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的白熾燈太亮了，亮得我都能看清霍景深顫抖的眼睫毛。多可笑啊，我都死了，
卻還能看見他站在我的尸體旁發呆。那份死亡告知書被他攥得發皺，
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片墨痕 。"霍先生，確認家屬尸體后請簽字。
"工作人員第三次催促時，我終于看見他紅了眼眶。-1-我和霍景深的婚姻，
本是圈子里人人稱羨的童話。兩家世交的情誼讓我們自幼便訂下了娃娃親。
記得我們新婚那夜，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上，他炙熱的吻落在我頸間時，
我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叫停："景深...我還沒準備好當母親。"他的動作戛然而止。
我以為掃了他的興，正想開口哄哄，卻見他輕輕握住我的手："好，都聽你的。
"第二天清晨，他帶著還沾有消毒水味的結扎手術單回來，
將驚愕的我摟進懷里："現在你可以放心了。等我的小公主想要寶寶的時候，
我們隨時可以復通，如果不行，精子庫里我也存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溫柔得像一片汪洋大海，隨時都能溺死人，仿佛我任何要求他都能滿足。
那時我們都天真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持續到白頭。直到三周年結婚紀念日那晚。
我準備好浪漫的燭光晚餐，把驗孕棒和B超單藏在身后。燭光搖曳間，
我激動地把B超單放進他掌心，"老公surprise。
"接著又拿起驗孕棒在他眼前晃了晃，“寶寶已經3個月啦，醫生說我們很幸運，
還是雙胞胎呢。”我眼睛眨巴眨巴，滿懷期待地小臉向他靠攏，
本以為霍景深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下一秒。桌上的水晶杯被狠狠地砸在我跟前，
飛濺的玻璃碎片劃過皮膚時卻像被抽走了痛覺，只剩下一片麻木的涼意。
而我視若珍寶的B超單，上面有寶寶的第一張照片。此刻正被他揉皺成一團廢紙，
毫不留情地丟進垃圾桶。"為什么……"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指尖無意識地撫上小腹。
那里明明還感受不到胎動，可我卻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被生生剜走。
當我抬起頭想要問清原由的時候，卻聚焦上他那雙紅得想要吃人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的猜疑和憤怒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讓我渾身發冷。"你是不是忘了，
我三年前就結扎了，溫南星。"他每個字都像淬了冰，從牙縫中擠出。我的心口驟然一緊，
整個人踉蹌著后退幾步。“所以...你是懷疑我出軌，懷疑孩子不是你的？
”我扯出一絲慘淡的笑，"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直接判了我死刑？
"霍景深突然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幾乎讓我窒息。他的指節泛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是我每天還不夠滿足你嗎？"?? 他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所以你才要出去偷人？""難怪這段時間你不讓我碰……"?? 他的目光下移，
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原來是懷了野種。"野種兩個字像刀子一樣捅進我的心臟，
我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掙開他的手，用盡全力甩了他一耳光。“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死寂的客廳里炸開。霍景深偏著頭，舌尖抵了抵口腔內壁，吐出一口血沫，
眼神冷得可怕。"我那天無意間看見驗孕棒，然后就去精子庫查過了。"?? 他冷笑，
??"結果顯示沒有調取記錄，你編謊話之前，至少該把漏洞補全吧。"我怔住，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懷孕了。"他死死地盯著我 。"很好。"?? 他后退一步，
語氣森寒，??"我不在乎這野種是誰的，什么時候打掉了，我什么時候回來。"說完，
他轉身摔門而去。我站在原地渾身顫抖，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
明明解釋的話已經擠到嗓子眼了，可就是說不出來。當枕邊人開始懷疑你的時候，
所有的解釋都像是狡辯。我恍惚地走回臥室，蜷縮在床上，眼淚無聲地浸濕了枕頭。
不知道哭了多久，意識終于模糊，沉沉睡去。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里，
我回到了跟霍景深穿開襠褲的年紀。我們兩家是鄰居，近到只有一墻之隔。
那時候的霍景深高高的，瘦瘦的，像根豆芽菜。霍景深為了圖方便就經常鉆狗洞，
我家后院的狗洞都被他鉆得油光水滑。"溫~南~星！"?? 清晨七點，
窗玻璃就被石子砸得叮當響。我揉著眼睛掀開窗簾，準能看見他頂著雞窩頭趴在墻頭，
手里晃著熱乎乎的豆漿：??"張記最后一杯甜豆漿，再不來我就喝光啦！
"有次他因為偷偷給我帶了整只燒雞，懷里的油紙包鼓鼓囊囊，被卡在狗洞里進退兩難。
