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刀劃開第三根肋骨的瞬間，我聞到了海風裹挾的消毒水味。這是東京灣第三集裝箱碼頭，
生銹的貨柜在月光下泛著青灰?；颊咛稍谂R時搭建的無影燈下，胸腔像被野獸撕開的石榴，
六根肋骨以詭異的角度外翻。暗紅色組織液正順著不銹鋼臺面滴落，
在集裝箱地面積成小小的血泊。"血壓60/40，腎上腺素準備。"我戴上橡膠手套，
指尖觸到某種粘膩的異物。患者的皮膚下布滿細小的顆粒狀凸起，像是皮下埋著無數米粒。
這不是槍傷，倒像是被某種生物從內部啃噬過。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患者猛然睜開雙眼，虹膜泛著不自然的銀灰色。他抓住我的手術刀，
刀鋒割開掌心也渾然不覺，
機械地重復著："不要相信倒影......"集裝箱外傳來重物墜海的聲音。
當我沖出碼頭，只看到漆黑的海面泛著油污般的漣漪?；氐绞中g臺時，
監護儀屏幕殘留著最后一行數據——體溫42.3℃，這已經超出人類存活極限。
消毒燈管在頭頂滋滋作響，我注意到患者右手腕內側的條形碼。
掃碼槍讀取出的數字在手機屏幕跳轉，竟定位到銀座三丁目的生物科技大廈。
那是"永生醫療"的總部，上周剛宣布突破人體器官克隆技術。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天清晨。當我經過新宿歌舞伎町的地下診所時，
自動販賣機的藍光映出熟悉的數字組合：AZX-0927。
這正是昨晚那個條形碼的后四位。投幣口突然吐出帶血的手術刀，
和我遺失在碼頭的那把一模一樣。販賣機玻璃開始泛起水波紋，我伸手觸碰的瞬間，
整條街道的霓虹燈牌突然倒轉。雨傘狀的監控探頭變成復眼結構，
便利店店員的臉像融化的蠟像。倒影世界里的銀座大廈在地底投下巨大陰影，
三十七層培育倉里，無數具蒼白的軀體正隨著營養液起伏。他們的手腕上，
全都閃爍著和我一樣的銀色條形碼。手術刀刺入培育倉的瞬間，三十七層防彈玻璃同時炸裂。
我抱著從營養液里撈出來的女孩在走廊狂奔，她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永生醫療的安保機械犬撞破防火門，犬齒間彈出的激光瞄準器在墻面烙下焦痕。
轉角處的安全出口標志突然翻轉成日文片假名——這棟大廈的物理規則開始崩潰了。
"別呼吸！"女孩突然把我拽進電梯井。追兵腳步聲上方傳來詭異的黏膩聲響，
某種半透明生物正從天花板滲出，像是融化的硅膠裹著人類牙齒。
它吞下機械犬時發出吸食果凍的聲響，電子元件在膠質體內閃著幽藍火花。
我們在負七層的排水管道找到了「繭房」。兩百平米空間里堆滿玻璃罐，
浸泡著正在搏動的心臟和纏繞神經網絡的眼球。最深處的手術臺上放著臺老式顯像管電視，
雪花屏里播放著我的記憶片段：三年前在歌舞伎町診所值夜班時，
曾被穿白大褂的訪客注射過藍色藥劑。"他們用海馬體培植技術制造虛假記憶。
"女孩撕開自己小腹的皮膚，皮下不是血肉而是晶格狀存儲器，
"每個培育倉都是記憶編輯終端，你以為在救人，其實在給自己同類做器官摘除手術。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密集的抓撓聲。七個我的復制體從網格中鉆出，他們持著高頻粒子刀，
后頸脊椎處延伸出光纖導管。第一個撲上來的復制體瞳孔里反射著奇異代碼，
白患者臨終時說的"不要相信倒影"是什么意思——這些鏡像人能看到生物電流的流動軌跡。
粒子刀擦過耳際時，我抓起浸泡胎兒的福爾馬林罐砸過去。
液體接觸空氣瞬間汽化成紫色煙霧，復制體的皮膚在強酸蒸汽中碳化剝落，
露出內部閃著銀光的碳纖維骨架。女孩趁機啟動EMP裝置，
整層樓的培育倉接連爆出電火花，那些漂浮的人體像脫水的水母般蜷縮起來。
