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午夜的燈光蒼白如紙,照在解剖臺上那具已經縫合好的尸體上。祁顏摘下手套,
揉了揉酸脹的雙眼,將最后一組數據輸入電腦。她的動作精準而機械,
仿佛一臺設定好程序的機器。"祁醫生,您還不走嗎?"值班的小助理探頭進來,
聲音里帶著困意。"報告還差最后一點,你先回去吧。"祁顏頭也不抬地回答,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一串清脆的聲響。小助理猶豫了一下,"那您也別太晚了...""嗯。
"祁顏淡淡地應了一聲,直到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她才微微放松了肩膀。
墻上的時鐘指向凌晨三點十七分。這是她這周第三次通宵工作。同事們都說她是工作狂,
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在面對這些不會說話的尸體時,她才能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
活人太復雜,太善變,而死人至少誠實。清晨五點四十三分,祁顏剛合上電腦,
手機就尖銳地響了起來。"祁醫生,城西錦繡公寓發生命案,死者是知名企業家,
上頭很重視,需要您立刻到場。"刑偵隊值班員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地址發我,
三十分鐘到。"祁顏簡短地回答,掛斷電話后,她迅速收拾好工具箱,用冷水洗了把臉,
將齊肩的黑發束成一個利落的馬尾。錦繡公寓是市里有名的高檔住宅區,祁顏出示證件后,
保安神色緊張地指引她前往十八樓的案發現場。電梯里,她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衣領,
確保自己的白大褂一塵不染。1802室門口拉著警戒線,幾名制服警察正在維持秩序。
祁顏戴上手套和鞋套,低頭穿過警戒線。"您就是祁法醫吧?我是刑偵隊的程越。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祁顏轉身,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穿著深藍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的五官輪廓分明,
眉宇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但眼角的細紋又暗示著他可能比看上去更愛笑。"祁顏。
"她簡短地自我介紹,伸出手。程越握了握她的手,力道適中而專業。"死者陳立,45歲,
立信集團董事長。今早保姆來打掃時發現他倒在書房里。"祁顏點點頭,
跟著程越向書房走去。公寓內部裝修豪華但不浮夸,處處彰顯主人的財力與品位。
書房門口站著幾名技術人員正在拍照取證。"初步觀察像是突發心臟病,沒有明顯外傷。
"程越低聲說,"但考慮到死者的身份地位,上面要求我們排除一切可能性。
"祁顏沒有回應,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書房內的景象吸引。
一個中年男性仰面倒在寬大的實木書桌前,面色青紫,嘴唇呈現不自然的暗紅色。她蹲下身,
專業而細致地開始初步檢查。"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十點到凌晨一點之間。
"祁顏邊說邊輕輕抬起死者的手,"指甲床有輕微發紺,不完全是心臟病的表現。
"她湊近聞了聞死者的嘴唇,眉頭微蹙,然后從工具箱中取出棉簽,
小心地在死者嘴角和指甲縫中取樣。"你懷疑中毒?"程越蹲在她旁邊問道。
祁顏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用鑷子從書桌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夾起一些幾乎看不見的粉末狀物質。
"這個需要化驗。"程越挑了挑眉,"現場所有人都認為是自然死亡,你怎么看出來的?
""經驗。"祁顏站起身,平靜地看向程越,"死者雖然呈現心臟病發作的癥狀,
但瞳孔收縮程度與典型心肌梗塞不符,而且..."她指向死者的頸部,
"這里有極細微的毛細血管破裂痕跡,更像是某種神經毒素的反應。
"程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會讓人重點排查死者最近接觸過的食物和人員。
""最好也查查他的商業往來。"祁顏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如果是投毒,
兇手很可能有專業知識或者特殊渠道獲取毒物。"兩人目光相接,
祁顏在那雙銳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贊賞,這讓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習慣了同事們的疏遠和敬畏,卻不習慣被這樣直接地審視。"我會等你的詳細尸檢報告。
"程越說,語氣恢復了公事公辦。祁顏點點頭,轉身離開。走出公寓大樓時,
