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數到第三百二十七只螞蟻時,墻角那個"死人"突然咳嗽了一聲。"還沒死啊?
"我頭也不抬,繼續用樹枝撥弄著螞蟻隊伍,"你這樣的,在我們那兒叫醫學奇跡。
"角落里傳來鐵鏈碰撞的聲音,那個被扔進冷宮三個月的男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白布滿血絲,瞳孔卻黑得驚人,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你...是誰?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拍拍裙擺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納羅,
前太醫院院使之女,現冷宮雜役。"我故意用樹枝戳了戳他潰爛的傷口,"你呢?
是選擇繼續當個活死人,還是讓我治你?"冷宮的霉味混著血腥氣直往鼻子里鉆,我捂著嘴,
借著破窗透進來的月光,看見角落里蜷縮著的血人。華麗的錦袍已經被血浸透,
黏在他瘦削的身體上,像第二層皮膚。"喂,你還活著嗎?"我小聲問,
手指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微弱的氣流拂過我的指尖,我松了口氣。好歹是個活人。
2.作為一名剛畢業的護士,我本能地開始檢查他的傷勢。他的傷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鞭傷、烙傷、還有不知名的傷口已經化膿感染。最棘手的是他左腿的箭傷,箭頭還留在里面,
周圍組織開始壞死。"得截肢。"我檢查完后宣布。一直裝死的男人猛地睜開眼:"你敢!
""兩條路,"我掰著手指,"一,讓我截肢,你活;二,不截肢,你死。選吧。
"他死死盯著我,胸膛劇烈起伏。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個廢人,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想死?"我冷笑,"那也得先把腿治好再死。傷口感染死的可難看了,渾身發黑,
口吐白沫...""閉嘴!"他抓起身邊的破碗砸過來,我輕松躲開。"配合點,
"我拿出偷來的手術工具,"在我們那兒,患者這樣是要被綁起來的。
"3.當我開始解他的褲帶時,這男人反應比我預想的激烈得多。他蒼白的臉漲得通紅,
拼命拽住褲腰:"你干什么?!""手術啊,"我莫名其妙,
"不脫褲子怎么處理大腿上的傷?""不要脫我褲子!我不尋死就是了!
"他耳朵紅得能滴血。我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拜托,我是個護士。
什么樣的身體我沒見過?"看他羞憤欲死的表情,我補充道:"放心,
在我眼里你就是塊會呼吸的肉。"話雖這么說,當他終于妥協,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時,
我的手還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些傷...不全是刑罰留下的,有些明顯是自殘的痕跡。
"看夠了沒有?"他冷冷地說。我回過神來,開始專注地處理傷口:"忍著點,這會很疼。
"他忽然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像兩口深井,冷得嚇人。"別碰我。"聲音虛弱卻凌厲。
我翻了個白眼:"不碰你?那你今晚就會死。""正合我意。"他又閉上眼睛。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已經有一道結痂的割傷。自殺未遂?我瞇起眼睛,
從醫療包里翻出抗生素——感謝穿越還帶著我的急救包。"張嘴。"我捏住他的下巴。
他掙扎起來,可惜重傷的身體使不出力氣。我把藥片塞進他嘴里,捏住鼻子強迫他咽下去。
"賤婢!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咳得滿臉通紅。"不知道,也不關心。"我扒開他的衣服,
開始清理腹部的傷口,"在我眼里,你現在只是個患者。"他疼得抽搐,
卻死死咬著嘴唇不發出聲音。月光下,我看見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順著消瘦的臉頰滑落。"疼就叫出來,沒人笑話你。"我放輕動作。"蕭景珩。"他突然說。
"什么?""我的名字。"他閉上眼睛,"記住是誰殺了你。"我差點笑出聲:"省省吧,
你現在連只螞蟻都捏不死。"4.第二天我才知道,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是剛被廢黜的太子。
老皇帝駕崩,三皇子聯合丞相發動政變,蕭景珩的親信被屠殺殆盡,他本人被丟進冷宮等死。
冷宮里除了我們,就只有一窩螞蟻。我每天給蕭景珩換藥,喂他吃偷來的食物,
剩下的時間就蹲在墻角看螞蟻搬家。"它們比人有意思多了。"我說,
"至少螞蟻不會背叛同類。"蕭景珩靠著墻,冷冷地看著我,時刻對我保持警惕。
直到第七天,他發高燒說胡話,死死攥著我的手喊"母妃"。我守了他一整夜,
用濕布給他降溫,把最后一片退燒藥磨成粉喂他。天亮時,他退燒了,看見我趴在床邊睡著,
手指還被他攥得發紫。他輕輕松開手,我立刻醒了。"謝謝。"聲音輕得像羽毛。
我咧嘴一笑:"不客氣,患者。"那天之后,蕭景珩的態度軟化了些。他會吃我帶來的食物,
允許我給他換藥,甚至在我數螞蟻時投來好奇的目光。"你看,"我指著一條螞蟻隊伍,
"它們正在搬運一只死蒼蠅。在螞蟻眼里,這就是一頭大象。"蕭景珩皺眉:"無聊。
""才不無聊。"我掰著手指給他算,"一只螞蟻能舉起自身50倍的重量,
相當于你舉起兩匹馬。它們沒有領導卻能組織有序,
沒有語言卻能精準溝通...""你懂得倒多。"他嗤笑。"現代教育嘛。"我得意地說,
隨即意識到又說漏嘴了。蕭景珩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問:"你真的來自未來?
