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寧。我的前妻。三年不見,她完全變了一個人。
記憶里那個總是穿著寬松家居服、頭發隨意扎成馬尾的女人,現在穿著剪裁利落的米色西裝,
微卷的栗色長發垂在肩頭。她正對著筆記本電腦飛快打字,偶爾端起咖啡抿一口,
無名指上沒有任何裝飾——這個發現讓我的心臟漏跳一拍。"顧總?顧總!
"助理小王在旁邊小聲提醒,
"陳總他們還在等您簽合同..."我這才想起自己來咖啡廳的目的。公司最近資金鏈緊張,
今天約了投資方談合作。但此刻,什么投資什么合同都被我拋到腦后。"讓他們等十分鐘。
"我整了整領帶,徑直走向那個角落。溫以寧抬頭時,我清楚地看到她瞳孔猛地收縮。
她合上電腦的動作帶著明顯的防備:"顧明澈?""好久不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巴巴的,"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她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這個防御性姿勢刺痛了我:"是啊,真巧。"她嘴角掛著笑,眼睛里卻結著冰,
"聽說顧氏最近不太順利?"我喉嚨發緊。她知道了。也對,商圈就這么大,
我們離婚時鬧得滿城風雨,現在我的窘境恐怕早就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暫時性困難。
"我故作輕松地在她對面坐下,"你現在...做什么工作?""藍禾傳媒,市場總監。
"她看了眼手表,"抱歉,我二十分鐘后有個會議。"這種明顯的逐客令放在以前,
我肯定會冷笑著甩手就走。但今天,我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晚上一起吃個飯?
"溫以寧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的笑話。她慢慢合上電腦,
動作優雅得像在拍廣告:"顧明澈,我們離婚三年了。""我知道,
我只是...""只是什么?"她打斷我,"只是突然發現前妻變漂亮了?
還是聽說藍禾最近拿下了大項目,想通過我搭上線?"這話像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
三年前離婚時,她凈身出戶,只帶走了幾箱衣服和書。
我當時覺得她傻——明明可以分走一半財產,卻非要什么"干凈地離開"。
"我不是...""顧總!"小王急匆匆跑來,
"陳總說再等五分鐘就走..."溫以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
原來陳明遠今天約的是你。"她輕笑一聲,"友情提示,他最近對智能家居很感興趣。
"我僵在原地。陳明遠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溫以寧居然連這個都知道。更可怕的是,
她明明可以看我笑話,卻還是給了提示。"以寧,我...""咖啡我請了。"她站起身,
身高居然比記憶中高了——原來是換了細高跟鞋,"祝你和陳總談得順利。
"看著她走向收銀臺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可能永遠失去她了。
不是失去那個為我熨襯衫、等我到深夜的溫以寧,
而是失去這個光芒四射、游刃有余的職場精英。這個認知讓我胃部絞痛。
簽完那份勉強救急的合同后,我讓司機繞道去了溫以寧以前最愛吃的那家甜品店。
提著她最愛的栗子蛋糕站在藍禾大廈樓下時,我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幾樓。
"請問溫以寧總監的辦公室在幾層?"我問前臺小姐。對方警惕地打量我:"您有預約嗎?
""我是她..."丈夫?前夫?我卡殼了,"朋友。""溫總監正在開會,
您可以...""顧明澈?"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
看見溫以寧和幾個同事從電梯里出來。她看了眼我手里的蛋糕盒,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她的同事識趣地先走了。等人走遠,她壓低聲音:"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以前...""以前我喜歡吃栗子蛋糕是因為你總加班,我只能一個人吃晚飯,
需要甜食安慰自己。"她平靜地說,"現在我一日三餐規律,早就不吃這些了。
"我舉著蛋糕盒的手慢慢垂下:"以寧,我們能談談嗎?""談什么?"她看了眼手表,
"我有十分鐘。"我們在寫字樓下的咖啡角坐下。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臉上,
我才注意到她眼角有了細紋,但整個人反而更明亮了。"公司確實遇到困難。
"我艱難地開口,"但今天找你不是因為這事。我...我想重新開始。"溫以寧笑了。
不是開心的笑,而是那種"果然如此"的嘲諷:"因為我變好看了?因為我有事業了?
