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初見的夏日,在記憶里仿佛被明色渲染過一般,明明是平常的夏日,
卻耀眼到整個記憶都充滿。報到那天,韓秋月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腳步沉重而緩慢地往上挪,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滾落,浸濕了衣衫。
當他終于氣喘吁吁地站在臺階的最頂端,目光不經意間一掃,便看到了她——郝昕怡。
她站在樹蔭下時,光線被切割成零散的標本,青澀的眼神藏在過大的黑框眼鏡后面。
三月的風掀起洗到泛白的牛仔外套下擺,露出腰間用來固定裙腰的黑色曲別針。
宛如一朵遺世獨立的百合花,散發著清新脫俗的氣質。一只手緊緊扶著身旁的行李箱,
另一只手則輕輕搭在眼眸之上,似乎在竭力遮擋那刺眼的陽光,眉頭微微蹙起。
陽光從樹枝的縫隙間灑落,細細簌簌地落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夢幻般的金色光暈。
她站在那里,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像一只迷失在森林深處的小鹿,不知所措,
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你好,我是大二學長,韓秋月,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你的嗎?」
韓秋月從臺階上氣喘吁吁地跑下來,嚇了她一跳,她本能地搖了搖手,剛想要拒絕,
又怕再也找不到人問路,彷徨之下,怯怯地問道:「那你知道經管院怎么走嗎?」「巧了,
我也是經管院的,經管院應該在校園的西北角,門前有兩頭獅子,他們說還挺好找的,
但是我沒看見,所以才爬到高處看看哪里有獅子。」「他們說?學長你在學校待了一年多,
還沒去過學院啊?」她拉了拉手上的箱子,眼神開始懷疑起來,可能如果不是在學校的話,
她就要大喊大叫了。「啊,要知道大學嘛,除了教學樓、宿舍和食堂,正經人誰去學院啊,
除了學生會的和班長沒人去那個地方的,我正好也領著另一個學妹,她把行李放在上面了,
我去上面找找她,咱們一起去學院。」說完,韓秋月頭也不回地往上跑去,「一定等我,
學校很大,走丟了會有壞叔叔的。」再次回到高處,韓秋月緊緊握著他的行李箱,
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四處張望著有沒有經管院的學姐。這時,
從大廳門口走出來一個看著就很活潑的人,她扎著高高的馬尾,
臉上洋溢著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步伐輕快得如同一只歡快的小鹿。
韓秋月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去,說明了意圖。「你是說,你現在想和一個學妹搭訕,
但是卻沒有技術,沒有能力,甚至還是路癡?西北角都找不到嗎,來,你給我先指個南。」
學姐側著頭,一臉戲謔地看向韓秋月,那眼神里滿是調侃與打趣。韓秋月猶豫了半天,
嘴里不停地默念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終于,他像是下定了某個重大的決心,
咬了咬牙,指向了大門的方向。「真是個路癡啊,教學樓都是坐南朝北的,大門那邊是北。
算了,反正也不耽誤事兒了,我就帶你逛逛校園,作為給你當僚機的回報,
你要請我吃頓午飯。」學姐將背后的書包扔給韓秋月,那書包沉甸甸的。「嗯,
這樣顯得你意圖不明顯,記得下去什么東西都得拿著啊。」「謝謝學姐,我叫韓秋月。」
說著掂量了一下書包,真的很沉,但是默默背在了身后,推著行李箱跟在她的后面。
「我叫劉佳琪,非常六加七,好記得很。我都是大三的老畢登了,羨慕你這種有年輕活力的,
要不是考研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學校啊。門口各個學院都有學生會的來接引新生啊,
你倆是怎么能跳過新手引導的。」「我去經管院那個棚子的時候,那沒人了,
可能十一點多了,人家休息了,就隨便逛逛,逛到了這里。打聽過幾個人,都不是很清楚。」
這時韓秋月才想起,這個時間段,除了學生會,好像正常學生還沒有報到,
怪不得學校里面人這么少。再次走回樹蔭下,沒想到她真的沒走。她靜靜地站在那里,
已經等了很久,額頭微微流出了汗,幾縷發絲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
卻又多了幾分惹人憐惜的韻味。「那,可以走了嗎?」她怯怯地問道,
那聲音里帶著一絲期待與忐忑。「前面帶路吧,學長。這個學長很好的,又積極,又肯幫忙。
我是,嗯,大一新生劉佳琪,很高興認識你。」劉佳琪伸出手,臉上洋溢著熱情似火的笑容。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郝昕怡。」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輕輕顫動,
和那只手握了握,那雙手柔軟而溫暖,仿佛能傳遞出無盡的善意。「這邊啦,學長,
還不去接行李。」劉佳琪沒有松手,牽起了郝昕怡的手,沿著路向一邊走去。
韓秋月默默拿過行李,跟在她倆身后。夏天的中午太陽很暖,也很熱,
照得大地都仿佛要燃燒起來,而他的心,也在這熾熱的陽光下開始跳動,
仿佛有一只小鹿在里面歡快地亂撞。走到經管院門口的時候,韓秋月已經汗流滿面了,
一滴一滴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瞬間就被干燥的地面吸收了。
兩個行李箱和一個大書包,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身上,這時他才意識到,
女生的東西比自己的行李重多了。郝昕怡有點不好意思,幾次回頭看韓秋月,
眼神里滿是歉意,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劉佳琪都拉回去了,在耳邊竊竊私語,
