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辦公室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藍蕓揉了揉發酸的后頸,
電腦屏幕的藍光在深夜十一點的黑暗中格外刺眼。她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時間,
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后幾個修改注釋。項目文件夾標注著"緊急-明日交付"的紅色標簽,
此刻終于可以移入"已完成"的目錄。"終于搞定了。"她小聲自語,
聲音在空蕩蕩的辦公區里蕩出輕微的回音。
三十二歲的藍蕓早已習慣了這種加班到深夜的節奏,
甚至有些病態地享受著這種獨處的寧靜——沒有無休止的會議,沒有同事的閑談,
只有她與創意之間的純粹角力。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在玻璃桌面上發出刺耳的嗡鳴。
藍蕓皺眉看向屏幕,"姐姐"兩個字讓她伸出的手指懸在半空。
上一次與藍萍通話還是三個月前的春節,那次不到兩分鐘的對話里,
姐姐只說了句"新年快樂"就匆匆掛斷。她劃開接聽鍵:"喂?姐?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呼吸聲,背景音里隱約有醫院廣播的電子音。"小蕓,爸進醫院了,
市中心醫院急診科,你快來!"藍萍的聲音像是被擰緊的毛巾,每個字都擠著往外蹦。
藍蕓的指尖瞬間冰涼,她一把抓起外套和手提包,電腦都來不及關機:"怎么回事?
爸爸怎么了?""心臟病發作,醫生正在搶救..."藍萍的聲音突然哽咽,"你快來吧,
我...我一個人應付不來。""我馬上到。"藍蕓幾乎是跑著沖向電梯,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慌亂的節奏。電梯鏡面映出她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嘴唇。
父親藍教授今年六十五歲,退休前是大學中文系主任,每天堅持打太極拳,
體檢報告比她的還要健康。怎么會突然...出租車里,藍蕓緊攥著手機,
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車窗外的霓虹在雨后的路面上拉出長長的彩色光帶,
像是一條通往未知的迷途。她想起上周和父親的視頻通話,
老人還興致勃勃地給她看新買的蘭花,說等開花了一定要讓她親眼看看。"能再快一點嗎?
"她第三次催促司機,聲音里的顫抖連自己都感到陌生。市中心醫院的急診科燈火通明,
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焦慮感撲面而來。藍蕓小跑著穿過走廊,
搶救室門外的長椅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藍萍穿著皺巴巴的米色風衣,
長發隨意地扎在腦后,比上次見面時至少瘦了十斤。但讓藍蕓腳步一頓的是,
姐姐身邊坐著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正低頭專注地擺弄一個掉漆的紅色玩具車。"姐!
爸爸怎么樣了?"藍蕓快步上前,高跟鞋的聲音驚動了小男孩。他抬起頭,
露出一張過分白皙的小臉和一雙大得驚人的眼睛,那眼神讓藍蕓想起受驚的小鹿。
藍萍猛地站起來,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核桃:"暫時穩定了,醫生說需要做支架手術。
"她下意識地伸手護住小男孩的肩膀,"這是小杰,我...朋友的孩子,暫時跟著我。
"藍蕓匆匆掃了一眼那個安靜得異常的孩子,
注意力立刻回到父親身上:"怎么會突然心臟病發作?
上周視頻時他還說要去參加老年大學的書法展。
""可能是最近天氣變化..."藍萍的目光飄向搶救室的門,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風衣腰帶,
"醫生說幸虧送來得及時。"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
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走出來:"家屬?病人已經轉入304病房,
明天上午心內科主任會來會診。"藍蕓上前詳細詢問病情,醫生表示雖然暫時脫離危險,
但冠狀動脈堵塞嚴重,必須盡快手術。等她問完所有問題轉身時,
發現藍萍正蹲在小男孩面前低聲說著什么,男孩緊緊抓著她的衣袖,小臉上寫滿不安。
接下來的兩小時里,藍蕓忙著辦理各種手續,而藍萍大部分時間都守在父親病床前。
那個叫小杰的孩子始終像個小影子一樣跟在藍萍身后,不哭不鬧,
安靜得幾乎讓人忘記他的存在。凌晨三點,確認父親已經睡熟后,藍蕓終于松了口氣,
這才注意到藍萍臉上濃重的黑眼圈和干裂的嘴唇。"姐,你也休息會兒吧。
"她遞過一瓶礦泉水,"304床旁邊有陪護椅。"藍萍接過水卻沒喝,
突然抓住藍蕓的手腕:"小蕓,我有件急事想請你幫忙。"藍蕓挑眉,
姐姐的手心濕冷得像塊冰:"什么事?""我明天必須去杭州處理一個緊急項目,
可能要一周左右。"藍萍的語速快得不自然,"小杰...能不能請你暫時照顧幾天?
