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命運的錯位1975年的深秋,桂城紡織廠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宋知夏肩頭。
她攥著剛發的工資,小跑著往家趕,口袋里還裝著給弟弟買的麥芽糖。推開斑駁的鐵門,
院子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掃把星!"繼母李桂芳尖利的嗓音劃破寂靜,
"養了你十五年,連件的確良襯衫都買不起?"宋知夏看著滿地狼藉的搪瓷碗,
新買的布料還沾著湯汁。父親宋建國蹲在屋檐下悶頭抽煙,
煙灰簌簌落在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媽,我下個月發獎金......""誰是你媽?
"李桂芳抄起竹掃帚劈頭打來,"要不是當年在醫院抱錯孩子,你這種拖油瓶早該扔了!
"宋知夏僵在原地,掃帚擦著臉頰掃過,在墻上留下一道裂痕。養母粗重的喘息聲里,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三個月前在醫院偶然撞見的護士對話,
此刻在耳邊轟然炸響——原來她根本不是宋家的女兒,真正的千金小姐在省城高干家庭長大。
"收拾東西,明天滾去省城。"宋建國碾滅煙頭,"人家許家找來了。
"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灑在宋知夏床上,她摸著枕邊磨得發亮的口琴。那是八歲那年,
隔壁機械廠的林昭遠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此刻巷口傳來熟悉的口哨聲,她輕手輕腳翻出窗戶。
林昭遠倚著二八自行車,軍綠色外套口袋露出半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看見她紅腫的臉頰,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誰打的?""沒事。"宋知夏別開臉,
"昭遠哥,我明天要去省城了。"林昭遠手中的口琴當啷落地:"是不是因為許家?
我聽說了,他們要把你換回去......""昭遠哥,"宋知夏攥緊衣角,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像我了,你還會記得紡織廠那個總幫你補褲子的知夏嗎?
"林昭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滾燙:"等我,我一定會去省城找你。
"2 鍍金牢籠許家的別墅坐落在軍區大院深處,朱紅大門上的銅環映著宋知夏單薄的影子。
開門的是位穿著列寧裝的婦人,眼角的細紋里藏著歲月的溫柔:"知夏?我是你生母周淑蘭。
"二樓傳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響,
穿紅裙的少女倚著雕花欄桿冷笑:"鄉巴佬也配叫知夏?我叫許知夏,你該叫宋秋萍。
"宋知夏低頭看著自己打補丁的布鞋,喉嚨發緊。她被帶進裝修華麗的房間,
滿柜的的確良襯衫和上海牌雪花膏卻讓她窒息。深夜,
她躲在被窩里聽著隔壁傳來的歡笑聲——那是許家為真正的千金舉辦的歡迎宴。清晨,
許父許正國將她叫到書房。軍綠色的文件柜上,擺著她和許知夏的滿月照,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1960年10月15日,省醫院抱錯。"明天開始,
你跟著家庭教師學習禮儀。"許正國推過來一本《社交規范手冊》,"既然回來了,
就要有許家女兒的樣子。"三個月后,宋知夏站在鏡子前幾乎認不出自己。燙了卷發,
穿上布拉吉連衣裙,舉手投足都是精心訓練的優雅。但當家庭教師教她跳交際舞時,
她總會想起林昭遠教她騎自行車時,掌心傳來的溫度。這天,
許知夏晃著最新款的上海牌手表闖進她房間:"聽說你的野男人來找你了?
"宋知夏臉色驟變,沖下樓時正看見林昭遠被警衛攔在鐵門外。他曬黑了,
工裝褲膝蓋處還打著補丁,手里緊攥著一個油紙包。"知夏!
