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銅鐘泣血·血棋局一、夜半鐘鳴子時的梆子聲剛過三響,
龍泉鎮上空突然炸開一聲鐘鳴。陳府守夜的老仆趙三猛地從瞌睡中驚醒,
手中提著的羊角燈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燭火在青石板上滾了幾滾才熄滅。
那聲音分明是從后院傳來的——可陳府那口千斤重的青銅祭祀鐘,
自老員外去世后就被十二道玄鐵鎖鏈封存,整整三年無人敲響。"作死的,
哪個不長眼的..."趙三罵罵咧咧地重新點燃燈籠,佝僂著身子往后院摸去。
夜風卷著未燒盡的紙錢灰撲在他臉上,帶著股鐵銹般的腥氣,熏得他老眼昏花。不知為何,
今夜的燈籠光似乎比往常暗淡許多,只能照見腳前三尺之地。轉過最后一道月洞門時,
趙三的罵聲戛然而止。燈籠昏黃的光圈里,
那口丈余高的青銅巨鐘正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微微震顫。
十二道兒臂粗的玄鐵鎖鏈"嘩啦"作響,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更駭人的是,
鐘口處緩緩滲出粘稠的暗紅色液體,順著饕餮紋路蜿蜒而下,在青磚地上匯成細流,
所過之處竟冒出絲絲白煙。"血...是血啊!"趙三的慘叫驚飛檐下棲鴉。
他哆嗦著往前挪步,鎖鏈完好無損,
鎖頭上"慶和元年工部監制"的銘文在血水中泛著詭異的青光。正當他顫抖著摸向鎖頭,
銅鐘突然"嗡"地劇震,震得他耳膜生疼。鐘內傳來"咚"的悶響,
像是有人用重物敲擊內壁,緊接著又是"咔咔"兩聲,仿佛機括轉動。"員、員外?
"趙三壯著膽子把燈籠往鐘口里送。火光穿透血霧的剎那,
他看見陳員外浮腫的臉正貼在鐘壁內側,暴突的眼球隔著血膜與他對視。更可怕的是,
尸體嘴角竟緩緩揚起,露出個詭異的微笑。借著火光,
他分明看見尸體喉間的桃木釘上刻著細小的符文,釘尾還纏著一縷銀絲。燈籠墜地,
火苗竄上浸血的紙錢,"轟"地燃起三尺高的幽藍火焰。趙三最后記得的,
是銅鐘內壁突然亮起的七點星芒,排列得如同北斗。那光芒越來越盛,最后化作七道血線,
向他迎面射來...二、洗冤錄現五更梆子響過三遍,龍泉驛丞帶著衙役撞開陳府大門時,
東天剛泛起蟹殼青。晨霧中,整個陳府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半分。"讓開!
刑部辦案!"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踏碎晨霧而來,馬蹄鐵在青石板上濺起一串火星。
馬背上的青年官員一襲靛青官袍,腰間除魚袋外還懸著枚青銅羅盤,
手中捧著本紫綾裝裱的舊冊。晨風吹開冊頁一角,
露出內里泛黃的紙頁與朱砂批注——正是江湖傳聞失傳已久的《洗冤錄》真本。
"現場可有移動?"王淼勒馬停在鐘樓三丈外,聲音清冷似古井水。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未干的血跡,又望向鐘樓飛檐上掛著的殘破符紙,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驛丞小跑著迎上,官靴踩在血水上發出"咯吱"聲:"按刑部行文,連片落葉都未敢動。
