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是我死的第十年,他照舊每年來一次。第一年的時候,他把害死我的人帶到了我的墳前,
將他們的血一點一點的放干,我墓碑前的土地上,早就暗紅一片。
不知道我的尸骨有沒有被這些血泡紅。第二年開始,他便在我的墳前放自己的血,
那血流從他手臂上蜿蜒而下,他繞著我的墳塋一圈又一圈的走。直到暈倒被他的手下背走。
我時常好奇,他哪來這么多血,雷打不動的每年來放一次血。我真的不喜歡喝血,
若是他能聽到,我一定朝他怒吼一聲:“大可不必!”你們骯臟的血液,臟了我輪回的路。
或許這便是我一直以靈體在這里徘徊,哪里也去不了的原因?
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跟我一樣的靈體。這山上我已經全部飄遍了,沒有跟我一樣的靈體,
也沒有其他的墳。就連小動物都沒有。他總是大費周章的將山上的生物全部殺死。
我常常懷疑他是在報復我,他想讓我即使成為靈體都是孤寂的。每次來看我,
他也一句話都不說,就一味的放血污染我的長眠之地。山上安安靜靜的,
唯一的聲音大概就是風吹起樹葉傳來的沙沙聲吧。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成為靈體,
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困在這山上哪里也去不了。大抵是上天懲罰我救了不該救的人吧!
師父常說,不要在路邊撿男人,特別是受傷的男人,那會讓我萬劫不復。偏我不信邪。
才有了這樣的下場,死,死不掉,活,活不了。2二十年前,我還是圣醫谷每日采采藥,
看看醫書的小醫師,每日最快樂的事便是上山找藥草。我的運氣很好,
總是能找到那些長在奇怪地方的藥草。這一日,我照常去后山采藥。
馬上到一年一度為期兩個月的出谷義診期。雖然師父從不許我出谷,
但是準備草藥的任務我可不會缺席。往常義診多為傷寒,所以需多備些桂枝才是。后山的路,
我早已滾瓜爛熟,所以不需要人陪同,我自己就可以。野獸都在無人踏足的深山,
后山我們經常采藥的地方很安全。所以當我看見山間小路上滴落的血跡時著實嚇了一跳。
圣醫谷外圍有陣法,只有師父和長老才有出入之法。外人進不來,
所以受傷的必定是谷內之人。我焦急的循著血跡一路前行,
終于在一叢玉竹下發現了一個男子。那男子著一身樣式奇怪的玄色衣袍,
已經被山石剮蹭的東一塊西一塊。他臉朝下趴著,看不清面貌,身上到處是各種劍傷。
這男子不是谷內之人,只是為何能突破陣法進來?而且看起來摔的不輕。我抬頭往山上看去,
那山高聳入云,山頂早就被云霧籠罩住,看的并不真切。那山是通往外界的嗎?
我并不打算救他,但我得等他死掉,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可不想我們圣醫谷的位置暴露。師父說有很多人覬覦我們圣醫谷的古籍。
我將那男子翻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一口氣,我靜靜坐著等待。
只是不知為何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我將胸口的墜子從衣服里掏出來。
這墜子我從出生便帶著了,就連師父都不知道來歷。那墜子上的寶石散發出一陣淺藍的光,
我正欲摸一摸今日這奇怪的墜子,那寶石卻脫離墜子飛身而起。我瞪大了眼睛,正欲抓住它,
它卻“嗖”的一下飛入了地上那男子的嘴邊。“什么鬼?”我迅速出手想要撿起寶石。
那寶石卻化成熒光鉆進那人的嘴中。那是寶石欸,堅硬無比的寶石。就這么沒了?
我掰開地上那男子的嘴巴朝里看,卻什么都沒有找到。我那么…大一顆寶石呢?