他幼兒園那邊我已經請好假了。"藍蕓皺眉:"這是誰的孩子?為什么是你帶著?
而且爸爸馬上要做手術...""是我最好閨蜜的兒子,她出國處理離婚手續,實在沒辦法。
"藍萍打斷她,聲音突然提高又迅速壓低,"爸爸這邊有護工,你每天下班來看看就行。
就一周,我保證回來接手。"藍蕓看著姐姐疲憊的臉,
又看了看那個安靜得幾乎不存在的小男孩。她從未見過藍萍對哪個朋友如此兩肋插刀,
更何況是在父親住院的當口。但藍教授從小就教育她們要樂于助人,而且..."好吧,
就一周。"藍蕓最終妥協,"但我每天都會來醫院,你要保持手機暢通。
"藍萍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
迅速從包里拿出一個小行李箱:"這是小杰的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他很好帶,不挑食,
作息規律,幼兒園的地址和接送卡都在這個文件夾里。
"這種準備充分的架勢讓藍蕓再次感到疑惑,但疲憊讓她沒有多問。第二天一早,
藍萍親吻了還在熟睡的小杰額頭,對藍蕓說了句"拜托了"就匆匆離去。藍蕓站在窗前,
看著姐姐鉆進出租車的背影,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個行李箱里裝的,
恐怕不止是幾件童裝那么簡單。小杰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環境,卻沒有哭鬧,
只是用那雙大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小手緊緊攥著被角。藍蕓盡量友善地向他解釋情況,
他只是點點頭,然后安靜地吃完了藍蕓準備的牛奶和面包,連面包邊都吃得干干凈凈。
第一天的相處出乎意料的順利。小杰像個小機器人一樣遵守所有指令,
按時吃飯、午睡、收拾玩具。
但這種超乎年齡的成熟反而讓藍蕓感到不安——這個孩子太安靜了,
安靜得不像個五歲的男孩。晚上洗澡時,藍蕓發現小杰背上有一道已經結痂的細長傷痕,
像是被什么抽打的痕跡。"這是怎么弄的?"她盡量輕柔地問。小杰迅速拉下衣服遮住傷痕,
搖了搖頭,眼神閃爍。藍蕓沒再追問,但心里已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深夜,
藍蕓被一陣壓抑的啜泣聲驚醒。她赤腳跑到客房,發現小杰蜷縮在床上發抖,
眼淚無聲地浸濕了半個枕頭。"小杰,怎么了?做噩夢了嗎?"她坐在床邊,
輕輕撫摸男孩的頭發。"媽媽...別走..."小杰在夢中囈語,小手在空中抓撓著,
像是要抓住什么看不見的東西。藍蕓心頭一緊,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的,
只是做夢..."男孩突然驚醒,在看到藍蕓的瞬間瑟縮了一下,
然后出乎意料地撲進她懷里,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樹葉。藍蕓本能地摟住他,
時無意中看到他睡衣袖子滑落后露出的手臂——幾道青紫色的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形狀像是成年人的指印。"小杰,這是誰弄的?"藍蕓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男孩迅速拉下袖子,搖了搖頭,然后把臉埋進藍蕓肩窩,小手緊緊抓住她的睡衣,
仿佛害怕她會突然消失。那一刻,藍蕓心中升起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個孩子,
絕不只是"朋友的兒子"那么簡單。她輕輕拍著小杰的背,哼起小時候母親常唱的搖籃曲。
窗外,一輪慘白的月亮掛在城市上空,像是一個無聲的見證者。藍蕓望著那輪月亮,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可能從接到姐姐那通電話開始,就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第二章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藍蕓的臉上,她猛地睜開眼,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手機顯示早上七點二十分,鬧鐘還有十分鐘才會響。她輕手輕腳地下床,
赤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這才想起客房里還睡著一個陌生的小男孩。廚房里,
藍蕓機械地往吐司機里塞著面包片,耳朵卻豎著聽客房的動靜。整整一周了,
藍萍像人間蒸發一樣杳無音訊。七個未接來電,十二條未讀消息,