"說著壓低聲音,"只是...銅鐘戌時落鎖,鑰匙一直在趙三身上,
可陳員外的尸首...""駕!"一聲暴喝打斷低語。煙塵中沖出匹棗紅馬,
馬上騎士玄衣窄袖,腰間唐刀吞口處的金鱗紋在晨光中灼目生輝。
來人縱身下馬時刀鞘撞上石階,錚然之聲驚飛滿樹寒鴉。
幾個衙役不自覺地后退半步——金鱗衛的兇名,在官場上可是如雷貫耳。"張百戶。
"王淼頭也不回,手指輕輕摩挲著《洗冤錄》的封皮,"你遲了半刻。
"金鱗衛百戶張林咧嘴一笑,拇指頂開刀格三寸:"昨夜蹲守兵部檔案庫,逮到只老鼠。
"說著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拋來,"猜猜在誰書房暗格里找到的?"王淼展開油紙,
里面是張發黃的礦脈圖,角落題著"慶和三年慈云寺銅礦實測"。
他瞳孔微縮——圖紙邊緣殘留的半枚指印,與三日前工部貪墨案卷宗上的血印完全吻合。
更令人在意的是,圖紙背面用礬水寫著幾個小字:"銅鐘為引,七星為陣"。"先驗尸。
"王淼將圖紙塞入袖中,大步走向銅鐘。張林反手按住刀柄,銳目如鷹掃過四周屋檐。
晨光中,鐘樓飛檐上的脊獸投下猙獰的影子,其中一尊狻猊的眼中,似乎有寒光一閃而過。
三、鐘內玄機銅鐘四周已豎起麻布圍障,四名衙役手持水火棍在外警戒。王淼戴上魚腸手套,
從懷中取出一個鎏金小盒,盒中整齊排列著十二根銀針,每根針尾都雕著不同的獸首。
他先俯身觀察地面血跡——血水呈放射狀滲出鐘口,但青磚縫隙里的血線有斷續的拖拽痕跡。
"血被稀釋過。"王淼取出一根蛇首銀針,沾了些許血跡放在鼻下輕嗅,
"混了桑皮膠和明礬...還有一味..."他忽然皺眉,又取出一根龜首銀針探入血水,
"是曼陀羅花粉,能延緩血液凝固。"張林突然蹲下身,
唐刀挑起片半埋在土里的鱗狀物:"鐘壁剝落的銅銹?""新痕。
"王淼的琉璃鏡放大銹片邊緣,"斷面平整,是利器刮擦所致。"他忽然起身,
袖中滑出把銀尺,"聽這個。"銀尺敲擊銅鐘,發出不同聲響。當移至西南側時,
沉悶的"咚"聲變成清脆的"叮"。張林瞬間會意,唐刀出鞘三寸,
在可疑區域輕輕一刮——"咔嗒"一聲,巴掌大的銅片應聲脫落,露出內里新鑄的補丁。
補丁上密密麻麻刻滿《往生咒》,正中嵌著粒黑紫色晶石,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光芒。
更令人心驚的是,晶石周圍環繞著七個小孔,每個孔中都殘留著干涸的血跡。
"西南邊軍特供的斷魂砂原礦。"張林吹了聲口哨,刀尖輕點晶石,"用銅片偽裝鐘壁,
內藏毒砂...好精巧的機關。"王淼卻已轉向銅鐘頂部。
十二道玄鐵鎖鏈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他逐條檢查鎖頭,
在第三條鎖鏈內側發現細微刮痕:"鎖被打開過。""不可能!"驛丞失聲叫道,
"這鎖是軍械司特制,鑰匙只有..."話音戛然而止。
眾人順著王淼的目光看去——守夜人趙三的腰間,鑰匙串正靜靜懸掛,
最粗的那把銅鑰齒縫里,赫然沾著星點黑紫色粉末。更詭異的是,
鑰匙柄上刻著個小小的"七"字,筆畫間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漆。四、七星鎮魂"起鐘!
