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賣魚的！你這攤子，占道了！”一道破鑼嗓子在我耳邊炸開。我眼皮都沒抬，
繼續刮著魚鱗。“再往前挪挪，聽見沒！”那聲音更不耐煩了，還帶著股大碴子味兒。
我這才撩起眼皮，打量來人。一身筆挺西裝，頭發抹得跟剛從油桶里撈出來似的。
偏偏腳上一雙布鞋，沾著泥點子。這搭配，絕了。“我說你呢，瞅啥瞅！”他指著我的魚桶，
手指頭都快戳我臉上了。“你這魚，腥氣巴拉的，影響市容！”我冷笑一聲，
把殺魚刀往案板上一剁。“這位大哥，我這攤子擺了三年了。”“市場管理處都沒說啥，
你算哪根蔥？”他脖子一梗：“我是新來的市場督導員，李昊辰！
”“專門負責市場形象提升！”我上下掃他一眼：“提升形象？就你這油頭配布鞋的樣兒？
”“我看你是村長家的傻兒子，跑這兒找存在感來了吧？
”周圍幾個相熟的攤販都捂著嘴偷笑。他臉“唰”地紅了，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你……你說話客氣點！我這是為你們好！”“為我們好？我看你是想斷我們活路！
”我生意好，人稱“賣魚西施”，靠這攤子養家糊口。誰敢砸我飯碗，
我能把活魚塞他褲襠里。他被我懟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出一句：“你這攤位，必須往里挪！
不然……”“不然怎樣？”我挑眉。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那股大碴子味兒更濃了。
“不然……我媽說我命里缺水，旺妻。”“我看你這魚攤水多，旺我。”“要不，
你把攤子搬我家超市門口去？”“我給你開三倍租金，怎么樣？”我直接愣住了。
這人……腦子沒病吧？他見我不說話，又補了一句：“或者，我收購你的魚攤，
順便……加個綠泡？”我抄起旁邊一條活蹦亂跳的鯽魚。“我看你是皮癢了！
”正要往他那锃亮的西裝上招呼。他下一句話，直接把我手給定住了。“王小姐，
我是認真的。而且，你這攤位，很快就要沒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二）“什么叫我攤位很快就要沒了？”我握著鯽魚，盯著他。他叫李昊辰，是吧？
這名字跟他這人一樣，透著股傻氣。李昊辰往后退了一小步，似乎怕我真把魚甩他臉上。
“就是字面意思。市場要升級改造，你這種……嗯，特色攤位，首當其沖。”他說話時，
眼神有點飄忽。我瞇起眼：“升級改造？我怎么沒聽說？”“我也是內部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所以才想幫你。”“幫我？讓我把魚攤搬你家超市門口？
”“那不是超市，是我們集團旗下的高端生鮮體驗店。”他糾正。“名字還挺洋氣。
”我嗤笑，“你少在這兒跟我畫大餅。”“我在這市場混了三年，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
”“想低價盤我攤位？門兒都沒有！”他急了：“我不是那意思！
我是真心想……”“真心想占我便宜？”我打斷他。 “你這種油頭粉面的小白臉，
我見多了！”“揣著幾個臭錢，就想空手套白狼。”李昊辰被我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我沒有！我是李氏集團的……總之，我不會騙你！”“李氏集團？”我心里嘀咕，
好像在哪兒聽過，一時想不起來。管他什么集團，想動我的魚攤，沒那么容易！“行了，
別在這兒杵著了，耽誤我做生意。”我把鯽魚扔回盆里，水花濺了他一身。他也不惱，
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王小姐，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
不然，到時候哭都來不及。”說完，他轉身就走，那身西裝配布鞋的背影，越看越滑稽。
但我心里卻沉甸甸的。接下來的兩天，李昊辰果然沒再出現。我心里反而更不安了。
街坊鄰居也察覺出我的不對勁。“咋了？這兩天蔫蔫的。”隔壁賣豆腐的張嬸問。
我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累。”但“市場改造”四個字，像塊石頭壓在我心口。
這魚攤，是我跟我媽的命根子。我爸走得早，我媽身體不好，弟弟還在上大學。全家的開銷，
都指著這個小小的魚攤。要是真沒了……我不敢想。到了第三天下午，市場里突然一陣騷動。
幾個穿著制服的人，拿著文件夾，挨個攤位通知。“各位攤主，接上級通知，
本市場即日起進行升級改造。”“所有攤位，限期三天內清空，逾期后果自負！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我沖到那幾個制服面前：“憑什么？
我們在這兒經營這么多年！”“說改造就改造，我們的損失誰來賠？”領頭那人瞥了我一眼，
皮笑肉不笑：“這是官方規劃，有意見去跟上面提。”“我們只負責通知。
”周圍的攤販們也都炸了鍋，吵嚷起來。但胳膊拗不過大腿。絕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
李昊辰那張傻乎乎的臉，突然在我腦海里閃過。（三）我攥緊拳頭，恨不得立刻找到李昊辰，
把他那張油光锃亮的臉揍開花。我像只無頭蒼蠅，在市場里轉悠。昔日熱鬧的菜市場，
此刻一片愁云慘霧。有的攤主在默默收拾東西，有的在唉聲嘆氣，還有的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傍晚收攤，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推開門，我媽正坐在小馬扎上擇菜。“回來啦？
今天生意怎么樣？”我媽身體不好，眼神也不太濟事。我勉強擠出笑容：“還行，媽，
今天不忙。”我不敢告訴她市場的事，怕她擔心。晚飯我吃得心不在焉。弟弟打來電話，
說學校要交實踐費。我嗯嗯啊啊地應著，心里卻像被針扎一樣疼。我一夜沒睡好，
翻來覆去都是市場的事。第二天一早，我頂著黑眼圈去了市場。想著能多賣一天是一天。
剛擺好攤，一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了。還是那身西裝，還是那雙布鞋。李昊辰！
