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的青磚上浸著未干的血跡，蘇挽月垂眸望著自己沾滿藥漬的裙擺。
三日前她親手調配的安胎藥，此刻正化作毒酒的引子，在太醫院的卷宗上鑿出致命的罪證。
“貴妃娘娘說，您在藥里摻了夾竹桃粉。”掌事女官的聲音像冰錐刺進耳膜，
蘇挽月忽然輕笑——這局，她等了整整十年。前世她捧著鴆酒跪在椒房殿，
看妹妹踩著她的發簪登上后位；今生她從棺木里睜開眼，
第一樁事便是將那碗本該屬于自己的墮胎藥，原封不動喂給了害她的人。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皇帝的鸞駕。蘇挽月指尖摩挲著袖中半片殘破的玉佩，
唇角勾起的弧度冷得像臘月的梅——這一回，她要讓這九重宮闕，都成為她翻云覆雨的棋盤。
第一章 毒香咸安三十年春，梨花雪壓碎了琉璃瓦。蘇挽月捏著鎏金湯匙的指節泛白，
碗里的安胎藥正騰起裊裊青煙。她望著跪在案前的小宮女，袖口藏著的銀針刺破指尖，
血珠悄然墜入藥碗，在表面激起細小的漣漪。“回稟良妃娘娘，
這是今晨從太醫院新領的藥材。”宮女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挽月掃過她發間那支嵌著東珠的銀簪——是淑貴妃宮里的賞賜。“退下吧。”她淡淡開口，
指尖劃過碗沿，將那滴融入藥汁的血攪散。銅鏡里映出她眉間一點朱砂痣，
紅得像滴在雪地上的血，與前世咽氣前的場景重疊。那時她才知道，
妹妹蘇若雪送給她的這支“祈福簪”，簪頭藏著能讓人滑胎的麝香。殿外忽然傳來喧嘩，
養心殿的李公公捧著明黃色的圣旨闖入，身后跟著面色鐵青的淑貴妃。“良妃蘇氏，
蓄意毒殺皇嗣，著即禁足景仁宮——”李公公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蘇挽月手中的藥碗“砰”地砸在青磚上，褐色藥汁濺上淑貴妃月白色的裙裾。
“姐姐這是做什么？”淑貴妃掩唇驚呼，腕間翡翠鐲叮當相撞，
“妹妹知道你因本宮有孕心中不忿，可皇嗣無辜……”“娘娘可曾想過，這毒，
未必是從本宮這里來的？”蘇挽月忽然抬頭，目光掃過淑貴妃身后捧著藥箱的太醫院判。
前世她死在冷宮時，正是這人親手給她灌下毒藥，如今他腰間玉佩的穗子，
分明換了與三日前不同的顏色。“放肆！”淑貴妃身旁的掌事姑姑厲聲呵斥，
“太醫院已驗明藥渣，夾竹桃粉超標三倍，你還敢狡辯？”蘇挽月忽然輕笑，
從袖中取出半片殘破的玉佩：“今日卯初，本宮讓貼身侍女去御藥房取朱砂，
卻在藥材柜第三層發現了這個——”她將玉佩往地上一丟，碎玉撞擊地面的脆響里，
淑貴妃的臉色驟然發白。那是屬于已故德妃的信物，而德妃的忌日，
正是淑貴妃將這味藥材混入她藥方的日子。蘇挽月看著淑貴妃攥緊帕子的手，
想起前世她倒在血泊中時，這雙手正溫柔地替她擦拭額角的冷汗。“傳御藥房首領。
”她忽然轉身對李公公道，“本宮記得，太醫院規定，凡動用到夾竹桃葉的藥方，
須得掌事院判親自畫押——”目光掃過太醫院判煞白的臉，“王院判，
您昨夜子時替淑貴妃調配的安神湯里，是不是也加了這味藥？”殿內空氣驟然凝固。
淑貴妃猛地轉頭，與王院判驚慌的眼神相撞。蘇挽月知道，此刻御藥房的記錄上，
那筆本該屬于她的“夾竹桃粉”領用記錄，早已被她提前調換了日期。
“姐姐……你、你血口噴人！”淑貴妃的聲音帶著顫音，蘇挽月卻忽然湊近，
