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的安穩人生,終究是被我毀了。”
輕輕的說出這句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話,透過淚水只能隱約看見甄嬛離去的背影。
華麗精致的鈿子頭,挺直的脊背。
久遠的曾經,她的身邊還有自己和眉姐姐。
劇烈的腹痛來襲,安陵容跌坐在地上,恍惚間似乎看到三人嬉笑打鬧的日子,這也是離家后僅有的溫暖時光。
“這條命,這口氣,我從來由不得自己。”
生命逐漸抽離的感覺反而讓她感到痛快,“今日,終于可以由自己...做回主了。”
意識消失前,安陵容唇邊綻出一抹解脫的笑容。
......
嘴里的苦味蔓延,甚至引起干嘔。
苦杏仁和眼淚混合在一起竟這么苦嗎?
“小娘這胎懷的辛苦,快些喝了這安胎藥。”
聽到這話,安陵容難得的有些懵,懷胎?小娘?
循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孩,衣服漿洗的只剩下淡淡的粉色。圓圓的眼睛中滿是關切,正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遞過來。
這樣關懷備至的眼神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
安陵容抬手接過藥碗,微燙的溫度透過碗壁刺激著白嫩的手指。
多年來在宮中的謹慎讓她輕輕嗅著藥湯,其中并無任何不妥。
幾口喝了這碗藥,粉衣女孩扶著自己躺下,又細心的掖好被角,自顧自的絮絮說著:“主君說過晚間忙完會來看小娘,小娘養好了精神也多陪主君說說話。”
安陵容并未答話,女孩卻似乎已經習慣了一樣,端著藥碗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
一陣頭暈襲來,安陵容來不及出聲,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近黃昏,腰背盡是躺久了的酸痛。
安陵容的唇角卻微微上揚,露出笑意。
午間的沉眠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原來自己竟是成為了另外一個人,在夢中看盡了她的前半生。
同樣的謹小慎微,身不由己。
不,還是不同的。
一身不合時宜的傲骨尊嚴又有何用,教育自己的女兒凡事不可掐尖冒頭,熟悉的話語,當年娘就是這樣告訴自己,要忍,可忍又能帶來什么?
安知這樣的想法不會把女兒養成下一個自卑敏感的安陵容?
抬手撫上凸起的小腹,安陵容暗自發誓,既然有了這重活一次的機會,必定不要再重蹈覆轍,帶著原身的孩子過上舒心幸福的日子,也算不辜負自己平白占了這身體。
先前送藥的女孩打了簾子進屋,身后跟著兩個年歲不大的小團子。
看著利落的絞著帕子的女孩,安陵容出了神。
這女孩名喚小蝶,倒是個比寶鵑忠心的,一個人忙著屋里屋外的事,也是難為她了。
“小娘,擦把臉吧,主君一會就要到了。”小蝶把帕子遞了過來,又拿過一面小小的銅鏡。
安陵容接過帕子,細細的對著銅鏡凈面。
羊脂玉般細膩光滑的臉蛋帶著剔透的光澤,細長的眉形似柳葉,眉尾卻微微下墜,為明眸更添一分溫柔。杏仁眼清澈柔和,黑色的瞳仁仿佛蘊含著一汪春水,眼波流轉間似有星光閃爍。鼻梁挺直,鼻頭小巧而翹。唇瓣圓潤,不點而朱。略有些尖的下巴更顯楚楚可憐。
這張臉便是放在美人如云的宮中也不多見。
這樣美麗又柔弱的一張臉,加上與之截然相反的清冷氣韻,真真是別有一番韻味。
原本的衛小娘已經生了一個女兒,即便不看衣著也一眼就能認出來,稍高一些的小團子下巴尖尖,眼睛水汪汪的,與衛小娘有七分相似,小小年紀就看得出是一個美人胚子。
“小娘,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可有好些了?”稚嫩的童音聽得安陵容心頭酸軟。
明蘭像個小大人一樣關心著自己的母親,這衛小娘究竟是如何能忍心讓這么懂事的孩子跟著自己忍氣吞聲的受委屈?
“好孩子,小娘沒事了。”安陵容生澀的回應。
明蘭聞言笑的燦爛,恰在此時,門簾再次被掀起,一個身形高大的俊朗男人闊步邁了進來,手里提著油紙包。
“明兒,看看爹爹給你和小娘帶了什么?”
這便是家里的主君盛纮,眼見著劍眉下一雙深邃的眼,整個人透出了文人的溫柔氣質來,微微蓄著的胡須更添幾分成熟與可靠。臉上的笑容不似作偽,充滿了對妻兒的關愛。
明蘭歡快的接過了盛纮手中的油紙包,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是果子!”
盛纮和安陵容,此后應該叫衛恕意了。
二人看著明蘭興高采烈的去拆油紙包,默契地沒有出聲,似乎都在感受這寧靜幸福的時光。
“謝謝爹爹。”明蘭取出果子,懂事地把第一塊喂到了盛纮嘴邊,“爹爹先吃。”
盛纮開心的就著明蘭的小手,咬住了甜蜜綿軟的果子,不吝夸贊“明兒真乖。”
小明蘭笑的眼睛彎成兩條細細的月牙,又將第二塊喂給了衛恕意,“小娘也吃。”
“明兒,別只顧著爹和你小娘,你也吃。”盛纮拉過明蘭的小手,把一包果子放到明蘭小小的手心里,“去玩吧。”
明蘭出去后,小蝶在盛纮的示意下也退出了房間。
屋內只余盛纮和衛恕意二人,這讓她感到有些不舒服,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所幸原本的衛氏在這位主君面前也并不多話,這份沉默倒沒有引起盛纮的疑心。
“明兒長大了,越發的懂事了,可見你將她教的極好。”盛纮眼中盡是滿意和親近的神色。
照著記憶中衛氏說話的語氣,“都是這些時日,明兒跟著華蘭大姑娘,也學得格外懂事了些。”
“你孕中辛苦,只管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可叫明兒多去與她大姐姐作伴,華蘭那丫頭也很是喜歡明蘭的。”
“是,主君。”
以往的衛小娘與這位主君相處就很是生分,記憶中的林小娘也并不是什么善類,只是比之宮中那些女人,手段還是不夠狠辣。
這家主母并非那等容不得人的,當務之急便是與這主君拉近感情,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兒,如此也算彌補了自己上一世的遺憾。
打定主意,衛恕意慢慢開口,“近些時日主君忙著家里家外的事情,想是累了,我孕中無事,學了些按蹺的手法,主君可要試試?”
盛纮訝異的看著眼前美麗柔順的女子,今日的衛氏仍舊寡言少語,卻少見的多了一絲溫柔和親近。
雖是孕中不好叫辛苦著,可也實在不好拒絕衛氏第一次主動的親近。
只好躺在床上道“那便辛苦恕意了。”
衛恕意的手指力道適中的按著盛纮額頭上的穴位,手法輕盈靈動又滿含勁道,舒緩著周身的疲憊與郁結。
看著滿眼只有自己的溫柔女子,盛纮心中悄悄爬上一絲滿足,閉目在寧和的氣氛中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