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永昌十七年冬,北境鄴城子時(shí)的梆子聲未落,城樓上的烽火驟然炸亮。鐵蹄踏碎寂靜,
玄甲軍的火把連成一條吞骨噬肉的火龍,從城門裂縫中洶涌而入。
箭雨裹著桐油火箭傾瀉而下,茅草屋頂瞬間燃成沖天火柱,熱浪掀翻蜷縮在街角的流民。
一個(gè)跛腳老漢剛抱起啼哭的孫兒,便被馬蹄踏進(jìn)雪泥里,血水從青石板縫隙滲出,
蜿蜒如地府裂開的朱筆判詞。“夫人!西側(cè)城墻有密道!”素衣女子跌跌撞撞穿過火巷,
懷中襁褓的錦緞早已被鮮血浸透——那是她咬破十指,將指尖血涂滿嬰孩全身的偽裝。
碎瓦劃破她的赤足,在雪地上綻開紅梅,卻不及背后追兵的嘶吼刺骨:“前朝余孽!
交出玉璽者賞千金!”老仆掀開城墻暗處的青石板時(shí),腐潮霉氣混著血腥撲來。
女子卻突然駐足,將襁褓貼在臉頰。嬰孩頸后月牙胎記沾了她的淚,
在火光中泛著珍珠似的光暈。“帶她渡江,去南疆找巫醫(yī)族。”她扯斷頸間紅繩,
血玉墜落入襁褓,“若天命不佑……便讓她做個(gè)采桑女。”玉墜暗紋流轉(zhuǎn),
正是《山河輿圖》缺失的龍目之位。追兵至。黑甲統(tǒng)領(lǐng)的彎刀挑飛她鬢邊木簪,
青絲散落的剎那,火光照亮她眉間朱砂痣——那是前朝帝姬獨(dú)有的“鳳泣痕”。
“蕭鐸老賊派你來的?”她倒退半步,足跟懸空于城墻裂口,“告訴他,我姜氏血脈燒不盡!
”火折子擦亮?xí)r,懷中《山河輿圖》的冰蠶絲遇火卷曲,
金線繡制的山脈河流在烈焰中扭動(dòng)如瀕死的龍。黑甲統(tǒng)領(lǐng)目眥欲裂,伸手去搶殘頁,
卻只抓到一片焦邊,半枚狼頭徽印在灰燼中若隱若現(xiàn)。
“元啟帝的玉璽……”她忽然柔聲呢喃,在眾人怔忡間猛地扯開衣襟。羊脂玉璽綁在她心口,
被火箭引燃的火油瞬間吞沒?!啊陂惲_殿等著你們!”燃燒的身影如折翼鳳鳥墜下城樓,
雪地上炸開一朵赤蓮。密道深處,老仆蜷成佝僂的繭。追兵的腳步在頭頂隆隆作響,
瓦礫碎雪從縫隙簌簌落下。嬰孩突然啼哭,他顫抖著捂住那團(tuán)溫?zé)幔?/p>
直到掌心傳來窒息的痙攣?!肮脏铮荒芸蕖彼剖滞鬁惤鼖牒⒋竭?,鐵銹味混著淚,
“你娘用命換的時(shí)辰,咱們得掙過去……”暗河在腳下嗚咽,血玉墜貼著嬰孩心口忽明忽暗。
轉(zhuǎn)過三道石閘時(shí),他踩到森森白骨——是半年前失蹤的鄴城太守,
手里還攥著半塊靖北王府令牌。破曉時(shí)分,黑甲軍撤出廢城。統(tǒng)領(lǐng)跪在焦尸前,
將那片帶狼印的殘頁貼近鼻尖。皮肉焦臭中,
竟有一縷冷香——和靖北王妃生辰宴上點(diǎn)的“雪中春信”一模一樣?!皥?bào)!西北角發(fā)現(xiàn)密道!
”他碾碎掌心雪花,想起昨夜那女子墜城前詭異的笑,突然毛骨悚然:“放火燒山!