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距離輕聲道：“妹妹可還記得，
三年前你讓繡娘在本宮的寢衣上繡的并蒂蓮？那些絲線里摻的麝香，
可是足足讓本宮病了三個月呢。”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皇帝的玄色衣角掀開門簾。
蘇挽月看著他眉間凝結的寒霜，忽然想起前世他親手遞給自己的那杯毒酒，
酒盞上的蟠龍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臣妾參見陛下。”她跪下時，
袖中那半片玉佩硌得掌心發疼。這是前世母族被抄家時，她從廢墟里撿到的殘玉，
直到重生后才明白，這是父親當年留給她的最后線索——指向淑貴妃背后的那位“良人”。
皇帝的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玉，忽然頓住。蘇挽月抬頭，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轉瞬又被陰鷙取代。她知道，這半片玉佩，終將扯出當年德妃之死的真相，
還有藏在后宮深處的那只黑手。“把太醫院判和御藥房首領都押下去。”皇帝忽然開口，
聲音冷得像冰，“淑貴妃……暫禁鳳儀宮，等候發落。”淑貴妃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蘇挽月看著她被拖走的背影，
指尖輕輕撫過發間那支素銀簪——不是淑貴妃賞的東珠簪，
而是她今早特意換上的、母親留給她的遺物。簪頭刻著的纏枝紋，與那半片玉佩上的紋路，
竟能嚴絲合縫。夜色漸深時，景仁宮的宮燈被一盞盞點亮。蘇挽月坐在鏡前，
看著侍女阿梨將那支東珠簪扔進炭盆。火光中，簪頭的機關悄然打開，
露出里面藏著的半粒紅色藥丸——正是前世讓她滑胎的毒藥。“娘娘，
您怎么知道淑貴妃會在今天動手？”阿梨低聲問。蘇挽月望著鏡中自己眼底的暗紅，
那是連續三夜在御藥房調換藥材時染上的疲憊。“她等不及了。”她輕聲道，
指尖劃過案上的《千金方》，某頁邊角用朱砂畫著小小的記號——那是前世她臨死前，
才從太醫院舊檔里發現的、夾竹桃粉與朱砂相克的記載。“當她發現本宮開始研讀醫書，
就知道不能再拖了。”更重要的是，今日晨起時，
她在御花園“偶遇”了替淑貴妃傳遞消息的小太監。那個驚慌失措的眼神，讓她確定，
陷阱已經布置妥當。窗外忽然傳來夜鶯的啼叫，三聲短，兩聲長。蘇挽月起身推開雕花窗，
月光下，一個黑影正攀上宮墻。
她摸了摸袖中那封用密蠟封口的信——是今早趁亂塞進王院判袖中的，
上面只有八個字：“德妃棺槨，七日內開”。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母妃的棺木里，
藏著能打敗整個后宮的秘密。這一世，她要讓那些躲在陰影里的人，
一個個走到光天化日之下。更漏聲中，蘇挽月展開案上的宣紙，
用朱砂筆在日歷上圈住三日后的“忌辰”。筆尖懸在“咸安帝三十年四月初二”上方，
她忽然輕笑——那是前世她被打入冷宮的日子，而今生，她要讓這一天，
成為某些人噩夢的開始。案頭的香爐飄出裊裊青煙，不是淑貴妃慣用的沉水香，
而是她特意調配的、能讓人夜間多夢的安息香。今夜，怕是有人要在夢里，
重溫一遍當年的血案了。窗外，夜鶯的啼叫忽然尖銳起來，像是某種預警。
蘇挽月指尖劃過硯臺，墨汁在宣紙上暈開，漸漸勾勒出后宮嬪妃的位份圖。