“我的寶石呢?趕緊還給我!”我急切的抓住地上那人的肩膀搖晃起來。我真的要哭了。
只見那人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不一會兒便再也看不見傷口。
我震驚的瞪大眼睛,我這么好的東西,就這么便宜了一個外人?雖然我從不知它的用處,
但它畢竟陪了我十幾年。我心痛的無法呼吸。“姑娘!是你救了在下嗎?
”在我的不斷搖晃下,他終于醒了過來。“我…”我有些尷尬,誰想救你啊。但是寶石要緊。
“公子,你有沒有覺得嘴里有什么東西?或者身上多出了什么東西?
”我在他身上一頓亂翻起來。可是,除了光禿禿的布條,他身上空無一物。“姑娘!
”那人驚呼一聲抓住我的手,臉上慢慢泛了紅。我有些挫敗的坐下。“我的寶石啊,
就這么沒了…”“姑娘,在下嘴里沒有什么東西。謝謝姑娘救了在下。
”上官云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好狀態,起身道謝。他賭對了,懸崖下果然有一方世界。
天不亡他啊!只是不知是何神藥,竟有如此效用。若是能帶一顆回去給阿寧,
阿寧就再也不用每日纏綿病榻了。他有些欣喜的想道。我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如今的狀態我也不知怎么辦,還是將他帶回去給師父處置吧。“跟我來!
”我理了理藥簍肩帶,徑直下了山。“姑娘!我幫你背吧!”上官云快速跟上來。
我懶得理他,越走越快。山腳下,一名精壯的漢子不經意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笑容。“阿蘭,
今日這么快就采藥回來了?”“阿力哥!快找人把這個外人抓起來。
”我快速奔跑到阿力哥身前悄聲說道。祁力戒備的看向阿蘭身后,
果然有一個外來人從山上走了下來。“有外人!”古力高喊一聲,
山腳下忙碌的眾人迅速圍過來將上官云扣住。上官云并沒有反抗,既然那姑娘救了他,
想必不會害他。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一行人神色慌張的去找谷主。
圣醫谷深處的一座竹屋內,一頭白發的老谷主正皺著眉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就在剛剛,
他還在不時翻動的古籍就這樣在他眼前化作了塵埃。“該來的,終究擋不住啊!
”他無奈的嘆息一聲,走出了竹屋。竹屋前的空地上,
押解著外來人的族人終于吵吵嚷嚷的過來了。領頭的正是圣女祁蘭。“師父!
”我一臉委屈的朝師父奔過去。師父嘆息一聲,慈愛的摸了摸我的頭。“我都知道了。
交給我吧!”谷主面向眾人站定。“圣女祁蘭,丟失圣物。今,將其逐出圣醫谷,
永世不得回。”我一臉不解的看向師父。剛剛我好像出現幻聽了?“圣物?什么圣物?
”我摸了摸我脖子上空蕩蕩的墜子。“谷主?”祁力不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
押解著外人的族人也驚訝的松開了手。谷主朝上官云招了招手。上官云一臉疑惑的走過去。
那人尚未走到近前,只見師父寬大的袖袍在身前一揮。我和那外人迷蒙著雙眼,
還來不及反應就倒在了地上。等我清醒時,圣醫谷一切還和往常一樣,只是寂靜的異常。
“師父!”師父的竹屋里,一切擺設如常,經常坐在桌邊看書的身影此刻卻哪里都找不到了。
“師父!”我不相信師父會就這樣拋下我。“師父!我知道錯了。你罰我抄醫書,
罰我分藥好不好?不要不理我!”我朝著竹屋喊道。回應我的卻只有一片寂靜。
我不死心的離開了竹屋。在圣醫谷,我一家一戶的找過去,卻找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阿力哥!”“阿貍嬸!”“阿萍姐!”我在谷內奔跑呼喊著,我的一聲聲呼喊游蕩在谷中,
激起一陣陣回音。卻沒有人應我。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可是,
房屋門前曬著的藥草都是真的啊。我抓起一把切碎的藥草,它們那么真切的待在我的手上。
低頭聞一聞,藥香濃郁。這都是真的啊。“大家,都不要我了嗎…”我挫敗的跌坐在地。
“姑娘!你還好嗎?”那個外來人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臉關切的看著我。“都是因為你!