清晨的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臉上。她瞇起眼,感到一種奇怪的預感——這個看似簡單的案子,
或許會揭開一些她始料未及的秘密。2解剖刀劃開胸腔的瞬間,祁顏的瞳孔微微收縮。
陳立的心臟呈現出詭異的深紫色,像一朵腐敗的鳶尾花在福爾馬林溶液中綻放。
她將組織切片放在顯微鏡下,顯示屏上的細胞結構仿佛被某種黑色藤蔓纏繞,
這正是"幽影"毒素的典型特征。這種產自南美洲雨林的稀有植物毒素,
會模仿心臟病發作癥狀,但真正致命的是它能在三小時內溶解心肌纖維。
祁顏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白大褂口袋里的懷表,
冰涼的金屬外殼上刻著模糊的薔薇花紋——這是姐姐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祁醫生,
程隊長來了。"助理小周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時,她正盯著毒素檢測儀上跳動的數據。
監控畫面里,程越倚在解剖室外的走廊墻上,修長的手指轉著枚銀色U盤,
黑色風衣領口露出半截繃帶——是昨天抓捕嫌疑人時留下的擦傷。"讓他去第三會議室等。
"祁顏按下消毒按鈕,更衣鏡里映出她蒼白的臉。鏡中人眼下泛著青灰,
卻依然保持著無可挑剔的儀態,連白大褂紐扣都嚴謹地扣到最上方。
程越面前的會議桌上擺著兩份檔案。當祁顏推門而入時,他正用手機拍攝檔案中的某頁內容,
屏幕冷光在他下頜勾勒出鋒利的線條。"死者胃部沒有毒素殘留。"祁顏將報告推到他面前,
"幽影通常通過消化道吸收,但這次...""兇手換了投毒方式?"程越抬頭,
目光掃過她發梢凝結的水珠。解剖室的低溫在她周身形成淡淡白霧,
讓她看起來像株開在冰原上的鈴蘭。"更準確地說,是改良了毒素形態。
"祁顏調出電子顯微鏡圖像,"這些納米級膠囊將幽影包裹其中,
通過皮膚接觸滲透——死者指甲縫里的粉末就是載體。
"程越的指尖突然停在某行文字上:"陳立上周剛和宏遠集團簽署并購協議,
他的死亡直接導致股價暴跌30%。"他將檔案轉向祁顏,"而最大受益者周煒,
昨晚在藍鯨會所和兩個醫藥公司高管密談了三小時。"投影儀藍光照亮祁顏驟然繃緊的側臉。
周煒的照片下方標注著"生物制藥專家",這讓他獲取幽影毒素的可能性直線上升。
"祁醫生?"程越注意到她的異常。"沒什么。"祁顏快速眨眼,
將突然浮現的記憶壓回心底。十五年前的雨夜里,
姐姐的解剖報告上也有"不明毒素"的字樣,那潦草的紅字至今仍在夢中流淌。
這時程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顯示"林菲律師"。祁顏看到這個名字時,
手中的鋼筆在報告上劃出突兀的折線。"程隊,
陳立的公司法律顧問說要補充些情況..."電話那頭的警員話音未落,
熟悉的女聲便插了進來:"程隊長,我這里有些私人信息,或許對確定死者社會關系有幫助。
"祁顏的指甲掐進掌心。這個帶著蜜糖般尾音的聲音,
曾在她大學時代的午夜電話里嬌笑著說:"你姐姐是自己想不開,怎么算得到我們頭上呢?
""我二十分鐘后到。"程越掛斷電話,發現祁顏正在整理文件,
瓷白的手背浮現淡青色血管。"祁醫生要不要一起?畢竟涉及毒素來源...""不必了。
"祁顏起身時碰倒了咖啡杯,深褐液體在周煒的照片上漫延開來,
模糊了那雙與記憶中重疊的桃花眼。當夜十一點零七分,法醫中心突然響起刺耳的消防警報。
祁顏從顯微鏡前驚醒時,通風口正涌出濃煙,培養箱里的毒理樣本在高溫中接連爆裂。
她抓起實驗數據沖向后門,卻在黑暗中撞進某個溫熱的懷抱。"小心!
"程越的聲音混著火星炸裂聲傳來。他左手抱著滅火器,右臂將她牢牢護在懷里,
警用強光手電劃破煙霧的剎那,祁顏看到某個黑影從通風管道口一閃而過。
消防車呼嘯而至時,程越的掌紋還印在祁顏肩頭。"這不是意外。"他抹去臉上的煙灰,
露出被灼傷的發梢,"有人想毀掉關鍵證據。"祁顏低頭查看搶救出的樣本,
碎裂的玻璃器皿中,
某個培養皿的編號讓她渾身血液凝固——這正是陳立指甲粉末的比對樣本。而此刻,
本該空無一物的培養基里,竟生長出詭異的黑色菌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瓊脂。
3蘇芮的診所藏在梧桐道盡頭,巴洛克風格的彩繪玻璃將陽光切割成血色碎片。
祁顏推開銅質門鈴時,
發現程越正在觀察門框上方的監控探頭——那里粘著一片枯萎的鳶尾花瓣,
與她懷表上的紋樣驚人相似。"陳立先生是我的患者。"心理醫生從紫檀屏風后轉出,
真絲長裙掠過波斯地毯,腕間的蛇形手鐲與程越證件夾上的暗紋產生微妙共振,
"他長期受失眠困擾,但最近三個月突然拒絕治療。"祁顏的指尖劃過皮質沙發,
在扶手上摸到細小的凹痕。那是指甲反復抓撓的痕跡,與陳立書房椅背上的如出一轍。
"他最后幾次咨詢提到過什么特別的人嗎?
""有位'穿紅舞鞋的故人'經常出現在他噩夢里。"蘇芮端起骨瓷杯,
熱氣模糊了她眼角的淚痣,"不過心理投射往往...""是十七歲少女的年齡特征嗎?
"程越突然插話。祁顏猛地轉頭,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支錄音筆,
指示燈顯示錄音已持續二十分鐘。蘇芮的茶杯發出輕微磕碰聲:"程隊長對心理學也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