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剛觸到洞壁的冰涼苔蘚,陳雨菲的尖叫就從身后炸開。
手機墜地的脆響在洞穴里反復折射,像有無數個她在同時驚叫。
"我的自拍..."她顫抖的聲音裹著回聲,屏幕在潮濕的巖石上泛著冷光。
照片里我們五個人舉著熒光棒的笑容被某種黑色物質蠶食,
那些粘稠的陰影正順著陳雨菲的裙擺往上攀爬。張遠擰亮強光手電,
光束掃過她蒼白的臉時突然抽搐兩下。我聞到刺鼻的焦糊味,
鋁合金外殼正在他掌心發紅發燙。"見鬼!"他甩手扔掉手電,
那束光在空中劃出焦糖色的拖影,仿佛穿過了一層凝膠。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巖層深處傳來黏膩的蠕動聲,像有巨型蚯蚓在花崗巖里鉆行。林玥突然拽住我背包帶子,
她的美甲在熒光棒下泛著詭異的青色:"蘇棠,鐘乳石的影子方向不對。"順著她手指看去,
那些犬牙交錯的石筍在地面投下三組陰影,分別指向東南、西北和正上方。
可我們只有兩根熒光棒。王磊掏出指南針,玻璃表盤里的指針正在瘋狂旋轉,
金屬軸摩擦出細碎的火星。"退回去!"我轉身時撞上陳雨菲的后背。她雕塑般僵立著,
沖鋒衣后背滲出大片汗漬,登山靴底黏著幾縷銀白色菌絲。我扳過她肩膀,
喉嚨里未成形的驚呼被手機屏幕堵了回去——五分鐘前拍攝的洞窟入口照片上,
本該是陽光的位置蜷縮著一團人形黑影,細看竟是五個糾纏在一起的肢體輪廓。
洞頂的熒光苔蘚就在這時集體熄滅。黑暗中響起濕漉漉的腳步聲,
像是穿著浸水的棉襪在巖石上拖行。林玥的尖叫被某種東西堵住,變成沉悶的嗚咽。
我摸到巖壁上凸起的符號,那些三十年前科考隊留下的刻痕正在發燙,
棱角處滲出帶著鐵銹味的黏液。張遠的打火機亮起時,我們身后三十米處的岔路口消失了。
原本布滿鐘乳石的洞窟變成光滑的鏡面,倒映著我們扭曲變形驚恐面容。
鏡中我的倒影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螺旋狀排列的尖牙。
王磊的手電筒光束突然被黑暗吞噬,不是熄滅,而是像被利刃截斷般在五米外戛然而止。
我們面前懸浮著無數熒光孢子,
每個孢子內部都閃爍著走馬燈似的畫面——我看到穿中山裝的男人在洞壁上刻符號,
他的手表日期顯示1989年10月3日。
"這不可能......"張遠的聲音帶著物理系高材生特有的顫抖,
他舉起手機拍攝熒光孢子,屏幕卻顯示拍攝時間2099年。陳雨菲突然發出尖利的笑聲,
她的瞳孔擴散到整個眼白區域,指甲縫里滲出和洞壁符號相同的鐵銹色黏液。
林玥突然拽著我撲向右側巖壁,我們原先站立的位置憑空出現一截生銹的氧氣瓶。
瓶身標簽上模糊可見"1992年地質勘探局"字樣,
但斷口處流淌的鮮紅液體還在冒著熱氣。王磊的手背就在這時爆出晶體,
那些棱柱狀增生組織正沿著他的靜脈血管蔓延,在幽暗中拼出洞壁符號的拓撲結構。
"別碰晶體!"張遠的警告晚了一步,我的登山杖無意間擦過王磊的手背。
高頻蜂鳴聲瞬間擊穿鼓膜,杖尖與晶體接觸的位置迸發出藍紫色電弧。
石壁上的古老符號突然開始平移重組,像被無形之手撥動的活字印刷模具,
最終排列成我們五人身份證號碼的二進制編碼。洞頂傳來巖石開裂的轟鳴,
陳雨菲突然恢復正常。她驚恐地指著我們身后:"入口!入口在移動!
"原本垂直向下的洞口正像蛇類頜骨般開合,巖層褶皺中露出閃著金屬光澤的齒輪結構。
林玥背包側袋的礦泉水突然結冰,冰晶生長軌跡與洞壁符號完全一致。
我摸到腰間地質錘的瞬間,三十年前的科考日志內容突然在腦海炸開。
筆圈出的段落正在視網膜上燃燒:"......反物質礦脈會吞噬觀測者存在的時間切片,
唯有在月全食時用β射線......"王磊的晶體手臂突然插入巖壁,
像鑰匙插進鎖孔般精準。整座山洞發出核磁共振儀般的低頻震動,
我們眼睜睜看著他的皮膚褪色成半透明狀,
顱骨內浮現出發光的拓撲圖形——那正是洞壁符號在四維空間的展開形態。
陳雨菲突然開始倒著說話,每個音節都伴隨兩重回聲。她沖鋒衣上的校徽正在溶解重組,
最終變成某所早已撤銷編制的"1993級地質專科學校"標識。
張遠盯著自己開始虛化的手掌,
突然狂笑著撕開筆記本:"愛因斯坦場方程在這里要加上虛數項!