我們在備用發電機組啟動前逃進地鐵隧道，廣告屏播放著永生醫療的新品發布會。
當鏡頭掃過董事長西裝袖口時，我渾身血液凝固——他戴著和我相同款式的浪琴表，
表面裂紋走向都分毫不差。女孩把加密芯片插進我的條形碼掃描器，
全息投影顯示出密密麻麻的克隆體坐標。東京塔尖閃爍著血紅警示燈，
新宿區上空漂浮著巨型水母狀生物，每條觸須都鏈接著寫字樓里的白領。
他們的后槽牙在投影中泛著金屬光澤，那是最新型的納米器官追蹤器。"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她拆下自己正在融化的右腿，斷面露出閃著熒光的綠色血液，"現在輪到你做選擇了，
醫生——是繼續當器官農場的管理員，還是成為第一個覺醒的克隆體？
"隧道深處傳來列車轟鳴，車頭燈照亮軌道上密集排列的培育倉。
每個艙體內都沉睡著戴浪琴表的男人，他們手腕上的條形碼組成了二進制圓周率數列。
我握緊從復制體身上扯下的光纖導管，突然想起患者胸腔里那些米粒狀凸起物。
當我把導管插進自己手臂的條形碼時，視網膜上突然浮現出整個東京的地下結構圖，
那些血管般交錯的紅色光點，正對應著所有植入追蹤器的宿主坐標。
光纖導管刺入血管的瞬間，視網膜上炸開六邊形蜂巢狀圖景。
銀座大廈董事長辦公室的景象強制投射進視覺神經，我看見「自己」正在簽署器官運輸協議。
董事長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突然滲出鮮血——這是我三小時前在診所縫合傷口時沾染的血跡。
基因共振產生的連鎖反應開始顯現，他猛地扯開阿瑪尼西裝，
左胸赫然出現與我肋下相同的淤青?！冈瓉砦覀兌际桥囵B皿里的細胞。」
女孩把電磁脈沖槍改裝成基因阻斷器，綠色血液順著槍管滴落在地鐵軌道上，
「水母網絡的神經突觸已經刺入平流層，每顆人造衛星都是它的神經元?！?/p>
隧道頂棚突然隆起肉瘤狀組織，新宿區上空漂浮的巨型水母垂下發光觸須。
那些半透明膠質體里包裹著地鐵乘客，他們的頭顱與觸須末端的神經接口相連，
正在無意識重復股票交易手勢。最粗壯的觸須突然裂開十字形口器，吐出上百只金屬蝗蟲，
復眼閃爍著與機械犬相同的紅光?！刚译娐钒澹 古⑽彝葡驈V告燈箱后方。
金屬蝗蟲群掠過之處，自動售票機熔化成鋼水，閘機欄桿扭曲成DNA螺旋結構。
我對著蝗蟲群扣動基因阻斷器扳機，淡藍色波紋掃過之處，
機械蟲體內爆出黑色肉芽——這些殺戮兵器居然是用克隆癌細胞驅動的生物芯片。
阻斷器能量耗盡時，我們撞進廢棄車廂。車窗外掠過橫濱港的探照燈光，
集裝箱縫隙滲出瀝青狀粘液，沒有臉的船員正在裝卸印有永生醫療標志的冷藏貨柜。
我突然注意到所有船員右手都戴著浪琴表，表面裂紋剛好組成莫比烏斯環的拓撲結構。
女孩拆下車廂配電箱里的石墨烯電池，
接在自己裸露的脊椎接口上：「該給你看些真正恐怖的東西了。」
她瞳孔里投射出全息監控畫面：我曾在歌舞伎町診所救治過的患者們，
此刻正在銀座大廈地下室排隊領取營養劑。他們的喉結規律性蠕動，
皮膚下凸起物裂開成鰓狀結構——這些「人類」的肺部早已被替換成魚鰓，
成為活體水質過濾器?！改忝烤纫粋€人，就等于往東京灣排放十噸克隆廢料。」
她扯開襯衫露出肋間手術疤痕，斷面可見人工培植的珊瑚狀肺葉，
「三年前你給我做氣胸急救時，用過的止血鉗沾著克隆酶催化劑?！顾淼郎钐巶鱽砥崖?，
沒有臉的船員開始集體轉向我們。他們的下頜骨像蛇類般脫臼，
咽喉深處伸出布滿吸盤的暗紅色觸手。最前排的船員突然抽搐著跪倒，
西裝后背裂開蝴蝶狀翅膜，上百只磷粉生物從翅膜褶皺中涌出，
在空氣中組成董事長全息影像。「歡迎回家，第0927號管理員?！?/p>
影像的瞳孔里旋轉著與我手腕相同的條形碼，「你該慶幸我保留了人類痛覺模塊，
現在連心跳頻率都是共用的?！够蚬舱竦母弊饔迷诖丝踢_到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