著鏡碎片,瞳孔里映著她的倒影。
03號患者的手抓住她的肩膀,皮膚下有硬物在蠕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當年沈醫生說鏡中世界是天堂,”陳永年把玩著碎片,血珠滴在地上發出滋滋聲,
“但我們進去后才發現,那是個擠滿餓鬼的牢籠。林月如答應幫我們找新容器,
結果她自己先跑了……”林夏感覺有冰涼的手指劃過后頸。她看見母親的鬼魂在冷柜間飄蕩,
這次她穿著實驗服,手里拿著注射器,臉上帶著和沈巍一樣的瘋狂笑意。
記憶突然翻涌:七歲那年,她偷偷跟著母親到醫院,看見穿白大褂的人們圍著鏡子跳舞,
鏡中伸出無數只手,每只手上都戴著銀鐲?!靶∠?,你看,媽媽找到了最完美的容器。
”母親的聲音從過去傳來,與陳永年的現實重疊。林夏猛地推開03號患者,
手術刀劃破對方的手腕,黑色血液濺在鏡碎片上,發出尖銳的蜂鳴。所有尸體同時轉頭,
鏡碎片在他們眼中亮起紅光。陳永年的傷疤開始滲血,他痛苦地跪倒在地,
碎片從他手中滑落,滾向林夏腳邊?!澳米咚槠 蹦赣H的鬼魂突然撲過來,
這次她的表情充滿悔恨,“毀掉它,還有圖書館地下的……”警報聲在這時響起。
林夏抓起碎片塞進背包,撞開緊急出口沖進樓梯間。身后傳來尸體倒地的悶響,
陳永年的嘶吼變成了野獸般的咆哮。她跑到負一層時,
看見墻上貼著泛黃的尋人啟事:“陳永年,安寧醫院護工,1995年7月15日失蹤。
”手機在背包里震動。林夏掏出手機,
發現短信來自母親的舊號碼:“太平間第三排倒數第二個冷柜,里面有你父親的東西。
”她愣在原地。父親在她三歲時就病逝了,母親從未提過他與安寧醫院的關聯。
冷柜編號D-14的鎖已經生銹,林夏用手術刀撬開鎖扣,白布單下是個金屬盒子,
盒蓋上刻著和銀鐲一樣的藤蔓花紋。盒子里有張泛黃的照片:父親穿著白大褂站在槐樹下,
旁邊是年輕的沈巍和母親,三人手中舉著青銅鏡碎片。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鏡中眼計劃,
第17號實驗體成功存活。”遠處傳來腳步聲。林夏迅速收好盒子,碎片在背包里發燙,
仿佛有生命般跳動。她摸向自己的右眼,傷疤處傳來輕微的刺痛,
鏡中世界的低語再次在耳邊響起,這次她聽清了內容:“第十七塊碎片歸位,
容器即將完整……”走出醫院時,天已經破曉。林夏看著手中的碎片,
它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幽藍,邊緣映出她半張臉,右眼的傷疤正在滲出黑血。手機再次震動,
新短信只有三個字:“博物館?!彼ь^望向街對面的市立博物館,
古希臘風格的門廊上爬滿常春藤,正門上方的石雕眼睛似乎在跟著她轉動。林夏知道,
下一塊碎片就在那里,而等待她的,可能是比鬼魂更可怕的真相——關于她自己,關于母親,
關于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噩夢般的實驗。
第八章 鏡神的祭品市立博物館的旋轉門在正午十二點整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林夏摸著背包里的青銅碎片走進大廳,古希臘展廳的穹頂透進冷白的天光,
照亮了中央那尊三米高的阿爾忒彌斯雕像。她的目光被雕像手中的銅鏡吸引,鏡面蒙著灰,
但仍能映出參觀者扭曲的臉?!澳茫枰v解嗎?”穿制服的管理員突然出現,
嚇得她后退半步。男人左胸別著工作牌:“楊辰,文物修復師”。他的聲音溫和,
卻讓林夏想起沈巍推注射器時的語調。“我想看看你們的銅鏡展品?!绷窒奈站o背包帶,
“特別是古希臘時期的?!睏畛教裘迹骸澳鷮︾R神崇拜感興趣?