她停在“皇后”的位置上，筆尖重重落下——那個端坐在鳳位上的女人，
才是前世將她推入深淵的最后一雙手。“阿梨，”她忽然開口，“明日去一趟冷宮，
找一位姓崔的老嬤嬤。”那個在冷宮掃了三十年落葉的老人，曾在她臨終前塞給她半塊玉佩，
“告訴她，德妃娘娘的玉佩，本宮找到了。”夜色更深了，景仁宮的宮燈在風中搖曳，
將窗紙上的人影拉得老長。蘇挽月望著自己投在墻上的影子，忽然覺得，這一世的棋盤，
終于在她的掌控中，落下了第一枚棋子。而這一局，她要讓所有欠了她蘇家和母妃血債的人，
都跪在這紫禁城的青磚上，看著她一步步登上那最高的位置——不是為了母儀天下，
而是為了讓這九重宮闕，再無一人敢動她分毫。第二章 冷宮殘卷冷宮的青石板路生滿青苔，
蘇挽月踩著潮濕的磚面，聽著身后阿梨刻意放重的腳步聲——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號，
若有第三個人接近，便會連咳三聲。拐角處的破落宮門前，坐著個裹著灰布棉袍的老婦，
正在用枯枝撥弄地上的螞蟻。阿梨上前輕聲喚道：“崔嬤嬤？”老婦渾濁的眼睛驟然亮起，
在看見蘇挽月發間的素銀簪時，手猛地抖了一下。“娘娘終于來了。
”崔嬤嬤的聲音像生銹的門軸，她爬起來時，袖口滑落半截青色帕子，
邊緣繡著半朵殘敗的蓮花——與蘇挽月母親妝匣里的帕子紋路相同。
冷宮正殿的梁柱上結滿蛛網，崔嬤嬤從磚縫里摳出個油紙包，層層展開后，
露出半片刻著纏枝紋的玉佩。蘇挽月摸出自己那半片，兩瓣玉貼合的瞬間，
一道極細的劃痕在月光下顯現，指向玉佩中心的小孔。“德妃娘娘臨終前，
讓老奴把這個交給蘇家的血脈。”崔嬤嬤盯著她眉間朱砂痣，渾濁的眼里泛起淚光，
“當年她難產血崩，可太醫院送來的紅參湯里，
分明摻了讓血行加速的藏紅花……”蘇挽月指尖一緊，前世母妃的喪儀她記得清楚，
棺槨落葬時，掌事太監曾不小心碰掉棺蓋，
她親眼看見母妃手腕上三道紫黑指痕——分明是被人強行灌藥的痕跡。“嬤嬤可知，
是誰換了紅參湯？”她壓低聲音。崔嬤嬤往門口看了眼，忽然從懷里掏出半幅殘破的賬本，
紙頁邊緣染著暗紅：“那年臘月，御藥房的人參單子上，
多了筆從‘永巷司’走的賬……”永巷司，掌管后宮刑罰的機構，直屬皇后管轄。
蘇挽月接過賬本，看見最后一頁用蠅頭小楷寫著“咸安二十三年冬，景仁宮藥材二十匣，
經手自……”字跡到此處被劃破，墨跡暈開成一團黑。“老奴當年是德妃娘娘的藥童，
”崔嬤嬤忽然劇烈咳嗽，阿梨連忙扶住她，老人從齒間擠出一句，
“娘娘棺槨里的錦盒……蓮花紋的……”話音未落，冷宮外墻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
蘇挽月瞳孔驟縮，猛地將賬本塞進阿梨衣襟：“從狗洞走，去長春宮找端妃！”轉頭時，
崔嬤嬤已倒在地上，頸間勒痕青黑——有人用浸過麻藥的絲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她蹲下身，
指尖劃過崔嬤嬤緊攥的掌心，一片帶血的指甲落在她手心里，
指甲縫里嵌著半片靛藍色布料——是宮中新晉女官的服飾顏色。“娘娘！
”阿梨的聲音從墻角傳來，蘇挽月最后看了眼崔嬤嬤圓睜的雙眼，轉身鉆進狹窄的狗洞。
爬出冷宮時，她聽見身后傳來侍衛的腳步聲，而遠處的永巷司方向，
正騰起幾盞暗青色的燈籠——那是皇后宮中特有的信號。回到景仁宮時，
皇帝的御駕竟已停在院外。蘇挽月望著臺階上那個負手而立的身影，
忽然想起前世他在椒房殿對淑貴妃說的話：“朕知道你委屈，可蘇氏背后是蘇家軍，