韓秋月也沒聽見她們在聊什么,只看到郝昕怡的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
宛如天邊的晚霞般美麗動人。「就在一樓的學生會,你們進去就行了,
過去簽到然后領宿舍鑰匙、校園卡、被褥,就可以開始你們的大學生活了。」
劉佳琪大手一揮,伸手就要從韓秋月身后拿書包。「你不拿嗎?」
郝昕怡從韓秋月手上接過行李,疑惑地問道。「哦哦,對,我也拿,看我這個記性。」
劉佳琪拿過書包和韓秋月的行李箱,咬牙切齒地說,「學長,你怎么不說話啊,
在上面想要幫我的時候不是很多話嗎?」「那個,嗯,你們先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我在外面等著你們。」韓秋月揮了揮手,向劉佳琪眨了眨眼,那眼神里滿是暗示與期待。
「這個姑娘還沒談過對象,你要是追就好好追,別辜負人家。」
劉佳琪趴在韓秋月的耳邊喃喃道,那聲音輕得只有韓秋月能聽見。「放心吧,我也沒談過,
這也是我的第一次,可能這就是一見鐘情,希望不會嚇到她。」韓秋月悄悄說道,
聲音里帶著一絲羞澀與緊張。「開始就是謊言的愛情,后面只會布滿謊言,趕緊說開最好。
要不我幫你說。」劉佳琪挑了挑眉,一臉認真地說道。「可別,我不敢,等再接觸接觸,
我再說實話,感覺今天過去,我可能就不會見到她了,
就讓我在她心中是個積極陽光的大學長也挺好。」韓秋月苦笑著說道,
眼神里滿是無奈與糾結。「你倆之前就認識嗎?怎么感覺你倆怪怪的,
這一路學長好像都在后面跟著呢?」郝昕怡站在門口,很奇怪地看著韓秋月倆,
那眼神里滿是疑惑與好奇。「不認識,自來熟嘛,學長在后面幫我指路呢,要是走錯了,
他自然說話了。」劉佳琪走進了經管院大門,臉上依然掛著燦爛的笑容,「一起進來吧,
外面多熱啊。」韓秋月跟著她們身后走進去,學生會的學長很積極,看到有新生進來,
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韓秋月悄悄地跟在郝昕怡身后,眼睛緊緊盯著她,
想看看她是哪個專業的。她從名單里面挑出了會計系,韓秋月遠遠一看,
第一個人名「韓秋月」。她回頭看了韓秋月一眼,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而是默默找她的名字。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周圍的喧囂聲都漸漸遠去,
只剩下韓秋月的心跳聲,如鼓點般急促而有力。「劉部長,你不是說準備考研嗎,
咋也開始去學校門口帶學妹了?」學長看著郝昕怡找東西,一抬頭看見劉佳琪,
熱情地打招呼。「emmm,我學累了,出來轉轉嘛,轉好了,也準備回去學了,就不聊了,
先走了。」劉佳琪明顯慌張起來,撓了撓頭,轉身就拿著韓秋月的行李箱要走。「行了,
別裝了,我也先簽到吧,她啥都看見了。」韓秋月默默嘆了口氣,在郝昕怡簽完字之后,
拿過那個名單,簽上了韓秋月的名字。學長也沒看懂,但是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事,
也沒再說話,悄悄地只有筆在紙上摩擦的聲音,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仿佛在訴說著這場邂逅的尷尬。當東西都領好,走出學院門時,韓秋月回過頭,
以為一切都搞砸了,郝昕怡一定覺得韓秋月極不靠譜,又是個騙子,還要在一起學習四年,
他還可能跟舍友聊今天的事情,哦,真是個社死的一天,能不能退學啊。「很高興認識你,
韓秋月。」郝昕怡在面前站住,「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會說的。」韓秋月抬起頭,
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眼眸,撞進了韓秋月的心頭。「很高興認識你,郝昕怡。」「行了,
你倆還是一個班的,以后有時間認識呢,你們倆一個 D 座,一個 E 座,挨得也近,
有事沒事都能在一起出去玩啊什么的。來,昕怡,把被褥給韓秋月吧,好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來,秋月,把人家行李也拿上,然后把你包給人家。」
劉佳琪大手一揮開始指揮,不愧是干部,難得還是干活的干部。韓秋月和郝昕怡聽從指揮,
默默地跟在學姐后面,幾次想說話,但是手上的東西太重了,說不出來。
「先在這休息一下吧,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我去買兩瓶水。」
劉佳琪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樹蔭下,那是初見的地方。韓秋月看了看,
從遠處拖過來了兩塊大石頭,然后從行李箱拿出了一個舊的床單鋪了上去。
「這個床單本來也準備當抹布了,快坐下來吧,都一點多了還沒到宿舍,
也不知道宿舍什么樣子,舍友是什么人。」韓秋月坐了上去,石頭不平整,還是很咯人,
但是好歹是干凈的。「我們幾個建了個群,有一個本地,剩下都是外地的,你呢?」
郝昕怡猶豫了一下,也坐在了一邊,說道。「我是來自北方,我們男生這邊人本來就少,
咱們班五十個人,就七個男生,于是我們就沒分小群。」「那以后你們慘了啊,要領書,
領各種器材,出各種活動,都得出男生。」劉佳琪不知道從哪里出來,遞過來兩瓶水。
我倆各自接過水,靜靜地聽著學姐給我們講學校里面的各種見聞,
東邊的湖這幾年有多少研究生選擇,面前的教學樓有多少博士認證,學業的壓力其實蠻大的,
只不過都會被大學的美滿所掩蓋。「學姐,你覺得大學生活像高中說的那樣嗎?
高中老師都說,上了大學就沒事了。」韓秋月一口氣把水喝完,
看見郝昕怡還在一口一口抿著。「大一大二確實好,沒有父母和老師管著,掛科也有補考,
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一到了大三,是就業還是讀研?要是就業的話,
掛科還能用實習勉強遮掩一下,但是讀研不行,掛科了有些導師就不會喜歡。要不要入黨?
