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妲己,披散著凌亂的青絲,金縷華服沾滿血污,卻仍在斬妖臺上昂著頭,
眼中燃燒著不甘的火焰。我望著臺下神色肅然的姜子牙,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姜子牙!
我奉女媧娘娘密令禍亂殷商,不過是各為其主!成湯氣數已盡,我不過是順應天命推波助瀾!
你等自詡正義,不過是勝者為王的托詞,憑什么要我魂飛魄散?”姜子牙銀須倒豎,
手中打神鞭泛起青光,雷霆般的怒喝震得斬妖臺都微微發顫:"孽畜!女媧娘娘心懷蒼生,
豈容你這狐妖褻瀆!成湯六百年基業,因你妖言惑眾、殘害忠良,蠆盆里冤魂泣血,
鹿臺上火焚蒼生,這等罪孽,十死難贖!"他猛然揮鞭指向我,
虛空劃出熾烈符咒:"休說千年修為,便是萬載道行,在天道昭昭前也不過螻蟻!
妄圖將禍亂人間推給上蒼旨意,當真以為能蒙蔽天下?"打神鞭嗡鳴作響,
鎖鏈間迸發的金光將我周身妖霧盡數驅散,"今日便要以昆侖正法,斷你這惑世妖根!
"我猛然掙扎,鎖鏈碰撞發出刺耳聲響:“女媧娘娘要殷商覆滅,西伯侯要取而代之,
你們這些神佛早早便定下了天下大勢!我不過是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如今大局已定,
便要卸磨殺驢?”我仰頭大笑,笑聲凄厲,驚起天邊幾只寒鴉,“可笑!可笑!這三界蒼生,
不過是上位者手中的玩物!今日你斬我妲己,他日定有人步我后塵!
”我脖頸被捆仙繩勒得生疼,卻仍倔強地仰起頭,發絲凌亂地垂在臉頰兩側,
猩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姜子牙!你說我殘害忠良?
比干挖心是他自己要驗證圣人是否‘七竅玲瓏心’,比干既自詡圣人,我不過順勢而為!
那些所謂冤魂,哪個不是殷商暴政下的幫兇?”我忽然嗤笑出聲,眼中映著天邊翻涌的烏云,
“你口口聲聲天道昭昭,可你可知女媧娘娘為何要滅商?不過是因成湯題詩冒犯,
便要這天下生靈陪葬!我不過是替她完成心愿,憑什么獨獨我要受此極刑?
”打神鞭破空的聲響傳來時,我反而挺直脊背,任由鎖鏈在身上勒出血痕:“你殺了我,
不過是給那些神仙一個交代!但這三界,從來就沒有什么公道!他日史書若寫妲己禍國,
我便要做這千古罵名里,唯一敢戳穿神佛偽善的惡鬼!”我僅剩的一縷殘魂在風中搖搖欲墜,
周身縈繞著三昧真火灼燒后的焦糊氣息,拼盡全力飄至女媧宮。玉階上,
女媧娘娘垂眸望著我,鎏金裙裾上的五色石紋路泛著微光,眉間凝結著千載未散的愁緒。
“娘娘!您當初命我禍亂殷商,
如今卻讓我魂飛魄散......”我的聲音破碎如風中殘絮,“娘娘,這天道對小妖不公!