朕不得不防。”“見過陛下。”她跪下時，袖中賬本的邊角硌得肋骨發疼。皇帝轉身，
目光落在她發間凌亂的銀簪上，忽然伸手替她扶正：“朕記得，
德妃當年也愛用這樣的素銀簪。”他的指尖帶著暖意，
蘇挽月卻渾身發冷——前世她從未注意過，皇帝看德妃遺物時的眼神，
竟帶著近乎執念的灼熱。“景仁宮的安神香，朕讓太醫院換了新的。”皇帝忽然開口，
“昨夜淑貴妃在鳳儀宮發瘋，喊著‘德妃娘娘饒命’，你說，是不是太醫院的安神湯里，
也該加些寧心的藥？”話里藏刀。蘇挽月抬頭，
看見他腰間玉佩穗子上系著半片碎玉——正是她今早故意遺落在冷宮小徑上的。
原來從她踏入冷宮開始，就已落入他的監視。“陛下可曾看過太醫院二十三年的舊檔？
”她忽然輕笑，“那年冬月，德妃娘娘的藥材領單上，有永巷司的印戳。”見皇帝眼神驟冷，
她繼續道，“臣妾今日去冷宮，是為了找當年伺候德妃的崔嬤嬤，可嬤嬤剛要說出真相，
就被人滅口了。”她攤開掌心，
那片帶血的指甲在燭火下泛著青白：“兇手用的是靛藍色布料，正是皇后宮中女官的服飾。
”皇帝猛地捏住她的手腕，指腹碾過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前世她在冷宮日日洗衣磨出的繭，
今生卻因提前布局，本該光滑的手竟也有了相似的痕跡。“蘇挽月，”他忽然低喚她的閨名，
語氣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你究竟知道多少？”殿外忽然傳來喧嘩，
永巷司的掌事女官捧著個漆盒闖入：“啟稟陛下，冷宮發現崔嬤嬤尸體，
手中攥著這個——”漆盒打開，是半幅燒剩的賬本，焦黑處隱約可見“永巷司”三個字。
蘇挽月心中一沉，知道這是皇后在殺人滅口的同時，還要將臟水潑到她身上。“陛下，
”她忽然跪下，脊背挺直如青松，“臣妾懇請開棺驗看德妃娘娘遺體。若能查明當年死因，
便是臣妾替母妃盡孝了。”皇帝盯著她眉間朱砂痣，忽然想起德妃臨終前，
曾用血在帕子上畫過同樣的紅點。他轉身時，袖擺掃過案上的《千金方》，書頁翻開處，
正是夾竹桃粉與朱砂相克的記載——與淑貴妃滑胎案如出一轍。“準了。”他忽然開口，
“三日后，朕親自陪你去皇陵。”說罷拂袖而去，留下蘇挽月望著他的背影，
想起前世皇陵那夜，正是皇后領著淑貴妃，將她推入了提前挖好的坑洞。是夜，景仁宮后巷，
一個黑影將靛藍色布料塞進排水口。蘇挽月看著阿梨遞來的布料，
忽然輕笑——這布料邊緣的暗紋，分明是淑貴妃宮中的繡樣。皇后這招借刀殺人，倒是妙極。
她展開從崔嬤嬤那里得來的半幅賬本，用茶水在空白處涂抹，
漸漸顯出血字：“咸安二十三年，蘇相獻西域紅參二十匣，經永巷司之手……”西域紅參，
性熱大補，與藏紅花同服，正是催命的毒藥。蘇挽月捏緊賬本，
終于明白為何前世父親會被安上“貢藥有毒”的罪名——原來早在母妃難產時，
就有人將蘇家軍的貢藥調換成了毒藥，還嫁禍給永巷司。更遠處的鳳儀宮，
淑貴妃盯著手中的靛藍布料，忽然將其撕成碎片。她身邊的老嬤嬤低聲道：“娘娘，
皇后娘娘說，只要您頂下冷宮滅口的罪名，便保您腹中胎兒……”“住口！
”淑貴妃尖叫著打翻燭臺，火焰舔舐著案上的《女誡》，
她忽然想起今日皇帝看蘇挽月的眼神——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探究。三日后，
皇陵。蘇挽月看著工匠撬開德妃棺槨，棺木開啟的瞬間，一股腐朽的藥味撲面而來。