大家都不要我了。我打死你…”我抄起地上的棍子不管不顧的朝那人身上招呼。
那人抬起手臂擋住腦袋,不斷后退著躲避我的攻擊。“姑娘!哎,姑娘住手…”“哐啷!
”我氣喘吁吁的將棍子丟在地上。林蔭小道上,我不停的往前走著。前方有一塊巨大的石碑,
上書“圣醫谷”三字。我抬起手在空中摸索著,原本陣法的凝滯感已經消失,
我的手下空無一物。就連陣法都消失了嗎?再沒有人限制我出谷了?我回頭往后看去,
身后依舊一片寂靜。看不見一個熟悉的人,只有那個衣裳破爛的外鄉人遠遠的跟著我。
“師父!我真的走了…”我眼角含淚高聲朝后喊道。卻沒有任何人出來挽留我。
“嗚啊…”我蹲下來崩潰的大哭。師父真的不要我了。“姑娘…”上官云小心上前,
雖然圣醫谷其他人已經消失,但眼前的女孩既然有藥能治自己,那一定也可以治好阿寧。
“滾啊!”我抬手抹干眼淚,起身往前走。“姑娘!不如先隨我回府。姑娘是因我流落至此,
在下上官云一定負責到底!”上官云小心跟上去。“負責?你要怎么負責?
我師父他們能回來嗎?”“呃…這個恕在下無能為力。”“那你還能干什么?
”“姑娘隨在下回府,在下定能讓姑娘衣食無憂。”“沒有你,我本來就衣食無憂。
”“是在下的錯。只是姑娘在此隱世想必不太了解外界。不如在我府上暫住,
等熟悉了外界規則,姑娘想去哪里,在下絕不阻攔。”“就你這個落魄的樣子,
你確定不會讓我命喪黃泉?”我上下打量著他這一身臟兮兮的衣服。“之前是在下疏忽,
錯信了不該信的人。托姑娘的福,待回府后稍稍使些手段便無礙了。”上官云微微瞇眼,
一陣暗芒涌動。我深吸一口氣,事已至此,如今也只能這樣了。這人聽起來有權有勢,
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幫我找到師父他們。3“少主…”“少主…”一陣陣呼喊由遠及近。
上官云拉著我躲在了草叢下。“少主…”“少主你到底在哪啊?”那聲音焦躁的錘了捶樹。
“厲一!”見是自己的心腹,上官云拉著我走了出去。“少主!我們救駕來遲,請少主責罰!
”幾人看見來人欣喜的單膝跪地請罪。“起來吧!別說這些沒有用的。趕緊給我弄套衣服。
”“是!”“少主!這位是?”厲一看向少主身后一直被拉著的女子。
“這位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叫…”上官云有些卡殼。“我是祁蘭。”“見過祁姑娘!
”厲一鄭重的行了一禮。馬車內,上官云已經打理干凈。我直勾勾的看著,
沒想到他這么好看。與阿力哥的粗獷完全不同,是個十分俊秀的公子。
身上的藍色衣袍一看就價值不菲,與自己身上的粗麻衣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那紋飾若隱若現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繡出來的。“祁蘭姑娘若喜歡,
等回府在下讓人替姑娘也做幾套。”上官云看我一直盯著他的衣服,溫聲說道。
我將頭扭向一邊不看他。誰稀罕!“侯府如何了?”上官云看向坐在馬車門口戒備的厲一。
厲一轉過頭,遲疑的看了一眼百無聊賴的我。“無妨!”“稟少主,侯爺中毒昏迷,
老夫人站在大公子這邊,宗族長老們知道您出事,正在私下派人找尋您的下落,
暫時沒有與大公子爭斗。還有…”厲一有些為難的看向自家少主。“說!