藍蕓的耐心正隨著冰箱里的牛奶一起慢慢見底。"阿姨早安。"一個細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藍蕓轉身,看見小杰穿著她昨晚準備好的藍色恐龍睡衣,站在廚房門口,
小手不安地揉搓著睡衣下擺。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卻照不進那雙過分安靜的眼睛。
"早上好,小杰。"藍蕓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睡得好嗎?"男孩點點頭,
目光卻落在藍蕓手中的牛奶盒上。這一周來,
藍蕓已經注意到小杰對食物的異常關注——他會把盤子舔得干干凈凈,
會偷偷把半塊餅干藏進睡衣口袋,會在超市里盯著貨架上的零食看很久卻從不開口要。
"今天吃煎蛋和吐司好不好?"藍蕓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快。小杰又點點頭,自己爬上餐椅,
兩只小腳懸在空中輕輕搖晃。藍蕓注意到他腳踝上有一圈淡淡的紅痕,
像是長期被什么束縛留下的痕跡。早餐后,藍蕓幫小杰換上幼兒園的制服。男孩安靜地站著,
像個精致的玩偶任她擺布。當藍蕓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后頸時,小杰突然瑟縮了一下,
條件反射般護住頭部。"對不起,弄疼你了嗎?"藍蕓輕聲問。小杰搖搖頭,
但那雙眼睛里閃過一絲藍蕓讀不懂的情緒——恐懼?警惕?還是某種超越年齡的悲傷?
送小杰去幼兒園的路上,藍蕓的手機響了。屏幕上"父親"兩個字讓她心跳加速。"爸!
你感覺怎么樣?"她急切地問道。"好多了,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
"藍教授的聲音聽起來比前幾天有精神,"小蕓啊,你姐姐聯系你了嗎?
"藍蕓握緊方向盤:"沒有,她手機一直關機。爸,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藍萍說是朋友的兒子,但..."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幾秒。"小蕓,
"藍教授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有些事情,等你姐姐回來親自解釋比較好。
"這個含糊的回答像一塊石頭壓在藍蕓心頭。她轉頭看了眼后座的小杰,
男孩正專注地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
勾勒出一個精致的側臉輪廓——那高挺的鼻梁,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極了童年時的藍萍。
這個念頭像閃電般擊中藍蕓,她猛地踩下剎車,輪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阿姨?
"小杰驚慌地抓住安全座椅的扶手。"對不起,前面突然有只貓。"藍蕓胡亂解釋道,
心跳如鼓。她重新啟動車子,腦海中卻不斷回放小杰剛才那個角度——太像了,
簡直和藍萍五歲生日那張照片一模一樣。把小杰送到幼兒園后,藍蕓沒有直接去公司,
而是開車回了家。她徑直走向小杰的行李箱,
這個印著卡通圖案的藍色箱子一周來從未被完全打開過,小杰只拿出必要的換洗衣物,
其他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放著。藍蕓深吸一口氣,拉開了箱子最外層的拉鏈。
里面整齊地疊放著幾套童裝,都是質地良好的品牌貨,但款式明顯已經過時。她繼續翻找,
在夾層里摸到一個硬物——是個棕色牛皮錢包。錢包里只有一張照片。
藍蕓的手指在接觸到照片的瞬間變得冰涼——照片上,藍萍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海邊,
懷里抱著一個嬰兒,臉上帶著藍蕓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
照片背面用藍萍熟悉的筆跡寫著:"我的寶貝,小杰一歲生日快樂"。
"果然..."藍蕓跌坐在沙發上,照片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
所有碎片突然拼湊在一起——小杰對藍萍的依戀,那些奇怪的傷痕,
父親閃爍其詞的回避...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映入眼簾:"藍女士您好,我是陽光幼兒園的周霞老師,
關于小杰的情況,希望能與您當面溝通。今天下午三點方便嗎?
