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說皇帝召見。李桉昨夜宿在通房那兒，晨起連杯茶都沒喝就去了衙門?！白Ｇ浼?。
”周澈倚在龍椅上，玄色龍袍上金線暗紋泛著冷光，“聽說你夫君納了房小妾？
”我跪下去時膝蓋撞在地磚上，疼得險些落下淚來：“陛下消息靈通。
”“朕的眼線遍布京城?！彼鹕碜呦屡_階，明黃衣角掃過我發頂，“當年朕賜婚，
是看中李家忠良，可不是讓他糟踐你的。
”我垂著頭盯著他皂靴上的龍紋：“夫君自有他的考量，妾不敢置喙?！薄安桓?？
”周澈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指甲掐進皮肉，“祝安，你十三歲進宮伴讀，朕看著你長大，
何時學會說這種違心話了？”窗外的風卷著柳絮撲進來，落在我襟前?！氨菹律餮浴?/p>
”我偏過頭躲開他掌心的溫度，“臣妾已是人婦?！敝艹豪湫σ宦曀砷_手，
轉身坐回龍椅：“明日隨朕去西山行宮，朕要聽你撫琴。
”我叩首時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臣妾身體不適，恐難從命?！薄笆菃幔?/p>
”他聲音漫不經心，“那朕讓太醫去李府看看，畢竟祝卿家是朕賜婚的，
若有個閃失……”“妾遵旨。”我攥緊袖口?；氐嚼罡畷r，七姨娘正在花園里喂錦鯉。
“主母回來了？”她福了福身，鬢邊新換的珠花晃得刺眼，“老爺吩咐了，
今晚要在書房見您。”我望著她腰間系著的紅珊瑚墜子，那是去年生辰李桉送我的禮物。
書房里茶香混著煙味，李桉頭也不抬地批著公文：“聽說你要隨陛下出行？”“是陛下旨意。
”我站在案前，看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夫君可有吩咐？”李桉終于放下毛筆，
揉著眉心道：“周澈……不是良人。”“夫君這話，該說給七姨娘聽。”“祝安！
”他猛地拍案而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陛下的過往！”“過往？”我湊近他，
聞到他身上陌生的胭脂香，“夫君可知，當年陛下本要納我為妃？”李桉臉色驟變，
抓起茶盞砸在地上：“你放肆！”碎片濺在腳踝上，
沁出血珠：“是父親跪在宮門前求陛下賜婚，說李家世代忠良，不能讓女兒做妾。
”窗外雨聲漸起，打在芭蕉葉上噼啪作響?！八阅?？”李桉背過身去，“你如今是李夫人，
就該恪守本分。”我撿起地上的碎瓷片，鋒利的邊緣貼著腕間：“夫君可還記得，
新婚夜你說會護我一世周全？”他沉默許久，低聲道：“明日我陪你去行宮。”“不必了。
”我將碎瓷片扔進火盆，看火星四濺，“陛下的旨意，豈是你能違抗的？”次日清晨，
馬車停在李府門前。周澈掀開車簾，目光掃過我素白的裙裾：“為何不穿朕賞你的云錦？
”“臣妾夫家尚儉。”我福了福身，瞥見李桉站在門廊下，臉色陰沉如墨。馬車啟動時，
我聽見七姨娘的笑聲從后院傳來。周澈忽然握住我的手?！氨菹拢蔽页榛厥?，
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柳樹，“有些東西，換不得?！彼p笑出聲，
呼出的熱氣拂過我耳畔：“祝安，你總是這樣固執?！蔽魃叫袑m的溫泉霧氣氤氳，
我坐在池邊撫琴。周澈披著玄色大氅走來，
水珠順著他發梢滴在鎖骨：“還記得你第一次為朕撫琴嗎？”琴弦突然崩斷，
劃破指尖：“陛下，往事不堪回首。”“為何不堪？”他捏住我受傷的手指含進嘴里，
血腥味在唇齒間散開，“明明是你先招惹朕的。”遠處傳來腳步聲，
我慌忙抽回手：“陛下自重。”李桉掀簾而入，看見周澈握著我的手，
臉色瞬間鐵青：“陛下這是何意？”周澈慢條斯理地擦拭嘴角：“李大人來得正好，
朕讓你夫人奏樂解悶。”“臣婦技藝生疏，恐污了陛下圣聽。”我起身福禮，
卻被周澈拽進懷里?！半抻X得甚好?！彼掳偷衷谖壹珙^，望著李桉冷笑，“李大人說是嗎？
”李桉握緊腰間佩劍，指節發白：“陛下若喜歡，臣愿將內子獻于陛下?！蔽覝喩戆l冷，
轉頭望向他：“夫君……”“祝安，你看，”周澈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向李桉，
“你夫君多識時務。”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李桉突然跪下去：“求陛下成全。
