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洛景竹馬之交,他小時候是我的伴讀,少年時是我的男寵,
及冠后……及冠后他宮變成功,我成了他的男寵。1牢房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徹骨的陰冷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如今身處何地。特制的寒鐵鎖鏈陷進我的皮膚,
稍稍動一下便會引來更強烈的痛楚,不知道多久過去了,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冷還是疼。
三天前,右丞相洛景與剛剛班師回朝的定遠侯沈應里應外合,
打著萬年不變“清君側”的名頭一舉攻入了大齊皇宮。一夜之間,君家人該軟禁的軟禁,
該“自盡”的“自盡”,這群養尊處優的暴虐貴族做夢也想不到,
他們會連同這個腐朽不堪的王朝一起覆滅于一夕之間。大齊本就已是強弩之末,
被洛景拿下總好過被外邦吞并,我自然是樂見其成。當然,如果我不姓“君”的話,
我會更高興的……牢房門上的鐵鎖一陣響動,每一下都牽引著我的心。那人的氣息越來越近,
我恍惚間甚至在濃郁的血腥氣中嗅到了熟悉的蘭香。他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小心托住我的后腦,
另一只手在幫我解眼睛上那礙事的布條。此人動作細致,聲音也如泠泠清泉,
活脫脫一個清俊儒雅的謙謙君子,語氣里有幾分關切,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的嘲弄,
道:“殿下還好嗎?”明明是一句關心的話語,從他嘴里說出來卻叫人不寒而栗,
生怕下一秒他就要吩咐一旁的獄卒將我帶下去,與我那些親戚們一起斬首示眾。
遮擋視線的東西消失了,我無暇應對刺痛眼睛的光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之人,
連手腕上的痛楚都感知不到了。洛景毫不躲閃的接住我的目光,臉上帶著萬年不變的笑,
只是那未達眼底的笑意或許騙得過別人,卻絕對騙不過我。從太傅之子到階下囚,
從我的男寵到皇兄的幕僚,后來成為如今大權在握的百官之首,他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在眼里,
他眼睛一轉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人想拿皇后的性命逼我就范?”看來是猜對了,
洛景的表情有一瞬間僵在了臉上。我那些個兄弟姐妹和親族,
凡是手上有過冤魂或是做過孽的,只要有證據,洛景都一個不落的送他們下去投胎了。
這種情況下卻偏偏留下自己最大的仇人,他究竟是何居心。
要說我這輩子其實也沒干過什么壞事,捫心自問,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的事我一樁沒沾過。
唯一一件缺德事就是對洛景干的,不過天道輪回,如今我也落他手里了。至于那件事,
也是說來話長。當年洛家受洛妃巫蠱之禍連累下獄后,因年少免去一死的洛景被我帶回王府,
成了我的侍從。一個罪臣之子,就算是某天悄無聲息的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
當個男寵自然也不算什么。心底壓抑的愛意在這種時刻無限滋生出惡意,
我用洛景親姐的性命脅迫他成了我的男寵。風水輪流轉,我當年用他姐姐逼他就范,
如今他拿我母親逼我,我沒什么怨言。我盡量克制著恐慌,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和他打著商量:“我那時可沒苛待過洛瑜。”他瞇了瞇眼,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眼神像是在說:“我知道,所以呢?”。從前的洛景不會讓我們的恩怨牽扯到旁人,
但如今的洛景已經走過了太多的路,我不能賭。況且,
皇后根本不是所謂的“旁人”或是無關之人,她與這件事關系大著呢。好像有點談崩了。
我本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從前連策論都是他幫我應付的,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抿了抿嘴唇,
一臉無措的看著他,半晌才放低了聲音,討好道:“我會乖乖聽話的。
”希望他暫時別殺皇后,至少以后再說。后半句就算我不說他也知道,相識十余載,
到如今已然沒有什么情分可言,但默契還在。他親手解下了束縛著我的鎖鏈,
一邊解一邊將還沾著血的鐵鏈拿在我眼前晃蕩。那血還是鮮紅的,被寒鐵凍成了血塊,
看起來尤為可怖。他打趣道:“殿下真是嬌貴,只綁了半個時辰便磨出血了。
”不光被束縛住的地方磨出了血,因為長時間未進食,我的腿也無力支撐身體,眼前一黑,
瞬間天旋地轉,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恢復視野。現在除了罵人的話我什么都憋不出來,
為了不讓我本就危險的處境雪上加霜,我干脆閉了嘴。洛景看我在地上趴著不動,
站在一旁攛掇:“殿下起來走兩步啊。”懶得理他,我努力的調整了下動作,
跪坐著積攢力氣,又緩了好一會才有勁說話:“洛景,能不能抱我起來。
”本來就是一句不帶感情色彩的乞求,但因虛弱的厲害,竟然有點像撒嬌。他單膝跪下,
與我的視線齊平,深深地看著我,熾熱的目光幾乎刺穿我的靈魂。我有些無奈的看著他,
剛想開口說不必了,他便捏住了我的臉,壓低聲音道:“殿下從前扇我的那股囂張勁呢?