還是因為你終于發現,離了我,連襯衫都找不到放在哪?"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進我心里。
她說得對,離婚后我才發現,家里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痕跡。廚房里她貼的便利貼,
衣柜里她按顏色排列的衣架,甚至馬桶圈上她習慣性放的小墊子..."我知道我錯了。
"我聲音發啞,"這三年我...""顧明澈。"她打斷我,
"你知道離婚后我最開心的是什么嗎?"她眼睛亮得驚人,"是再也不用凌晨三點等你回家,
不用擔心菜熱了幾遍會不好吃,不用在生日當天一個人吹蠟燭。"我握緊了拳頭,
指甲陷進掌心的疼痛讓我保持清醒:"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你拿什么保證?
"她冷笑,"拿你當初說'我養你'的承諾?還是拿你說'只是應酬'的那些夜不歸宿?
"她站起身,"蛋糕你帶回去吧,我現在控糖。"看著她走向電梯的背影,
我突然喊出聲:"以寧!如果...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呢?"她腳步一頓,
回頭時眼神復雜:"顧明澈,你愛的從來都是被愛的感覺。"電梯門開了,她最后說,
"別再來了,給自己留點體面。"回到家,我打開衣柜。三年來我第一次注意到,
所有襯衫都皺巴巴地擠在一起。以前溫以寧總會把它們按顏色分類,每件都熨得筆挺。
我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她的電話——居然還沒被拉黑。"還有事?"她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背景音很嘈雜,像是在某個餐廳。"我...我想問你以前是怎么整理襯衫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我聽見一個男聲問"以寧,誰啊?",
她的回答模模糊糊傳來"...前夫",接著是對我說的:"百度一下,很簡單。我在約會,
先掛了。"通話結束的嘟嘟聲像錘子砸在我太陽穴上。約會?她和別人約會?
我盯著手機屏幕,突然發現她的微信頭像換了——不再是離婚前那個憂郁的側影,
而是一張她在雪山之巔張開雙臂的照片,笑容燦爛得刺眼。我點開朋友圈,
發現她設置了三天可見。最新一條是昨晚發的:"遇見更好的自己",
配圖是辦公桌上的一束向日葵。三年前,她也曾在我辦公室放過向日葵。我當時說什么來著?
"別放這些沒用的,擋著文件了。"胸口突然疼得喘不過氣。我翻出離婚協議書,
在財產分割那欄,她真的只寫了"個人衣物及書籍"。當時我覺得她故作清高,現在才明白,
她是真的不要了——連帶著不要我,不要這段婚姻,不要曾經的溫以寧。手機突然震動,
是陳明遠的消息:"顧總,考慮得怎么樣?藍禾的溫總監確實是個厲害角色,
她提出的合作方案比你的更有吸引力啊。"我盯著這條消息,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
眼淚就下來了。原來不是偶遇。她是來給我最后一擊的。我雇了私家偵探。
這個決定讓我在辦公室里抽完了半包煙。三年前溫以寧提出離婚時,
我曾譏諷她"離了我你什么都不是",而現在,我居然要花錢去了解她的生活。
偵探發來的第一組照片就讓我喉嚨發緊。溫以寧在瑜伽教室,穿著修身的運動服,
后腰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膚。她正在做一個高難度動作,表情專注而平靜。
在我們婚姻的最后一年,她曾提議一起健身,我當時說什么來著?