去做喜歡做的還是需要做的?大學是一個小社會,這里面已經開始有利益分配了,
除非你什么都不要,不然肯定會和他人吵架,這時候要怎么做呢?」劉佳琪一段話講完,
留了個氣口……「要怎么做呢?」郝昕怡開始了捧哏。「當然要來找學姐,學姐罩著你們,
誰欺負你們,那我就欺負回去。要知道經管院的姑娘多,所以咱們老師和學長最護短。
聽明白了嗎?」劉佳琪大手一揮,又遞給了韓秋月一瓶水,
「教學樓里面是有打熱水的地方的,軍訓之前就買個大的杯子,多裝熱水,
不然軍訓的時候可要難受了。」「聽說咱們學校的軍訓很嚴格,是不是真的?」「是,
但是咱們院后勤做得好,暈倒的有電動三輪送到校醫院,
沒暈倒的有學姐學長給準備的綠豆水、西瓜啥的。越嚴越促進集體感情,
所以不要怪學姐學長,要怪就怪學校和老師,學姐學長很難的,等你們長大就懂了。」
韓秋月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加上了她倆的微信,
然后悄悄地給郝昕怡發了條微信:「我一會要請學姐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她發了一個 OK 的表情包,然后點點頭,說:「學姐,我們休息夠了,早點干完,
早點吃飯吧。」起身,當韓秋月把自己的所有行李放回了宿舍,還沒來得及跟舍友打招呼,
便下樓去 E 做瞭望。看到她們正在愁怎么把東西一次性拿上去時,韓秋月伸出了援手,
因為開學搬東西,還有很多父母都在,所以便也沒有攔他。東西很重,搬了一天的行李,
也已然沒有了力氣,幸好他還是個男生,總有面子撐著他走到最后。
韓秋月和她舍友打了個招呼,便下樓等待了。樓下等待是漫長的,
他只能左腳踩著第三塊裂紋地磚,右腳沿著縫隙摩擦,一下又一下。
當面前出現重新換裝好的學姐和郝昕怡時,地磚縫隙已經下去了一大截,
露出由根莖、銀杏葉和視線重量共同培育的微型生態系統。人生總會鋪滿濾鏡,
而這個濾鏡就是陽光灑滿的夏天。2 軍訓那天之后,劉佳琪學姐也囑咐了韓秋月很多。
怕她曬傷,韓秋月跑到學校四公里外的商圈買了七支防曬霜,然后在男生宿舍放了兩支,
便匆匆忙忙地趕到了女生宿舍樓下。思索著要不要發微信時,郝昕怡出現在了韓秋月的身后。
韓秋月都不知道她在身后站了多久,只記得回首之時,
她已經將自己手中買的暖壺和盆放在了地上,靜靜地看著他。「那個,劉學姐囑咐我說,
軍訓這幾天太陽很毒,所以如果可以,最好多準備一些。我不是那啥嗎,怕女生出去不安全,
我就多買了幾支。那個你……」「這樣啊,那你多買了幾支啊?」郝昕怡歪了歪頭,
看向韓秋月。「也就多那么幾支,女生應該是夠了的。如果不夠,我就讓劉學姐出去買,
她出校方便。」韓秋月說著,把剩下的防曬霜都放在了她的盆里。
「原來是給全班同學都買了啊,謝謝你,大暖男。」郝昕怡眨了眨眼,
從盆里面拿出了一根雪糕,「請暖男同志吃雪糕。」韓秋月接過雪糕,
支支吾吾地想解釋些什么,但又怕太直白,又怕不解釋她更誤解。張了張嘴,
最后在她快要上樓的時候,說了句:「一定要做好防曬啊,紫外線過敏可就享受不了夏天了。
」她好像聽見了,也好像沒有聽見,只是揮了揮手,跟韓秋月做了道別。大學的九月,
驕陽似火,將天空染成一片澄澈的藍,沒有一絲云彩愿意為大地遮擋熾熱。校園的操場上,
新生們身著統一的迷彩服,像一片綠色的海洋,在烈日下翻涌,開始了恐怖的十五天軍訓。
韓秋月宛如一只綠色的螞蟻。由于經管院男生人手不足,韓秋月又認識劉佳琪部長,
于是便成為了搬運工。往往離休息還有十幾分鐘的時候,韓秋月便被學姐悄悄叫出隊伍,
開著那輛七八年前買的破舊電動三輪車,去校園門口拉她們買好的一件件水和水果。
聽說最后學院經費也報銷一些,但每天都有西瓜哈密瓜的日子,確實是別的學院不曾享受的。
因為經管院的男生不多,所以把男生集中在了一個連,而女生足足還有七個連,
幾乎沒有什么機會和女生說話。所以當義工發水發水果的時候,便是韓秋月最耀眼的時候,
因為除了韓秋月,沒有一個大一的,甚至沒有幾個男生。郝昕怡第一次過來的時候,
選擇了橙子。于是后來不管學姐購貨清單里面有沒有橙子,韓秋月都留了一個,如果沒人吃,
韓秋月便晚上自己在宿舍分了,舍友奇怪,韓秋月只能說我特別喜歡吃橙子,更何況夏天,
要多補充維 C,所以韓秋月從食堂買了。他們更加驚訝了,因為食堂一個橙子要兩塊錢,
正常人根本不會買。韓秋月也不辯解,只是一味地說「你們再問,明天連水都沒有你們的份」
。他們也不再問了,畢竟韓秋月還掌握著物資的生殺大權。軍訓的日子枯燥乏味還很累,
每天的齊步走、正步走,不管怎么訓練都走不齊。也是,身高、步伐、頻率都不一樣,
甚至口音都不一樣的人,只能通過教官的口令硬生生地融合在一起,只能看心中的默契。
男生其實都還好,一板一眼,哪怕走不齊,但是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
畢竟教官從開始的嚴厲,后來也變成了哥們。在第七天的晚上,來的不是教官,
而是他們傳說中的班主任,于是便不按照連隊集合,也是會計二班第一次坐在一起,
互相介紹自己。班主任率先介紹了自己:「我也沒比你們大多少,去年我還是大四,
撐死比你們就大四歲,本科也是這里讀的,讀了 2+2,先工作,后讀研,
大家就叫我小魚老師,出什么事情,老師罩著你們。」小魚老師的話和劉佳琪的好像,
經管院好像都喜歡罩著后輩,但是在她說完大家鴉雀無聲,沒有人再接著介紹了。
「我叫韓秋月,185,喜歡打籃球,之前也當過班長,
這幾天大家多多少少可能都認識我了,沒錯,就是那個晚來一點就什么都沒有的發放點,
這幾天我們男生都混熟了,我感覺我還是蠻好相處的。」韓秋月率先發言,卻有一絲絲尷尬,
過了片刻之后,才有男生零星的鼓掌,然后才是全體的掌聲。男生挨個介紹了過去,
女生快到中間才是郝昕怡。「我叫郝昕怡,普通話可能有點不標準,
平時喜歡看書、喜歡音樂、喜歡看電影,這么說韓秋月好像有點小資,就是正常女生吧。」
她介紹完,旁邊舍友陳虹起哄說到:「妹子還沒談過對象呢,稀有物種,趕緊珍惜啊。」
韓秋月旁邊床鋪的兄弟萬廣接話道:「那你呢,你喜歡啥樣的?」「我喜歡大膽的,
你要是現在敢去主席臺拿著麥克風唱首歌,我就跟你表白。」萬廣有些坐不住,
他不一定是喜歡這個姑娘,但是他很吃激將法,好在小魚老師把雙方安撫了下來,
才沒有出更大的亂子。一個個介紹過來,除了那個說喜歡大膽的姑娘叫陳虹以外,
韓秋月沒記住幾個人名,但好歹混了個臉熟,以后再認識嘛。當最后一個介紹完自己之后,
小魚老師看時間還早,便說道:「咱們來玩點人多的破冰游戲吧,咱們算上我五十一個人,
就拿七個男生為錨點,自行分組,每組一個男生,六到七個女生,然后再各自玩點什么,
玩完換人,咱們現在開始。」說完,郝昕怡思考了一下,帶著五個舍友過來了,
小魚老師也選擇了韓秋月,轉眼八人小組就組好了。"好啦,人都組好小組了!
