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了我爹宿敵的兒子。他和我叫囂，要整死我。洞房夜，我拿出小娘給我的十八本畫冊，
攤在床上。「夫君～你來看看選哪本好呀～」沈辭一張臉憋得通紅，指著我道：「你你你！
不知廉恥！」后來，沈辭食髓知味，黏著我不放?！改镒?，讓我抱抱。」「沈辭，
你要不要臉？我有身孕了！」「我不要臉，我就要抱著娘子睡！」1打小我阿爹就告訴我。
隔壁沈家沒有一個好東西。連養的狗，都要在我家門口的石獅子上撒尿。我很聽阿爹的話，
想替他報仇。蹲了三天，終于蹲到那只來撒尿的狗。舉著竹竿追了兩條巷子。后來，
沈家小子找不到狗，哭著賴我殺了他的狗?！改銡⒘宋业拇簏S！你賠我！」
我一把將他推倒在地?！腹穳?，人也壞！」沈辭和我一般大，卻沒我高，沒我胖。
被我壓在地上，胡亂蹬腿。氣急了，竟揪著我的辮子不撒手。兩家孩子打起來，
終于引來了大人。我爹上來拉架，嘴上說著別打了，手上卻忙著幫我摁住沈辭。
沈辭扯著嗓子哭爹喊娘。沈大人和沈夫人都跑了出來。我見好就收，
立刻爬起來躲到阿爹身后。沈夫人心疼地摟著沈辭掉眼淚。
沈大人指著我爹罵：「你女兒跟地痞流氓有何區別？」我爹不甘示弱：「是你兒子弱不禁風，
就會哭哭啼啼！」沈大人氣結：「你！我兒長大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這輩子只能生個女兒！」這話戳到了我爹肺管子，因為我爹只有我這一個女兒。
兩人當街就對罵起來。我躲在阿爹身后給他加油鼓勁?？匆娚蜣o被他阿娘領進府里擦藥。
他踏進門檻時，還回過頭朝我看了一眼。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實在可笑。
我當場笑出了聲?！干蜣o，你真沒用，以后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沈大人氣到手抖：「這般潑辣！以后何人敢娶你過門？！」「以后的事，不勞沈伯父操心，
王八看綠豆的事兒，誰知道呢？！」「眼下我打贏了沈辭，才是最重要的！」爽是爽了。
可誰能想到十年后，皇上一道圣旨，要將我嫁給沈辭。2我哭喪著臉?！傅?，
皇上怕不是故意的吧？這朝廷上下，誰不知道您和沈伯父最不對付?！缸屛壹捱^去，
我還有好日子過嗎？！」我爹愁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小娘過來拉住我的手。
「囡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最疼你?！笧榱诉@事，你爹好幾晚都沒睡好了，他比你還急！」
我爹最疼我，這點毋庸置疑。當年追狗那一架打完，我勸我爹續弦，再生個兒子，給他撐腰。
我爹愣是不肯。他愛我阿娘，可阿娘福薄，生下我就走了。在這世道，「無后」
是最為人恥笑的一件事。我不想我爹被人欺負。更不想他一輩子孤獨終老。
小娘就是我花錢買來的。我爹起初不愿，但小娘是個有手段的。加上我極力撮合，
我終于有了弟弟。眼下好日子沒過兩年，我就要去受苦了。我哭喪著臉哀號。
「真的沒得商量了嗎？我和沈辭從小就結了梁子，怎么能做夫妻?。 ?/p>
聽說沈辭得到這個消息，不怒反笑。放下狠話說等我嫁過去，就想盡花樣弄死我。
我都快急哭了。阿爹也是唉聲嘆氣。小娘將我拉到一邊，悄聲說：「囡囡莫慌，
這男人再硬的骨頭，只要你夠溫柔，一樣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我聽到收拾二字，
眼睛都亮了。當即卷起袖子?！感∧锟旖探涛遥趺词帐八 ?小娘的繡房里，
只亮了一盞油燈。她鬼鬼祟祟從懷里掏出一本用絲絹包起來的小冊子。我暗道：「武林秘籍？
」小娘看著溫柔小意。沒想到啊。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是個高人。我一臉崇拜地看著小娘。