"有那時間不如多談個客戶"。第二組照片更刺眼。她和一群朋友在露天餐廳聚餐,
其中有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手臂虛搭在她椅背上。偵探的文字說明很簡潔:"祁遇,
35歲,海歸建筑師,未婚。"我放大照片,
看到溫以寧笑得眼睛彎起——那是我很久沒見過的笑容。離婚前半年,她幾乎不再對我笑,
總是用那種疲憊的眼神看我,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顧總,藍禾傳媒的方案送來了。
"助理敲門進來,放下一份文件。我翻開一看,扉頁上赫然印著"項目負責人:溫以寧"。
方案做得漂亮極了,市場分析那頁甚至用紅筆標出了我們公司最近的軟肋。
這絕對是溫以寧的手筆——她太了解我的弱點了。"約藍禾的人明天上午十點談合作。
"我說,"指名要溫總監親自來。"助理欲言又止:"但這是競品...""去約。
"第二天,溫以寧準時出現在會議室。她穿著藏青色套裝,頭發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
我注意到她換了香水,不再是婚后我隨便送的商業香,而是某種帶著苦橙氣息的味道。
"顧總想怎么合作?"她開門見山,語氣專業得仿佛我們從未同床共枕。我讓其他人先出去。
門關上后,她立刻抱起手臂:"又來了?""那個祁遇,"我聽見自己聲音發澀,
"你們什么關系?"溫以寧挑眉:"你調查我?""只是...關心。""省省吧。
"她合上文件夾,"談公事就談公事,不談我走了。"我急忙按住文件夾:"公事!談公事!
"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她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接下來的半小時是我職業生涯最煎熬的時刻。溫以寧條理清晰地分析市場,
時不時拋出幾個尖銳問題,每個都直戳我們公司的痛處。我看著她侃侃而談的樣子,
突然想起結婚第一年,她曾興奮地跟我分享一個創業點子,我當時忙著回郵件,
頭也不抬地說"別鬧,你懂什么商業"。"...所以這個合作對我們雙方都有利。
"她總結道,"顧總覺得呢?"我其實沒聽進去多少:"挺好的。
就是...能不能換個對接人?""為什么?""看著前妻給自己打工,怪別扭的。
"溫以寧笑了:"顧明澈,現在是你求著跟我合作,不是我給你打工。"她站起身,
"要么接受我的條件,要么找別家——順便說,城西那家競爭對手也很想要這個技術。
"她轉身要走,我脫口而出:"你以前不會這么咄咄逼人!""因為以前我是顧太太,
"她回頭看我,眼神鋒利,"現在我是溫總監。"這句話在我腦子里回蕩了一整天。下班后,
我鬼使神差地把車開到藍禾樓下。晚上九點,溫以寧才獨自走出大樓。
她揉著脖子走向地鐵站,背影單薄得讓人心疼。我慢慢開車跟著,看著她進了一家粥鋪。
透過玻璃窗,我看見她點了份南瓜粥和小菜——這是我們剛結婚時她最愛的搭配,
我總嫌太清淡。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在她桌前了。"一個人?"我故作輕松地問。
溫以寧勺子停在半空:"你跟蹤我?""偶遇。""顧明澈,"她放下勺子,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就是這副'全世界都圍著我轉'的樣子。
"她指了指窗外我的奔馳,"開著百萬豪車'偶遇'前妻吃人均三十的粥鋪?"我耳根發燙,
索性坐下:"我餓了不行嗎?"她沒再趕我走,但整個用餐過程一言不發。
我偷瞄她的手指——婚戒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了。"你住哪?我送你。"結賬時我問。
"不用。""這么晚不安全...""我打車。"她拿出手機,突然皺眉按住太陽穴。
"頭疼?"我下意識去扶她,被她躲開。"老毛病了。"她輕描淡寫,
但我記得離婚前半年她經常偏頭痛,我當時總說"吃點藥就行了"。看著她上了出租車,
我立刻給認識的醫生朋友打電話:"偏頭痛有什么根治辦法?""壓力大導致的?
最好有人經常幫忙按摩..."朋友開玩笑,"怎么,顧總終于關心起前妻了?