"隨著王淼令下,八名衙役轉動絞盤。鐵鏈"嘎吱"作響,千斤銅鐘緩緩升起。
當鐘口離地三尺時,一股混合著降真香與腐臭的氣味噴涌而出,幾個年輕衙役當場干嘔起來。
那氣味中竟還夾雜著一絲奇異的甜香,像是陳年的桂花釀。
鐘內景象令人毛骨悚然——陳員外端坐如參禪。他身著赭色團花緞袍,雙手交疊置于膝上,
喉間三寸桃木釘周圍凝結著紫黑色血痂。更詭異的是,
尸體周圍按北斗七星方位擺著七枚"慶和通寶",每枚錢孔穿著紅線,
另一端粘在鐘壁刻痕處。紅線浸透了血,在晨光中泛著暗褐色的光澤。"死后擺成坐姿。
"王淼用銀刀挑開衣領,"尸僵完全形成,死亡時間在昨日酉時至戌時之間。
"他忽然瞇起眼睛,"看他的指甲。"張林湊近觀察,
死者十指指甲縫里都嵌著黑紫色結晶:"斷魂砂?""不全是。
"王淼鑷子夾出些許放在琉璃片上,"混了朱砂和...人血。"鏡片下,
晶體中纏繞著絲絲縷縷的血線,竟似有生命般微微蠕動。張林突然"咦"了一聲,
唐刀指向尸體左耳:"有東西反光。"王淼小心撥開發髻,鑷子從耳道夾出粒米大的銅珠。
琉璃鏡下,銅珠表面蝕刻著微型星圖,與鐘內頂部的圖案完全一致。更令人不安的是,
銅珠內部中空,裝著幾滴暗紅色液體,輕輕搖晃時會發出黏稠的聲響。
"天象定位..."王淼突然翻開《洗冤錄》,指尖停在某頁朱砂插圖上。
那頁畫著口相似的銅鐘,注解寫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銅鐘為器,可奪陰陽」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七殺陣成,龍氣易主」驛丞顫抖著插話:"莫非...真是厲鬼索命?
""是比鬼更可怕的東西。"王淼話音未落,張林唐刀突然出鞘!"叮"的一聲脆響,
一支弩箭被劈成兩段釘在柱上。箭頭發紫,赫然淬了斷魂砂劇毒。箭尾纏著的布條上,
用血畫著個殘缺的七星圖案。"西北角屋檐!"張林縱身躍上飛檐,
卻見一道灰影鷂子般掠過屋脊。他正欲追擊,忽聽王淼厲喝:"先看柏樹!
"院角古柏的枝丫上,守夜人趙三的尸體隨風搖晃。他舌尖吐出寸許,
上面釘著同樣的桃木釘。王淼用鑷子撥開后頸衣領,露出血色刺青——微型棋盤上,
"將"位刻著"慶和三","帥"位卻是"慈云"二字。刺青邊緣還紋著七顆小痣,
排列得與銅鐘內的七星分毫不差。《洗冤錄》突然無風自動,
停在某頁泛黃圖紙上——那是三十年前銅礦案的輿圖,角落蓋著工部侍郎的印。
圖紙上的礦洞分布,赫然也是個北斗七星的形狀。
第一章(下)銅鐘泣血·血棋局一、柏樹懸尸寅時三刻,陳府后院的古柏在夜風中簌簌作響。
張林縱身躍起,唐刀寒光一閃,斬斷懸尸的麻繩發出"錚"的脆響。
趙三的尸體如斷線木偶般墜落,砸在青磚上的悶響驚飛棲息在鐘樓檐角的一群寒鴉。
黑色的羽毛混著銅鐘底部滲出的血水,在慘白的燈籠映照下泛著妖異的紫光。王淼單膝跪地,
魚皮手套撫過死者脖頸。他指尖輕輕按壓尸斑,暗紫色的云霧狀痕跡在壓力下稍稍褪色,
又緩緩恢復。"尸僵已發展至全身,但關節尚可活動,"他低聲道,"酉時初刻遇害,
與銅鐘鳴響間隔三個時辰。"說話間,他忽然頓住手指——尸體后頸處有一片暗紅斑塊,
在蒼白的皮膚上如同朱砂潑就的血棋盤。張林刀尖輕挑,死者衣領應聲而裂。
饕餮紋刺青顯露真容,棋盤上"慈云"二字被數道抓痕貫穿,邊緣結著黃褐色的膿痂。
"這不是普通紋身,"王淼取出琉璃鏡,鏡片在晨光中泛著幽藍,"針孔間距均勻,
