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陽縣一個縣丞的幺女，我不如大姐姐有才情，不比二姐姐會經(jīng)商，
只是一個家養(yǎng)的小米蟲。前年宮中選秀，大姐姐被選進(jìn)了宮做了采女，再不得見。
去年二姐姐遠(yuǎn)嫁揚(yáng)州富賈的獨(dú)子，常年跟著夫君去外地經(jīng)商也鮮少見面。
今年爹娘要給我看婚事，但是我腦袋不靈光，爹娘怕我被欺負(fù)，最終決定招贅。“幺兒，
再過一個月你便及笄了，你也長大了，可有什么意中人沒有？
”娘親用她溫柔不舍的目光看著我，“娘，孩兒不想嫁人，大姐姐入了宮，
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得了，二姐姐與二姐夫常年在外，一年也見不了幾面。
”“嫁人一點(diǎn)也不好，我想日日見到爹和娘，我不要嫁人。”我擁著母親，在她懷里撒嬌。
“娘親也不想離開幺兒，但是娘親年紀(jì)越來越大了，你以后的日子還長，
總不能自己孤苦一個人，這樣娘九泉之下也難安。”“可我就是不想離開娘。”“幺兒，
你不遠(yuǎn)嫁，就在父母跟前如何，你看隔壁范伯伯家的二子，你的欽明哥哥。
這些天你爹與范伯伯商議，兩姓交好，親上加親。”我一聽這個名字，就拼命反對。
“我不要，范伯伯雖然對我很好，可是范欽明他總是嘲諷我，他說我蠢笨如豬，
給我們莊家丟臉。每次跟他出行，總要貶我一頓，我很難過。”范欽明總是作弄我，
在背后說我壞話，有一次我都聽到了他跟他的友人的對話。小時候不懂事，
我總愛纏著范欽明，讓他被人嘲笑，說他長了個小尾巴，
本來一開始范欽明態(tài)度沒有那么惡劣。可能我纏著他真的丟了他的臉，
他開始不計(jì)顏面貶損我一頓，讓我不要再跟著他了。我傷心極了，將他撞開跑回了家，
大姐姐和二姐姐聽聞此事連忙安撫我，當(dāng)天晚上范伯伯就押著他來負(fù)荊請罪。
我是記吃不記打原諒了他，更何況他在我五歲那年救過我一回，
雖然也是他帶我出去玩才陷入險境，但終歸救了我一條命。五歲那年中元節(jié)，
范欽明偷偷帶我出去游玩，可玩了一會兒，我兩便發(fā)生爭執(zhí)。之后我被河燈迷了眼睛，
追著它們跑，等我回過神來周圍已沒了人影。幼小的我開始大哭，嘴里喊著爹爹娘親和姐姐，
喊的嗓子都啞了也沒有人。哭累了的我竟在一個草堆上睡著了，當(dāng)我醒來后，
我發(fā)現(xiàn)范欽明正背著我?guī)一丶摇５呛髞砦冶悴辉偌m纏于他，
只不過有一次在湖邊聽到了他與同窗的話，讓我如墜冰窟。“范兄，
聽說最近范伯父要與莊家議親，莊家共有三女，只剩下莊靈云沒有親事，你不會要娶她吧。
”一名身著青衫的書生，生的白嫩，嬉笑的問道。“八字沒有一撇。
”范欽明冷淡的聲音響起，他長大后沒有對我惡語相向，但是依舊厭惡著我。“也是，
以范兄的才學(xué)，怎能配那個莊靈云。”“莊家大女子當(dāng)年的才情讓人欽佩不已，
二女雖不喜詩詞歌賦，但也是經(jīng)商有道；只有這個幺女什么都不行，
這樣的女子也不配做什么官夫人，當(dāng)家主母，不然家里不知要亂成什么樣子。
”這名書生打扮的公子繼續(xù)出言諷刺。“好了李兄，別說了，不過莊家幺女容色乃是一絕。
”另一位穿藍(lán)色錦袍的公子出言阻止。“齊兄，娶妻當(dāng)娶賢，容貌絕色又有何用，
且不說她也不如醉春樓的琴柳，我跟你們說琴柳姑娘的琵琶乃是一絕，
前段時間知府大人的小公子擲千金聽了琴柳姑娘彈得《霓裳驚鴻》，樂音繞梁三日而不散，
稱得上天上仙樂。”“好了，越說越離譜了，怎好將好人家的姑娘與醉春樓的妓子相提并論。
”那位齊兄看不慣李兄的態(tài)度。“不過當(dāng)年范兄是心悅與莊大女子的，可惜有緣無分。
”“夠了，李兄慎言，莊家大姑娘如今是天子的人，謹(jǐn)言慎行，可別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
李伯父近來也是到了關(guān)鍵期，可別拖了后腿。”范欽明冷聲呵斥。“愚兄知道，
我也就在你們面前說，哪里敢傳出去。不過范兄也可娶了莊靈云，