方圓百里,活物不留!”二十里外山洞中,老仆割開襁褓。月牙胎記下,
竟藏著一行刺青小字:【昭昭天命,燼里生蓮】。永昌三十七年冬,
新帝蕭景珩展開邊疆急報(bào)?!班挸桥f址異動(dòng)……”他撫過泛黃殘頁上的狼頭印,
窗外風(fēng)雪驟然凄厲。瓷盞墜地粉碎時(shí),他恍惚看見奏折上的“昭”字滲出血,
化作女子墜城時(shí)散開的青絲?!氨菹??”太監(jiān)戰(zhàn)兢叩首。他攥緊殘頁冷笑:“傳旨靖北王,
該清一清祖墳的灰了。”血玉墜在南疆巫醫(yī)手中泛起微光,襁褓已成少女的姜晚睜開眼。
她看見的第一樣?xùn)|西,是鏡中與靖北王府畫像分毫不差的臉。……二永昌三十九年春,
靖北王府暗室姜晚的喉嚨像被塞進(jìn)一把燒紅的鐵蒺藜。“咽下去。
”青銅鬼面后的醫(yī)官捏開她下頜,藥汁混著冰片灌入喉管。她蜷在玄鐵椅上,
腕間鎖鏈隨掙扎錚鳴,藥液卻順著唇角溢出,
在青磚上蝕出細(xì)密小孔——這是第三十七次試藥,
只為將她的嗓音磨成明昭郡主那般清泠如磬?!皬U物?!逼溜L(fēng)后傳來靖北王的聲音,
玉扳指叩在案幾上的脆響讓醫(yī)官發(fā)抖,“明日若還學(xué)不會(huì)《越人歌》,便取她舌骨。
”月光從氣窗漏進(jìn)來時(shí),姜晚數(shù)著第七只死在蛛網(wǎng)上的飛蛾。喉頭突然涌起腥甜,
她摸索著摳住磚縫,指尖觸到半塊硬物——是昨日藏起的藥碗碎片,邊緣還沾著褐色的毒痂。
暗門悄無聲息地滑開?!皠e動(dòng)。”少年掌心覆住她攥著瓷片的手,藥香混著血腥味漫過來。
姜晚瞳孔驟縮——是每月來送傷藥的暗衛(wèi)沈崖,可他今日未佩腰牌。
“王爺要聽你唱《子衿》試音。”他扯開她衣領(lǐng)敷藥,指尖在鎖骨舊疤上停頓,
“疼就咬這個(gè)。”塞進(jìn)她口中的竟是半塊麥芽糖,澄黃糖體刻著歪扭的“昭”字。
姜晚突然發(fā)狠咬破他虎口。血滴進(jìn)她頸窩時(shí),沈崖低笑:“小狼崽子。
”突然抱起她走向藥池,在入水剎那貼耳道:“西南角第七塊磚,有你要的東西。
”水霧蒸騰中,她摸到磚后油紙包。展開是半幅輿圖殘頁,與血玉墜紋路嚴(yán)絲合縫。
五更梆子響,姜晚被拖進(jìn)鎏金鏡閣。十二面菱花鏡將她困在中央,
鏡中倒影卻讓她如墜冰窟——云鬢步搖、蹙金羅裙,
與畫軸上明昭郡主的及笄禮裝扮分毫不差?!疤ь^。”靖北王的劍鞘抵住她下頜,
“記住這雙眼睛。”劍身映出她的面容,眼角卻被朱砂筆強(qiáng)行描出淚痣。真實(shí)的明昭郡主,
眼下本該有這道“鳳泣痕”。“三日后太子選妃宴,你代昭兒獻(xiàn)舞。”劍鞘滑向她心口,
“若敢妄動(dòng)……”姜晚突然抓住劍鋒,血珠順著鎏金紋路滴落:“王爺不怕我毒發(fā)時(shí)露餡?