"藍蕓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復:"好的,我會準時到。"下午三點整,
藍蕓坐在幼兒園的小會議室里,對面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女教師,梳著利落的馬尾,
眼角有幾道笑紋。"小杰最近在幼兒園表現很特別,"周老師開門見山,
"他從不參與集體游戲,但會長時間觀察其他孩子的互動。最讓我擔心的是,
昨天自由繪畫時,他畫了這幅畫。"周老師推過來一張畫紙。
畫面上是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和一個哭泣的小女孩,
背景是一座藍蕓再熟悉不過的房子——她們童年時的老家。"我問小杰畫的是誰,
"周老師繼續說,"他說'這是媽媽和阿姨'。更奇怪的是,
今天午休時我聽到他對玩具熊說'阿姨變成媽媽了'。"藍蕓的喉嚨發緊:"周老師,
您覺得這意味著什么?""每個孩子表達方式不同,"周老師謹慎地說,
"但小杰似乎對家庭角色有某種混淆。另外..."她猶豫了一下,
"他非常抗拒成年男性的接近,包括我們的體育老師。這通常暗示著...""創傷經歷。
"藍蕓干澀地接上她的話。離開幼兒園時,藍蕓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她最好的閨蜜林小滿。
"蕓蕓!我出差提前回來了,晚上請你吃飯賠罪!"林小滿活力四射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藍蕓本想拒絕,卻突然改了主意:"小滿,你能來我家嗎?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看看。
"晚上七點,林小滿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闖進藍蕓的公寓,
手里還拎著兩瓶紅酒和一大袋外賣。"快說說什么緊急情況..."她的話戛然而止,
眼睛瞪得像銅鈴——小杰正坐在客廳地毯上拼積木,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天啊!
"林小滿夸張地捂住嘴,"藍蕓你什么時候偷偷生了個這么漂亮的孩子?""別胡說,
"藍蕓拉著她進了廚房,壓低聲音,"這是我姐姐托我照顧的孩子,叫小杰。
"林小滿挑眉:"你姐姐?那個五年見不到三次面的工作狂藍萍?"藍蕓點點頭,
把照片和幼兒園老師的話告訴了林小滿。她這個閨蜜雖然平時大大咧咧,
但作為兒童雜志編輯,對育兒和兒童心理頗有研究。"等等,"林小滿突然抓住藍蕓的手腕,
"你說這孩子多大?""五歲左右吧。"林小滿的眼睛亮了起來:"藍萍五年前在干什么?
"藍蕓皺眉回想:"她當時在深圳工作,突然說有外派機會,
消失了將近一年..."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明白了林小滿的暗示。"蕓蕓,
"林小滿難得嚴肅起來,"你看小杰的鼻子和嘴巴,簡直和你小時候照片一模一樣。不,
應該說和藍萍小時候一模一樣。"藍蕓感到一陣眩暈,她拿出手機翻出藍萍五歲的照片,
和小杰的臉并排放在一起——同樣的杏仁眼,同樣的唇形,甚至連耳朵的輪廓都如出一轍。
"所以...小杰可能是藍萍的私生子?"藍蕓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而且,
"林小滿指著照片上藍萍隆起的腹部,"如果她當時懷孕了,為什么要瞞著所有人?
為什么現在又謊稱是朋友的孩子?"這個問題像一把刀插進藍蕓心里。
她想起小杰身上的傷痕,想起他對成年男性的恐懼,
想起那幅畫中哭泣的小女孩..."我得去找父親問清楚。"藍蕓抓起車鑰匙。"等等!
"林小滿攔住她,"如果藍教授知道真相卻選擇隱瞞,肯定有他的理由。
不如..."她眼睛一轉,"我有個朋友在私家偵探事務所工作。"藍蕓猶豫了。
調查親姐姐似乎太過分了,但小杰那雙充滿秘密的眼睛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好吧,
"她最終點頭,"但只查藍萍過去五年的行蹤,特別是那消失的一年。
"林小滿比了個OK的手勢,然后突然壓低聲音:"那孩子...他知道嗎?
"藍蕓看向客廳,小杰仍然安靜地拼著積木,仿佛對廚房里的密謀毫無察覺。
但當他抬頭與藍蕓視線相遇時,那雙眼睛里閃過一絲超越年齡的了然,讓藍蕓心頭一顫。
"我不確定,"她輕聲回答,"但我感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相。"夜深了,
藍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隔壁房間傳來小杰平穩的呼吸聲,她卻無法入眠。手機屏幕亮起,
是私家偵探發來的初步信息:"藍萍女士五年前確實在深圳工作,
但查詢不到所謂的外派記錄。相反,
發現她在當地一家私立醫院有多次產檢記錄..."藍蕓關掉手機,黑暗中,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如果小杰是藍萍被傷害后的產物呢?