入針角度精準,每處落針都避開主要血管——是宮廷刺青匠的手法。"鏡片放大二十倍后,
棋盤紋路中竟藏著蠅頭小楷。王淼從腰間皮囊取出硝石粉,混著陳醋潑在刺青上。
桑皮紙覆上的瞬間,暗紅字跡如蜈蚣般蠕動顯現:慶和三年冬月十七,地龍翻身,
慈云寺礦洞現青銅巨鐘。齊侍郎命以生鐵封門,夜半鐘鳴,七十六人七竅流血而亡,
唯仆僥幸..."這膿痂..."王淼銀刀刮下些許,置于琉璃盞中。黑血遇水沸騰,
騰起的紫煙在空中凝成鐘形,"是斷魂砂混著尸毒!看來趙三不僅是知情人,更是參與者。
"張林突然按住刀柄。古柏枝椏間傳來鐵鏈晃動的輕響,十二道玄鐵鎖鏈在晨光中泛著幽藍。
最末一條鎖環內側,赫然殘留著半枚帶血的指印——與趙三左手殘缺的小指完全吻合。
"有意思。"王淼起身環視鐘樓,"十二道鎖鏈完好無損,
但趙三卻能用殘缺的手指打開機關..."他忽然俯身,從青磚縫隙拈起一片青銅薄片,
"這是鐘舌的碎片,上面有新鮮的刮痕。"張林接過碎片在陽光下細看:"刮痕呈螺旋狀,
像是被某種機關絞碎的。"他忽然指向銅鐘頂部,"看那里!"鐘鈕處的蟠龍紋口中,
隱約可見一絲銀光閃爍。王淼取出隨身鐵尺,輕輕撥動龍口。一枚精巧的銅制齒輪應聲而落,
齒縫間卡著半片斷裂的琴弦。"子時奏響銅鐘的機關,"他若有所思,"但觸發機關的人,
必須知道鐘鈕處的秘密..."二、書房血弈書房門楣上的鎏金鎮魂鈴無風自鳴。
王淼從發髻取下一根銀簪,輕輕刺入鎖孔。簪尾雕刻的螭龍紋路與鎖芯機關完美契合,
三息之后,機括輕響,三道黃符應聲而落。張林用刀尖挑起符紙,
對著晨光細看:"符紙是特制的桑皮紙,背面用童子血繪著北斗七星。"他忽然瞇起眼睛,
"天樞位釘著一根桃木釘,與陳員外喉間兇器如出一轍。""不止是鎮魂符,
"王淼取出琉璃鏡,"你看朱砂里嵌著什么。"鏡面放大之下,
無數細如發絲的銅線編織成網,每處節點都綴著米粒大的斷魂砂晶石,構成一幅微縮的星圖。
推開酸枝木門,濃重的降真香氣裹著血腥味撲面而來。書房正中的紫檀書案上,
《齊民要術》攤開在"冶銅篇",頁邊批注墨跡猶新:「戌時三刻,天樞移位,銅人泣血」。
王淼指尖撫過"銅人"二字,書頁突然滲出黑血,在燭火下凝成三十年前的礦洞輿圖。
"暗格在這里。"張林刀柄敲擊書架,第三層《金剛經》后的磚墻應聲凹陷。
機關匣中躺著一枚青銅虎符,符身刻著工部侍郎印,
凹槽里殘留的黑色粘液正與銅鐘鎖鏈上的毒砂同源。更令人心驚的是,
虎符背面刻著七個小字:「以血養砂,以砂蝕龍」。窗外忽起勁風,王淼袖中鐵尺疾射而出。
三棱鏢穿透窗紙的剎那,張林旋身揮刀,唐刀在晨光中劃出七道銀弧。火星四濺中,
七枚淬毒鐵蒺藜被盡數斬落。飛鏢釘入梁柱,尾端灰布展開竟是半幅《璇璣圖》,
經緯線交匯處標著"天璇"二字,旁邊朱砂寫著「戊時三刻」。"追!"張林破窗而出,
卻見灰衣人立在飛檐之上,手中銅鏡折射晨光,正照向書房內的《洗冤錄》。鏡光所及之處,
古籍殘頁上的血字如活物般扭動重組,拼出「青龍臺,戊時,七殺歸位」的讖語。
王淼迅速取出隨身攜帶的磁石,在《洗冤錄》上輕輕掃過。
書頁間突然飄落一張薄如蟬翼的金箔,上面用針刺出星圖:"果然有夾層!
這是..."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驛丞帶著三名衙役疾馳而來,
手中高舉一份染血的文書:"大人!慈云寺監寺圓覺和尚...死在藏經閣!