”忘了這檔子事,心里的怨氣立刻消了大半,我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我以前確實經常對他動手,不高興了扇,干那檔子事不如意了扇,
哄人把自己哄急眼了也要扇……見我不說話,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將我抱了起來。
他的力氣很大,抱起我沒費什么力氣,我也不想多生事端,任憑他抱著,
甚至主動環住了他的脖子。濃郁的血腥氣終于消失,我才發覺,他身上盡是瑞腦香。
這香味怪熟悉的,我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浮現出另一人清俊的臉——定遠侯,沈應。
“大人和沈應的關系什么時候那么好了?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該不會來看我之前剛去和他說過話吧?”洛景知道我在故意激他,根本不回我。但他在生氣,
狠狠的用指腹碾了下我的嘴唇,粗暴的捏著我的臉:“好好呆著,別多問。”我心中了然,
看來他們的關系也不是那么好。2洛景帶我回了我的王府,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一直在朝堂上當透明人,我府上沒什么重要的,
自然也沒受到多少戰火的影響,與我離開前沒什么差別。好歹一起在這里生活了四年,
洛景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溫泉的位置,粗暴的做完了準備工作,像從前一樣抱我回了臥房。
“藥膏在老地方。”我調整了一下位置,靠在床欄上側頭看他:“要用嗎?還是直接來?
”他萬年不變的笑終于消失了,轉為夾槍帶棒的譏諷:“殿下準備的倒是齊全,
這些年枕邊沒缺過人吧。”其實是我聽說他發動宮變的時候準備的,以備不時之需。
從結果來看是有用的,我還是太了解他了,不管是為了故地重游,還是享受身份對調的快感,
他都會帶我回來。他隨手扯下我的衣帶蒙在我眼上,雖然被剝奪了視線,
但熟悉的感覺多少讓我緊繃的情緒松懈了下來。我像過去的每一夜一般環住他的腰,
任他擺布。那四年中我一直在教他如何取悅我,從每一步的力度到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
從開始前的準備到結束后的事情,現在估計是全白搭了。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偏好,
前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沒有耳鬢廝磨,甚至還沒等我情動他就開始了他想干的事。
其實他的力氣用的不大,但因為準備得不充分,直到一柱香后疼痛才才慢慢褪去,
涌動的痛楚才慢慢消失。我疼得沒那么厲害了,反抗的動作也越來越小,
但腦子卻越來越暈——洛景到底在想什么東西,從昨天開始我可是一口飯都沒吃,
哪里經得起他這般折騰。結束時我已經像一條死魚,眼睛還被蒙著,
連抬手給他一巴掌的力氣都不剩。突然間我肩頭一疼,
即使臉埋在枕頭里還是忍不住悶哼一聲,估計是咬出血了。他拿著軟布幫我擦去血跡,
語氣很欠:“殿下真能忍。”我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當年我嫌他老是傷春悲秋,
讓他干那檔子事時除了我教他的話之外不能發出其他聲響。如今估計還記著仇呢,
但凡我剛剛出了聲,還不知道要怎么折騰我。“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我有預感,
若是再不吃點東西,我很快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艱難的轉過身,
他仿佛才想起我看不見,扯下了蒙住我眼睛的發帶,捏著我的下巴,
強迫我與他對視:“殿下親我一下,親我一下我就答應你,如何?