如果那些傷痕不是偶然的呢?窗外,一輪殘月被烏云遮蔽,
就像這個家庭長久以來刻意掩蓋的秘密,正在一點點浮出水面。第三章雨水敲打著窗戶,
藍蕓坐在私家偵探事務所的會客室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邊緣。
偵探王明推過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但右手小指缺了半截。
"藍女士,根據您提供的線索,我們重點調查了藍萍女士五年前的行蹤。
"王明的聲音和他的辦公室一樣,透著一種刻意的平淡,"這是初步報告。
"藍蕓解開檔案袋上的棉線,幾張照片滑了出來。
第一張是藍萍站在深圳某醫院婦產科門前的背影,
日期顯示是五年前的四月;第二張是一張模糊的B超單復印件,患者姓名欄被水漬暈染,
但依稀能辨認出"藍萍"二字;第三張則讓藍蕓的呼吸一滯——藍萍挺著明顯的孕肚,
站在一棟陌生公寓的陽臺上,臉上沒有表情。"她消失了十個月零七天。
"王明指著最后一份文件,"這段時間她的社交媒體全部停更,
手機信號最后出現在深圳龍崗區,之后徹底消失。奇怪的是..."他頓了頓,
"她分娩前后三個月的醫療記錄被人為刪除了。
"藍蕓的指尖發涼:"能查到孩子的出生信息嗎?""暫時沒有。"王明搖搖頭,
"但有個細節值得注意——藍萍女士在懷孕期間頻繁更換住所,最后三個月甚至搬了四次家,
像是在躲避什么。"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小河,
藍蕓恍惚看見水中倒映出小杰那雙過分安靜的眼睛。她付完尾款走出事務所時,
手機震動起來,是幼兒園周老師的消息:"藍女士,小杰今天又畫了一幅特別的畫,
您有空來看看嗎?"幼兒園活動室里,周老師遞給藍蕓一張蠟筆畫。
畫面上是一個高大的黑色人影舉著棍棒,角落里蜷縮著一個小小的人形,
地上還有紅色的蠟筆痕跡。"我問小杰這是什么,"周老師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說'爸爸在打媽媽'。"藍蕓的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
她想起小杰身上那些奇怪的淤青,想起他面對成年男性時的瑟縮,
想起他半夜驚醒時喊的"媽媽別走"。"周老師,"藍蕓努力控制聲音的顫抖,
"小杰平時...會提到爸爸嗎?""從不主動提起。"周老師皺眉回憶,
"但有次體育老師想牽他做游戲,他突然尖叫著躲到桌子底下,一直喊'不要打我'。
"藍蕓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離開幼兒園時,她看見小杰獨自坐在沙坑邊,
其他孩子嬉笑打鬧的喧囂仿佛與他無關。陽光穿過梧桐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小小的身影看起來如此孤獨。"小杰,"藍蕓蹲在他面前,輕輕拂去他頭發上的沙子,
"今天想吃什么?阿姨給你做。"男孩抬起頭,
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吃...番茄雞蛋面嗎?""當然可以。"藍蕓微笑,
"這是你媽媽常做的嗎?"小杰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低下頭,
用鏟子機械地挖著沙子:"阿姨做的面...有媽媽的味道。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插進藍蕓心里。回家的路上,小杰反常地主動牽起她的手,
小手汗濕而冰涼。"阿姨,"等紅燈時,小杰突然開口,"你會不會...也突然不見了?
"藍蕓蹲下來與他平視:"不會的,阿姨答應你。
"她輕輕擦去男孩臉上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我們拉鉤?"小杰伸出小指,
卻在觸碰前猛地縮回手——馬路對面,一個穿黑西裝的高大男子正盯著他們。
藍蕓感到小杰整個人都在發抖,像只受驚的小獸。"怎么了?"藍蕓護住小杰。
"那個叔叔..."小杰的聲音細若蚊蠅,
"和爸爸一樣的衣服..."黑衣男子已經轉身離去,但小杰直到回家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晚飯后,藍蕓幫小杰洗澡時,男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姨,
"他的眼睛在浴室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澈,"如果我說了秘密...你會不會生氣?
