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血胭脂光緒三十三年霜降，周家莊的戲臺子塌了。
最后一折《牡丹亭》唱到"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時，
蘇挽云的水袖纏上了梁柱間的翡翠羅盤。班主說那是鎮(zhèn)臺的法器，
從明嘉靖年傳下來的老物件。可當蘇挽云的指尖觸到羅盤中央的琥珀時，
整座戲臺突然發(fā)出老牛反芻般的悶響。我蹲在后臺的樟木箱上，
看著十七歲的周墨軒沖進漫天木屑里。他接住墜落的蘇挽云時，翡翠羅盤碎成二十八片，
每一片都嵌進了戲臺地基。后來我才知道，那些碎片拼出的正是云嶺溶洞的星圖。
子時梆子響過三聲，蘇挽云耳后的朱砂痣開始滲血。她躺在周家祠堂的楠木榻上，
戲服沾滿奇異香氣——像是腐肉里開出的尸香魔芋。周墨軒握著她逐漸冰冷的手，
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紋正被某種菌絲改寫。我縮在梁柱陰影里，看著月光透過天窗，
在蘇挽云胸口織就翡翠色的血管網(wǎng)。"墨軒..."蘇挽云突然睜眼，
瞳孔泛著尸蠶特有的珍珠色，"那羅盤里封著周家九代人的..."話音未落，
祠堂地磚突然裂開。九具水晶棺槨從地底升起，棺內(nèi)尸身皆穿戲服，
面容與蘇挽云有七分相似。最末那具空棺內(nèi)壁刻滿德文，
我借著月光勉強辨認出"威廉博士"和"量子永生"的字樣。五更天雞鳴時，
溶洞方向傳來嬰啼。周墨軒抱著蘇挽云沖進雨幕，我提著氣死風燈緊隨其后。
溶洞深處的明代墓室里，德國勘探隊的汞溶液正咕嘟冒泡。
穿白大褂的威廉博士舉著懷表狂笑："成功了！汞蒸氣激活了翡翠的量子屬性！
"蘇挽云突然掙開懷抱，她的心臟位置透出翡翠幽光。當周墨軒的匕首刺入她胸腔時，
我親眼看見半透明的菌絲從傷口涌出，裹住威廉博士的懷表。表盤永遠停在了三點十七分，
秒針化作一條珍珠尸蠶，鉆進了蘇挽云缺失的指骨。七日后出殯，
送葬隊伍在溶洞天井遭了山洪。九具棺材被沖進暗河，唯有蘇挽云的鎏金棺逆流而上。
我扒著鐘乳石茍活時，看見周墨軒跪在棺蓋上刻字。他右臂的守宮砂正在潰爛，
流出的黑血在棺槨表面凝成二十八宿星圖。暗河倒映出血月，蘇挽云的尸身突然坐起，
用菌絲在周墨軒后背刻下往生契。那夜之后，周家莊多了條祖訓(xùn)：每逢甲子血月，
必要將周家子嗣綁往溶洞獻祭。而我在祠堂梁上藏身的第三年，
終于等到周墨軒發(fā)瘋燒毀族譜。灰燼里殘存的半頁紙上，蘇挽云的名字旁洇著淚痕般的汞漬。
今晨打掃祠堂時，我發(fā)現(xiàn)暗格里多了本德文筆記。泛黃的扉頁貼著蘇挽云的戲裝照，
背面用朱砂寫著我的生辰八字。當我觸到夾在書頁間的翡翠碎片時，
溶洞方向傳來爆炸聲——那是省城來的勘探隊在用炸藥開路。他們不知道，
六十年前威廉博士的懷表，此刻正在隊長口袋里倒轉(zhuǎn)指針。山風裹來尸香魔芋的氣息，
我摸了摸耳后新長的朱砂痣，把獵刀別進后腰。周墨軒的曾孫周九斤正在溶洞口徘徊，
他胸口的北斗胎記，與當年蘇挽云棺槨上的星圖如出一轍。戲臺又要塌了。
第一章 尸香蝕骨周九斤蹲在溶洞天井邊緣，獵刀割開黃麂喉管的瞬間，
鮮血濺在石壁上勾勒出奇異的紋路。這是他第七次看到血珠凝結(jié)成同樣的卦象——坎為水，
主大兇。"老周，無人機拍到暗河盡頭有青銅器反光！"對講機傳出林小蔓興奮的叫聲，
夾雜著巖壁滴水的回音，"陳教授說要立即深入勘探。"他對著暗河啐了口血沫，