”女媧娘娘抬手輕撫過補天石殘片,幽幽一嘆震落案頭瓊花:“我以黃土塑人、煉石補天,
卻抵不過如今天道傾斜,男權當政。諸神只道女子當循規蹈矩,卻忘了這天下,
本就是我親手托起。”她指尖凝出一縷清光沒入我魂體,“你且去吧,
帶著這縷造化之氣潛心修煉。如有機緣,再化成人.....”話音未落,
宮門外忽有雷霆炸響,我望著娘娘被云霧遮掩的面容,耳畔最后傳來的嘆息,
混著補天石的余韻,成了刻進神魂的執念:“這世道,男人舉劍屠戮蒼生時,
說是開疆拓土;昏君荒廢朝政,卻要將罪名盡數扣在女子眉間的花鈿上。
"她指尖劃過琉璃盞中倒映的人間烽火,水面驟然翻涌出血色漣漪,"不過是些懦夫,
既擔不起亡國之責,便把臟水潑向弱質女流——可笑!可悲!"女媧娘娘指尖輕挑,
補天石應聲裂開一道瑩潤縫隙,將我殘魂卷入其中:“此石凝天地靈氣,納日月精華,
便在此潛心修行吧。”她廣袖拂過石身,古老咒文如游魚游走。此后歲月,
我于石中閉關苦修。白晝,吸納金烏烈焰淬體;夜晚,吞吐玉兔清輝洗髓。春收百花精魄,
夏汲雷雨之力,秋收霜露月華,冬凝冰雪玄陰。補天石內自成一方小世界,
助我將殘余魂魄反復錘煉。女媧宮頂的星河流轉五百輪春秋,補天石終于裂開細縫。
我抖落滿身玉髓碎屑,重新化作巴掌大的赤狐幼崽,蓬松的尾巴尖還沾著石髓凝成的露珠。
娘娘垂眸望著我,指尖輕點宮門:“去吧,山中自有造化。”青鸞載著我掠過云海,
將我輕輕放在青丘山巔。峭壁間終年不散的云霧裹著靈氣,我蜷在古松根部的洞窟里,
每日吞吐朝霞,汲取山間清泉。暴雨夜,我迎著雷霆修煉;月圓時,我盤坐峰頂吸收月華。
爪下的泥土漸漸被磨出凹槽,洞壁刻滿深淺不一的修煉痕跡。幾百年過去,某個清晨,
我忽然察覺身后多出一縷輕盈。低頭看去,八條火紅的狐尾正隨著晨風擺動,
最末端那根新長出的尾巴,還泛著溫潤的玉色光暈——這是吸收補天石靈氣的印記。
九根尾巴在空中舒展成扇形,驚起林間無數飛鳥,而我知道,新的修行之路才剛剛開始。
山風掠過蒼梧之巔,我舒展九條火紅狐尾,尾尖流轉的玉髓光暈將晨霧染成琥珀色。
幼狐們追逐著我抖落的靈氣,在鋪滿蕨類的坡地上滾作毛團;老狐們臥在千年古柏的盤根間,
任由山雀啄食它們尾毛沾著的野莓。我輕甩耳朵,
便將二十里外樵夫的腳步聲收入心內——這已是這個月第三批試圖闖入結界的凡人。
“都回巢穴。”我抖落尾尖霜花,漫山杜鵑瞬間綻放,層層疊疊的花枝如同流動的霞帔,
將狐族棲居的溶洞遮蔽得嚴嚴實實。小狐貍們嬉笑著鉆進綴滿露珠的花瓣隧道,
而我化作赤色流光,在林間織就十二重幻陣。當樵夫們舉著火把踏入山坳,
迎接他們的只有永遠走不出去的迷霧,以及若有若無的狐貍啼鳴。我蜷在云巔的懸瀑之后,
任由水流沖刷尾毛間的星屑。補天石賦予的靈力在經脈中靜靜流淌,
商朝覆滅的烽煙、斬妖臺的烈火,都成了遙遠的殘夢。指尖撫過凝結著月華的狐尾,
女媧娘娘最后的嘆息仍縈繞耳畔:“去吧,尋一方清凈。”如今我終于明白,
比起卷入人間是非,這山中朝暮、狐族笑語,才是真正的救贖。那日晨霧未散,
我正帶著幼狐們在溪澗邊戲耍。忽然,一片泛著靈光的玉葉自天而降,
葉脈間流轉著熟悉的五色紋章——是女媧娘娘的旨意。冰涼的觸感從爪尖傳來,
玉葉化作流光沒入眉心,娘娘的聲音裹挾著上古神威壓得山林簌簌震顫:"九尾,即刻回宮。
"幼狐們驚恐地縮在我身后,老狐們也紛紛豎起毛發。我安撫地蹭了蹭最瘦小那只的腦袋,
九條尾巴卻不受控地炸成扇形——千年修行,仍改不了面對天命時的本能戰栗。
仰頭望向云霧翻涌的天穹,補天石殘留的靈力在體內沸騰,我知道,這方避世的桃源,