我卻怎么也拉不出，他急得滿頭汗還嘴硬：??"我這還不是為了防你家的大金毛，
萬一它聞著味過來給我搶了怎么辦，我又搶不過它。
"最后還是霍叔叔在墻那邊憋著笑使勁推，我在這頭往外拔，這才給他拽了出來。
剛獲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燒雞往我懷里塞：??"快吃，還熱著呢！
"他像獻寶似的掀開油紙，燒雞的香氣混著他身上的青草味撲面而來，
??"我特意讓老板多澆了兩勺蜂蜜，趁熱才酥脆！"我盤腿坐下，蜂蜜順著指尖往下滴。
他托著腮在旁邊看邊笑，突然伸手用拇指抹掉我嘴角的油花，
小聲嘀咕：??"看你吃東西比我自己吃還香。"夕陽給他睫毛鍍了層金邊，
我這才發現他右臉頰沾了道泥印子，肯定是剛才鉆洞時蹭上的。為了彌補他鉆狗洞的辛苦，
我特意把最肥的雞腿留給他。我剛遞過去，一旁蹲守多時的大金毛突然猛地竄出來，
扎眼的功夫就把雞腿叼走。霍景深氣得跺腳，追著它滿院子跑，最后連它的狗碗也一腳踩爛。
狗子見狀只好夾著尾巴躲到墻角，嘴里還不停地罵罵咧咧，
仿佛在抗議這無良的兩腳獸連狗盆都不放過。我笑得肚子疼，眼淚都擠了出來，
最后癱在草地上直喘氣。夕陽的余暉鍍在我們身上，他的牛仔外套沾滿了草屑，
我的麻花辮也早就散成了瘋婆子。可那一刻，連風里都飄著燒雞的甜香。
-2-這一覺睡得很沉，胃里傳來火燒般的饑餓感，硬生生把我從夢中拽了出來。
摸出手機時，刺眼的屏幕光亮讓眼睛一陣酸澀。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我起身去廚房找點吃的，但在看到客廳還是一片狼藉的老樣子的時候，又瞬間不覺得餓了。
看著地上已經干了的酒漬，我又回想起他看我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
用那樣厭惡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他結扎過，也找專家醫生咨詢了，
醫生說輸精管結扎術后有0.01%的自然復通率。所以我要捧著這萬分之一的奇跡，
去跪求他相信我的忠貞嗎？我整理了下情緒，叫了個保潔阿姨把房間收拾了，又點了份燒雞。
雞還是那家的雞，但味道卻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味道了...那天后，
霍景深就真的再沒回過這家。而以往，他總是回家最積極的。全公司都知道，
霍景深辦公桌上永遠擺著倒計時的日歷，上面圈著我們每個紀念日。
他總說："夕陽沉到第三格玻璃窗時，我就該回家陪老婆看晚霞了。"如今那扇落地窗前，
只剩下我和拉長的影子相互依偎，直到暮色把我們融成模糊的一團。...時間過得很快，
肚子已經25周了，棉質睡衣的下擺被頂起一道圓潤的弧線。
之前產檢醫生每次都問我老公怎么沒來。這次她沒問了。只見醫生緩緩摘下眼鏡，
用白大褂的袖口輕輕擦拭鏡片，"從超聲結果來看... 兩個寶寶的發育指標，
大概只相當于單胎20周的水平。"他重新戴上眼鏡時，
鏡片后的目光刻意避開了我隆起的小腹。“像這種情況，孕婦的情緒管理比營養補充更重要，
盡量避免情緒波動，知道嗎？”聽到這，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我知道我很對不起兩個寶寶。檢查做完后，我回到那個依舊冷清的家。我坐在沙發上沉思。
已經三個月過去了，霍景深還是沒有回來。也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微信。我想，
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從前哪怕吵得再兇，他也會在午夜前把我摟進懷里，
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老婆，我錯了。"要不...這次我主動 一點去跟他解釋清楚？
就算是為了兩個孩子，我也該把事情說清。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
便像野火般燒得我坐立難安。我翻出許久未用的化妝品，細細描摹眉眼，
又換上條湖藍色連衣裙，他說這顏色襯得我像雨后的天空。又找了家權威機構，
加急做了份親子鑒定，兩個小時后便拿到了報告。
白紙黑字印著"親子關系概率≥99.99%"，我盯著那行字看了許久，
仿佛只有通過這張紙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城南那家老蛋糕店還開著，
玻璃柜里最后一塊提拉米蘇被我買下。又去我們以前常去的飯店，打包了一份椒鹽蝦。
這都是霍景深以前最愛吃的。其實那時我自己都沒發現，給他買東西的時候，我無比的開心。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很快，我帶著滿滿的誠意開車來到霍氏大廈的地下車庫。
一進來就看見他的黑色邁巴赫，本想停他旁邊的。
卻發現那個原本屬于我的專屬車位已被一輛紅色保時捷占據。最終只能將車停在電梯口。
正當我準備推開車門時，旁邊的電梯“叮~”的一聲。電梯門滑開的剎那，
一股香水與荷爾蒙混雜的氣息洶涌而出。只見一男一女如饑似渴般纏綿在一起，
男人的大手與包臀裙緊密的貼合。但諷刺的是，他手上的婚戒跟我手上的正好是一對，
那戒指上的星鉆在昏暗的地下車庫顯得格外刺眼。我以為出電梯后兩人會收斂一點。
誰知男人竟一把抱起，女人雙腿順勢夾在男人腰間，兩人就這樣親密地從我面前路過，
徑直往那輛黑色邁巴赫走去。女人雖然我之前只見過一面，
但那一頭長發大波浪卷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半年前，我去給霍景深送飯遇到的實習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