”“侯府三日后替您發喪,大公子準備等您發喪后再稟明圣上,承繼世子之位。
”厲一小心翼翼的說道。“尚未驚動陛下?還好!否則整個侯府都承擔不起。
”上官云摩挲著手指松了口氣。“你附耳過來…”上官云朝厲一招了招手。
“你這樣…”上官云在厲一耳邊輕聲說了自己的計劃。“是!”厲一退出了馬車。三日后,
永安侯府。侯府門前掛著白幡,不斷有穿著貴氣的公子神色低迷的穿過大門進入府內。
如今永安侯昏迷不醒,世子去世,整個侯府由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子把持。
各府是不屑于走動的。來的只有世子生前的好友。不消幾年,永安侯府便會徹底沒落下去。
宗族長老神色焦躁的在院里走來走去。這個目光短淺的庶公子。
幾代人的努力難道就要這樣付之東流了嗎?前廳里樂聲響起。上官沐一手扶著棺材,
一手不斷擦拭著眼淚,看起來十分悲傷。“喲!大哥這是怎么了?這么傷心。
”上官云手握折扇,信步朝府內走去。
“二弟……你……你……”上官沐一臉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向來人。“成業兄!你無事?
”幾個穿著華貴的公子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上官云。上官云朝他們拱了拱手。
“讓各位兄弟憂心了。今日府內有所不便,改日異鄉樓請各位吃酒。
”幾人看了一眼還沒反應過來的侯府二公子,拍了拍上官云的肩膀,便相攜離開了永安侯府。
4“大哥!看見我平安回來,你開心嗎?”上官云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好大哥逼近。“當然!
能看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上官沐微微低頭遮住了自己的表情。上官云微微一笑,
抬起手拍了拍。一隊家丁迅速涌進來將上官沐壓跪在地。“二弟,你這是做什么?
”上官沐微微抬頭狀若不解的問道。“成業……”長老疾步走過來,四處打量著上官云。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勞二叔擔心了。成業無事。”上官云抱住二叔拍了拍。
“你這是?”二叔松開上官云看向狼狽的上官沐。“二叔,謀害世子,不知該當何罪?
”“當真是這畜牲害了你?”二叔怒聲問道。“你有何憑據?”上官沐不服氣的問道。
“厲一!”上官云高聲喊道。厲一帶著一個人慢慢走過來。看見那人的相貌后,
上官沐漸漸變了臉色。“大哥對手下人也太苛刻了。替你辦了這么大的事,
竟然都不能得大哥的心。”上官云慢悠悠的說道。“怎么會……”上官沐呢喃著。
厲一身后那人走到世子身前跪下。“世子容稟。正是大公子上官沐派我等截殺世子。
事成后他欲將我們滅口,若不是他們拼死掩護,我也不能逃脫。我不求世子饒我一命,
只求能讓惡人伏法。”那人惡狠狠的盯著上官沐。“你撒謊。我不認識你。
”上官沐做著垂死的掙扎。那人取出一物遞上。“這是大公子的信物。”“一派胡言!來人!
將這狗東西殺了。”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家丁看向世子。“祖母安康!
”上官云行了一禮。那老夫人并不搭理他,徑直朝地上的上官沐走去。“沐兒!你還好嗎?
”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連忙上前打算攙扶地上的大公子。“祖母……”上官沐一臉委屈的喊道。
上官云笑了笑。“來人!祖母身體不適。將祖母送回房間。”“是!”家丁扯起老夫人就走。
“上官云!你敢!”老夫人怒聲喝道。家丁看向世子,上官云揮了揮手。
家丁帶著老夫人迅速離開。“世子,那畢竟是你祖母。
”二叔有些不忍心的看向老夫人離開的方向。“祖母向來偏心娘家人,對我們何曾多看一眼。
如今永安侯府這個樣子,你確定還要祖母主持?”上官云轉向二叔,淡淡說道。
二叔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將大哥送去鄉下莊子上。”上官云又看向自己的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