我們確實有面公元前五世紀的美杜莎之鏡,不過在修復中,不對外開放。”他轉身時,
后頸露出月牙形疤痕,和母親筆記里提到的“實驗體標記”一模一樣。
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亮著綠光。林夏跟著楊辰穿過陳列柜,玻璃罩里的青銅鏡碎片依次閃過,
每塊都讓她右眼的傷疤發燙。當經過標有“1995年出土文物”的展柜時,
她看見里面擺著半塊銀鐲,和她母親的那枚紋路相同?!暗搅?。”楊辰推開修復室的鐵門,
霉味中混著銅銹味。工作臺中央擺著塊覆蓋著白布的圓形物體,
邊緣露出蛇形雕紋——正是美杜莎之鏡。“修復時發現鏡面有層特殊涂層,”楊辰戴上手套,
“像是用人血和某種礦物混合而成,您看這里?!彼崎_白布一角,
林夏倒吸冷氣——鏡面上蝕刻著和安寧醫院地下室相同的符文,中心是只閉合的眼睛,
睫毛間夾著半塊碎片?!暗鹊?!”她伸手去碰碎片,楊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林法醫,
這么著急?你母親沒告訴過你,鏡神需要祭品嗎?”修復室的燈全部熄滅。
林夏聽見布料撕裂聲,楊辰的制服下露出蒼白的皮膚,后頸的疤痕正在裂開,伸出黑色觸須。
她想起母親筆記里的話:“鏡神信徒會割開后頸,讓靈魂與鏡面相通。
”“1995年那場火災,是你們放的吧?”她后退到工作臺邊,指尖觸到冰冷的鑷子,
“想銷毀實驗證據,結果被鬼魂反噬。”楊辰的臉開始融化,
皮膚下蠕動著無數細小的鏡面碎片:“林月如拿走了最重要的第十七塊碎片,
我們找了二十年……??!”鑷子刺進他的肩膀,黑色血液濺在鏡面上,符文突然發出紅光。
林夏看見鏡中浮現出母親年輕時的影像,她穿著古希臘式白袍,跪在祭壇前,
沈巍和父親站在兩側,手中捧著燃燒的火把?!耙匝獮橐?,
以魂為祭……”母親的聲音從鏡中傳來,與現實重疊,“小夏,原諒媽媽,
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活下去……”鏡面突然裂開,無數只手從裂縫中伸出,
每只手上都戴著染血的銀鐲。林夏被拽向鏡面,右眼的傷疤劇痛,她看見鏡中世界里,
無數鬼魂正在啃食太陽,而中央的祭壇上,擺著她的心臟?!皸畛?!快攔住她!
”沈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林夏轉頭,看見穿白大褂的男人推著擔架車沖進修復室,
擔架上躺著的正是楊辰,他的后頸還插著鑷子,顯然之前的“襲擊”只是鏡中的幻象。
“鏡像迷惑術,”沈巍按住楊辰的肩膀,“看來他們等不及了。林法醫,我們需要合作。
”林夏握緊碎片,鏡面上母親的影像正在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父親臨終前的畫面:他躺在病床上,手里攥著銀鐲碎片,
對年幼的她說:“小夏,以后看到鏡子要閉上眼睛……”“合作?”她冷笑,
“你們當年把我當容器,現在想讓我當誘餌?”楊辰突然睜眼,
瞳孔里映著美杜莎之鏡的完整形態:“他們來了,鏡神的祭品必須是第十七號實驗體,
你以為逃得掉嗎?你身上流著的,是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修復室的玻璃突然全部爆裂。
林夏看見博物館外的街道上,行人的眼睛都變成了豎瞳,他們面無表情地朝博物館走來,
手中握著各種鏡面碎片。沈巍咒罵一聲,拽著她躲到工作臺下,楊辰的身體開始透明,
化作無數光點融入鏡面?!爱斈昴愀赣H為了保護你,自愿成為實驗體,”沈巍的聲音急促,
“你母親后悔了,她把第十七塊碎片藏在你體內,
所以那些鬼魂才找不到你——直到你開始接觸碎片?!绷窒母杏X有什么東西在血管里流動,
碎片在背包里發燙,與鏡中的碎片產生共鳴。她摸向自己的右眼,傷疤處鼓起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