"地面毫無征兆地傾斜成45度角,林玥背包里滾出的巧克力包裝紙顯示的生產日期是明天。
我們順著濕滑的苔蘚墜向黑暗時,那些熒光孢子突然匯聚成父親的臉。
他1989年的聲音直接刺入腦髓:"快讓符號恢復原始排列!反物質漩渦要閉合了!
"王磊的晶體手臂就在這時貫穿我的左肩。劇痛中我看到血液懸浮成發光的莫比烏斯環,
每個血珠里都映照出不同的時間線——有我們變成干尸躺在洞窟的畫面,
也有張遠在實驗室引爆微型黑洞的瞬間。巖層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嘯叫,
陳雨菲的頭發開始瘋狂生長,發絲間纏繞著微型氧氣面罩和發報機零件。
林玥突然掏出瑞士軍刀刺向自己的倒影,鏡面碎裂的瞬間,
我們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蒼老自己——那些布滿晶狀增生的軀體正在時間湍流中分崩離析。
我后腦勺重重磕在潮濕的巖石上,血腥味中混雜著熒光苔蘚的腐臭。
陳雨菲的尖叫再次撕裂黑暗——和七分鐘前一模一樣的聲波頻率。
"我的自拍..."她第13次說出這句臺詞,沖鋒衣后背的汗漬形狀分毫不差。
我盯著腕表,表面滲出細密的血珠,分針正在逆時針旋轉。這是第四次重啟,
但林玥背包側袋的巧克力包裝日期已經變成2024年。張遠第9次甩掉發燙的手電筒,
這次他多了個新動作——用流血的大拇指在巖壁刻下"Ⅲ"字符。
前三個循環的刻痕正以不同褪色程度并列呈現,像地質斷層展示著輪回的沉積。
"東南34步。"我在林玥被菌絲纏住腳踝前拽住她,
這是第三次循環用摔斷肋骨換來的逃生路線。王磊晶體化的右手如預料中插入巖縫,
這次他左手突然掏出個1993年的防風打火機——來自上次循環張遠虛化前塞給他的遺物。
洞頂苔蘚第16次熄滅時,我提前咬破舌尖。血腥味中浮現出父親殘缺的筆記,
那些被撕掉的頁碼正隨著循環次數增加逐漸復原。
陳雨菲的校徽這次變成了2047年的量子研究所標識,
她倒背如流的《出師表》開始夾雜著波函數坍縮公式。"第七次循環的我在巖床留了訊息。
"張遠突然扯開衣領,鎖骨處的傷口排列成莫爾斯電碼。當我們用手電筒按照特定頻率閃爍,
三十米外的鐘乳石突然變得透明,露出里面封存的五具骷髏——每具都穿著我們的衣服。
林玥第5次劃破鏡面,這次碎玻璃上映出二十個不同年齡段的我們。
最年長的那個我滿臉晶體,正用登山鎬瘋狂敲打某個類似日晷的符號裝置。血從鏡中滲出,
在現實巖壁上勾勒出父親筆記缺失的那行字:"月食時刻即觀測者所在參考系原點。
"王磊的晶體手臂突然自行脫落,在空中組合成懷表形狀。表面沒有數字,
只有我們五人的心電圖波紋。當陳雨菲的血滴在表盤中央,
乳石的陰影突然指向張遠背包里的天文年鑒——被熒光筆圈住的月全食時刻就在23分鐘后。
"這次必須成功。"我數著耳道里逐漸固態化的血痂,那是前十九次循環積累的時間熵。
當林玥第3次把瑞士軍刀插進特定符號的凹槽,
整個山洞突然響起三十年前科考隊遇難前的錄音,
夾雜著父親年輕時的嘶吼:"讓1993年的我們關閉反應堆!"張遠突然開始虛化,
但這次他故意讓手臂穿過正在晶化的鐘乳石。
1993年的防風打火機與2023年的手機發生康普頓散射,
迸發的藍光中浮現出符號的正確排列圖。王磊用最后的人類左手扳動月相轉盤,
陳雨菲的校徽日期開始瘋狂倒退。月全食降臨的瞬間,二十個循環的我們同時出現在洞穴。
有人渾身晶體,有人只剩半個身體,最年長的我額頭上嵌著生銹的地質錘。
當所有時態的手電筒光束聚焦在父親筆記的最終頁,
巖壁上浮現出用三十種時間流速刻寫的逃生坐標。
林玥的刀尖刺入自己第7次循環留下的傷疤,時空在劇痛中撕裂。
我們墜入由無數熒光孢子構成的克萊因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