"林昭遠看見她的瞬間眼睛發亮,"我考上了省城大學,以后......""這位同志,
"許知夏挽住宋知夏的胳膊,"我表姐已經訂婚了,未婚夫是軍區陳司令的兒子。
"宋知夏看著林昭遠驟然蒼白的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油紙包掉在地上,露出幾塊麥芽糖,
在陽光下慢慢融化。3 血色婚約1977年的春天,桂城紡織廠傳來高考恢復的消息。
宋知夏坐在許家書房,看著報紙上的招生啟事,手指在"紡織工程"專業上反復摩挲。
門突然被推開,許知夏舉著燙金請柬:"明天的訂婚宴,你負責給我當伴娘。
"訂婚宴在省城最豪華的飯店舉行,水晶吊燈下,許知夏依偎在陳少峰懷里,
鉆戒閃得宋知夏睜不開眼。賓客們竊竊私語:"聽說那個真千金還在當丫鬟呢。""知夏,
過來給陳公子倒酒。"許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宋知夏端著酒壺的手微微發抖,
陳少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許家二小姐的手,比知夏的還要嫩。"混亂中,
宋知夏打翻了酒杯,紅酒在雪白的桌布上暈開,像極了她破碎的夢。
許知夏尖叫著甩了她一巴掌:"下賤胚子!"深夜,宋知夏蜷縮在傭人房里,
聽見許父和許知夏的對話。原來為了許家的前程,
他們打算把她嫁給陳少峰那個游手好閑的弟弟陳少華。窗外電閃雷鳴,
她摸出藏在枕頭下的錄取通知書——那是林昭遠偷偷寄來的,上面還沾著桂城的泥土。
第二天,宋知夏穿著許知夏不要的舊旗袍,被塞進了陳家的紅旗轎車。婚禮現場,
陳少華醉醺醺地扯著她的頭發:"裝什么清高?不過是個冒牌貨!"當紅蓋頭被掀開的瞬間,
宋知夏看見門口閃過一抹熟悉的軍綠色。林昭遠站在暴雨中,渾身濕透,
手里還攥著她遺落的口琴。4 破繭重生在陳家的日子暗無天日。
陳少華堵伯輸錢就拿她撒氣,婆婆嫌棄她出身低微,連傭人都敢對她指手畫腳。
但宋知夏每天凌晨都會偷偷學習,借著月光背誦《紡織材料學》。1978年高考放榜那天,
宋知夏收到了紡織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她將通知書藏在貼身口袋,卻被陳少華發現。
男人獰笑著將紙頁撕成碎片:"還想上大學?做夢!"碎片飄落的瞬間,
宋知夏突然想起林昭遠說過的話:"知夏,你值得更好的人生。"她抓起桌上的剪刀,
抵住陳少華的喉嚨:"讓開。"逃出陳家的宋知夏在紡織廠倉庫躲了三天。
當她蓬頭垢面地出現在許家時,許正國勃然大怒:"丟盡了許家的臉!""我要和陳家離婚。
"宋知夏挺直脊背,"還有,我要參加高考。"許知夏尖笑出聲:"就你?
大字不識幾個的鄉巴佬......""讓她考。"周淑蘭突然開口,
"當年是我們虧欠了她。"高考那天,宋知夏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走進考場。
試卷上的每一道題,都像是她與命運抗爭的武器。當最后一門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
她在人群中看見了林昭遠。少年站在梧桐樹下,手里捧著她最愛的麥芽糖。
5 鳳凰涅槃1982年的秋天,宋知夏以優異成績從紡織學院畢業。
她設計的新型紡織工藝獲得了省級獎項,照片登上了《紡織科技報》。頒獎禮當天,
許家全員出席,許知夏看著領獎臺上光芒四射的宋知夏,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知夏!
"林昭遠穿過人群,西裝革履的他早已不是當年的機械廠學徒,
"我在紡織研究所給你留了位置。"宋知夏笑著接過他遞來的口琴,十五年過去了,
金屬表面依然刻著他們的名字。就在這時,陳家母子突然出現。
陳少華醉醺醺地撲過來:"賤人!你還敢拋夫棄子......""陳先生,
"宋知夏亮出離婚判決書,"當年你家暴、堵伯,已經構成離婚條件。另外,"她轉向陳母,
"這是這些年你們克扣我工資的明細,該算算賬了。"許正國看著女兒冷靜的模樣,
第一次意識到,那個被他們忽視了十五年的孩子,早已破繭成蝶。
許知夏突然沖上前:"你不過是運氣好......""運氣?"宋知夏舉起布滿老繭的手,
"這是我在紡織廠當學徒時被機器劃傷留下的疤;這道,是在陳家被煙頭燙的。
"她看向許家眾人,"你們給我的,從來不是運氣,而是讓我學會了如何在荊棘中開出花來。
"林昭遠握住她的手,聲音堅定:"以后,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書寫。
"6 暗流洶涌梧桐葉紛紛揚揚落下,宋知夏靠在林昭遠肩頭,終于明白了——真正的人生,
從來不在別人施舍的鍍金牢籠里,而在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的荊棘路上。那些打不倒她的,
終將成為她翱翔的羽翼。第六章 暗流洶涌宋知夏在紡織研究所的辦公室被陽光填滿,
設計圖鋪滿桌面。林昭遠推門而入,
帶來兩杯冒著熱氣的麥乳精:“省輕工局的王科長想見你,討論新型紡織機改良項目。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許知夏踩著高跟鞋沖進來,
指甲幾乎戳到宋知夏臉上:“你是不是給陳少華下了套?他因為詐騙被抓,肯定是你搞的鬼!
”宋知夏放下手中的圓規,眼神平靜:“當年他偽造我的簽名,私自變賣陳家房產堵伯,
這些證據我保留了五年。”她抽出抽屜里的文件袋,
里面密密麻麻的賬目和錄音帶讓許知夏臉色慘白。“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