"小魚老師將手里準備好的一疊彩紙挨個小組分發下去,"我知道大家剛認識都不好意思,
所以我們先玩個小游戲。""人類賓果!"小魚老師分發印有 3×3 格子的紙張,
"每個格子里寫著一個特征,比如'會彈吉他'、'去過三個以上省份'。你們要互相采訪,
找到符合特征的人,然后請他們在對應格子簽名。最先連成一條線的獲勝!
"韓秋月低頭看自己的表格:"養寵物"、"有兄弟姐妹"...「誰去過三個以上省份?」
陳虹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調查。「我,」韓秋月舉手,「每年夏天,我都出去旅游。」
「太棒了!」陳虹把紙遞過去,「給我簽個名唄。」張敏鼓起勇氣,
看向旁邊安靜的郝昕怡:「那個……你喜歡恐怖片嗎?」郝昕怡抬起頭,
黑框眼鏡后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還好,我還可以看幾眼。」
「那你能……能給我簽個名嗎?」張敏遞出紙筆。「當然。」郝昕怡簽完名,突然問,
「你呢?還怕恐怖片?」「我……我連《千與千尋》里的無臉男都怕。」
張敏不好意思地承認。這時旁邊的蘇雨桐插話道:「那你有養寵物嗎?我表格上還缺這個。」
「我養了一只倉鼠,叫團子。」張敏感到一絲輕松。「哇!我能去看看嗎?我一直想養寵物,
但我媽對毛發過敏。」蘇雨桐眼睛亮了起來。就這樣,七個人開始隨意地聊天,
也沒有人再關注是否連成了三個。「時間到!」小魚老師宣布,
「其實咱們這個游戲沒有輸贏,但是能極大了解朋友的興趣愛好。」
「咱們接下來才藝展示吧,我先來唱,每個人唱幾句就可以,軍訓之后馬上要新生晚會了,
我正好看看誰可以上臺,今年不要怕,我也可以陪你們上臺。」
我都願意去 小火車擺動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 你說的 我都會相信 因為我完全信任你。
。。」老師的聲音其實很溫柔,暖暖的也很符合她的聲線,她唱完之后,
我們的鼓掌引起了其他小組的關注,其他小組,韓秋月看到居然還有玩丟手絹的。
鼓掌完大家又安靜了,「那你來吧,昕怡同學,你不是喜歡聽歌嘛,那就肯定也可以唱,
來吧。大家掌聲鼓勵。」
韓秋月留至夜深 治療失眠夢囈 那封手寫信 留在行李箱底 來不及 賦予它旅途的意義。
。。」房東的貓的歌真的很適合緩緩道來,郝昕怡喜歡的歌好像和韓秋月的歌單蠻符合的。
一個個唱下來,一次次鼓掌,大學生唱的歌,無非是青春和愛情,
其實都沒有什么太過跑調的,小魚老師點了點頭,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居然笑出了聲。
你選擇遺忘的 是我最不舍的 紙短情長啊 道不盡太多漣漪 我的故事都是關于你呀 。
。。」沒想到韓秋月居然是最后一名,不知道為什么,唱這首歌的時候,
韓秋月的嗓音甚至還有點夾。小魚老師看了一眼表,拍了拍手,「到點了,
咱們列隊回宿舍吧,剩下的咱們以后再聊。」「來,秋月同學,管隊列隊,
男生送女生回宿舍之后再回自己宿舍啊,我就不過去了,宿舍離大門有點遠,
我還得回家找對象呢,他下班了,你們悄悄的,別驚動其他班啊。」
小魚老師跟著我們走出了操場,便不再跟隨了,韓秋月也沒有特別讓列隊,大家便分散著,
邊聊天邊往宿舍走去。郝昕怡走在隊尾,似乎也在等韓秋月,
于是韓秋月便悄悄的走在她的身旁,韓秋月開口問道:「軍訓累嗎?」「還好,
因為女孩子多,所以教官給休息的時間比其他院多很多,
韓秋月理工科的幾個朋友聽說腳上已經磨出泡了。」「軍訓之后就是正式的大學生活了,
你有什么想做的嗎?學生會?社團?考研?或者是談一場戀愛?」「別開玩笑了,
誰和我談戀愛啊,我是寡王,注定孤寡一生的,朋友都叫我旅行青蛙,
因為我去哪里都是一個人。」「所以,你來這邊上大學你父母也沒有送是嗎?」她頓了一下,
回答道:「是啊,帶上他們很麻煩的,人總要學會一個人前行,哪怕風雨再大,
也不會抱怨別人,但是如果說,出現了一個人跟你一起走,他走快了你會埋怨他不等你,
他走慢了跟你并肩你會思考是不是自己拖累了人家,不如,就一個人走下去。」
「那你好像電視劇里面的大女主啊,有作為,敢擔當,甚至還不談戀愛。」
「要是大女主們真的不談戀愛,估計就沒那么多愛情片了,大家都是說著一套,做著一套。」
「你被人傷害過嗎?」「沒有,但是我見到過。謝謝你送我回宿舍,就到這里吧。」
郝昕怡抬了抬頭,說道。韓秋月看了一眼,離女生宿舍還有兩百米的距離,
只不過這是個分岔口,左邊是男生宿舍,右邊是女生宿舍。「就到這里吧,
再往前你就不方便了。」郝昕怡強調了一下,認真地看著韓秋月。「好,那你慢走。」
韓秋月停下了腳步,沒有再繼續往下走。遠遠地望著她走回宿舍,在進宿舍樓前,
她回頭張望了一下,看見韓秋月還等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加快了步伐。之后的軍訓里,
韓秋月再也沒見到過她的影子,大抵是舍友幫她往回拿東西。
3緣分妙不可言(韓秋月視角)軍訓后競選班干部,我當了班長,郝昕怡當了學習委員,
就像軍訓時她說的那樣,我倆的關系也就到那里了,既不疏遠,也沒靠近。
大學上下課都是和舍友結伴而行,我有些害怕,只能偷偷地站在她身后,喜歡她,追逐她,
但是卻不敢靠近她。她似乎也有察覺,也有些躲閃,我以為我倆的關系就會是兩條平行線,
直到那一天。那是一場已經撤檔了三次的電影,
通過出品方的不自信就證明這個電影應該不好看,但是終于還是有了首映禮。
而我那時磕這倆的 CP 磕得不行,于是便買了點映。
最近的播放電影院在 200km 外的地方,于是我咬了咬牙,還是去了,
就當是為了這么多年來的喜歡隨個份子了。因為女主角也有了男朋友,
這應該是他們最后的熒幕 CP。下了火車,已經距離電影開場不到一個小時,
我急急忙忙地沖出火車站,站在門口查看去電影院的路線時,
我驚訝地看見郝昕怡也來到了這座城市,看起來和我應該是一輛火車。