"我掛掉電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溫以寧離開我后過得更好,而我離開她后,
連襯衫領子都熨不平了。第二天一早,我拎著養生粥和頭痛藥站在她公司樓下。
前臺小姐已經認識我了:"溫總監還沒到。"我等了半小時,終于看到溫以寧從出租車下來。
她看到我手里的東西,腳步明顯頓了一下。"聽說這家粥店對頭痛好。"我硬著頭皮遞過去。
她沒接:"顧明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想對你好點。""省省吧。
"她繞過我走向電梯,"你只是不習慣我不再圍著你轉了。"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插進我心里。
因為她說得對——過去三年,我以為自己早就move on了,
直到看見她在會議室里運籌帷幄的樣子,才發現我懷念的不僅是她的照顧,
更是那個充滿活力的她。中午,我收到一條微信好友申請,備注是"祁遇"。通過后,
對方直接發來一張照片:溫以寧和他在美術館的合影,她手里拿著我早上送的同款粥杯。
"溫小姐說這是前夫送的。"祁遇寫道,"正好我們在討論現代藝術中的情感糾葛主題,
很應景不是嗎?"我盯著照片里溫以寧平靜的側臉,突然意識到:她早就走出來了,
困在過去的只有我。下午的商務酒會上,我再次"偶遇"了溫以寧。她正和幾個投資人交談,
看到我時眼神都沒閃一下。我等在洗手間門口,趁她補妝時攔住她:"祁遇怎么回事?
""你加他好友了?"她居然笑了,"果然。""他配不上你。""哦?"她收起口紅,
"那誰配得上?你嗎?"我啞口無言。她轉身要走,我拉住她手腕:"以寧,給我個機會,
就當...就當重新認識。"她靜靜看了我幾秒,突然問:"你知道我現在喜歡什么顏色嗎?
喜歡吃什么?周末通常怎么過?"我張了張嘴,一個都答不上來。"你看,"她輕輕抽出手,
"你想追回的只是'顧太太'這個位置,不是我。"酒會結束已是深夜。我坐在車里,
看著溫以寧和祁遇一起走出來。他為她拉開車門,手護在她頭頂——這個動作我以前常做,
后來覺得矯情就省了。手機震動,是助理發來的消息:"顧總,
查到藍禾最近在接觸我們的核心客戶。"我抬頭,看著溫以寧的車駛離。
后車窗映著路燈的光,像一只漸漸閉上的眼睛。我對著電腦屏幕上的客戶名單發了一上午呆。
藍禾挖走的三個客戶,恰好是我們最核心的收入來源。
溫以寧這一刀捅得又準又狠——她太了解我的命門在哪了。"顧總,
王總說除非我們讓利20%,否則下周就簽藍禾。"助理小心翼翼地說,
"溫總監親自帶隊做的方案..."我揉著太陽穴:"約王總今晚吃飯。""約了三次了,
他秘書都說在忙。"我拿起手機,翻到溫以寧的號碼——離婚后我居然一直沒刪。
撥通后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要被掛斷時,她接了:"喂?"背景音很嘈雜,
聽起來像是在某個餐廳。我聽見瓷器碰撞的聲音,還有隱約的音樂。"你在和王總吃飯?
"我直接問。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商業機密。""以寧,你這是要置我于死地。
""顧明澈,"她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可能是走到了安靜處,"商場如戰場,
這話是你教我的。"我握緊手機:"給我個機會,當面談談。""沒空。""那我去找你。
"我聽見自己聲音發啞,"地址給我。"她嘆了口氣:"你真是...算了,我在翡翠軒,
但只有十分鐘。"我以飆車的速度趕到餐廳時,溫以寧正獨自站在門口等我。
她穿著墨綠色連衣裙,襯得膚色雪白。夜風吹起她的發梢,那畫面美得讓我心臟抽痛。
"王總呢?"我四下張望。"走了。"她抱著手臂,"你到底想說什么?""為什么針對我?
"溫以寧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你覺得我跳槽到藍禾,努力做項目,都是為了報復你?
"她搖搖頭,"顧明澈,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這句話比我想象中更傷人。我寧愿她是恨我,
至少證明她還在乎。"那為什么...""因為這是工作。"她打斷我,
"就像你當年為了簽單喝到胃出血一樣,我只是在做分內事。"一輛出租車停下,
溫以寧招手。我急忙攔住她:"等等!我送你。""不用。""就十分鐘車程,
我保證不說廢話。"她猶豫了一下,終于上了我的車。車里彌漫著她身上淡淡的苦橙香,
讓我想起我們第一次約會時,她不小心打翻在我車里的那瓶香水。
"你還在用那個意大利牌子?"我試圖找話題。"早換了。"她看著窗外,"人都是會變的。
"導航顯示到她的公寓只要十二分鐘。我開得很慢,祈禱能多堵一會兒車。
"聽說你買新房子了?"我問。"嗯。""在哪個區?"她終于轉頭看我:"顧明澈,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握方向盤的手出了汗:"我想...重新認識你。""然后呢?復合?