直到她紅著臉翻開第一頁?！复?、春宮圖？！」「噓！噓！！你小點聲！」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拉著小娘掰扯?！感∧铮銇砦壹彝?，我再跟你細數一遍，
我和沈辭從小到大打過多少架——」「哎呀別數了！你聽我的準沒錯！」小娘說，
我嫁進沈家，以沈老爺和我爹的過節。我必然沒有好果子吃。但是我只要拿下沈辭，
其他人都不在話下。等有了身孕，那更是如魚得水，橫著走都行！我明白她說的意思。
沈家子嗣單薄，沈夫人只有沈辭一子。如果我給沈辭生了孩子。那地位，自然不一般。可是。
我，沈辭。我倆生孩子。像這冊子上一樣，不穿衣服打一場。到底誰會先死？
4待在家的日子，小娘給我繡嫁衣。我閑著無聊，上街溜達。巧了。冤家路窄，碰上沈辭了。
他身旁跟著兩個隨從，忙著收姑娘們丟的手絹。沈辭本人搖著折扇，人模狗樣地走在中間。
小娘再三叮囑，日后我再看見沈辭，一定要像個大家閨秀一樣，笑容溫柔大方。
讓他對我慢慢改觀。小娘是真心為我好。我也不是不識時務的。阿爹和沈大人在朝為官。
倘若我嫁過去，受沈家欺負，阿爹心里也憋屈。我從小就給我阿爹爭氣。就算嫁人了，
我也得給阿爹長臉。這條路只有東西兩個路口。眼下他自西往東而來，我避無可避。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我擠出一絲笑，軟下聲音和他問好?！干蚬右瞾砉浼邪?？」
沈辭大驚失色，朝后猛退一步?！杆瓮瘢惚还砀缴砹耍俊笧槭裁匆獖A著嗓子跟我說話？」
我暗暗咬牙，攥緊拳頭。小娘，不是我不溫柔。是他不配。我迎面一個直拳。
再加一個擒拿手。扣住沈辭的手腕別到背后。沈辭痛得齜牙。他家兩個隨從在一旁干著急。
「宋小姐使不得！你快放開我家少爺！」「我家少爺風寒剛愈，經不起您這一招啊！」
沈辭倒是嘴硬，疼得哆嗦，也不服輸?！缸屗龜Q！還有三個月就要嫁過來了，
我有的是——嘶??！」我又加了力道。沈辭立刻臉色慘白。就這，還想收拾我？「姓沈的，
你這身子骨，當男人真憋屈。「正好你收了這么些繡花手帕，扇子搖得也不錯。「干脆啊，
去清風館當個小倌兒吧！「咱們這婚事，也可以省了?！股蜣o扭過臉，臉上疼出了冷汗。
一雙桃花眼，哀怨地看著我。這模樣，竟也別有風情。「你休想！我就要把你娶回去！
日夜折磨你！「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如果是以前，我定要把他拖進小巷，
摁在地上揍到他求饒為止。可現在，我和他有婚約在身。在大街上打打鬧鬧，實在惹人笑話。
我猛地松手，推得他一個踉蹌?！负?，就剩個嘴巴厲害?！棺哌h了還能聽到沈辭的聲音。
他換了只手打扇。沖著我的背影喊：「姓宋的！你等著瞧吧！」5三個月時間，一晃而過。
沈辭帶著聘禮，跨進我家門檻。他爹沒來。我爹也不在。沈母和我小娘，坐在一處喝茶。
「哎呀，我家小婉身子骨健壯，嫁過去肯定三年抱倆！」沈母聽了這話，再打量我時，
越看越滿意?！负煤煤?，她打小長得就比我家辭兒好，多討喜啊！」我小娘嘴皮子利索，
接著夸道：「辭兒這相貌可真是隨了您和沈大人，專挑最好的長，滿京城家里有閨女的，
都想嫁給辭兒呢！」「兩人以后的孩子，真不敢想有多俊俏！」沈母真是菩薩心腸。
小時候我狠揍他兒子的事情，就這樣忘了。眼神里全是對未來抱孫子的憧憬。而另一邊，
沈辭笑得不懷好意。他用扇柄杵杵我的胳膊。「誒，你今天怎么不使那一招了？」「怕了？
不敢罵我了？」「呵，這才哪兒到哪兒，還有七日，你等著我迎你過門?！刮倚渥永锏氖?，
都快捏斷了。但是想起圣旨。我只能忍。成婚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小娘在我的嫁妝里整整塞了十八本小冊子?！钙饺绽锝心憧茨悴豢?，
這會子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了。「這可都是孤本，上面的招式，關乎你的命運，
你可得用心??！」我不耐煩地說知道了。一想到我要嫁給沈辭，心里就煩躁得很。
小娘給我梳頭，眼淚無聲地掉。我無奈嘆氣?！竸偛挪皇莾茨?，我心情不好嘛。」
她擦擦眼淚，說她知道。就是舍不得我。一句話說得，我心里也跟著泛酸。我沒有阿娘。