”我掙扎著要起身，卻被周澈箍得更緊：“李大人可知，朕等這句話等了多久？”“不！
”我尖叫著捶打周澈胸膛，“我是李桉的妻子！”“從今日起，你是朕的女人。
”周澈覆上我的唇，舌尖撬開牙關，“而他，不過是個螻蟻。
”李桉的身影在雨幕中漸漸模糊，我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原來所有的誓言，
都抵不過皇權的一句話。我被留在行宮的偏殿，四周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李桉走時連頭都沒回，雨簾中他的背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宮門之外。我死死抓著窗欞，
指甲縫里滲進木屑，卻感覺不到疼?！盀楹我芙^陛下？”嬤嬤端著藥碗進來，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寵?！蔽叶⒅幫肜锓康臒釟猓骸拔抑灰铊瘛！薄鞍V兒。
”嬤嬤嘆了口氣，“李大人既已將你拱手相讓，你又何必執著？”深夜，
周澈帶著一身寒氣闖進來，酒氣撲面而來：“祝安，你就這么愛他？
”我縮進床角：“陛下醉了，請回吧。”他扯開衣襟撲過來，
壓得我幾乎窒息：“朕哪里比不上他？當年在御書房，是你主動靠在朕肩頭說冷！
”“那是年少無知！”我偏過頭躲開他的吻，“如今我已嫁作人婦！
”周澈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婦人之見！跟著李桉，你只能看著他不斷納妾！
”淚水模糊了視線：“哪怕如此，也勝過做陛下的玩物！”他的手勁松了松，
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你當真覺得朕在玩弄你？”門突然被撞開，
李桉提著劍沖進來：“放開她！”周澈起身整了整衣襟，慢條斯理道：“李大人深夜入宮，
是要謀反嗎？”“草民不敢?！崩铊駟蜗ス虻?，劍卻指著周澈，“只求陛下歸還臣妻。
”“歸還？”周澈大笑出聲，“你既已獻妻，如今又來裝什么情深義重？”我掙扎著爬起來，
撲到李桉身邊：“夫君，你快走！”李桉將我護在身后，對周澈說：“只要陛下放她走，
草民愿以命相抵?！薄昂脗€以命相抵！”周澈抽出案上的匕首抵在我咽喉，“你說，
朕是先殺她，還是先殺你？”“殺我！”李桉毫不猶豫，“但請陛下善待她。
”我淚如雨下：“傻瓜！你以為死了就能解決一切？”周澈突然將匕首狠狠擲在地上，
轉身摔門而去：“滾！都給朕滾！”回到李府，七姨娘哭哭啼啼地撲上來：“老爺，
您可算回來了，主母不在，府里亂成一團！”李桉冷冷地甩開她的手：“從今往后，
不許踏進主院半步?！币估铮铱粗铊裆砩闲绿淼膫郏骸盀槭裁匆獊砭任?？
你明明……”“明明把你推出去了？”他苦笑，“馬車走到半路，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撲進他懷里：“以后別這樣了，無論發生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然而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宮里就傳來消息：太后要召見我。
“太后最是厭惡魅惑君王的女子?！崩铊裎罩业氖志o了緊，“此去恐怕兇多吉少。
”我反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不會有事?！贝葘帉m里，太后端坐著，眼神如刀：“祝安，
你可知罪？”“臣妾不知?！蔽夜蛟诘厣?，脊背挺直?！安恢?？”太后將茶盞重重一放，
“勾引陛下，擾亂宮闈，該當何罪？”“陛下圣明，臣妾從未有過非分之想?！薄昂?！
”太后冷笑，“哀家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總之離陛下遠些。否則，
李家滿門……”我心頭一震：“太后，臣妾與陛下清清白白。”“清白？”太后站起身，
“若非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你以為還能活到現在？”從慈寧宮出來，我在宮道上撞見周澈。
“太后沒為難你吧？”他伸手想替我整理發絲，被我躲開?！岸嘀x陛下關心，臣妾一切安好。