"三、殘頁預言《洗冤錄》在案上無風自動,泛黃紙頁滲出細密血珠。王淼咬破指尖,
將血滴在殘頁邊緣。血珠如活物般游走,殘缺的陣圖如藤蔓瘋長,
顯現出完整的七殺煉魂陣:天樞位:龍泉鎮銅鐘內嵌七星釘,鐘壁刻滿《往生咒》,
以鎮龍泉地脈天璇位:千佛窟藏七尊血銅佛,佛心灌滿水銀,
以鎖慈云龍氣天璣位:隱廬山莊煉七七四十九顆人丹,
以奪童女元陰天元位:青龍臺祭天玉女,引紫薇星墜,完成最后一步"不是簡單的殺人案,
"王淼琉璃鏡映出陣圖倒影,"倒懸的北斗七星中,陳府、慈云寺、隱廬山莊三點相連,
正構成弒龍釘的兇煞格局。"張林突然劈碎窗欞,唐刀卷著疾風斬落一只信鴿。
鴿足銅管內的密信寫著:「寅時三刻,玉女歸位」,筆跡與棋譜密文同源。更令人心驚的是,
信紙角落印著半枚胭脂指印——正是陳員外嫡女陳小姐常用的蘇合香胭脂。"報——!
"驛丞踉蹌撞入,手中血書滴落在地。展開一看,竟是慈云寺監寺的絕筆:「貧僧圓覺,
原工部鑄印局匠人慶和三年奉命熔煉古鐘,見鐘內刻《葬龍經》齊侍郎取天璇珠鎮于...」
后半截字跡被血跡模糊。王淼猛然掀開《洗冤錄》封皮,
夾層中掉出半片焦黑的衣角——三年前父親葬身火場時,
攥在手中的正是這片帶著"天工"印記的布料。如今布料邊緣浮現出新的血字:「七殺現,
玉璽劫」。院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十二名金鱗衛鐵騎在院門外列陣,
為首的校尉高喊:"奉指揮使之命,請王大人即刻前往千佛窟!
"四、斷刃疑云馬廄中傳來戰馬凄厲的嘶鳴。灰衣人從草料堆后暴起發難,袖箭連發,
十二支透骨釘帶著破空之聲直取王淼要害。張林旋身如電,唐刀舞成銀色光幕,
"叮叮"之聲不絕于耳。最后一枚鋼釘擦著王淼耳際飛過,深深釘入《洗冤錄》封面。
書頁頓時騰起幽藍鬼火,火中浮現出三十年前的畫面:一群工匠正在熔鑄一口青銅巨鐘,
鐘內壁上赫然刻著《葬龍經》全文。"留活口!"王淼厲喝。張林刀背猛擊灰衣人膝窩,
對方卻咬破后槽牙藏的毒囊,七竅流血而亡。撕開人皮面具,
焦黑的額頭上烙著金鱗衛處置叛徒的印記——正是三年前押運銅礦失蹤的校尉馮烈。
"他懷里有東西!"王淼挑開尸衣,
油紙包裹的《天工秘錄》殘頁記載著駭人秘術:「取七名純陰女子心頭血,
混斷魂砂置于青銅鼎中,以北斗煉魂陣淬煉四十九日,可蝕傳國玉璽龍氣...」
文末標注著今日戊時的時辰。遠處慈云寺突然鐘鼓齊鳴。眾人抬頭望去,
八十一盞孔明燈升上黎明前的夜空,排成北斗吞天之勢。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每盞燈下都懸著一枚銅鈴,鈴身刻著"慶和三年制"的字樣。王淼握緊父親遺留的半枚虎符,
暗紅紋路與陣圖上的天璇位漸漸重合。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問驛丞:"陳小姐現在何處?
"驛丞面色慘白:"今早...今早已被接到青龍臺準備祭天儀式...""上馬!