"她冷笑,"回到從前那種日子?我每天等你到凌晨,你回家倒頭就睡,
連我換了新發型都注意不到?"紅燈亮起,我踩下剎車:"我改了。""是嗎?
"她指著我的手機,"剛才我看到了,屏保還是三年前那張商務照。
你連換張照片的力氣都沒有,談什么改變?"我啞口無言。她說得對,
離婚后我連手機密碼都懶得改,還是她的生日。車停在她公寓樓下,
是一棟看起來很新的高檔小區。我忍不住問:"租金不便宜吧?""買的。"她解開安全帶,
"房貸比你的車位費還便宜。"這句話提醒了我她現在的收入水平。
離婚時她幾乎是凈身出戶,現在卻能輕松買房——這個認知讓我既驕傲又酸澀。"以寧,
"在她下車前我急忙說,"頭痛好點了嗎?我認識個很好的中醫...""不用了,
祁遇介紹了個針灸師,效果不錯。"她推開車門,"謝謝送我。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樓里,突然發現她走路姿勢變了——以前她總愛低頭走路,
現在卻昂首挺胸,高跟鞋踩得穩穩的。回到家,我翻出離婚時她留下的那箱東西。三年了,
我居然一直沒打開過。箱子里除了衣服和書,還有一個小鐵盒,裝滿了票據和便簽紙。
"明澈胃不好,記得提醒他吃早餐""周四結婚紀念日,
訂了觀景餐廳""他喜歡這件藍襯衫,再買兩件同款"最下面壓著一本病歷本。翻開一看,
全是離婚前半年她獨自去醫院看頭痛的記錄。有頁醫生寫著"建議家屬陪同",
旁邊是她娟秀的字跡:"他忙,算了。"我胸口像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手機突然震動,
是祁遇發來的消息:"顧先生,聽說你今天去找以寧了?"我盯著這條挑釁意味十足的信息,
突然笑了。這男人根本不足為懼——溫以寧最討厭別人干涉她的自由,祁遇越是這樣,
越會把她推遠。但我還是回復:"我們夫妻間的事,不勞外人操心。"發完就后悔了。果然,
三分鐘后溫以寧的電話打了過來:"顧明澈!你跟祁遇胡說八道什么?
""他先...""我們早就不是夫妻了!"她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怒氣,"你能不能成熟點?
"我握緊手機:"我只是...""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她掛斷了電話。第二天一早,
我頂著黑眼圈到公司,前臺說有個快遞給我。拆開一看,
是一盒進口頭痛藥和一張便簽:"一天兩次,飯后服用。——R"這個"R"明顯是祁遇。
我氣得差點把藥盒捏碎,但轉念一想,又小心地把藥盒放進抽屜。
萬一...萬一溫以寧需要呢?下午的董事會上,股東們對客戶流失大發雷霆。
我機械地應付著,滿腦子都是那個病歷本上"家屬陪同"的字樣。會議結束后,
我做了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決定:親自去拜訪流失的客戶。王總見到我時一臉尷尬:"顧總,
不是我不講情面,實在是藍禾的方案更符合我們需求...""我理解。
"我遞上重新制定的方案,"只求您給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王總翻看方案,
突然問:"聽說溫總監是您前妻?"我喉嚨發緊:"是。
""怪不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她做方案時把你們的弱點分析得透透的。
"走出王總公司,我接到助理電話:"顧總!藍禾的人正在和趙總接觸!