"藍蕓關掉水龍頭,用浴巾裹住他:"永遠不會。"小杰咬著下唇,
水滴從他的發梢滑落:"媽媽說過...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是我媽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說...壞人會找到我們。"藍蕓的心跳加速:"什么壞人?""爸爸。
"小杰打了個寒顫,"媽媽說爸爸會傷害我們...所以我們要一直搬家。
"藍蕓緊緊抱住這個顫抖的小身體,浴室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視線。
此刻所有的線索都連成了線——藍萍的突然消失,頻繁的搬家,
被刪除的醫療記錄...還有小杰身上那些傷痕。哄睡小杰后,藍蕓徹夜未眠。凌晨三點,
她再次翻開偵探給的文件,
發現一個之前忽略的細節——藍萍懷孕期間曾多次出現在深圳福田區一棟寫字樓附近。
通過地圖搜索,那棟樓屬于鄭氏集團,而集團總裁鄭國強三年前曾因家暴前妻登上社會新聞。
藍蕓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如果鄭國強是小杰的生父,
如果那些傷痕真的來自他...她不敢再想下去。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
照在茶幾上小杰昨天畫的蠟筆畫上,那些紅色的蠟筆痕跡在陽光下像真正的血跡一樣刺眼。
第二天是周六,藍蕓帶小杰去了父親家。藍教授出院后恢復得很好,看到小杰時眼睛一亮,
卻在對上藍蕓探究的目光后迅速移開視線。"爸,我們需要談談。"趁小杰在書房看繪本時,
藍蕓單刀直入,"小杰是藍萍的兒子,對嗎?"藍教授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
茶水灑在駝色毛衣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這不重要。"藍蕓逼視父親,"重要的是,為什么瞞著我?
小杰的父親是誰?那些傷痕又是怎么回事?"藍教授長嘆一口氣,走向書柜最上層,
取出一個鎖著的小鐵盒:"你姐姐五年前突然回家,已經懷孕六個月。"他的手在發抖,
"她不肯說父親是誰,只哭著求我幫她躲起來...說那個人會殺了她和孩子。
"鐵盒里是一沓發黃的醫院收據和幾張照片。
藍蕓抽出最上面那張——病床上的藍萍臉色慘白,懷里抱著新生兒,眼神空洞得像具軀殼。
"她本來想墮胎,"藍教授的聲音哽咽了,"但醫生說她子宮壁太薄,
強行流產可能導致終身不孕...甚至大出血。"藍蕓的視線模糊了:"是鄭國強嗎?
"父親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你怎么...不,不可能!萍兒從沒提過名字!
"這個反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藍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用皮帶抽我""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威脅要殺了我全家"...書房門突然被推開,
小杰抱著繪本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外公,這個字怎么念?"藍教授迅速收起鐵盒,
擠出一個笑容:"來,外公教你。"小杰爬上老人膝頭,祖孫倆一起讀起繪本。
陽光透過紗簾灑在他們身上,
畫面溫馨得讓藍蕓心碎——這個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罪孽的證明。
回家的路上,小杰反常地活躍,嘰嘰喳喳說著外公教他認的新字。藍蕓勉強應付著,
親的話:"萍兒生下小杰后得了嚴重的產后抑郁...有次我回家發現她把孩子放在浴缸里,
自己坐在旁邊哭...后來她情況好轉,但始終無法正常照顧小杰,
只能帶著他東躲西藏..."等紅燈時,藍蕓從后視鏡看到小杰正專注地看著窗外,
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那一刻,
她突然明白了姐姐的恐懼——如果鄭國強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絕不會放過他們。晚上,
藍蕓給小杰講完睡前故事,男孩突然問:"阿姨,壞人會不會找到我們?
"藍蕓心頭一緊:"為什么這么問?""因為..."小杰絞著被角,
"媽媽每次搬家前都會問同樣的問題。"藍蕓輕輕撫摸他的頭發:"阿姨會保護你的,
我保證。"小杰鉆進她懷里,小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襟:"阿姨...你能當我媽媽嗎?
