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網咖最忙的時候,段懷瑾從早上九點接了班,就一直忙到了晚上六點多。
“行了今天你就先下班吧,辛苦了。”老板拍了拍段懷瑾的肩,示意另一個員工來接手段懷瑾的活。
段懷瑾畢竟只是個兼職工,又剛高中畢業,就算他是個黑心老板,但一直把人當全職工用還不開全職工的工錢,時間久了還是會有那么一絲良心不安的。
可是段懷瑾卻說:“我自愿加班,也可以不要加班費,等九點我再走。”
旁邊另一名拉著個臉上班的服務生用力擦著桌子,本來上這破班就煩,現在還來了位卷哥。
老板也十分詫異,他開了這么多年網咖,還是頭一回見到不要錢的人。他頓時喜笑顏開,看段懷瑾的眼神像在看稀世珍寶,“你非要留下來那我肯定也絕無二話,不過看你這樣子,我猜還跟昨天一樣是為了等人吧?”
段懷瑾嗯了一聲。
昨天本是他跟喻初程約好的日子,可是他上了一天的班,在這里等了一天喻初程都沒有出現,那個跟他打游戲的朋友也沒有。
段懷瑾猜喻初程可能是忘了,但他并沒有第一時間給喻初程發消息。他在等,不管是喻初程的人,還是喻初程的那份愧疚,都是他想等的東西。
就像放線釣魚一樣,若不先撒點餌料在水里,魚怎么會自己游過來?
段懷瑾把剛下機的位置打掃干凈,扔了上個顧客隨意丟在桌子上的煙頭。
“砰——!”
網咖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踹開,外面的熱氣瞬間沖了進來。
為首那人是個光頭,穿著光膀子大T,依稀可見肩膀的刺青蔓延到胸口,個子雖然不高,但渾身都是腱子肉,一看就不好招惹。
他傲慢地昂著頭,聲音十分不耐煩,“誰是老板?”
網咖老板咽了咽唾沫,“我是,請問你們是要大廳還是包間?”
光頭身后的絡腮胡子眼一瞪,大聲說道:“誰特么是來上網的,我問你,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段懷瑾的人在這兒打工?”
見不是沖著自己來的,老板小小松了口氣,但旋即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緊張,“段懷瑾?”
老板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本能回頭,想要悄悄瞥一眼段懷瑾。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正好把段懷瑾的位置暴露了。
“老大找到了!”絡腮胡子一把推開想要攔路的網咖老板,因為身軀寬大,從過道過來時還擠歪了不少椅子。
網咖里打游戲的人見此情景連罵隊友的聲音都小了下來,還有人害怕被波及,借機上廁所去了。
光頭走到段懷瑾面前,吊著雙眼將他上下一掃,“你就是段海翔的兒子吧。”
段懷瑾靠著柜臺,一只手里還拿著打掃機位的抹布。聞言,他只是懶懶抬眼,“不是。”
“我呸!”光頭啐了口唾沫,“老子昨晚親眼看你進的家門,你還想給老子抵賴?!說吧,什么時候還錢?”
段海翔一輩子碌碌無為在工地做工,偶然間染上賭癮,幻想著能靠堵伯逆天改命,結果又菜又愛玩,輸了不少錢,半邊身子都陷進去了。
上一世段海翔沒敢把這事跟林梅說,只告訴了段懷瑾想段懷瑾幫他出主意,段懷瑾每次一上完課就馬不停蹄地來兼職,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幫段海翔還債。
“我沒錢,你找他要去。”段懷瑾不咸不淡地開口,語氣理直氣壯,還帶了點輕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可來要債的人不管那么多。
光頭嘴里用地方話不知罵了句什么,絡腮胡子伸手就來抓段懷瑾的衣領,掄圓了拳頭想要給這臭小子顏色瞧瞧。
“住手!”
一部手機飛過來,像塊磚一樣正正砸在絡腮胡子臉上。
絡腮胡子鼻梁一酸,吃痛地閉上眼睛,五官都皺到了一起。
喻初程只是想來拿個東西,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這一幕,差點給他魂嚇出來。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過來橫在段懷瑾面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想干什么?!”
光頭眼一瞪,把手指捏得咔咔作響,“少管閑事,他爸欠了我們的錢,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段懷瑾目光垂下,今天喻初程穿了件短袖襯衫,臂彎里掛著淺藍色薄外套,光滑纖細的后頸上貼著一張阻隔貼,半邊沒入散發著清香的衣領中。
喻初程冷笑一聲,“如果我偏要管呢?”
光頭噎住,他們這種暴力催債的方式本就不合法,警察來了還不一定誰進去呢,他只是想來嚇唬嚇唬段懷瑾讓人快點還錢,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多管閑事的毛頭小子。
但光頭又不想空手而歸,于是眼珠子一轉,把剛才被砸的絡腮胡子扯到面前,“賭債我可以再寬限一段時間,但我兄弟被你打傷了,你必須給點醫藥費。”
喻初程在內心翻了個白眼,“你倆是窮瘋了嗎?他再不拿紙堵一下估計鼻血都干了,就算給你醫藥費估計去醫院也因為傷太小不知道該掛哪一科吧。”
喻初程言之鑿鑿,周圍目睹一切的顧客中有人沒忍住噗嗤了一聲。
“你——”光頭沒想到這小子這么牙尖嘴利,“這只是肉眼看著不嚴重,誰知道里面骨頭有沒有受傷?不管怎么說是你先動的手,你必須賠錢!”
絡腮胡子捂著鼻子裝疼,“對,還有精神損失費。”
“哦是嗎?你們哪只眼睛看見是我動的手?我連碰都沒碰你們一下。”喻初程高傲地抬著下巴,睜著眼睛就是一通胡編亂造,“明明是我手機砸的你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只是沒拿穩而已,誰知道它怎么就飛出去了還正好飛到了你臉上。”
段懷瑾眸光閃了閃,他比喻初程高了大半個頭,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喻初程的頭頂。喻初程的頭發是柔軟的黑,每一根發絲都透著跟主人一樣的高傲張揚。
喻初程一面暗中慶幸自己這兩年來舔郝佳鍛煉出了一副好口才,一面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手機,理所當然地繼續說:“而且我手機屏還碎了,你臉碎了沒,我手機砸你就跟以卵擊石一樣,我看是你的臉把我手機砸碎了,要不你們賠我點錢吧。”
光頭在這行干了這么多年,什么人都見過,就是沒遇到過比喻初程還能顛倒黑白的,關鍵的是他居然還真覺得有幾分道理。
“好小子,今天我就放你們一馬,給我等著。”光頭冷哼一聲放下狠話,即使心有不甘也不能報警,而且這能說會道的小子從氣質上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于是只能自認倒霉。
確定找茬的人離開后,網咖老板這才松了口氣。
“你沒事吧?”喻初程轉頭問段懷瑾,這才發覺自己好像跟段懷瑾貼的有點近,額頭險些擦過段懷瑾的鼻子。他心頭一跳,連忙拉開安全距離。
段懷瑾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有些低啞,“沒事,你又幫了我一次。”
喻初程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脖子,“我一直都這么樂于助人。”
“一直?”
喻初程不知道段懷瑾為什么偏偏抓住這兩個字。但段懷瑾是反派,按照反派的一般設定,他們都會對細節格外偏執,格外在乎自己在別人心中的獨特性,恨不得全世界只對他好只屬于他一個人。
即使段懷瑾面上不顯露出來,可內心說不定也是這么想的。
短短兩秒,喻初程在腦海里腦補了一出段懷瑾黑化后找他算賬的大戲,立馬改口,“不,我其實只樂于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