終究要被再度打破。女媧宮依舊莊嚴肅穆,殿內氤氳著五色石的氣息。我伏在階前,
九條尾巴不安地擺動。娘娘走下臺階,指尖拂過我火紅的毛發:“千年了,
你可還記得朝歌城外的烽火?”我渾身一震,往事如潮水般涌來。商紂王題詩褻瀆圣像,
我奉命惑亂君心,卻成了世人眼中的“紅顏禍水”。姜子牙的封神臺,漫天的咒術,
還有那錐心刺骨的劇痛……“當年委屈你了。”娘娘的聲音帶著嘆息,
“世人皆道你禍國殃民,卻不知這是天道輪回的劫數。如今,是時候還你清白了。
”她抬手輕揮,一道金光沒入我體內。劇痛席卷全身,我在光芒中漸漸化為人形。
再次睜眼時,我已變成了一名紅衣少女,肌膚勝雪,眉眼間卻帶著歷經滄桑的清冷。
“從今日起,你便在此修行。”娘娘指了指殿外的靈泉,“這靈泉蘊含天地靈氣,
可助你洗盡前世罪孽。待功德圓滿之日,我便奏請天帝,封你為仙。
”我在靈泉邊靜心打坐十年…-今天,一陣鉆心劇痛襲來,腦袋仿佛要炸開。慌亂間,
體內靈力四處亂竄,眼瞅著就要走火入魔。千鈞一發之際,女媧娘娘現身,抬手一揮,
溫和仙力瞬間將我籠罩,平息了體內暴動。女媧娘娘望著我,神色復雜地嘆了口氣,
眼中滿是憐憫。她輕聲道:"九尾,神仙需摒棄七情六欲,可你凡心未泯,又歷經諸多坎坷,
這成仙之路,實在太難走了。回去吧,做一只善良的九尾狐,在人間自在生活,
也不失為一種圓滿。從此后,你我師徒情分已盡,望你好自為之。"我化作九尾紅狐,
踏著漫天晚霞落在青丘山巔。入目之處卻不見往日的繁花碧樹,唯有焦土千里,
腐葉間還冒著零星青煙。山風卷著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我心頭猛地一沉,
四爪如飛奔向族中洞穴。洞前橫七豎八倒著成年狐族的尸體,皮毛被粗暴剝下,
露出血肉模糊的身軀。有的爪子還保持著抓撓的姿勢,凝固的血痂下,眼睛圓睜著不肯閉合。
再往里走,幼狐們小小的身體蜷在角落,脖頸處一道整齊的傷口,稚嫩的絨毛上沾滿鮮血。
“不——!”我仰頭發出凄厲的長嚎,聲音震得巖壁簌簌落土。悲痛如潮水般涌來,
心中的憤怒化作黑色戾氣順著毛孔往外滲。漂亮的丹鳳眼中,仙血滾滾而落,
滴在焦土上瞬間蒸騰起白色煙霧。九條尾巴劇烈顫抖,尾尖的玉髓迸發出刺目紅光,
整個青丘山都在我的怒吼中隱隱震顫。女媧娘娘“放下執念”的告誡,此刻被我碾作塵埃。
山風卷著族人們未散的血氣掠過鼻尖,
我盯著幼狐脖頸處那道整齊的切口——是精鐵兵器留下的痕跡。九條狐尾轟然炸開,
尾尖玉髓迸發的赤芒照亮焦土,將滿山殘骸映得如同修羅場。“不管是人是魔,
敢動青丘...”我舔去眼角未干的仙血,喉間溢出低沉的獸類嘶吼。
空氣中的戾氣凝成實質,在身后聚成巨大的狐影。哪怕再墮輪回,哪怕再受天譴,
我也要讓這雙手沾滿鮮血的畜生,用命來償還全族上千條性命!我掘開焦土,
將千余具狐尸依次掩埋。最后一捧黃土覆上幼狐蜷成小團的身體時,
暮色正沿著青丘山脊緩緩漫卷。九條狐尾化作青煙消散,我雙爪重重拍向焦土,
幽藍狐火轉瞬將身形吞沒。地脈在腳下震顫,泥土如浪翻涌,不過半盞茶功夫,
我已破土而出,立于南陽城隍廟后巷。廟內香煙繚繞,何屠夫母親白發凌亂,
正對著城隍神像連連叩首,
沾滿香灰:"求老爺救救我閨女...她去青丘山后就一病不起啊..."我化作灰衣老嫗,
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攙住她顫抖的手臂:"老姐姐莫急,我懂些醫道。
"她枯樹皮般的手死死攥住我,眼底燃起希望:"貴人!快隨我去!"我跟著何母沖進內室,