"這個簡單的問題像塊燒紅的烙鐵壓在藍蕓心上。她不知如何回答,
只能哼起小時候母親哄她們睡覺的搖籃曲。等小杰呼吸平穩后,藍蕓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卻在關門時聽到一聲模糊的夢囈:"媽媽...別讓爸爸打我..."藍蕓靠在墻上,
任由淚水無聲滑落。窗外,一輪滿月高懸,冷冷地注視著這個藏著太多秘密的家。
她拿出手機,給私家偵探發了條消息:"請繼續深入調查鄭國強與藍萍的交集,
價格不是問題。"發完消息,藍蕓走向陽臺。夜風吹亂她的頭發,
也吹散了她最后一絲猶豫——無論姐姐何時回來,
她都不會再讓小杰回到那種東躲西藏的生活。即使這意味著要與一個危險的惡魔為敵。
第四章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影子。藍蕓正在廚房煎蛋,
油花在平底鍋里滋滋作響。三周了,藍萍依然杳無音訊,
而小杰已經逐漸適應了這個臨時家庭的生活節奏。"阿姨,你看!
"小杰穿著藍蕓給他買的恐龍睡衣跑進廚房,手里舉著一張涂鴉。畫上是三個手拉手的小人,
中間那個特別小,兩邊的一高一矮。藍蕓關掉爐火,蹲下身接過畫:"這是誰呀?
""這是你,這是我,"小杰指著中間的小人,猶豫了一下,"這是...媽媽。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不安地瞟向門口,仿佛害怕藍萍會突然出現并責備他泄露了秘密。
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讓藍蕓心頭一緊——小杰對母親的愛與恐懼竟如此矛盾地交織在一起。
門鈴突然響起,小杰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躲到藍蕓身后。"沒事的,"藍蕓摸摸他的頭,
"可能是快遞。"透過貓眼,藍蕓的呼吸瞬間凝固——藍萍站在門外,比三周前更加消瘦,
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陰影,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她不停地用鞋尖敲打著地面,
這是她從小焦慮時的習慣動作。藍蕓深吸一口氣,打開門鎖。姐妹倆隔著門檻對視,
空氣仿佛凝固了。"姐..."藍蕓剛開口,小杰突然從她身后探出頭,
發出一聲小動物般的嗚咽:"媽媽..."藍萍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
她蹲下身張開雙臂:"小杰,來媽媽這里。"小杰卻死死抓住藍蕓的衣角,小臉埋在她腿上。
藍萍的手臂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進來吧。"藍蕓側身讓出通道,
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虛,好像自己偷了什么不該拿的東西。藍萍拖著一個小型登機箱走進來,
行李箱輪子在地板上留下兩道泥痕。她環顧四周,
目光在小杰的書包、水杯和散落在沙發上的玩具上停留,
嘴角抽動了一下:"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你答應過一周就回來。
"藍蕓盡量控制聲音的顫抖,"現在已經三周了。"藍萍沒有回答,她蹲在小杰面前,
試圖撫摸他的臉:"寶貝,媽媽好想你..."小杰后退一步,整個人貼在藍蕓腿上。
藍萍的手僵在半空,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小杰,"藍蕓輕輕推了推男孩,
"去房間把你的畫本拿來給媽媽看好嗎?"小杰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跑開了。
藍蕓立刻壓低聲音:"姐,到底怎么回事?小杰是你的兒子,為什么不告訴我?
"藍萍的眼睛突然變得鋒利:"你調查我?""我不得不!"藍蕓咬牙道,
"這孩子身上有傷痕,害怕所有成年男性,半夜做噩夢喊'爸爸別打媽媽'!
你以為我看不出問題嗎?"藍萍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踉蹌著扶住沙發背:"你...你知道多少?""足夠多了。"藍蕓逼近一步,
"鄭國強是小杰的父親,對嗎?那個家暴前妻、現在還想競選人大代表的偽君子?
"這個名字像一把刀刺進藍萍胸口。她猛地抓住藍蕓的手腕,指甲幾乎嵌入皮膚:"閉嘴!
怎么敢...他會聽到的...他總是在聽..."藍蕓這才注意到姐姐眼中不正常的狂亂,
她的瞳孔擴張得異常大,眼白布滿血絲,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病態的亢奮。"姐,你冷靜點。
"藍蕓試圖掙脫,"沒人能聽到我們說話。"藍萍突然松開手,
神經質地笑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找了私家偵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問過爸爸?