我沒有來得及跟她搭訕,出租車便已經停在了我的面前,我連忙上了出租車,告訴師傅位置,
并詢問大概還有多久可以到。「這個電影院在商圈啊,不堵車的話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堵車就說不準了,怎么來見異地的女朋友第一件事情是看電影啊。」「嗯嗯,是啊,
所以我可不能遲到。」我一邊隨口答應著,一邊思考著那個是不是她的身影。
周五跑這么遠來杭州,是為什么,難道說她也來看這個電影,不可能吧,這個也太小眾了。
微信上的話,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終還是沒有發過去。不是很堵,我下了車,
走進電影院時還有十分鐘,只不過電影院里面人已經坐滿了,
那時的我只搶到了倒數第二排的角落。當我入座之時,旁邊還沒有人,右邊的座位空著。
當燈光熄滅,熒幕上開始播放起來其他電影的預告片時,我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抱歉,能讓我進去嗎?」我一抬頭,竟然真的是她,連忙縮腿讓她進去,連招呼都沒有打。
或許是我的預期放得太低了,電影的節奏、走向都出乎我的意料,也出現了那個熒幕初吻,
磕的 CP 有了屬于自己的情侶電影,比其他的 CP 要好太多了。走出影院時,
站在外面的海報前,看著皓史成雙在熒幕上也可以站在一起拍戲時,
忍不住驚嘆道:「如果真的是真的,該有多好。」「我也這么覺得哎。」我沒有回頭,
這個聲音太耳熟了,可能是由于從未喜歡過女孩,這個女孩的聲音只要出現,就會知道是她。
「學委大人,我記得今天下午是有實驗課的吧,哪怕老師不去,
也應該由學委監督去釘那厚厚的出納本。」「是啊,
我也沒想到在這里能見到那么忙的班長呢,班長大人請假用的什么理由來著,
有一個親戚結婚?」「確實熒幕上結婚了啊,你看這么一個電影院的人都來祝福了,多好啊。
」「你說這一場坐滿的電影院里面,有幾個是一個人來的?」我看著熙熙攘攘的情侶,
哪怕有幾個落單的也都站在廁所門口等著,可能真的沒有幾個。「大概沒有幾個吧,
愛情電影,你說你為啥跑這么遠來看呢?」「可能因為求而不得吧,班長,
磕 cp 比談對象好太多了,我舍友陳虹轟轟烈烈的談了一個,每天都在喜怒哀樂,
因為他人的情緒導致影響自己的心情,我覺得不值當,不是嗎?」「不一樣的,
當旁觀者時間越長,就越不敢邁進那條河里,但是河的深淺、長短、溫冷,
只有自己進去才知道。」「那班長大人,你為什么沒談戀愛呢,
聽說好像有幾個學妹向你表白了吧。」「是嗎,學委比我想象的還要八卦呢,
你打算在杭州呆幾天?」我選擇跳過了那個問題,我總不能說,因為心里放了一個你吧。
「待上兩三天吧,咱們周一下午第二節才有課,那之前回去就行。」「那你杭州有朋友嗎?」
「沒有啊,我向來都是獨行,你呢?」「我也沒有,說實話,我沒準備之后的事情,
我大抵是準備看完電影就回來的。」「哦,這樣啊,那你該看票了,
不然回去有宵禁你就麻煩了,我幫你看。」郝昕怡說著便拿出了手機,點開了購票軟件,
「你看還有一場九點四十的,你趕這趟剛剛好。」「那個,既然見到你了,我想,
可以嘗試一下杭州的美食再走,先別看票了。」「這樣啊,你想吃什么?」
我開始思考杭州有什么好吃的,忽然想起來刷到杭州都是美食荒漠,
而且女生晚上不會不吃東西吧,我說吃那個,她說好然后回了賓館,我又該怎么辦。「那個,
你想吃啥,既然不約而同都到了這里,我覺得是一種緣分。」郝昕怡看著我,半晌沒說話,
「你看王皓喜歡上那個姑娘之后,連自己性命都沒了,有的時候,不喜歡也是一種喜歡。」
「但是你看他最后不是功德圓滿了嘛,恢復了身體,也有了愛自己的姑娘。」「那只是電影,
現實中可能就是最后一無所有。」「你想太多了,不要總想著拒絕別人,
萬一別人只是想促進一下班委感情呢,一個女生晚上有很多地方不敢逛吧。」
「我學過跆拳道,而且我只走大道。」「這樣啊,那我……」
「所以大道旁邊有人也沒什么事情對吧,聽說杭州晚上可以去看流螢,你有興趣嗎?」
「榮幸之至。」我開心地叫出來,引得周圍人矚目,她捂著臉連忙向電梯那邊跑去,
我連忙跟上。在路上,我們聊了好多。聊學校科目里面,最討厭的財會。聊地方特色,
我說我們都是騎馬上學的,她說武漢每天早上大家都走著吃熱干面。我們肆意地聊著,
肆意地走著,沒有打車,沒有目的地,甚至好像沒有走出那個商圈。「你說你未來……」
我的話音還沒有說出口,郝昕怡指了指遠處的飯店,新白鹿餐廳,看起來她是預謀已久,
也是,都來了這邊怎么可能不做規劃。「你說什么?」「我說,這家我好像在攻略上看到過,
你是怎么不導航就走過來了。」「我做了一周的攻略,哪里飯菜好吃,哪里是著名景點。
至于這個啊,它是連鎖的,基本上每個商圈都有。其實我偷偷看了一下導航,
沒想到還是繞遠了好多。」進了餐廳,才發現不愧叫排隊餐廳,已經是八點半了,
小桌前面還有三十二桌。「要不,咱們走吧,在外面隨便吃口小吃也可以,就在這里三公里,
騎個電動車就過去了。」郝昕怡領完票,看看周圍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又看看時間,
或許要是沒有我,她可能會一直等下去吧。「你社恐嗎?」我問了一句。「不啊,怎么了,
你又要發瘋?」郝昕怡連忙退了幾步。「不是,我看見小桌的人是最多的,
而那個十人桌前面只有兩位,所以,只要湊齊十個人就好,不用你來,我去,
小桌的人最不愿意等了。」我說完就去積極地社交了。我奔著那些年輕的,
看著就像大學生的同學,幾句吹捧,便同意了,畢竟只是坐在一起,還是各算各的錢,
包廂比大廳可能還要安靜一點,三兩成群,很快就湊夠了十一個人,
只不過除了我只有兩個男生,也是從外地來的,從上海來的。排上大桌之后,
速度明顯快了很多,八點半正趕上那批聚餐的要轉第二場,所以八點五十,
我便浩浩蕩蕩地帶著不認識的人走進了新白鹿餐廳。「大家面對面建個群吧,2580,
然后一個小組進來一個人就好,把想吃的菜編輯好,然后把錢發到群里,我去付賬。」