同胞姐妹也是有了六七分像，之后再抬一房平妻管理后院，可享那齊人之福也。
”那李兄說完還拍了范欽明幾下，顯然認(rèn)為自己這個想法很機(jī)智。“范兄若真舍不下情誼，
讓她做一個代替也不無不可。”那名齊兄也沒有反駁。“行了，
我對莊大姑娘也不過是羨艷她的才情，沒有什么男女之情。”范欽明跟友人解釋，
有人也打哈哈過去了。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范欽明是真的愛過大姐姐，他的書房有一幅畫，
畫的就是大姐姐，有一次我無意闖進(jìn)他的書房看到了。可惜他比我大姐姐小三歲，
又趕上了秀女大選，真真有緣無分，不過我大姐姐也不會喜歡他這等貶低我的人。
家里所有人都最寵我，只要我受了委屈，他們便會傾盡所有哄我開心，小時候我總被人欺負(fù)，
我大姐姐會面不改色不帶臟字的罵他們?nèi)龡l街，二姐姐則是追著他們打到家門口。
“那招贅怎么樣，幺兒你不想嫁出去，我們便找個贅婿。”母親的話把我從回憶里拉回來。
“我就不能不成親嗎？”“現(xiàn)在可以不成親，可是等我和你爹百年之后，剩你一個孤零零的，
你叫我怎么安心。”娘親輕柔的撫摸著我的頭，我突然覺得有一點(diǎn)涼意，
抬頭看娘親竟是哭了。“好，可以招贅，我也知道我自己活不明白，但是可以招一個孤兒嗎？
我肯定處理不好婆家那邊的關(guān)系。”我從小就不招別人喜歡，
隔壁的范夫人就從來不好言好色對待我，跟她的兒子范欽明一樣，
言語里也是讓我別打擾范欽明，不然以后他不能高中就都是我的原因了。
范欽明的同母妹妹也不喜歡我，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麻雀想要攀高枝。
可憐我對他懵懵懂懂的感情就此夭折，后來也是給了范欽明50兩白銀，
權(quán)當(dāng)他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再多的我也給不起。范欽明當(dāng)時的臉色差極了，
“別說當(dāng)初是救你一個人，就是阿貓阿狗我也會施以援手。不要拿你的銀子侮辱我的品格，
你若真想感謝我就不要再糾纏于我。”范欽明說完轉(zhuǎn)頭就走，沒給我留下反駁的機(jī)會，
我沒有要糾纏于他，只是年少時我的玩伴只有他一個，若他不愿盡可告知，
但是在我爹娘面前一套，對我又是另一套，令人不齒。“孤兒，這不好找啊，
沒有公公婆婆有兄弟姊妹也行吧。”娘親犯了難，之前尋到的名單好些都不行。“不，
就要孤兒，不然他家里人聯(lián)合起來欺負(fù)我，我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過，這樣還不如不招贅。
”“若是個孤兒，那我就不怕他欺負(fù)我，我可是有人撐腰。”我拿起一塊棗花糕塞進(jìn)嘴里。
“好好好，我讓人打聽打聽，還有一個月呢，不急，幺兒慢點(diǎn)吃，別噎著。
”娘親跟我談完就徑直去了爹爹的書房，兩人商議著派人去尋符合條件的青年。“老爺，
靈云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與其把她嫁出去不如留在家中，我們也好看顧。”“也好，
那我就回絕范家，其實(shí)他家若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也不會跟我們提起。”“我知道，
前段日子參加縣令夫人的賞花宴，范家夫人和她的四女也在宴上，對縣令女兒百般殷勤，
縣令夫人也很滿意范欽明，只待他這次考中舉人，他們的親事便能定下。
”莊夫人鄙夷范夫人的做法，既已跟莊家說了意愿，轉(zhuǎn)頭就攀上高枝。“唉，
范兄還說范欽明對靈云情根深種，真是滿口謊話。行了，靈云的婚事也不著急，慢慢找吧。
”莊縣丞第二天去縣衙就委婉拒絕了范縣丞。“范兄，小女還沒有及笄，
我與夫人也想多留她幾年承歡膝下，還是不要耽誤令郎，欽明這年鄉(xiāng)試便要下場了吧。
”“莊兄，既然這樣也是有緣無分，不能結(jié)成親家著實(shí)可惜。”范縣丞也是松了一口氣，