他手里提著個保溫桶，徑直朝我走來。我心里的火“噌”就上來了。“你還有臉來？
”我咬牙切齒。他把保溫桶放我案板上：“王小姐，你別誤會。我……”“我誤會？
”我冷笑，“市場要拆遷，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看我笑話？
”他一臉無辜：“我確實提前知道一點風聲，但不是我做的！”“我那天跟你說，是想幫你！
”“幫我？讓我把攤子搬你家超市門口，受你擺布？”“還是想趁火打劫，低價收購我的攤？
”我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周圍的攤販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李昊辰被我質問得滿臉通紅。“王小姐，你冷靜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打開保溫桶：“我……我給你帶了早飯。小米粥，養胃。”我看著那碗黃澄澄的小米粥，
愣住了。“誰稀罕你的破粥！”我一把揮開他的手。保溫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粥灑了一地。李昊辰也愣了，看著地上的狼藉，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
我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李昊辰，我告訴你，就算我的魚攤沒了，我也不會求你！
”“你那些花花腸子，收起來吧！”他默默地蹲下身，收拾地上的保溫桶碎片。
手指被劃破了，滲出血珠，他好像沒察覺。那副樣子，有點可憐。我心里更亂了。他抬起頭，
眼睛有點紅。“王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收購你的魚攤，是為了保護它。
”“至于那個旺妻……是我媽瞎說的，你別當真。”他聲音有點哽咽。
我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四）李昊辰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對著滿地狼藉發呆。
他那句“收購你的魚攤，是為了保護它”，在我腦子里盤旋。這次市場改造，來得太突然，
太霸道。連個緩沖期都沒有，賠償更是提都沒提。這不符合常理。我決定去打探一下消息。
我找到市場管理處的老劉。老劉在這兒干了十幾年，消息靈通。我塞給他兩條好魚，
旁敲側擊地問。老劉嘆了口氣：“這事兒邪乎。”“聽說是上面某個大老板看中了這塊地，
要搞商業開發。”“市場這邊，是被強壓下來的。”“那我們這些攤販怎么辦？
真就一點活路都不給？”老劉搖搖頭：“難啊。胳膊擰不過大腿。”“不過我聽說，
那個大老板的對頭，也在盯著這事兒。”“好像是……李氏集團？
”我突然想起他被我打翻的粥，和他受傷的手指。一股愧疚感涌上心頭。接下來的兩天，
市場里人心惶惶。清退的最后期限越來越近。有些攤主已經開始賤賣存貨，準備離開了。
我也沒什么心思做生意，每天都在琢磨這件事。李昊辰再也沒出現過。到了清退的最后一天。
早上，市場里就開來了幾輛大卡車。一群穿著黑色背心的壯漢，兇神惡煞地開始清場。
“都趕緊滾！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有幾個攤主想理論，直接被推倒在地。
我媽嚇得臉都白了。我護著我媽，心一點點沉下去。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住手！”是李昊辰！ 他還是那身西裝，但這次沒穿布鞋，換了雙锃亮的皮鞋。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人，氣場十足。那些黑背心壯漢愣了一下。
領頭的一個黃毛走上前：“你誰啊？敢管我們彪哥的事？
”李昊辰冷笑一聲：“彪哥算什么東西？”“告訴趙德彪，這市場，他動不了！
”黃毛臉色一變：“你……你知道我們彪哥？”“回去告訴他，李氏集團要保這個市場。
”“他要是識相，就趕緊滾！”黃毛和他手下的人面面相覷，顯然是被李昊辰的氣勢鎮住了。
“李……李少？您是李氏集團的李少？”黃毛的聲音都有些發抖。李昊辰沒理他，
徑直走到我面前。“王小姐，你沒事吧？”他眼神里帶著關切。我搖搖頭，心情復雜。
“你……真的是李氏集團的？”他點點頭：“嗯。之前沒跟你明說，是怕你不信。
”“那……收購我的魚攤，也是……”“也是想保護你。”他打斷我，“趙德彪這個人，
心狠手辣。”“我怕他對你不利。”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五）黑背心那伙人，
在聽到“李氏集團”和“李少”之后，屁滾尿流地跑了。市場暫時恢復了平靜，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這事兒沒完。趙德彪，那個所謂的“彪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李昊辰安撫了大家幾句，說他會處理好這件事。然后他走到我面前，表情有點不自然。
“王小姐，之前……對不起，我說話方式可能有點問題。”我臉一紅，
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懟他的。“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不該那么說你，
還打翻了你的粥。”他眼睛一亮：“你肯相信我了？”我點點頭。他咧嘴一笑，
露出兩顆小虎牙，有點傻氣，但很真誠。“那……我媽說我命里缺水，
旺妻的事……”我瞪他一眼：“你還說！”他趕緊擺手：“開玩笑，開玩笑！不過，
我媽確實挺想見見你的。”我臉更紅了。“市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我趕緊轉移話題。
李昊辰臉色嚴肅起來。“趙德彪是本市一個地頭蛇，靠不正當手段發家。
”“他看中了這塊地的商業價值，想用強拆的辦法低價拿到手。”“我們李氏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