阿爹再疼我，到底是個男子，沒有女子心細。我第一次來葵水，以為自己要死了。
嚇得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是小娘從窗戶爬進來，一言不發替我收拾了床鋪。
我抖著嗓子問她，我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要死了。我至今還記得她臉上那溫柔的笑。「別怕，
這不是要死啦，是我們囡囡長大了。」她對我而言，像母親，像姐姐，也像知己。
我突然慶幸，我嫁給沈辭。就在隔壁，多近吶。想家了，翻個墻頭就到了。6折騰一天，
隨著一聲「禮成」。我和沈辭真的成了親。他被一幫好友拖出去喝酒。我在房間里，
找到隨身的那箱嫁妝。里面除了金條，就是十八般武藝了。我望著它們，心沉到谷底。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是我。我還代表著宋府。圣上賜的婚，不能有一絲容人詬病之處。
我盤腿將小冊子一本本擺在喜被上。等外面傳來腳步聲，又立刻蓋好蓋頭坐好。
沈辭沒有讓人進來鬧洞房，在外面把人趕走之后。他進屋關門。我等了一會，
遲遲不見他過來。急得想自己掀開蓋頭了。「哎！放著別動！這得讓我來掀?！?/p>
他一定是故意的。手持秤桿，緩緩挑起一角，不動了。我餓了一天，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一聲。緊接著，我聽到沈辭悶笑出聲?！讣笔裁?？「洞房花燭夜，
每一步禮數都要做到位，萬不能操之過急?！刮胰獭＝K于，綴滿金線的蓋頭被揭下。
我第一次看到身穿大紅喜服的沈辭。這顏色，意外地很襯他。沈辭大概是喝醉了酒，
臉上泛著薄紅。一雙桃花眼，水光瀲滟。乍一看，實在驚艷。沈辭瞧著我，也愣怔了一會，
待回過神來，掩唇道：「咳，宋婉，你穿紅色真土?！刮已鄣啄且欢↑c驚艷，全部化為白眼。
接下來是喝合巹酒。這次，我不等他磨磨嘰嘰。自己倒滿兩杯。仰頭就要喝下，
又被沈辭攔住?！刚O！你懂不懂規矩？知道這酒該怎么喝嗎？」我冷眼看著他。
沈辭手指修長，捏著酒杯時，筋骨凸顯出好看的弧度。當真是一副好皮囊?？上Р皇莻€啞巴。
一張嘴，就壞了這旖旎的氣氛。「什么都不會，笨死了！就照著我這樣做。」小娘說要溫柔。
我記著呢。我忍。燭光下，沈辭鉤住我的手臂，低頭湊過來。許是緊張，
我甚至能看到他顫抖的眼睫。沈辭喝完酒，睜開眼。臉上有片刻的愉悅，隨即凝滯?！杆瓮?，
你怎么不喝？！」「你要跟我一起喝的！」「哎呀你真是什么也不懂！重來重來，剛才不算。
」他氣急敗壞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再次鉤住我的手臂。這次，他不閉上眼睛了。
直勾勾地盯著我。「宋婉，要一起喝，記住了沒有？」我懶得跟他廢話。一口悶掉。
余光瞥見沈辭的耳根漸漸泛紅。嘖，這酒量不行啊。兩杯就上頭成這樣。喝完酒，
接下來該我出場了。我脫去喜服，穿著中衣爬上床榻。沈辭還杵在桌旁，像根木頭。
眼神一瞬不瞬盯著我。耳根的紅，逐漸蔓延到脖頸。我掀開床帷，展示出十八本小冊子。
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心中冷嗤——土包子，這可都是孤本！我學著畫冊上的人，
擺出嫵媚的姿勢。夾著嗓子，對沈辭招了招手：「夫君～你來看看選哪本好呢？」
沈辭一張臉憋得通紅，指著我道：「你你你！不知廉恥！」7「少廢話，還要不要洞房？」
我本就不是溫柔的女子。能耐著性子與他磨到現在，已是極限。沈辭慌里慌張地脫掉喜服。
手腳僵硬地上了榻。將床上的小冊子統統收到木匣子里。紅著臉，
一本正經地說：「宋、宋婉，這種畫冊，你以后不許再看！」我擰著眉。「不看怎么學??？
你會嗎？」他臉紅得要滴血，梗著脖子說：「這種事情，發乎情止乎禮，船到橋頭自然直，
車到山前必有路，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沈辭絕對是喝多了。
我不想聽他胡咧咧浪費時間。勾著他的衣帶，扯了過來。他雙手撐在枕邊。