幸好莊家不答應(yīng)，不然就要錯過縣令大人家的小姐。我的招贅很不順利，
這個太平盛世孤兒并不多，安陽縣大是大，但是沒有那么多年齡符合的孤兒，在者，
孤兒都過得很苦，乞丐，跑堂，挑夫，苦力。我很苦惱，是不是要求太過分了。“幺兒，
總能找到稱心如意的，不著急。”娘親勸慰我，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娘親的白發(fā)多了許多。
近幾年娘親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要不我放寬條件，不是孤兒也行，只要愿意招贅，
對我好就行。”“等我及笄那天扔繡球，讓那些愿意招贅的搶吧，
我的姻緣就交給老天決定吧。”我對婚事滿不在乎，若是夫君我不滿意也可以和離，
我只要有個孩子，父親母親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擔(dān)心了吧。“幺兒別著急，讓娘再找找。
”“我不著急，娘您也別著急。”時間過得飛快，這期間二姐姐來了家書，
當(dāng)初也沒想到二姐姐嫁的那么遠(yuǎn)。【女兒叩請二老安好爹，娘，我最近隨著商隊(duì)出海尋寶，
我把找到的幾塊琉璃熔鑄成了幾個茶盞給你們帶了回來。爹娘，
小妹的親事我在揚(yáng)州城這邊也會打聽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若是有我會再差人來信，
近期我會回家參加小妹的及笄禮，最近我過得很好，公婆夫君也待我極好，不必為我擔(dān)心。
我這邊也得到了大姐在宮中的消息，大姐升為才人，一切都安好。
恭請福安】【小妹如晤二姐這回去海外帶回了很多珍品，
我挑了幾件你應(yīng)該感興趣的作為你的及笄禮物，親事一事不必焦急，實(shí)在不行，
以后讓我的孩子奉養(yǎng)你，不必憂心以后。大姐在宮中實(shí)在不方便，
這回借晉升一事給父母親遞了一封家書，未免遺失，這回及笄禮我會一并帶回家里。
順問閨祉】“你二姐在揚(yáng)州城也會幫你找，你放寬心。”我的親娘，
放不寬心的從來就不是我。再有15日就是我的及笄禮，我近日也不再出門，
待在家里繡手絹，但是總繡不好，好好的鴛鴦就成了野鴨子。及笄禮前3天，
范欽明約我在茶樓一聚，我想要拒絕他，但是信箋上說只是一聚，把事情說開，
我有些奇怪什么事情，不過想著他書房里的那幅畫我還是應(yīng)約，得讓他把那幅畫燒掉，
不能毀了大姐姐的清譽(yù)。我?guī)е诀邅淼讲铇前g，范欽明還沒到，
我點(diǎn)了一壺清茶喝了起來。“抱歉，我來遲了一些，剛剛給夫子辦事去了。
”范欽明過了一炷香才來，我把那壺清茶都喝完了，若不是提醒他將畫像燒掉，
我不會等到現(xiàn)在。“嗯，范公子今日約我來茶樓到底有何事？”我聲音冷淡，
眼睛看著窗外美景。“聽說你要招贅？也是，像你這樣沒有什么人愿意娶你。
”【所以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我的求娶。】范欽明緊緊盯著我，看得我很不自在。“是，
我家沒有兄弟，大姐姐進(jìn)了宮，二姐姐遠(yuǎn)嫁，我不能再嫁出去。”我先前喝茶喝得有些急，
現(xiàn)在肚子有些鼓脹，但又實(shí)在不好離開。“嗯，但是你不遠(yuǎn)嫁不也是可以，何必招贅呢？
愿意入贅的沒有什么品行好的吧，一個大男子舍棄尊嚴(yán)，可見是沒有什么好品行的。
”“什么叫舍棄尊嚴(yán)？我難道會侮辱我以后的夫君嗎？入贅是一件很難堪的事嗎？
”我聽著范欽明那嫌棄的語氣火冒三丈，從我認(rèn)識他開始，他就沒有夸過我一次，
一直都在反駁我，說我什么都做不好。“入贅就是一件很難堪的事，
不信你可以在大街上問任何一個男子，看看他們的回答。
”“按你這么說我朝的太祖皇帝是一個沒有尊嚴(yán)，品行敗壞的男人嗎？
畢竟他當(dāng)初可是入贅的贅婿，但是太祖皇帝可沒有想掩蓋毀掉這段歷史，