當看到母妃左手緊攥的蓮花紋錦盒時，她的呼吸驟然停滯——那是前世她被推入坑洞前，
最后一眼看見的東西。錦盒打開，里面是半幅輿圖，邊角繡著蘇家軍的狼頭徽記，
還有一封血書，上面寫著：“吾女挽月親啟，永巷司賬本在景仁宮地磚下……”話音未落，
棺槨中忽然傳來異響。蘇挽月低頭，看見母妃腕間的朱砂痣——竟與她眉間的紅點，
一模一樣。“娘娘！”阿梨忽然指著德妃頸間，那里纏著半截斷裂的絲帕，
帕角繡著半朵蓮花，與崔嬤嬤的帕子、蘇府舊物上的紋路，分毫不差。遠處，
皇帝望著這一幕，手不自覺摸向腰間玉佩。蘇挽月抬頭，
恰好看見他眼中翻涌的情緒——是痛苦，是悔恨，還是……恐懼？就在這時，
皇陵外忽然傳來馬蹄聲。一名侍衛渾身是血闖入：“陛下！西南急報，蘇家軍副將謀反，
已拿下甘州城！”蘇挽月手中的錦盒“砰”地落在地上，輿圖展開，
露出上面用朱砂標紅的甘州防線——正是前世她被灌下毒藥的那夜，
父親被冠以“通敵”罪名的鐵證。她忽然看向皇帝，發現他盯著輿圖的眼神里，除了驚怒，
竟還有一絲轉瞬即逝的釋然。原來，從母妃死亡的那刻起，從蘇家軍被誣陷的那日起，
這盤棋的真正對手，從來都不是后宮的嬪妃，而是坐在龍椅上的這個人。“挽月，
”皇帝忽然伸手，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跟朕回去，朕會護你周全。
”蘇挽月望著他掌心的紋路，想起前世他親手給她戴鳳冠時，同樣的溫度，同樣的眼神。
如今她終于明白，德妃之死、蘇家之禍，都是他為了削弱蘇家軍而布的局，而淑貴妃、皇后，
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陛下可知，”她忽然撿起輿圖，指尖劃過甘州的紅點，
“臣妾今早收到的密信里說，甘州城防圖，早在十年前就刻在了德妃娘娘的玉佩上？
”皇帝的瞳孔驟縮。蘇挽月看著他，忽然輕笑，那笑聲里帶著刺骨的寒意：“原來陛下怕的，
從來不是臣妾會復仇，而是怕這輿圖現世，讓天下人知道，當年蘇家軍根本沒有通敵，
不過是替陛下背了黑鍋。”棺槨中的德妃遺體忽然發出輕響，蘇挽月低頭，
發現母親緊攥的手指間，還夾著半片碎玉——與皇帝腰間的玉佩，正好拼成完整的狼頭徽記。
皇陵的風卷著黃沙灌進來，吹得經幡獵獵作響。蘇挽月忽然將輿圖按在棺槨上，
用血在背面寫下八個字：“永巷司賬，與輿圖同輝”——這是告訴暗處的人，
賬本與輿圖互為佐證，若她死，真相便會大白于天下。“陛下要護臣妾？”她抬頭，
眉間朱砂痣在暮色中紅得像火，“那就請陛下先護好自己的龍椅——畢竟，西南的戰火，
可是從您當年調換紅參的那刻起，就已經燒起來了。”皇帝盯著她，
忽然發現這個曾經在他眼中溫順可欺的良妃，
此刻的眼神竟與德妃臨終前一模一樣——帶著看透一切的悲涼，卻又藏著毀天滅地的決心。
返回紫禁城的馬車上，蘇挽月摸著錦盒里的血書，忽然想起崔嬤嬤臨終前未說完的話。
蓮花紋錦盒，除了輿圖和賬本，應該還有一樣東西——母親的貼身之物，或許，
是能證明她身世的關鍵。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顛簸中，她忽然聽見阿梨在耳邊低語：“娘娘，
端妃娘娘讓人帶話，說皇后宮里的掌事女官，今早去了御藥房，取了足量的藏紅花。
”藏紅花，滑胎藥的主藥。蘇挽月望著車窗外的宮墻，忽然輕笑——皇后這是要故技重施，
在她從皇陵回宮的路上，制造“受驚滑胎”的戲碼，再將罪名扣在她頭上。只是這一世，