”她舔過血漬輕笑,“畢竟您每月賜的‘解藥’,比沈崖的糖還甜?!本副蓖跬孜⒖s,
門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沈崖立在廊下,腳邊是傾翻的藥盞?!巴鯛?,南疆急報(bào)。
”他捧上信匣,余光瞥見姜晚頸間新傷,“巫醫(yī)族昨夜遭屠,
幸存者稱……稱見到與郡主容貌相同的女子。”姜晚袖中的輿圖殘頁突然發(fā)燙。
她想起老仆咽氣前那句“巫醫(yī)族可解雙生咒”,指甲掐進(jìn)掌心?!疤幚砀蓛?。
”靖北王碾碎信箋,“至于你——”他忽然掐住姜晚后頸按向銅鏡,“記住,
你的命是昭兒施舍的。”鏡面轟然炸裂時(shí),一支淬毒袖箭破窗而入。姜晚本能撲倒靖北王,
箭矢擦過她耳際釘入屏風(fēng)。刺客腕間的刺青一閃而過——是巫醫(yī)族的蛇纏月圖騰。子時(shí),
姜晚摸到西南角第七塊磚。油紙包已換成青瓷瓶,貼著“啞聲散”的朱簽。
她蘸水在磚上寫:“為何幫我?”暗處傳來窸窣響動(dòng),
沈崖的刀柄在磚面刻道:“你像極我走失的妹妹。”月光掠過他腰間,
姜晚渾身血液凝固——那枚敵國玄鐵令,與當(dāng)年屠城黑甲軍所佩的一模一樣?!膀_子。
”她砸碎瓷瓶,將麥芽糖碾進(jìn)磚縫。沈崖在陰影里撿起糖渣,
腕間露出一道陳年咬痕——與姜晚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火場少年護(hù)住她時(shí)的傷痕重合。
選妃宴前夜,姜晚被按進(jìn)藥浴。“此藥可保你三日不露毒癥?!贬t(yī)官將銀針刺入她百會(huì)穴,
“但會(huì)蝕盡十年陽壽?!逼溜L(fēng)外,靖北王正與神秘客低語:“……雙生咒已破,昭兒將歸。
”姜晚浸在血色的藥湯里,看著手腕浮現(xiàn)的青色脈絡(luò),
突然想起沈崖的話:“活下去才能報(bào)仇。”銅鏡映出她盛裝的模樣,
鬢邊卻簪著一支鐵刺——是昨夜從刺客尸身上拔下的,尖端還沾著巫醫(yī)族的血。
……三永昌三十九年秋,帝都朱雀長街百丈紅綢從宮門鋪到靖北王府,
卻壓不住檐角黑甲衛(wèi)的刀光。姜晚鳳冠上的東珠硌得額角生疼,
喜帕下的視線卻被袖中短刃染得更紅——那是今晨沈崖替她戴簪時(shí)塞入掌心的,
刀刃淬著孔雀膽,見血封喉?!凹獣r(shí)到——”唱禮聲里,她踏過青石板上未洗凈的血漬。
三日前那場“刺客誤闖婚輦”的戲碼,讓十八名仆從成了太子立威的祭品。
此刻他們的魂靈仿佛仍貼在朱漆廊柱上,看這場紅妝裹尸的荒唐宴。玉階盡頭,
蕭景珩的蟒紋喜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挑開蓋頭的金秤卻是一柄匕首。
刀鋒貼著姜晚下頜游走,血珠沁入霞帔金線。“贗品終究是贗品?!笔捑扮褫p笑,
突然割破她指尖將血滴入白玉盞。猩紅觸到冰片瞬間沸騰,
蒸出靖北王府秘藥獨(dú)有的青煙——這是先帝為防血脈混淆研制的“骨沸術(shù)”。
靖北王劍鞘嗡鳴:“殿下這是何意?”“岳父莫急。”蕭景珩甩袖亮出一疊密函,
“貴府暗通南疆巫醫(yī),用禁術(shù)調(diào)換郡主真身,當(dāng)本王是瞎子?
”函角狼頭徽印赫然是當(dāng)年鄴城殘頁上的紋樣。姜晚突然奪過匕首刺向蕭景珩。
劍鋒偏轉(zhuǎn)劃破他衣袖時(shí),她壓低嗓音:“殿下既要我做棋子,何不讓我這傀儡更稱手些?
”洞房的紅燭淌著血淚。
蕭景珩掐住姜晚脖頸按在合巹酒案上:“你以為孤看不出輿圖在你身上?