大家沒有異議,于是群里多了四個人,大家掃完碼,看著想吃什么,竊竊私語。
「你想吃什么?」我戳了戳郝昕怡。「嗯,蛋黃雞翅是必點的,然后我再點個甜品,
冰淇淋布蕾,你看看你吃什么?」「特色啊,西湖醋魚?」我剛說完,
就看見郝昕怡面露難色,「你吃過嗎?不好吃是嗎?」「我倒是沒吃過,但是聽說不好吃,
網上說西湖醋魚適合放生。」「那就一品開背蝦吧,再來個石鍋飯,咱倆差不多就夠了。」
「好。」郝昕怡點了點頭。我倆便開始等待,陸續有人提交了自己的點餐和飯錢,
沒有一個人點西湖醋魚。「那個,西湖醋魚到底有那么難吃嗎?」
上海來的那倆小伙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嗯,它只能說,就是,那啥,
魚肉進嘴咀嚼那幾秒鐘,你的腦海能浮現出這條魚鮮活的一生:啃水草、滾塘泥,
玩粑粑……然后你就想把它再吐出來。」有個小姐姐簡明扼要地訴說了他的難吃。「這樣吧,
大家都別點西湖醋魚了,我點一個大家來試試,咱們用公筷,或者說有什么自己想吃的,
提前說,征得對方同意之后,拿自己的食物來換取,只準給得多,不準給得少,好吧?」
「不愧是班長大人啊,輕而易舉地調動了人們的興趣,而且你也很想吃吧,
那個傳說中很難吃的東西。」「你難道不想嗎?」「有一說一,我是想的,但也不那么想。」
新白鹿餐廳的吊燈把每道菜都照得像藝術品。我盯著面前蛋黃雞翅的金色碎屑,
它們像被碾碎的星星散落在白瓷盤里。"嘗嘗這個。"我用筷子尖輕輕分開雞翅關節,
琥珀色的醬汁順著骨縫滲出來,"要蘸到底部的蛋黃沙。"郝昕怡的腕表在燈光下反光,
秒針走動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響。我注意到她今天換了藍色襯衫,袖口卷起兩折,
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淡青色血管。"我自己來..."她的筷子尖不小心碰到他的,
發出清脆的"叮"聲。蛋黃的醬汁濺到虎口,像顆小小的朱砂痣。我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想了想,還是沒有敢伸手擦去那點污漬。郝昕怡伸手接過,輕聲說了一聲謝謝,我注意到,
她睫毛在燈光下是淺棕色的,像秋日蘆葦的末梢。「你嘴角也有。」我突然說。
郝昕怡慌忙去擦, 我低笑道:"是另一邊。"我的食指在自己唇邊比劃,最終沒有碰觸她。
掛在墻上的鹿頭時鐘"咔嗒"響了一聲,他們同時抬頭,
看見玻璃眼珠里映出兩個靠得很近的影子。「你倆是情侶嗎?」
旁邊的小姑娘好奇地問了一嘴。我和郝昕怡互相一看,搖了搖頭。「西湖醋魚來了。」
服務員的呼喊,打消了小姑娘繼續問的態度。
上海那邊的兩個小伙終于等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醋魚,只不過動了一筷子之后便沒了興趣,
杭州本地人更是看都沒有看那條魚一眼。我饒有興趣地拿公筷挑了一小塊魚肉放到自己盤中。
魚肉是月光色的,肌理分明如絲綢的緯線,沾著芡汁的部分泛著蜜色。入口時,嗯,
寡淡無味,清蒸的鱸魚可能都比這個吸湯。郝昕怡看了我的表情,大抵是明白了,
于是也用公筷悄悄挑了一塊,抿了一口,面露難色,但還是咽了下去。
檸檬水里的冰塊已經融化到第三輪,桌上的氣氛也不像開始那么各聊各的,畢竟都是大學生,
特別社恐的也不會接受我的邀請,她們終歸是對他人還抱有一定的興趣。
「咱們難得坐在一起,要不一起拍個照吧。」郝昕怡連忙換了個話題,
于是小姑娘們簇擁著思考拍照角度、拍照方式,以及誰來拍照。「班長大人,你臉那么大,
一定不介意拿著手機坐在最前面吧。」「可以,但是我先聲明,我不會拍照啊。」
"三二一"時,郝昕怡又往后退了兩格,站在了隊伍最后面,
燈光的明亮和那倆上海的影子將她遮的嚴嚴實實。照片里所有人都看著鏡頭,
只有她躲在了黑暗之中,我遺憾的,只是周圍似乎還有她帶著體溫的橘子香水。
當玻璃門外的燈光突然躍進他們之間的空隙時,我看見無數金色塵埃懸浮在空氣中,
才發覺好像郝昕怡真的不喜歡站在光下。之前的新生晚會原本的名單有她,卻從未來過一次。
「來,擲個硬幣吧。」當我面對兩個選擇時,拋硬幣總能奏效。
并不是因為它總能給出對的答案,而是在你把它拋在空中的那一秒里,你突然就知道,
你希望的結果。郝昕怡看著我遞過去的那枚五角硬幣,用力地往上一扔,
旋轉的時間長得足夠我確認——當人陷入愛情時,
大腦會自動把 0.3 秒的瞬間延展成永恒的錯覺。「猜正猜反。」
她把硬幣牢牢地握在手中。「不重要了,但我猜是反。」「為什么?」我以為,
我的愛情的開始總是來自一段漫無目的又讓人不自覺嘴角上揚的對話,而這段對話中,
不管說了什么,聊得有多天花亂墜、戳人心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一直都在說,
有聊不完的話題。4.雨和你大二的下半學期,韓秋月為了勤工儉學,加上和輔導員關系好,
成為了年級輔導員的助理,每個月800工資,不上課的時候就去學辦呆著,
和老師同學的關系也好了起來,畢竟誰都有請假的時候。
只不過和郝昕怡的關系還是不咸不淡,幾次邀約,對方說,勤工儉學或者去當家教了,
也沒有再敢聯系。正趕上過完五一,韓秋月處理著同學和老師微弱的關系。
在這個老師不想上班、學生不想上課的時間段,輔導員老師因為有他的幫助,
來學辦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同學們因為和他關系好,請假也開始不按照流程走了。
韓秋月坐在學辦老師的辦公桌旁,底下是他的書包,桌上是《三體》,《人世間》等書,
畢竟老師在的時候看書比玩手機要好一些,看著諾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感嘆了一聲,
掏出來了手機,開始刷視頻,這時電話響起。「秋月,你對咱們班同學的家里情況了解多少?