"趙總是我們最大的客戶。我立刻調轉車頭,卻在趙氏大廈樓下看到了溫以寧的車。
透過咖啡廳玻璃窗,我看見她正和趙總相談甚歡,旁邊坐著——祁遇?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去,
假裝偶遇:"趙總!這么巧?"氣氛瞬間凝固。溫以寧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甩過來,
祁遇則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只有趙總熱情地招呼我坐下:"顧總來得正好,
溫總監正在介紹他們的新項目。"我坐下時故意碰倒了溫以寧的水杯。她跳起來躲避,
突然臉色煞白,按住太陽穴搖晃了一下。"以寧?"祁遇趕緊扶住她。
我搶先一步抓住她手臂:"又頭痛了?"她甩開我的手:"沒事。
"但她的嘴唇已經失去血色。我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起,
在趙總和祁遇震驚的目光中沖出咖啡廳。"顧明澈你放我下來!"她虛弱地掙扎。"別動,
車就在前面。"我收緊手臂,"你輕了好多。"把她放進副駕駛時,她已經開始干嘔。
我翻出祁遇送的那盒藥:"吃一片?"她搖頭:"...沒用的。""去醫院。""不要!
"她抓住我手腕,"送我回家...抽屜里有特效藥。"我以最快速度開到她的公寓。
扶她上樓時,她整個人都靠在我身上,呼吸噴在我頸間,燙得嚇人。
"鑰匙..."她氣若游絲。我從她包里翻出鑰匙,
突然注意到鑰匙扣是我們結婚時去巴厘島買的木雕小魚——當時她笑著說要"年年有余"。
公寓整潔得不像有人住。我按照指示從床頭柜找到藥,喂她服下。她蜷縮在床上,
像個脆弱的孩子,完全沒了會議室里的鋒芒。"需要冰袋嗎?"我問。她微微點頭。
我在冰箱里找到冰格,卻找不到毛巾。情急之下扯下領帶包住冰塊,輕輕敷在她額頭上。
"你走吧..."她閉著眼說,"我自己能行。""別開玩笑了。"我坐在床邊,
"你上次發病也這么嚴重?""...經常。"我想起病歷本上那些記錄,
胸口發悶:"為什么不告訴我?"她突然笑了,雖然因為疼痛而扭曲:"告訴你有什么用?
你會放下工作來照顧我嗎?"我無言以對。是啊,以前的我會嗎?有一次她發高燒,
我讓助理送她去看急診,自己飛去深圳簽合同。回來后還抱怨她怎么不早點好起來,
害得家里沒人做飯。藥效漸漸起作用,她的呼吸平穩下來。我輕手輕腳地收拾屋子,
發現書架上擺滿了營銷類的專業書籍,還有幾本《女性獨立指南》之類的暢銷書。
茶幾上的相框里是她和幾個女生的合影,背景像是某個雪山——就是她微信頭像那個地方。
廚房干凈得像是從沒用過,冰箱里除了礦泉水就是各種速食。我翻開垃圾桶,
看到幾個外賣盒,都是辣的——她以前胃不好,從來不吃辣。我回到臥室時,她已經睡著了,
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我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
發現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是某次我喝醉回家不小心推倒她撞的,
當時我還怪她"站沒站相"。手機震動,是祁遇發來的:"以寧怎么樣了?需要我過來嗎?
"我回復:"她睡了,有我照顧。"發完覺得不妥,又補了句:"謝謝關心。"放下手機,
我環顧這個陌生的空間,突然意識到:這里沒有任何我的痕跡。沒有我們的合影,
沒有我送她的禮物,甚至沒有一件與我有關的物品。她真的把過去清理得一干二凈。
而我的家里,還留著她的拖鞋,她的馬克杯,她沒帶走的梳子...溫以寧翻了個身,
被子滑落。我輕輕幫她蓋好,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鎖骨——那里瘦得凸起,
和記憶中柔軟的手感完全不同。床頭柜上擺著一本記事本,我鬼使神差地翻開,
最新一頁寫著:"周三上午10點與顧氏談判,
切記:1.不要被他的眼神影響 2.堅持底線 3.他胃不好,
別答應任何飯局..."我合上本子,眼眶發熱。窗外天色漸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