床上躺著的少女讓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張蒼白如紙的臉,
竟與我幻化的人形有七八分相似!何靈思氣若游絲地蜷在錦被間,唇色泛紫,
發絲凌亂地黏在冷汗涔涔的額頭上。指尖搭上她腕間脈搏的剎那,我瞳孔驟縮。
紊亂如麻的脈象下,心脈已如朽木般寸寸崩裂,是遭逢極度驚恐所致。饒是我曾得女媧點化,
此刻也只能暗嘆:這般傷勢,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回天乏術。何屠夫蹲在門檻上,
布滿老繭的雙手死死揪住頭發,
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妹子打小見不得血光..."他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
"董太后馬上六十大壽,董國舅和王國舅聽人說青丘狐皮最華貴,竟帶人馬放火燒山!
狐貍崽子們被困在洞里慘叫,他們專挑毛色鮮亮的剝皮,
剩下的全...全..."喉結劇烈滾動兩下,他猛地捶向土墻,"我殺豬見慣生死,
那天都差點吐出來。靈思當場就昏死過去,醒來后整個人就傻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血腥味在口中漫開。我盯著何靈思抽搐的指尖,眼前浮現出族人被剝皮時絕望的眼神。
董家、王家...這兩個姓氏在腦海里化作燃燒的符咒。"我發誓!
"喉間溢出的聲音帶著獸類的低吼,九條狐尾在暗處劇烈震顫,"你們今日欠下的血債,
我定要你們全族,用十倍的血淚來償還!青丘山的每一縷冤魂,都會化作索命的厲鬼,
將你們拖入無間地獄!"暮色漫過斑駁的土墻,何屠夫直直地癱坐在門檻上,
粗糙的手掌反復摩挲著衣角,將布料揉出深深的褶皺。他望著遠處漸漸模糊的山巒,
聲音里滿是苦澀:"靈思模樣生得俏,本想著報了八月選秀,
說不定能給家里尋條出路......"喉結劇烈滾動兩下,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泥地上,
濺起細碎塵土,"可現在,只要她能熬過這一劫,能再喊我聲哥,那些虛無縹緲的盼頭,
不要也罷!”我從袖中取出一枚泛著瑩藍微光的藥丸,塞進何母顫抖的掌心:"老人家,
讓靈思服下這藥,明日破曉時分自會醒來。"看著她老淚縱橫跪地叩謝,我轉身踏入夜色,
九尾在身后舒展又隱去。當木門吱呀關閉的剎那,我的元神化作一縷青煙,
順著窗欞縫隙鉆入何靈思體內。少女蒼白的眼瞼微微顫動,再度睜開時,
眼中已燃起幽冥般的幽火——青丘的血債,終將由這具凡人軀殼,討回個天翻地覆。
晨光刺破窗紙時,何母攥著藥碗的手突然劇烈顫抖。原本氣若游絲的女兒竟支起身子,
蒼白的臉頰泛起病態的嫣紅。"娘?"熟悉的嗓音里裹著陌生的冷意,
何母狂喜之下并未察覺異常,只當是苦盡甘來。銅鏡映出少女的笑顏,
眼尾卻凝著狐族特有的幽藍光暈。何靈思撫過自己新生的指尖,
唇角勾起森然弧度——從今日起,這具皮囊便是復仇的利刃,董王兩家的血,
該從何處飲起呢?我刻意放緩步伐,模仿著何靈思從前的細碎步幅,
銅鏡里的容顏卻在每日晨起時愈發昳麗。何母總用粗糙的手掌摩挲我的臉頰,
眼角笑出細密的紋路:"這場大病倒把我家靈思養得更水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