」小魚老師問道。「男生這邊可能熟悉一點,女生那邊只是看過一些人的貧困戶信息,
我也不好細打聽,怎么了?」韓秋月摸了摸臉。「郝昕怡的家里人好像出事了,
派出所給我打了電話,可能也給她了。但是我剛才調檔案,
看見她現在的父親和她不是一個姓,所以我想問一下你了解情況嗎?因為我記得大一的時候,
你倆還挺熟悉的。」「我還不太清楚,這樣吧,我去找找她,旁敲側擊一下,
那我今天就請假了啊。」「等等,等我起床過去,學辦不能沒人,等我回去你再走。
五一之后,為什么要上班啊。」小魚老師的聲音充滿了絕望。韓秋月默默地看了一下表,
已經三點半了。「我覺得你們也需要中間打卡制度了,這么懶散怎么管理學院。
限你十五分鐘到,不然我跟主任說了。」「主任今天去了嗎?」「沒有。
但是他可以說出去開會,你如果也能找到理由,就不怕我告狀。」「馬上就到。」沒有說完,
就掛斷了電話。韓秋月聽著手機里嘟嘟的聲音,卻不知道該怎么做。
原生家庭這個話題很沉重,要是聊起來讓對方感覺到憐憫,更像是一種歧視,
更何況他本就什么都不了解,又能做些什么。「喂,陳虹啊,現在郝昕怡在哪里?
應該在圖書館勤工儉學是嗎?然后呢,然后六點去給初二的做家教啊,在哪,
學校對面那個小區啊,每天都去啊?好的好的,晚上十點半才回來嗎?我明白了。哎呀,
有點事情找她,沒啥事。」韓秋月給陳虹打了個電話,
有些慶幸郝昕怡是真的有事情做才沒有答應他的單獨約會,而不是想拒絕他。
在心中找好了理由,便又忘記了他已經被拒絕了好幾次。「你去吧,問清楚情況再給我回話,
我也得寫案例報送學校呢。」小魚老師瘋瘋癲癲地從門外殺了進來,
老遠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你怎么不問啊?我來寫案例,你去問問。」「我是老師,
不方便。」「我是男生,不方便。」韓秋月和小魚老師各執一詞,
誰也不愿意去做這種案例調查,畢竟感覺像是看見人家傷口之后,再拿起筆戳一戳,
問問人家疼不疼,怎么弄傷的。「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去?」
小魚老師沒有一點當老師的架子,甚至看長相,都有點沒長大的樣子。
這就是一生都在象牙塔的人嗎?真羨慕啊,以后也不怎么會接觸到社會,
最多是那些出了名的校友回來顯擺的時候,聽著人家吹吹牛逼,
然后便收獲了十幾萬的建校費,雖然一分錢也不會落在她的手上。「我去吧,
我至少還是同齡人,你跟我們都有代溝了,需要問清楚哪些事情?」「其實也沒什么,
就是她本人需不需要學校的資金支持、心理輔導那些的,委婉一點。咱們助學金很多的,
而且各種學長學姐成立的基金,保證她哪怕家里人再也不能給她一分錢,她也能順利畢業。
大不了我每個月少吃幾頓燒烤,她花不了幾個錢的。」小魚老師點著指頭數道。
「我可以不問家里發生的事情是吧?」「當然不允許問,問了多尷尬啊。
學校只關注學生的身心健康,并且要保證社會上的所有東西不能輕易影響學生的學業。」
「那她要是說不需要呢?」「那就是你來判斷了。她要是缺錢,
就可以再安排一個勤工儉學崗,她成績不是挺好的嗎?應該也有可以選擇的助學基金。
我在這邊問問,要是心理……嗯,那就讓我來試試?」小魚老師打開了電腦,
開始篩選學校里面的助學基金的申報條件。韓秋月沒有再多言語,而是先走到了圖書館,
沒有打電話,而是每層挨個過去,他想多給自己留一些時間。周三下午,21°,晴。
圖書館格外安靜,現在還沒有那么多考研生。嗯,劉佳琪還在,她雖然考上了研究生,
但是因為是本校的,所以每天在這學 CPA。韓秋月遠遠地就望見了她,但是沒有打擾。
在三樓的拐角,郝昕怡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按照索書號將一本《西方美術史》歸位。
勤工儉學的工作比她想象中要辛苦——除了整理書架,還要負責借還登記、打掃閱讀區。
一個月 300 元,她還是蠻享受在書籍中安靜地工作,偶爾翻一翻自己從不會關注的書,
也是一種獵奇。「同學,請問文學類書籍在哪個區域?」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郝昕怡低頭看去,韓秋月正仰著頭對她微笑,陽光透過高窗灑在他的睫毛上,
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你有什么事情嗎?我還很忙,右邊左轉有地圖,你去看看。」
郝昕怡都沒有從梯子上面下來,她將另一本《西方美術史》放在剛才那本旁邊。
她今天穿著寬大的格子襯衫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頭發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
額前的碎發因為忙碌而有些凌亂。"能帶我去嗎?我對這里不太熟。
"韓秋月晃了晃手中的校園卡,"我想借本《文學回憶錄》。"郝昕怡歪了歪頭,
從梯子上慢慢地下來,「我記得你借那本書都借了三次了,甚至有一次還是我還的,
就這樣還沒記住嗎?你是來找書還是在找我。」
她注意到陳陽今天穿著深藍色衛衣和黑色工裝褲,身上有淡淡的橙子味道。「我還有三本,
然后咱們去學院角落溝通吧,我給你半個小時,夠嗎?」「夠了,那我在樓下等你。」
「C 區三排,左下角。」「什么?」「文學回憶錄。」「哦,對,先不打擾了。」
韓秋月退了出去,將那本《文學回憶錄》握在手上,默默摩擦著,感覺她好像沒什么改變,
如果有,那就是話更少了,寒意更冷,更拒之門外,忽然想起來這是什么,回避型人格。
當郝昕怡完成交接工作來到走下樓時,陽光透過她身后的玻璃窗,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
韓秋月不由自主地想舉起手機,悄悄按下快門,但是還是忍住了。韓秋月把手上的手機放下,
推給她一杯冒著熱氣的奶茶,「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就買了原味。」