濕漉漉的眼睛緊盯著我的臉。「宋婉——」他胸膛劇烈起伏。夜里寂靜，
我都懷疑自己聽到了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對視半晌，沈辭也不敢碰我。
我學著方才畫本上的樣子。攀著他的肩膀，仰頭親過去。沈辭喉結上下滾動，嗚咽一聲。
欺身吻了過來?！浮股蜣o食髓知味，折騰了一夜。被我踹下床好幾次。
又不要臉地纏上來。往日里打架，他一次沒贏過。沒想到換了個場地，我竟敵不過他。
次日一早，沈辭神采奕奕，神清氣爽，換了一身新衣來叫我起床?！溉諘袢土耍?/p>
還賴著不起！」我剛想罵他，到底是誰害我起不來床？他又笑嘻嘻地湊過來：「快些起來，
吃些東西再睡！」沈辭端著熱牛乳，遞到我嘴邊。我偏過頭：「不愛喝這玩意兒，
我想吃面疙瘩湯，加辣椒和醋，再撒點蔥花?！股蜣o板著臉?！复笄逶绲?，
飲食要清淡些才好，牛乳營養極佳，我小時候打不過你，阿娘日日灌我兩斤牛乳，
你看我現在長得多結實！」說著拍拍自己的胸口和肩膀。我哼笑一聲。沈辭這牛乳算白喝了，
有點力氣全使在床上。我問他，是不是該去給他爹娘請安。沈辭擺擺手。「爹上朝還未回來，
娘體恤你昨日辛苦，讓你休息好再去。」草草吃了早膳，我梳洗完畢，去花廳給奉茶。
原本還擔心，嫁過來會被沈辭爹娘為難。沒想到，沈辭他娘很是和善。她接過茶盞，
呷了一口。趕忙將我扶起來。從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鐲，要送給我。這鐲子通體翠綠，
玉質溫潤如膏脂。我不敢收?？缮蜣o他娘硬要給我戴上。「婉兒，你嫁給我沈家，
以后就是沈家的人?！钢灰愫桶⑥o好好過日子，我以后會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疼。」
我垂下眉眼，溫聲說謝。心里清楚，沈母待我好，也是盼我快點懷上沈辭的孩子。當晚，
沈辭的爹把沈辭叫去書房痛罵了一頓。斥他為女色所惑，愈發沒有規矩。
哪有新婦睡到日曬三竿還不給公婆敬茶的？至于沈辭如何回復的，我就不太清楚。
他從書房回來，又恢復往常那副懶散的樣子。因洞房夜那次，沈辭不知節制。
我一連好幾日都不讓他碰我。還吩咐丫鬟準備了兩床被子。他看見之后，
氣得把被子抱到門外扔掉。大言不慚地說：「夫妻就要睡在一個被窩里?！刮覍λ膱剔?，
無法理解。這晚，他躺在我身邊，安分沒一會兒。手悄悄伸過來，鉤住我的手指。「宋婉，
你睡了嗎？」我不想理他。繼續裝睡。誰知他得寸進尺。人也挪近了幾分。挨著我的肩膀，
氣息近在耳畔。我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耳根癢癢的。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誰知，
他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腰。清潤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溫柔?！杆瓮?，阿爹讓我不要對你這么好。
「我做不到。」他氣得差點打我。還好他也舍不得。宋婉，你睡在我身邊，
我感覺像做夢一樣?；蛟S我真是個賤骨頭，就愿意看你兇我的樣子，特別好看。「當然——」
沈辭頓了頓，嗓音愈發纏綿?！肝腋矚g看你為我動情的模樣?！刮覝喩斫┯?，一動不敢動。
可心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一樣狂跳。沈辭手臂收緊，滾燙的胸膛貼過來?！竿駜海?/p>
我沈辭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回門那日，小娘把我拉到房里說體己話。
她問我沈辭待我怎樣？可曾欺負我？我想起晚間和他打架的過程。尷尬地說沒有。
他攢點牛勁全使我身上了。這種欺負，我如何說得出口？小娘又說，我阿爹為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