"張林吹響鷹骨哨。十二匹黑馬如離弦之箭沖出陳府,踏碎滿地血色的晨光。
王淼在疾馳中展開《洗冤錄》,最新浮現的血字觸目驚心:七殺已成其六,唯缺天璇。
午時三刻,
窟第七層...第二章(下)千佛迷窟·骨鈴陣四、往生咒怨白骨堆中突然響起"沙沙"聲,
如同千萬只蠶在啃食桑葉。三十具骸骨同時抬頭,頜骨開合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竟組成一段詭異的《往生咒》。那聲音忽高忽低,時而如老僧誦經,時而似嬰孩啼哭,
在密閉的石室內形成令人眩暈的回音。更可怕的是,
每具骸骨發出的音調都精確對應著音律中的七音,組合起來竟是一曲完整的《安魂引》。
骸骨頸椎處的火焰紋亮起幽藍光芒,將整個密室照得如同鬼域。這些藍光并非靜止,
而是如同活物般在骨骼表面流動,最終在每具骸骨的眉心匯聚成一個閃爍的星芒。
王淼的琉璃鏡映出真相——那些光芒實則是無數細如發絲的晶線,正從銅釘尾部延伸而出,
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立體的大網。細看之下,每根晶線上都刻著微型的《葬龍經》經文,
字跡隨著光線變化時隱時現。"這不是尋常趕尸術!"張林唐刀橫斬,
刀鋒上的金鱗紋突然發亮,三具白骨應聲而碎。然而碎骨落地后竟自動重組,
關節處纏繞著黑紫色的晶絲——那些晶絲如同活物般蠕動,表面浮現出細小的血色符文。
最前排的一具白骨突然倒立而行,脊椎骨節節分離又重組,形成一條骨鞭橫掃而來,
鞭梢還帶著未干的血跡,在空中劃出七道血色弧線。王淼迅速翻開《洗冤錄》,
殘頁上浮現的血字正在融化:「斷魂砂控尸,金絲為絡,需破其天靈釘」。他猛地擲出銅珠,
珠子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精準擊中一具白骨頭頂的銅釘。就在銅珠接觸釘帽的瞬間,
珠面上的星圖突然投射到空中,與骸骨身上的藍光交織成一幅立體星象圖。
"叮——"清越的金屬聲中,銅釘應聲而落。那具白骨瞬間散架,骨縫里涌出粘稠的黑水,
在地面腐蝕出"慶和三"三個字。黑水中浮動著細小的金色顆粒,拼出一口微型銅鐘的圖案。
更詭異的是,那些金粒突然飛起,在空中組成一行小字:"以骨為引,以血為祭,
四十九日可化龍"。每個字都是由更微小的銅鐘圖案拼接而成,
鐘口處還在不斷滴落黑色的"血珠"。張林縱身躍起,唐刀在空中連點七下。
七具白骨的天靈釘相繼墜落,黑水匯成溪流,
在石板上蝕刻出完整的礦難記錄:「慶和三年冬月十七,七十六名工匠被活埋,
只為他們發現了銅鐘里的...」文字在此中斷。最后一名工匠的指骨死死摳著地面,
刻出半個"璽"字。那具骸骨突然暴起,肋骨如牢籠般將張林困住。王淼眼疾手快,
銅珠再出,擊碎了它眉心嵌著的一粒血色晶體。骸骨散落的剎那,
王淼看見它胸腔里藏著一塊青銅殘片,上面刻著"天工府造"四個小字。
殘片背面是一幅微雕,展現的正是工匠們將一口銅鐘沉入礦洞的場景,
鐘內隱約可見一方玉璽的輪廓。更令人心驚的是,
微雕角落里還刻著半句被刻意刮花的話:"以七殺煉魂陣,
可重鑄..."五、地宮龍吟白骨盡碎后,密室地面突然塌陷。王淼抓住張林腰帶,
兩人墜入一個巨大的地下石窟。黑暗中響起鎖鏈拖動的"嘩啦"聲,
八十一盞人皮燈籠無風自燃,每盞燈罩上都刺著一名銅匠女兒的閨名。這些燈罩薄如蟬翼,
在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到皮膚紋理,甚至還能辨認出某些部位殘留的守宮砂痕跡。
昏黃的火光映照出中央的青銅祭壇——那竟是一口倒扣的銅鐘,
鐘身上刻滿了與《洗冤錄》中相同的符文。每個符文都在滲血,
血珠順著鐘身紋路匯入地面的溝槽,形成一幅完整的七星陣圖。溝槽中的血液并非靜止,
而是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時而組成卦象,時而化作篆字,