她早已在三天前，讓阿梨將自己的“喜脈”脈案換成了淑貴妃的。如今太醫院存檔的，
可是淑貴妃有孕兩月的記錄——而皇后要動手的，正是淑貴妃的孩子。
馬車在景仁宮門前停下，蘇挽月剛下車，
就看見永巷司的人抬著個covered的擔架經過，擔架邊緣露出一角靛藍色布料。
她忽然駐足，對阿梨輕聲道：“去告訴端妃，就說永巷司今晚要審‘冷宮滅口案’的真兇了。
”夜色漸深時，皇后宮中傳來一聲驚叫。蘇挽月站在景仁宮的望月臺上，
看著鳳儀宮方向騰起的火光——那是淑貴妃在得知皇后要對她的孩子下手后，
狗急跳墻的反噬。她摸出那半片拼好的狼頭玉佩，月光下，狼眼處的紅寶石折射出詭異的光。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母妃竟是前朝公主，而這玉佩，正是打開前朝寶藏的鑰匙。
更遠處的養心殿，皇帝看著手中的密報，上面寫著“景仁宮地磚下發現永巷司賬本”。
他忽然捏緊奏報，指節泛白——當年他以為借德妃之死除去了蘇家軍的后援，卻不想，
那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早已將證據藏在了最危險的地方。“陛下，”李公公低聲道，
“良妃娘娘求見，說有關于西南戰事的密報。”皇帝閉目長嘆，再睜開時，
眼底已恢復了帝王的冷硬。他知道，從德妃棺槨打開的那一刻起，他與蘇挽月之間，
便再無轉圜余地——她不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而是要與他分庭抗禮的對手。
景仁宮的燭火映著蘇挽月的剪影，她望著案上攤開的輿圖，忽然輕笑。這一局，
她用母妃的棺槨為餌，釣出了皇帝的忌憚，皇后的殺心，還有淑貴妃的狠辣。而真正的大戲，
才剛剛拉開帷幕。窗外，夜鶯再次啼叫，這次是五聲長鳴——那是端妃宮中的信號，
說明皇后已中了她的反間計，將淑貴妃的滑胎案栽贓給了皇帝最忌憚的前朝余黨。
蘇挽月摸著眉間朱砂痣，忽然想起母親曾說過的話：“朱砂點額，
是為了讓閻王爺認不出我們蘇家的人。”如今她終于明白，這顆痣，從來不是裝飾，
而是母親留給她的、在這吃人的皇宮里活下去的標記。更深露重時，她鋪開新的宣紙，
用朱砂筆在“皇后”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又在旁邊寫下“永巷司”三個字。
筆尖懸在“皇帝”二字上方，頓了頓，終究畫了個更大的圈——這一次，
她要讓這九重宮闕的主人，也成為她棋盤上的棋子。而在紫禁城的某個角落，
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盯著手中的半片玉佩，低笑出聲：“德妃的女兒，果然沒死。看來，
當年那場大火，倒是燒出了個有意思的棋手。”第三章 佛堂詭火景仁宮的青磚被晨露打濕，
蘇挽月盯著空蕩蕩的紫檀木匣，指尖劃過匣底殘留的香灰——是沉水香的味道，
皇后宮中慣用的香品。昨夜本該呈給皇帝的永巷司賬本，此刻不翼而飛。“娘娘，
抬匣子的小太監今早被發現死在御花園井里。”阿梨的聲音帶著顫音，
袖口的蓮花刺繡在晨光下格外刺眼——那是蘇挽月從未見過的繡樣，
與崔嬤嬤帕子上的殘蓮如出一轍。她忽然捏住阿梨的手腕，掀開袖口，
看見內側烙著個極小的狼頭印記——蘇家軍的徽記。“阿梨，你何時有的這個印記？
”侍女猛地跪下，發間銀簪“當啷”落地：“小姐還記得十二歲那年，
您替奴婢挨了母親三記藤條嗎？老將軍臨終前，讓奴婢貼身護著您……”蘇挽月怔住。