他還時常炫耀自己的發(fā)妻。”我實(shí)在不想再跟他待在同一個屋子里，我起身就要離開，
那幅畫像的事我也不想問了，我們在這包間吵架，外面也能聽的清楚，
畫像一事有機(jī)會再說吧。“等等，”范欽明一把拉住我，“你不能考慮考慮我嗎？
我們兩家是鄰居，你若嫁給我以后也可以常回娘家。”我震驚于他的無恥，
他是真的想要把我當(dāng)做替身，上次他友人給他提的意見他居然采納了。我掙開他的手，
反手給了他一巴掌。“你真無恥，這世上若是就剩你一個男人，我也永遠(yuǎn)不會嫁給你。
”我憤而離去，徒留他一人在包廂。若他不是救過我，我今天定要打的他屁滾尿流。
及笄禮那天我起了一個大早，娘親給我畫上了好看的妝容，換上了華麗的及笄禮服，
今天給我主辦及笄禮的是云麓書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夫子。今天過后我就是一個大人了，
拋繡球定在了六日后，二姐姐在揚(yáng)州城也找了但是也沒有什么合適人選。“靈云，快過來，
看二姐姐給你帶了什么。”“二姐姐，你何時回來的，我以為你趕不上我的及笄禮了。
”我很興奮的跑到二姐姐旁邊，看著二姐姐拿出來的萬花鏡。“二姐姐，
這個及笄禮物我很喜歡。”“喜歡就好，大姐姐也給一匹蜀錦作為禮物，
還給你我繡了兩個手帕，大姐姐我們兩個不擅長刺繡。”二姐姐說著把手帕拿出來，
給二姐姐繡的是牡丹，給我繡的是荷花，惟妙惟肖，就似真物長在手帕上。“大姐姐手真巧，
二姐姐這次回來能呆幾天？”我把手帕收起來，轉(zhuǎn)頭坐在小榻上。“能待個四五天吧，
過后我要隨商隊(duì)去滄州，小妹，你真決定六日后拋繡球招贅嗎？”“我也沒有辦法，
就讓老天決定吧。”我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二姐狠狠蹂躪我的臉，“沒事，以后我罩著你。
”“嗯，我可就靠你了二姐。”“你就放心吧，嘔，”二姐剛拿起一塊核桃酥放進(jìn)嘴里，
便立馬沖出屋外吐了起來。奔波了十日，太勞累了嗎？“二姐，請個大夫吧，你這舟車勞頓，
好好歇歇吧。”“沒事，嘔，”二姐一邊嘔吐一邊向我示意不必請大夫。“慧娘，小妹，
我給你們買了些吃食，慧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二姐夫蘇文軒才剛從熟食鋪?zhàn)永飳⒍銗鄢缘母恻c(diǎn)，肉食一一買來。
看見二姐莊慧敏在院子里吐了起來，立馬又跑出去找大夫，莊慧敏在后面喊他，他也不回頭。
蘇文軒請了個老大夫，拽著老大夫跑了兩條街。“快，大夫，看看我家娘子怎么了。
”“這位公子，松開我，我才好給你家娘子看。”蘇文軒經(jīng)老大夫提醒，連忙松開他，
老大夫整理好被拽散的衣衫，給莊慧敏診脈。“恭喜夫人，您已有兩月身孕，
不過最近休息的不好，有要流產(chǎn)的的預(yù)兆，我給您開兩副安胎藥，近期不可再勞累過度，
盡量也不要出遠(yuǎn)門了。”老大夫收起診具，就去抓藥了。院子里就剩下我們?nèi)齻€人面面相覷，
“小妹，文軒，剛剛是不是我幻聽了，大夫說我懷孕了？”“是吧，懷孕了，懷！孕！啦！
”蘇文軒像是被石頭砸了腳，激動得大叫了起來。“我去告訴爹娘，二姐，大喜事。
”爹娘聽了這個大消息也是開心不已，“那二丫在這胎安穩(wěn)下來就不要離開了，
給親家去書一封，說明情況。”“老爺說的是，這胎沒穩(wěn)，不易舟車勞頓。
”二姐和二姐夫就暫住在家中二姐原來的閨房。但是這樣一來我就不好對二姐說畫像那件事，
二姐不能給我出謀劃策，也不知道我再找誰，這件事可一直苦惱著我。
不過三日后我的煩惱就解決了，范家書房晚上起了火，東西都被燒的一干二凈，
好在書房當(dāng)時沒有人。范欽明在書房著火時一度想要沖進(jìn)去，叫他的小廝攔住了，
范欽明只能眼睜睜看著書房被焚燒殆盡。第二日，范縣丞報(bào)官，由捕快查驗(y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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