”他收回手，神色黯然：“祝安，朕真的很后悔……”“陛下不必說了?！蔽腋Ａ烁Ｉ?，
“臣妾該回去了?！薄暗鹊?！”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明日隨朕去狩獵場，朕有話對你說。
”“臣妾……”“若你不來，”他湊近我耳邊低語，“李家的命，可就懸了。”回到家，
我將事情告訴李桉。“這個昏君！”他氣得摔了茶杯，“我陪你去！”“不行，”我搖頭，
“你去了只會更危險。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狩獵場里，
周澈遞給我一把弓：“還記得你第一次射箭，射中了朕的箭尾嗎？”“陛下記性真好。
”我接過弓，“可惜時過境遷?！彼蝗粚⑽业衷跇渖?，氣息灼熱：“祝安，
朕要你留在朕身邊，做朕的皇后。”我用力推開他：“陛下別忘了，臣妾是有夫之婦。
”“朕可以賜李桉一紙休書?！彼壑虚W過狠厲，“或者，讓他永遠消失。
”我渾身發冷：“陛下就這么容不下他？”“沒錯！”他咆哮道，“朕容不下他占有你！
從當年你進宮的第一天起，你就該是朕的！”遠處傳來馬蹄聲，
李桉騎著馬疾馳而來：“放開她！”周澈抽出佩劍，冷笑：“來得正好，今日便做個了斷！
”我擋在兩人中間：“住手！你們都是我最在乎的人，不要自相殘殺！”“讓開！
”兩人異口同聲。箭破空而來，我來不及多想，轉身撲向李桉。劇痛從肩頭傳來，
我聽見周澈驚恐的叫聲：“祝安！”李桉接住倒下的我，聲音顫抖：“為什么要替我擋箭？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因為……我愛你啊……”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襟，在草地上暈開，
像一朵盛開的紅梅?；秀遍g，我聽見周澈在嘶吼，李桉在哭泣，而我，
終于可以安心地閉上眼了。太醫說箭傷離心臟只差半寸。我在昏迷中聽見李桉的哭喊，
也聽見周澈摔碎玉瓶的聲響。當我再次睜眼時，看見的是玄色帷幔和守在床邊的周澈。
“醒了？”他的聲音沙啞，眼尾泛著血絲，“知道朕多怕你就這么死了？”我想開口，
卻發現喉間腫痛難言。周澈端起藥碗，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把藥喝了，傷口不能再發炎。
”“李桉……”我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周澈的手頓了頓：“他在府中。朕下旨讓他閉門思過，
暫時見不了你?！蔽覓暝鹕恚瑓s被他按住：“別動，傷口會裂開?！薄胺盼一厝ァ?/p>
”我盯著他眼底的青黑，“我要見李桉。”周澈突然將我緊緊摟進懷里，
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進骨血：“你就這么愛他？愛到連命都不要？”我渾身僵硬，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龍涎香：“陛下，男女之情強求不得?！薄半奁獜娗蟆！彼砷_我，
眼中滿是偏執，“你在鬼門關走一遭，朕才明白，失去你比失去江山更可怕。”此后的日子，
周澈日日守在榻前。他會笨拙地替我換藥，會為我念奏折解悶，
甚至親自下廚煮了碗糊掉的粥。“嘗嘗？”他端著碗，眼神期待，
“朕照著御膳房的方子熬的?！蔽铱粗岷诘闹?，忍不住笑出聲，牽動傷口疼得皺眉。
周澈慌忙放下碗：“疼了？朕叫太醫！”“不疼?！蔽依∷囊滦?，“只是沒想到，
陛下也有笨手笨腳的時候。”他愣了愣，突然握住我的手貼在臉上：“在你面前，
朕從來都不是皇帝。”傷口漸漸愈合，我卻發現自己對周澈的態度悄然改變。
他會記得我喜歡白梅，會在深夜批完奏折后為我掖好被角，
會因為我隨口說想吃糖糕就命御膳房做滿桌點心。“明日陪朕去御花園？”他替我梳頭，
動作輕柔，“荷花開了?！蔽彝~鏡里他專注的神情：“陛下國事繁忙，
不必在臣妾身上浪費時間。”“這不是浪費?！彼麑⑹嶙臃畔?，雙臂環住我的腰，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朕都覺得珍貴?！边@話讓我心頭一顫。正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