郝昕怡驚訝地看著那杯奶茶:"奶茶店還挺遠的吧,
你還真帶要...""噓——"韓秋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快喝,趁熱。
"奶茶的甜香在空氣中彌漫。郝昕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杯子,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所以,這本書..."她翻開《文學回憶錄》"你看了那么多遍,
還看啊..."「常看常新,他用很多民國的解析方式,講述了他認為的文化史,挺好玩的,
只不過很枯燥,所以看了三四遍才把上看完,這不剛借第一次下。「說吧,找我什么事情,
學校需要了解什么情況,小魚老師又當甩手掌柜了?」「你也接到電話了嗎?」
「派出所的電話肯定不會給你打,誰覺得不好處理把你推過來了,需要報備些什么。我都說,
但是說完,我就兩點要求,第一是這些事情不可以再有你和老師以外的第三個人知道,第二,
我不需要你和老師的憐憫。」郝昕怡一臉平靜地說著,看起來不是第一次了,
她沒有一絲絲驚訝,只有一些隱藏之后的疲憊和堅強。「你誤會了,
我來不是詢問事情經過的,也不是來憐憫你的。你家里人在學校外發生的一切,
都和我們沒什么關系。」」「那你來是專門看我笑話的嗎?」郝昕怡的嗓音帶了一些哭腔。
「學校每年都有各種學姐學長的助學基金,貧困生的勵志獎學金,老師的幫助,
能保證學生在一年中的各個時間段都可以獲得資金幫助。而圖書館六層,心理咨詢室,
還有各種安心的班干部都可以讓人訴說,比方說我。」韓秋月揮了揮手,指向自己。
郝昕怡眼神卻迷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來不是想了解曾經發生過什么,
而是想了解現在及其未來你需要什么,這也是所謂的學校的人文關懷。」
「好像和高中不太一樣,高中那邊是小縣城,都不需要老師說什么,全班人就知道了。」
郝昕怡轉過身,吸了兩口奶茶,肩膀微微顫抖,「我不需要什么人文關懷,你可以走了。」
韓秋月從背包里掏出一包小熊軟糖:「補充點糖分有助于思考。」他把糖倒在自己的手上,
五顏六色的小熊排成一列滑稽的方陣,「來一個嗎?挺好吃的,
我從小心情不好就喜歡吃點甜的。」郝昕怡背著身子,在韓秋月手上摸索,
拿走了一顆綠色的小熊,「你還準備了什么?這么會哄女生,我不信你沒談過戀愛。」
「其實按照舍友教的,這時候應該是掏手紙才對,但是你還沒哭。所以你想聽個故事嗎?」
「你今天就是奔著我哭來的吧?不想聽,你可以走了。」「我比你們大一歲,我高二那年,
家里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全班同學都知道了,你知道我當時最討厭什么嗎?
就是那些跑來跟我說'加油''你可以的'的人,于是我便休學,出去闖蕩了一年,
再回學校的時候,新班級的人不知道我發生了什么,我只是說我大病了一場,現在看起來,
人家的鼓勵不是刀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幫你。"「那你現在知道怎么幫我嗎?」
「我可以做那些你想讓我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一個人終究是扛不過來的,我可以是一切,
只要你想。」「我現在只想要你離開。」韓秋月苦笑了兩聲:「那下次換你請我喝奶茶。」
他揮揮手,轉身走向男生宿舍方向,腳步十分沉重,三步一回頭。郝昕怡站在原地,
再回頭看見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夕陽的光暈里。她握了握手中的奶茶,
突然發現那顆黃色小熊糖還攥在手心里,已經有些融化了。她小心地把糖放進嘴里,
甜味在舌尖蔓延,她默默地說了一句:「謝謝。」遠處,烏云密布。再回首時,
韓秋月忽然意識到,也許有些冰,一輩子都破不了,或者破了之后,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自己真的能陪她一輩子嗎?如果不能,或許不靠近是最好的「挺好的,沒什么不正常。」
「沒什么不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啊,這種事情發生怎么應該有些情緒。」
「最大的情緒可能是因為我知道了,你也別多嘴了,她現在很穩定。」「那她喜歡吃什么?
我明天過去找她出去吃頓飯吧,正好也想開開葷。」「喜歡咸的吧,
那次的蛋黃雞翅她很喜歡吃。」韓秋月躺在床上,思索著倆人之前的過往。「我還沒吃過。
對了,我剛去女生宿舍轉了一圈,宿舍里面沒有她,還有半個小時宵禁了,
我給她打電話也沒接。雨下得還挺大的,我有點擔心。」小魚老師那邊的聲音很大,又有風,
又有雨,嘩啦啦的。「我去看看吧,你跟宿管阿姨打個招呼,別我把人找回來了,進不來,
傳出去緋聞,人家學校更不想呆了。」「放心吧,班長大人,
學院里面傳聞你是 gay 呢,從學姐到學妹,從蘿莉到御姐的表白你都拒絕了,
誰傳你喜歡女的,誰得挨打。」小魚老師開了個玩笑。「放心吧,我性取向正常的,
只不過我和她們沒什么感情,她們出現得太突兀了,有些人我甚至都沒印象。」「懂了,
你喜歡日久生情,快去吧,你這邊的宿管我也打招呼了,保證無后顧之憂。」
跑到宿舍門口時,雨勢更大了。雨水在地面匯成小溪,路燈的光暈在水洼里碎成金色的星辰。
韓秋月撐開傘,那是一把藏青色的長柄傘,傘面上印著褪色的校徽。他站在臺階下,
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球鞋,「好麻煩啊,應該是在那邊被秋雨攔住了吧,
那個小區我還沒去過,要是她在家教那邊睡了怎么辦,她要是不回來,應該會請假。」
"要命,好像過了宵禁,今天居然這么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