”洛景的腦子可能有點問題。我有氣無力道:“你湊過來點行不行,我沒勁了。
”很沒骨氣的親了他一下,換了碗粥。許是怕我吃得太急,粥是被他一勺一勺喂給我的。
情分還是有些的。他突然開口,不是詢問,是命令:“跟我去見見阿姊。
”還是收回之前的話吧。3屋內,洛瑜正與一名男子說笑,與我對上視線的那一刻,
她臉上的笑意驟然退去,眼神略有責備的看著洛景。方才與她交談的男子也噤了聲,
面色不善的看著我們。那人長相儒雅,偏偏生了雙狐貍眼,看人的時候帶著幾分狡黠,
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不是沈應又是誰?我被洛瑜壓著肩膀坐在了她原本的位置,
她則不由分說的將洛景揪了出去。房門緊閉,屋里又沒有服侍的下人,
沈應很好心的給我倒了杯茶送到手邊,
語氣卻仍是不善:“洛景這是……與你舊情復燃了?”我抿了抿唇,
神色茫然的看著淡綠色的茶水,木然道:“何談舊情,不過是個玩物罷了。”當然了,
這個玩物現在指我。自沈應兩年前去了邊疆后我們就沒見過面了,
但他與洛景這兩年怕是沒少聯系。本來想裝得被折磨到茶不思飯不想,但實在忍不住,
捏著桌上的點心一邊吃一邊抹眼淚:“我真是夠傻的,
我還以為……”沈應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糕點掉在桌上碎成了幾塊,看得我有點心痛,
眼淚更是流得情真意切。他粗魯的扯著我的后領,將我抓到面前,
帶著薄繭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來回打量:“大齊皇室已經沒了,
你真的以為以色侍人就能保住你和皇后嗎?他只是想折磨你罷了。
”我苦笑一聲:“原來你也知道大齊皇室已經名存實亡了,我這種人難道有的選嗎?
”他聽到了想要的答案,動作也輕柔了許多,收了收力,讓我稍稍坐回椅子上:“殿下聰慧,
一定知道自己還有別的選擇,只要你答應,我保證洛景以后再也找不到你。
”我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太傅之子給我當伴讀,名士給我開小灶,
卻始終戴著“不堪大用”的帽子在朝堂里當透明人,
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其他幾位皇子襯托成“當世奇才”。
都這樣了沈應居然還能說出“殿下聰慧”。弄得我都有些感動了。在我還在猶豫之際,
沈應早早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反手將我按回去,裝作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
動作真是夠快的。那姐弟倆想說的估計都在門外說完了,席間一直是洛景和沈應在聊,
洛瑜偶爾說幾句,我則全程當透明人,悄悄咪咪的吃了個痛快。
被洛景拎回去的時候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馬車并不是很顛簸,我坐在洛景對面,
暗中觀察著他的表情。他一直不說話,
還是我忍不住先湊了過去:“大人和定遠侯聊得不開心嗎?還是因為和他分開了才不開心?