腰間的古銅羅盤突然瘋狂旋轉(zhuǎn)。三天前這群帶著量子探測儀的城里人進山時，
他就認出林小蔓耳后那顆朱砂痣——光緒三十三年縣志記載，
被亂兵吊死在溶洞口的周家曾孫女，右耳后也有同樣印記。溶洞深處傳來第一聲慘叫時，
周九斤正在整理祖?zhèn)鞯南菬簟K叫聲像是被掐斷脖子的山雞，尾音里帶著詭異的笑意。
他抄起土銃沖進溶洞，腐殖土腥氣中飄來一縷梔子香，那是尸蠟特有的味道。"救命！
有東西在追我們！"林小蔓從鐘乳石叢中跌撞而出，沖鋒衣領(lǐng)口撕開三道爪痕，
GoPro鏡頭沾滿粘稠的淡金色液體。她身后跟著的攝影師抱著斷臂，
傷口處不斷涌出琥珀狀膠質(zhì)。周九斤拽過兩人往溶洞西側(cè)退去，
巖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突然滲出黑水。攝影師突然抽搐著跪倒在地，他的瞳孔正在融化，
金色液體順著鼻梁滴落，在石板上凝成半透明的人形輪廓。"別看那些影子！
"周九斤用犀角燈照向巖壁，燈光所及之處，上百個人形黑影正從石縫中剝離。
林小蔓的衛(wèi)星電話突然自動播放出民國老唱片般沙啞的唱腔："七月半，嫁新娘，
親朋好友哭斷腸..."暗河方向傳來重物落水聲，陳教授團隊的德國制潛水裝備浮出水面，
氧氣瓶上布滿指甲抓痕。周九斤摸到潛水服內(nèi)側(cè)口袋里的翡翠鼻煙壺，
壺底陰刻著"蘇"字——正是六十年前他爺爺從盜墓賊尸體上摸來的那枚。"周哥！
救...救我！"林小蔓突然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她耳后的朱砂痣滲出黑血，
在鎖骨處蜿蜒成符咒形狀。周九斤扯開她的衣領(lǐng)，三道青紫色指痕正在皮下游走，
像是有無形的手在書寫什么。溶洞深處亮起幽綠磷火，
九具纏著金絲玉縷衣的尸骨從石筍后轉(zhuǎn)出。為首的女尸戴著鎏金點翠鳳冠，
嫁衣下擺沾著暗褐色血跡，蓋頭下傳出銀鈴般的輕笑。周九斤摸到腰間羅盤滾燙如烙鐵，
祖父臨終前的話在耳邊炸響："見到血色蓋頭的新娘尸，就把犀角燈油全潑出去！
"女尸抬起的手臂突然頓住，鳳冠垂珠劇烈搖晃。
周九斤這才發(fā)現(xiàn)她右手小指缺失半截——光緒年間被洋人擄走的周家新婦下葬時，
棺木里確實少了半截指骨。林小蔓突然掙開束縛撲向女尸，
她脖頸上的抓痕拼出三個血字：往生契。第二章 守墓人周九斤的虎口迸裂出血，
林小蔓的指甲深深摳進他手腕。她的瞳孔已經(jīng)變成琥珀色，耳后朱砂痣正在滲出淡金黏液，
這正是族譜記載的"尸變初兆"。
"你們周家人...都該償命..."林小蔓的喉音混著雙重聲線，
像是兩個女人在同時說話。周九斤摸到腰間犀角燈，燈罩上祖父刻的鎮(zhèn)尸符正在發(fā)燙。
三天前他故意讓探險隊發(fā)現(xiàn)明代墓道，卻沒料到林小蔓包里的德式懷表會喚醒更深處的怨靈。
女尸的蓋頭終于滑落。周九斤呼吸一滯——這張臉他在祠堂暗格里見過無數(shù)次。
光緒三十三年的婚契泛黃紙上，蘇挽云的眼尾淚痣與眼前女尸分毫不差。更詭異的是，
林小蔓此刻痛苦扭曲的面容，正與婚契上"突發(fā)惡疾暴斃"的周家新娘重疊。"墨軒負我！
"女尸的尖嘯震落洞頂鐘乳石，周九斤的后背重重磕在巖壁上。防水手電筒滾落暗河，
藍光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德式礦工頭盔。
他突然明白祖父為何嚴禁族人靠近西側(cè)溶洞——六十年前周墨軒溺斃德國勘探隊的水銀池，
就在這暗河盡頭。林小蔓突然安靜下來，她機械地拆解著量子探測儀，