前世她以為阿梨是普通家仆，此刻才想起，父親曾說過“身邊人若有狼頭印，
便是蘇家軍暗衛”。她忽然輕笑，原來早在重生前，父親就給她留了后手。“起來吧。
”她指尖劃過阿梨腕間印記，“從今日起，你只聽本宮一人令，
包括……”目光掃向殿外徘徊的永巷司暗樁，“包括陛下派來的人。”辰時三刻，
皇后宣她去鳳儀宮抄經。蘇挽月望著佛堂里繚繞的檀香，忽然注意到供桌第三層的蓮花座，
花瓣開合角度與德妃錦盒上的紋路一致。她假意打翻燭臺，在俯身撿蠟燭時，
指尖扣住蓮花座暗扣——“咔嗒”一聲，暗格彈出半卷黃綾。展開的瞬間，
她瞳孔驟縮：上面畫著紫禁城輿圖，某處用朱砂標著“永巷司地牢”，
旁邊寫著“咸安二十三年冬，蘇相貢藥經此換包”。更駭人的是，
黃綾右下角蓋著半方玉璽印——與皇帝腰間所佩不同，這是前朝“永昌帝”的印璽。
“姐姐在看什么？”皇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挽月轉身時，已將黃綾塞進袖中。
皇后今日穿著素白緞面繡玉蘭的宮裝，
腕間戴著德妃生前所愛的翡翠鐲——那是去年她以“懷念姐姐”為由，從蘇挽月手中騙走的。
“臣妾見這蓮花座精巧，一時失手。”她低頭致歉，
余光卻看見皇后耳垂微動——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佛堂角落的香爐突然炸開火星，
香灰撲向供桌，露出暗格里未完全收回的一角黃綾。皇后臉色驟變，忽然按住心口：“來人！
良妃蓄意沖撞本宮，竟敢在佛堂行巫蠱之事——”蘇挽月忽然輕笑，
從袖中取出半片狼頭玉佩，往暗格缺口一按，整座蓮花座竟緩緩旋轉，露出后面的密室。
密室墻上掛著幅畫卷，畫中女子身著前朝服飾，眉間一點朱砂痣與她一模一樣。“皇后娘娘，
”她轉身時，指尖已扣住袖中銀針，“您讓永巷司調換德妃的紅參湯，又偷走賬本，
究竟是怕陛下知道當年之事，還是怕這密室里的前朝秘辛曝光？”皇后猛地后退，
撞翻了供桌上的銅爐。火星濺到帷幔，火焰“騰”地竄起。蘇挽月趁機沖進密室，
抓起畫卷塞進阿梨懷中，轉身時卻見皇后盯著她眉間朱砂痣，
眼中閃過驚恐：“你、你是永昌帝血脈……”話音未落，密室頂突然落下鐵柵欄。
蘇挽月看著皇后被侍從拖走的背影，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皇帝的聲音：“朕就知道，
你會找到這里。”柵欄升起的瞬間，皇帝站在火光中，
腰間玉佩與她手中的狼頭殘玉共鳴般發燙。他盯著墻上的前朝畫卷，
聲音冷得像冰：“德妃是前朝公主，你是她的女兒，也是朕的……”“仇人？
”蘇挽月接過阿梨遞來的畫卷，看著畫中女子與自己相似的面容，“陛下當年娶母妃，
不過是為了拿到前朝寶藏的鑰匙，可惜母妃寧死不肯交玉佩，您便讓皇后動手，
借難產之名殺了她。”皇帝忽然逼近，指尖幾乎要觸到她眉間朱砂：“你以為朕不想護她？
永昌余黨遍布京城，若讓他們知道德妃還活著，整個蘇家都要陪葬！”火勢越來越大，
佛堂的梁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蘇挽月看著他眼中翻涌的情緒，
忽然想起前世冷宮墻上的血字——那是母妃臨死前刻的“狼衛未滅，星火不息”，
原來指的是蘇家軍與前朝暗衛的聯盟。“陛下要的寶藏鑰匙，在這兒。
”她將狼頭玉佩按在畫卷右下角的暗紋上，玉身突然發出紅光，畫卷竟顯露出夾層，
里面是半張羊皮地圖，標著“永昌陵”的位置。皇帝的手劇烈顫抖，