”“你猜。”洛景還是一副高貴冷艷的樣子,連笑都懶得對著我笑了。
從前他給我當男寵的時候,我可不是這么對他的。我皺了下眉,
臉色比他還差:“你不覺得你這個主人當的很失敗嗎?”“不如你失敗,君卿羽,
你才是最失敗的那個。”他從來沒用如此尖刻的話說過我,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嘴唇顫了顫,
深深的低下頭躲避我的眼神。直覺此人不會再說出什么讓我開心的話來,
所以我率先堵住了他的嘴,將他的話堵在唇齒交纏間,順便補上了之前沒扇出去的巴掌。
“洛景,你這個態度讓我很難受。”他不知道是被我親懵了還是打懵了,
但聽見我的話后又冷笑一聲:“你當年的態度就很好嗎?”這次輪到我閉嘴了。
可當年若是有的選,我也不會把如此熨帖的愛人丟出去,我們磨合了四年,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將人教得那么可心。不過洛景恨我是應該的,
當年我趕走他的手段可是不僅不光彩,還很下作。我找人給他下藥,
再以與人通奸的罪名要挾他與我打了個賭——一丈之外,若是我這三腳貓的箭法能傷到他,
那就讓他從此自生自滅,以后我們再無瓜葛,若是傷不到他,那就讓他服下蠱毒,
此生都只能做我的男寵。一箭射偏,我看不清他臉上究竟是慶幸多還是痛苦多。
但從頭到尾這就不是上天的選擇,這是我的選擇。我丟下長弓,走過去撿起地上落空的箭矢,
拽住他的頭發,狠狠刺進了他的胸口——雖然已經忘記當時在場的還有誰,
但他當年看向我時那副不可置信又難掩痛苦的表情還記憶猶新。總之這件事被傳出去了,
至少那些皇親國戚和大臣們都以為我膩煩了洛景,要用這種法子趕他走,
也相信洛景和我“再無瓜葛”。真是完美的計劃。除了當日下手重了點,
等太醫假扮成好心人過去的時候洛景差點就不行了。
“殿下怎么不說話了?”洛景打斷了我的思緒,語氣也沒那么冰冷了,
他抹去我臉上微涼的液體,別扭道:“算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別哭了。
”我不可置信的伸手抹了一把,怪尷尬的,真想裝作什么都沒發生……我站起來,
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人今天為什么要帶我來見他們?”他似乎想伸手拉我,
聽見我的問題又將手收回去了:“這重要嗎?”洛景這個人的巧舌如簧半點用不到我身上,
從前還知道解釋,現在凈會說這種話。我語氣很輕,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就當大人是想羞辱我吧。”我說完這句就再沒出過聲,
直到馬車緩緩停下。“大人,別愣神了……”我扯了扯他的衣角,提醒他下車,
那只手卻突然握上我的手腕,如一條森毒的蛇纏住了我,
說話的語氣卻像只犯錯的狗:“阿姊說想見見你,我也不知道沈應為什么也在。
”我點了點頭,不做回應。他可能以為我生氣了吧,試探著我的態度,
確定我沒有抗拒后才將我抱下馬車。我一邊將頭靠在他溫暖舒適的胸膛上,一邊想,
洛景在這種事情上單純的很。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4.當晚洛景將老太醫召進王府,本意是看看我經歷了一天的牢獄之災加折騰身體有無異樣,
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聽到太醫說我積郁成疾時,洛景的反應真可謂精彩。
他很不可置信的問了好幾遍,不過顧及我還在場,沒當著我的面深究,示意太醫出去聊。
真是多此一舉,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過,況且我倒也沒金貴到需要他這般照顧我的心情。
不過這對我來說沒什么壞處就是了,甚至總體來說是個好用的籌碼。他對我從來都不止有恨,
他愛我,從年少時情竇初開到現在恩怨各半,他一直都愛我,我也一直都心知肚明。
但直到如今我也不敢信他的愛,縱使他已經無數次向我證明。比起如何回應這份感情,
我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利用。太醫走了,我百無聊賴的看著外面月影梳桐,樹影婆娑,
那棵樹帶葉搖曳著枝子,在靜謐的夜里像只吃人的惡鬼。我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很怕這些東西。
森寒的涼意爬上脊椎,我干脆用被子蓋住了自己,努力讓自己不必去想那些光怪陸離的恐怖,
轉將注意力放在一會對付洛景的說辭上。一只手扯開了我的被子,我知道是誰,
但還是忍不住蜷縮起身體。洛景的手頓了頓,輕嘆一聲,動作輕柔的幫我掖好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