最后定格為"青龍歸位"四個血字。祭壇上擺著七具少女干尸,呈北斗七星排列。
每具尸身的心口都插著一根銅釘,釘尾連著青銅鎖鏈,鎖鏈另一端沒入祭壇下的深井。
這些干尸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金屬光澤,在火光下泛著青銅般的色澤。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她們的眼皮都被細金線縫合,線頭上綴著米粒大的銅鈴。井口刻著"龍泉"二字,
井水泛著詭異的金紅色,水面漂浮著細碎的金箔。當王淼靠近時,井水突然翻涌,
浮現出三十六個模糊的人影——正是失蹤的銅匠女兒們。最前排的少女影像突然轉頭,
嘴唇開合,發出的卻是銅鐘般的嗡鳴聲。隨著聲波震蕩,井壁上的水珠竟然懸浮空中,
組成一行文字:"戊時三刻,待君來娶"。"是祭龍井!"王淼的《洗冤錄》瘋狂翻動,
最終停在一頁泛黃的圖紙上:「以七陰女祭龍泉,可引地脈龍氣」。
圖紙邊緣的批注墨跡新鮮:"戊時三刻,龍抬頭"。更令人心驚的是,
這頁紙的材質觸感異常——竟是用人皮制成,對著燈光能看到細微的毛孔和隱約的刺青痕跡。
張林突然劈向左側虛空,"鐺"地斬落一柄蛇形匕首。灰衣人從陰影中現身,
焦黑的手臂上纏著串青銅鈴鐺。那些鈴鐺形制古怪,每個鈴身上都刻著七顆星辰,
鈴舌則是微型的人骨形狀。最可怕的是,鈴鐺內壁刻滿了名字——全是銅匠女兒的閨名,
每個名字都對應著一個生辰八字。鈴鐺搖晃時,名字會隨著光線變化而明滅,仿佛在呼吸。
"天工府的引龍鈴!"王淼厲喝,"別讓他搖完七下!"他話音未落,
灰衣人已經搖響第一聲鈴。井水立刻沸騰,鎖鏈劇烈震動,七具干尸同時抬頭,
被縫合的眼皮下滲出黑血。隨著鈴聲,井水中的人影開始扭曲慘叫,
仿佛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其中一個少女的影像突然撕裂,化作血霧被吸入井中,
井水頓時又紅了幾分。張林唐刀如電,瞬間斬出六刀。第六聲鈴響時,
他的刀鋒已經貫穿灰衣人咽喉。尸體倒地時面具脫落,
露出張林熟悉的面容——正是三年前礦難中"殉職"的工部員外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尸體的天靈蓋上也有一個銅釘留下的孔洞,與那些工匠骸骨如出一轍。而他焦黑的手臂內側,
赫然紋著半幅皇城地圖,圖中青龍臺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邊寫著"玉璽歸位"。
地圖邊緣還有一行小字:"以新娘血,洗舊璽痕"。第七聲鈴響終究從井底傳來,
整座石窟劇烈震動。祭壇裂開,一道金紅水柱沖天而起,在水霧中凝成模糊的龍形。
王淼猛地將兩顆銅珠同時擲入龍口,龍形瞬間潰散,化為血雨傾盆而下。血雨中,
《洗冤錄》自動翻到末頁,浮現最終讖語:「七殺已現其五,隱廬玉女將成陣眼。銅珠聚,
玉璽現」六、龍抬頭血雨停歇后,張林從員外郎尸身上搜出半塊青銅令牌。
令牌正面刻著"天工開物"四字,背面則是微縮的皇城地圖。
當王淼將它與父親遺留的殘片拼合時,接縫處竟滲出鮮血,
在地面匯成一行小字:「戊時三刻,青龍臺,玉璽歸位」窟頂突然傳來機關轉動聲。
王淼抬頭,看見十八尊羅漢像正緩緩轉頭,每雙石眼中都閃爍著與銅鐘內相同的星芒。
最中央的羅漢突然張口,吐出一卷竹簡。竹簡展開,
上面用血寫著三十六個生辰八字——正是祭壇上七具女尸和失蹤銅匠女兒們的生辰。
竹簡末端還粘著一縷青絲,發絲上系著張字條:"隱廬繡樓,第七新娘"。
字條背面畫著一幅簡圖:一個女子站在銅鐘內,鐘外七顆星辰連線直指青龍臺。"不好!
"張林突然指向祭壇。七根鎖鏈正在自行絞動,將干尸緩緩拖入井中。井水沸騰得更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