這是他尋找了十年的東西。蘇挽月趁機將地圖塞進阿梨衣領，
轉身時卻被他攥住手腕：“跟朕走，朕可以封你為后，共享江山——”“共享？
”她忽然冷笑，“就像前世您讓淑貴妃給我灌滑胎藥，再親手遞上鴆酒那樣‘共享’嗎？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巨響，一支箭矢破窗而入，擦著皇帝鬢角釘在廊柱上。
箭尾系著紙條：“景仁宮地牢，賬本在此”——是端妃的筆跡。蘇挽月趁機甩開他的手，
在阿梨的護衛下沖出佛堂。回望時，火焰已吞沒整座佛堂，皇帝站在火光中，
望著她的眼神復雜難辨。回到景仁宮，
她們在暗格中找到真正的永巷司賬本——原來昨夜被偷的只是她提前準備的贗品。
賬本最后一頁夾著片枯黃的蓮花瓣，正是母妃棺中錦盒里的東西。“娘娘，西南急報。
”阿梨遞上密信，蘇挽月展開，看見“蘇家軍舊部已過潼關，領軍者自稱‘狼衛統領’”。
她忽然想起畫卷中女子身邊的狼首紋章，原來所謂“狼衛”，正是前朝皇室的親衛，
與蘇家軍世代交好。深夜，景仁宮地窖。蘇挽月看著墻上刻著的星圖，
與狼頭玉佩上的紋路一一對應。當玉佩對準北斗星位時，地面突然裂開，
露出向下的石階——通向傳說中的前朝密道。“娘娘，端妃娘娘傳來消息，”阿梨低聲道，
“皇后在佛堂大火中毀了半張臉，現在咬定是您行巫蠱所致，陛下已下旨暫禁景仁宮。
”蘇挽月卻輕笑，指尖劃過石階上的狼首浮雕：“禁足？正好讓陛下嘗嘗，
被人堵在宮里等死的滋味。”她轉頭望向阿梨，“你可知道，狼衛統領為何現在起兵？
”侍女搖頭，蘇挽月取出那半張羊皮地圖：“因為永昌陵的鑰匙現世了。
陛下以為拿到地圖就能找到寶藏，卻不知，真正的鑰匙，是蘇家軍與狼衛的血盟——而本宮，
正是這血盟的唯一傳承人。”更遠處的養心殿，皇帝盯著手中的假賬本，
忽然發現某頁邊緣的墨跡顏色不同。他蘸水擦拭，顯出血字：“咸安二十三年臘月初七，
皇后命永巷司掌事調換紅參，證人：崔嬤嬤”——原來崔嬤嬤死前，
早已將關鍵證據藏在了賬本里。“陛下，”李公公小心翼翼道，“良妃娘娘讓人送來這個。
”托盤上放著半片狼頭玉佩，和一張字條：“欲平西南亂，需開永昌陵。明日辰時三刻，
景仁宮地窖見。”皇帝捏緊玉佩，忽然想起德妃臨終前說的話：“若有一日挽月拿出狼首玉，
告訴她，當年的紅參湯，是本宮自己換的……”他閉目長嘆，
終究還是低估了那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當他踏入景仁宮地窖時，看見蘇挽月正站在星圖前，
眉間朱砂在幽暗中格外醒目，像極了畫中的前朝公主。“陛下是來談條件的，
還是來殺人滅口的？”她轉身，手中握著從密室帶出的前朝寶劍，
劍鞘上的狼首紋路與玉佩完美契合。皇帝看著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十年隱忍的疲憊：“朕來，是想告訴你，當年德妃之死，朕有不得已的苦衷。
永昌余黨用蘇家軍做要挾，朕只能……”“只能借皇后的手殺了她，再嫁禍給蘇家？
”蘇挽月打斷他，劍尖挑起地圖，“現在西南狼衛起兵，正是為了替母妃和蘇家討個公道。
陛下若想平息戰亂，只有兩個選擇——”她伸出兩根手指：“要么將皇后和淑貴妃交給狼衛，
承認當年調換貢藥的罪行；要么……”劍尖指向星圖上的永昌陵，“與本宮合作，打開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