”酒液潑進(jìn)她鎖骨傷處,激得血玉墜泛起幽光。驟雨砸碎琉璃瓦,
沈崖就是在此刻破窗而入的。他劍鋒直指蕭景珩后心,卻在中途陡然轉(zhuǎn)向挑開姜晚衣帶。
輿圖殘頁飄落的剎那,姜晚看清他腰間新?lián)Q的玄鐵令——敵國皇室的蟠龍紋。
“主上要你三日內(nèi)毒殺太子。”沈崖將藥瓶拋進(jìn)她懷中,眼神卻瞥向窗外黑影,
“否則巫醫(yī)族最后那個(gè)孩子……”驚雷劈亮他腕間蛇纏月刺青,與那日刺客一模一樣。
姜晚在更漏聲里碾碎解藥。喉間毒瘡潰爛流膿,她卻想起沈崖喂她麥芽糖那晚,
月光也曾這般舔舐他眉梢的疤。鏡中忽然映出蕭景珩的身影,他手中竟捏著半塊“昭”字糖。
“你的暗衛(wèi)很有趣?!彼麑⑻悄氤煞廴鋈胂銧t,“用我母族秘制的離魂散當(dāng)解藥,
真是暴殄天物?!鼻酂燆v起時(shí),姜晚渾身筋脈如遭蟻噬。她蜷縮著去抓案上銀剪,
卻被蕭景珩踩住手腕:“痛嗎?當(dāng)年我母后喝下父皇賜的鴆酒,比這痛千百倍。
”血玉墜突然發(fā)燙,
姜晚在劇痛中瞥見鏡中異象——自己頸后胎記正浮現(xiàn)出與輿圖相同的龍鱗紋。翌日祭天禮,
姜晚跳了那支《燼山河》。水袖甩出時(shí),三支袖箭破空射向觀禮臺(tái)。蕭景珩揮袖打落兩箭,
第三箭卻故意任其刺入左肩?!白o(hù)駕!”禁軍刀戟圍住姜晚的剎那,
她突然旋身扯落華服——中衣上赫然是用血繡的前朝檄文?!爸T君且看!
”她撕開喉間偽裝的毒瘡,嘶啞嗓音如夜梟泣血,“這就是蕭氏皇族造的孽!
”靖北王拔劍的手突然僵住。姜晚鎖骨下的刺青在陽光下清晰可辨:【昭昭天命,
燼里生蓮】——與二十年前鄴城女尸懷中的血書如出一轍。地牢陰濕的墻上,
姜晚用血畫出輿圖全貌。當(dāng)最后一道山脈與沈崖所給殘頁重合時(shí),暗門轟然開啟。
蕭景珩提著靖北王頭顱擲在她腳邊,頸間傷口正是孔雀膽所致?!澳惚裙孪氲母?。
”他挑起她下巴,“做個(gè)交易如何?”姜晚舔過唇邊血漬:“我要沈崖的心頭血。
”窗外閃過玄衣身影,沈崖手中的麥芽糖墜地粉碎。他腕間傷口滲出的血,
在地面匯成巫醫(yī)族預(yù)言中的雙生蓮?!挠啦氖甏?,
東宮偏殿藥杵搗碎白芨的聲響混著驚雷,在姜晚耳畔炸開。她伏在冷玉案上,
腕間銀針隨沈崖的動(dòng)作顫動(dòng)。窗外雨簾如囚籠,
將他腰間新?lián)Q的蟠龍令襯得愈發(fā)猙獰——那是敵國皇子完顏術(shù)的令牌,綴著十二顆北疆狼牙。
“此毒名‘牽機(jī)’,每月發(fā)作需解藥?!鄙蜓聦⑶啻善客平讣饴舆^她后頸胎記,
“乖乖交出輿圖全卷,我給你真正的自由?!苯硗蝗贿樗幤?,
瓷片抵住他咽喉:“你從火場救我那日,可曾見過半塊血玉佩?