零件在菌絲覆蓋的地面拼出八卦圖形。"你們要找的明代鎏金棺，不就在這么？
"她掀開沖鋒衣內(nèi)襯，露出貼身的老式肚兜——那正是蘇挽云下葬穿的殮衣，
金線繡著周家族徽。周九斤的羅盤發(fā)出蜂鳴，指針直指女尸心臟位置。
他想起父親醉酒時說的胡話："蘇娘子心口嵌著翡翠玲瓏心，
那是咱周家祖?zhèn)鞯淖o墓符..."此刻女尸嫁衣裂開，青色血管在蒼白皮膚下跳動，
心口處果然有拳頭大的翡翠凸起。"當年周墨軒剖開我的胸膛時，說過同樣的話。
"林小蔓的聲音突然變成低沉的男聲，她從戰(zhàn)術(shù)腰包掏出的玻璃瓶里，
水銀正在月光下泛著死光，"威廉博士，還記得1908年的承諾嗎？"溶洞突然劇烈震動，
石壁滲出黑色黏液。周九斤的獵刀忽然不受控制地飛向女尸，
刀柄琥珀與翡翠心臟之間拉出一道金線。祖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銅鑰匙開始發(fā)燙，
鑰匙齒紋竟與林小蔓脖頸血管走向完全一致。"住手！"周九斤撲向正在傾倒水銀的林小蔓，
"那下面是..."他的警告被爆炸聲淹沒。水銀觸碰到菌絲的瞬間，整個溶洞亮如白晝。
量子探測儀的屏幕閃過成串亂碼，
周九斤在強光中看到駭人景象——六十年前的周墨軒正舉著火把站在自己身后，
火光照亮巖壁上新出現(xiàn)的血色卦象：澤水困，主死局。林小蔓突然發(fā)出非人慘叫，
她的沖鋒衣在汞蒸氣中腐蝕出無數(shù)孔洞，皮膚下層有東西在蠕動。周九斤扯開她右臂衣袖，
守宮砂的位置布滿珍珠狀凸起——那是尸蠶幼體在皮下形成的卵鞘，
與族譜記載的"蘇氏詛咒"如出一轍。女尸的翡翠心臟突然迸裂，
菌絲網(wǎng)絡(luò)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周九斤腰間的銅鑰匙自動插入巖壁縫隙，
機械齒輪轉(zhuǎn)動聲中，暗河水位急速下降，露出浸泡在水銀中的青銅棺槨。
棺蓋陰刻的二十八宿圖中央，赫然鑲著周家族徽。
"這才是真正的古墓入口..."周九斤的冷汗浸透后背。
祖父用命守護的秘密根本不是明代墓室，而是這個用活人獻祭的青銅陣。
量子雷達的警報聲突然炸響，
屏幕顯示溶洞三維結(jié)構(gòu)正發(fā)生拓撲變化——林小蔓背包里的懷表開始倒轉(zhuǎn)，
汞蒸氣在菌絲催化下形成了克萊因瓶結(jié)構(gòu)。血月突然穿透洞頂天井，女尸的嫁衣片片碎裂。
周九斤看到翡翠心臟內(nèi)封存的記憶殘片：光緒三十三年七月半，
周墨軒用祖?zhèn)髫笆状檀┨K挽云的心臟，將沾血的翡翠塞入她胸腔。
穿陰丹士林旗袍的林晚棠（林小蔓前世）被鐵鏈鎖在祭壇上，
隆起的腹部插著尸蠶培養(yǎng)皿..."因果循環(huán)..."周九斤終于讀懂石壁上的血色卦象。
他扯斷祖?zhèn)鞯南菬翩湥瑹粲蜐姙⑻帲?/p>
菌絲網(wǎng)絡(luò)顯露出錯綜復(fù)雜的神經(jīng)突觸——這些寄生體通過汞元素傳導(dǎo)記憶，
讓百年恩怨在血月之夜重演。林小蔓突然掐住自己喉嚨，德式懷表從她指間滑落。
表盤玻璃映出雙重影像：穿西裝革履的威廉博士正在給她注射藥劑，
而現(xiàn)代裝的林小蔓同時將汞溶液倒入暗河。周九斤的琥珀吊墜開始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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