"我心跳漏了一拍:"你信?""不信。"他轉過頭,"但你確實...與眾不同。
"5.蕭景琰的腿傷需要更好的藥,而冷宮配給的只有發霉的草藥渣。"我去太醫院偷點。
"我說。"不準去。"他抓住我的手腕,"被抓到你會被杖斃。
"我甩開他的手:"那你就等著爛掉一條腿吧。"那天夜里,我溜進太醫院,
偷了一瓶金瘡藥和幾包消炎草藥。回來的路上卻被巡夜的太監發現了。
"冷宮的賤婢也敢偷藥?"太監的鞭子抽在我背上,"給那個廢太子用?
你們倒是主仆情深啊!"我咬緊牙關不吭聲,心里只想著怎么把懷里的藥藏好。
鞭刑持續了多久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最后我幾乎是爬回冷宮的。蕭景琰看到我時,
那張永遠冷漠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你...傻子..."他的手懸在半空,
不敢碰我血肉模糊的后背。"藥...沒丟..."我把緊緊攥在手里的藥瓶塞給他,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時,我趴在草席上,后背火辣辣地疼。
蕭景琰正用偷來的藥小心翼翼地給我涂傷口。"疼就叫出來。"他說。"專業點,
"我虛弱地笑,"我可是...啊!輕點!"他停下動作,
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我背上——不是藥,是眼淚。"別死,"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求你...別死。"我轉過頭,看見曾經一心求死的廢太子,正為我流淚。"成交,
"我伸手擦掉他的眼淚,"你也不準死。"6.春天來臨時,蕭景珩能下地走路了。
我扶著他慢慢練習,他瘦得嚇人,但骨架高大,站起來時投下的陰影能把我整個罩住。
"恢復得不錯。"我拍拍他的背,"再養兩個月,就能跑能跳了。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愣住了。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像是要把我看穿。"我說過了,職業...""別說職業病。"他打斷我,
"宮里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我嘆了口氣:"好吧,我寂寞行了吧?這里除了你就是螞蟻,
我總得找點事做。"他松開手,表情有些受傷。
我鬼使神差地補充:"而且...你長得好看。"蕭景珩耳根一下子紅了,轉身就走,
結果絆到自己的腳,差點摔倒。我笑得直不起腰。7.夏天到了,蕭景珩開始偷偷練武。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在院子里揮動一根木棍。我趴在窗臺上看他,
汗水順著他精瘦的脊背流下,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你想復仇?"有一天我問他。
他動作一頓:"血債血償。""然后呢?當皇帝?""那本就是我的位置。
"我搖搖頭:"當皇帝很累的,天天早起上朝,批奏折批到半夜,
還要應付一堆妃子...""你懂什么!"他突然發怒,把木棍摔在地上,"那是我的責任!
我的江山!"我撇撇嘴,不再說話。那天晚上,他主動來找我,遞給我一塊精致的糕點。
"御膳房偷的。"他硬邦邦地說,"...對不起。"我咬了一口,
甜得瞇起眼睛:"原諒你了。"我們并肩坐在臺階上看星星,
他忽然問:"未來...是什么樣的?"我給他描述高樓大廈,飛機汽車,手機電腦。
他聽得入神,偶爾提出一些可愛的問題,比如"鐵鳥怎么不下蛋"。"真想去看看。
"他輕聲說。"有機會的。"我隨口應道,心里卻一陣酸楚。我可能永遠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