”雷光劈亮沈崖眉骨舊疤的剎那,
她看清他瞳孔驟縮——那是她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少年在火場護(hù)住她時(shí)的傷痕。寅時(shí)三刻,
姜晚被傳喚至大理寺獄。青石墻上淋漓的血字尚未干涸:【鹽稅三百萬,買爾項(xiàng)上頭】。
蕭景珩扔給她一疊案卷:“科舉舞弊案,去查?!彼龘徇^死者頸間勒痕,突然扯開尸衣。
腰腹處赫然刺著靖北王府的狼頭紋,皮下卻藏著半張鹽引——是江南首富顧家的徽記。
“好一招移花接木?!彼貉趬ι瞎蠢贞P(guān)系圖,“顧家嫡女剛與三皇子定親,
殿下這是要斷淑妃母族的財(cái)路?”蕭景珩突然掐住她腰肢按向刑架:“太聰明會(huì)短命。
”鐵鏈纏繞間,他咬破她耳垂,“特別是當(dāng)你藏著顧家賬簿的時(shí)候。”血珠墜地,
在青磚上綻出并蒂蓮紋。姜晚在藏書閣暗格找到賬簿時(shí),梁上傳來麥芽糖的甜膩氣息。
沈崖倒懸而下,玄鐵面具遮住半張臉:“完顏術(shù)要顧家私鹽路線,今夜子時(shí)老地方。
”他拋來糖塊,澄黃晶體里凍著只藍(lán)翅毒蝶。“你究竟是誰?”她劈碎糖塊,
毒蝶振翅的磷粉中浮現(xiàn)輿圖殘影,“鄴城大火那晚,你明明……”沈崖突然摘下面具。
右臉燒傷的皮肉虬結(jié)如蜈蚣,與左臉的清俊形成可怖對比:“現(xiàn)在認(rèn)得了?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傷處,“這是為你受的?!苯淼闹讣馔蝗淮掏础莻鄣臏囟龋?/p>
與記憶中的火場少年一模一樣。子時(shí)亂葬崗,姜晚將假鹽引塞進(jìn)顧家信鴿腳環(huán)。
完顏術(shù)的玄甲軍從枯樹后閃出時(shí),她正將真賬簿浸入化骨水。
沈崖的劍卻架在她頸間:“主上要活的?!薄笆菃??”她突然輕笑,扯開衣襟露出心口刺青。
輿圖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與完顏術(shù)手中的殘頁完美契合。“雙生咒果然在你身上!
”完顏術(shù)狂喜伸手的剎那,毒蝶磷粉轟然爆燃。姜晚趁亂將賬簿殘頁塞入尸棺,
碑文正是蕭景珩母族的姓氏。地牢水刑室,姜晚被鐵鏈吊在血池上?!盀楹伪撑??
”蕭景珩執(zhí)鞭抬起她下巴,鞭梢金鉤剜下一塊皮肉,“顧家賬簿在哪?
”她吐出血沫輕笑:“殿下不如問問淑妃娘娘,三皇子府中的西域舞姬,可會(huì)跳《越人歌》?
”鋼針突然刺入指甲,她卻在劇痛中想起沈崖燒毀的臉。那日他塞給她的糖塊夾層里,
藏著半枚鳳釵——與鄴城焦尸頭飾相同。更漏滴到第七聲時(shí),牢外傳來尖叫。
三皇子溺斃在淑妃浴池,掌心攥著姜晚的染血面紗。姜晚在暴雨中攔下沈崖的馬車。
“你給我的糖里摻了離魂散?!彼龑⒍镜∨脑谲囖@,“完顏術(shù)根本不知道,
真正的雙生咒需要姐妹心頭血?!鄙蜓峦蝗蛔霊?,匕首刺入自己心口。
血濺上她眉間朱砂時(shí),他喘息著笑:“現(xiàn)在你信了嗎?”懷中的血玉墜突然發(fā)燙,
姜晚看見他心口浮現(xiàn)同樣的龍鱗紋——二十年前鄴城雙生子,從來不止她一人。
……五永昌四十年夏,東宮書閣蟬鳴撕開冰裂紋瓷盞中的寂靜。
蕭景珩執(zhí)黑子叩在榧木棋盤上,玉響聲中,姜晚腕間鐵鏈隨落子錚鳴。
她盯著棋枰上被圍殺的白子——那正是三日前被凌遲的鹽商顧氏全族的命數(shù)。“該你了。
”蕭景珩忽然捏碎一枚白棋,琉璃碎屑混著血珠墜入茶湯,“或者說說,
昨夜沈崖為何潛入詔獄?”姜晚撫過鎖骨下新刺的毒蛛紋——那是完顏術(shù)給的投名狀。
指尖蘸著茶血在枰角落下一子,棋局驟變:“殿下可知,
顧家地窖藏著靖北王與淑妃的合婚庚帖?”窗外驚雷炸響,雨滴穿透冰裂紋,
在蕭景珩手背灼出青煙。他猛然掀翻棋枰,
碎裂的琉璃刺入姜晚腳踝:“孤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huì),沈崖是誰?”血順著青磚縫滲入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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