"她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也會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小杰抱著畫本站在走廊轉角,
大眼睛里盛滿恐懼。藍萍看到他,立刻換上溫柔的表情:"寶貝,來媽媽這里。
"這次小杰慢慢走過去,被藍萍一把摟進懷里。
藍蕓注意到姐姐擁抱的姿勢很奇怪——一只手緊摟著孩子,
另一只手卻神經質地拍打著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驅趕什么。"小杰,
"藍萍松開兒子,捧著他的臉,"媽媽要出國一段時間,你還和阿姨住在一起,好不好?
""什么?"藍蕓和小杰同時出聲。藍萍充耳不聞,繼續對小杰說:"就半年,
媽媽保證回來接你。"她的聲音甜得發膩,像是幼兒園老師在哄不聽話的孩子,
"你要聽阿姨的話,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特別是穿黑衣服的叔叔..."小杰的嘴唇開始發抖,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媽媽又要丟下我...""不是丟下!"藍萍突然提高音量,
隨即又強壓下來,"媽媽是去...去給你買很多很多禮物。"藍蕓看不下去了,
她把小杰拉到自己身邊:"姐,你不能就這樣把他扔給我。他才五歲,
需要的是穩定的生活和心理疏導,不是又一個會消失的承諾!""你懂什么?
"藍萍猛地站起來,眼中閃著危險的光,"你知道我為了保護他付出了什么嗎?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嗎?""那就告訴我!"藍蕓也提高了聲音,"我是你妹妹!
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而不是你這樣神神秘秘地消失又出現,把孩子當行李一樣到處寄存!
""辦法?"藍萍冷笑一聲,"法律?警察?你以為我沒試過?"她突然扯開衣領,
露出鎖骨下方一道猙獰的疤痕,"這就是報警的后果!他的'朋友'在醫院工作,
連墮胎手術都能做手腳!"藍蕓倒吸一口冷氣,
那道疤痕像蜈蚣一樣蜿蜒在姐姐蒼白的皮膚上,觸目驚心。小杰突然大哭起來,
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藍蕓本能地把他摟進懷里,男孩的眼淚迅速浸濕了她的衣襟。
藍萍看著這一幕,表情復雜得難以解讀。
行李箱里掏出一個文件袋扔在茶幾上:"這是小杰的出生證明、疫苗記錄和幼兒園轉學文件。
我給他辦了轉學,下周一開始去陽光幼兒園,離你家更近。
"藍蕓難以置信地搖頭:"你就這樣決定了?完全不考慮孩子的感受?""我在考慮!
"藍萍厲聲說,"正因為我考慮他的安全,才必須離開!鄭國強已經懷疑了,
他在找我...找我們。"她的聲音突然低下來,"只有我消失,
他才會相信孩子已經...不在了。"這個可怕的暗示讓藍蕓渾身發冷。她抱緊小杰,
男孩在她懷里無聲地抽泣,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分離。"半年,
"藍萍已經恢復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口吻,"最多半年我就回來。這期間不要聯系我,
我會找安全的方式聯系你。"她蹲下身,試圖再次擁抱小杰,但男孩扭身躲開了,
把臉更深地埋進藍蕓懷里。藍萍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但很快被決絕取代。
"照顧好他。"她拎起行李箱向門口走去,背影僵硬得像塊木板。"等等!
"藍蕓把小杰放在沙發上,追到玄關,"至少告訴我你去哪里?怎么緊急聯系你?
如果小杰生病或者...""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小孩嗎?"藍萍突然轉身,
嘴角掛著譏諷的笑,"現在倒像個專家了。"這句話像鞭子一樣抽在藍蕓心上。
她深吸一口氣:"人是會變的,姐。
尤其是當看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被自己的母親像燙手山芋一樣扔來扔去的時候。
"藍萍的眼睛瞬間紅了,她揚起手,卻在半空中停住。兩人對峙著,
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硝煙。"你會明白的。"藍萍最終放下手,聲音沙啞,
"等你有天不得不為了保護最重要的人而離開他...你就會明白。"她拉開門,
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藍蕓站在門口,看著電梯數字一層層下降,
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分別,可能會比想象中長久得多。回到客廳,
小杰蜷縮在沙發角落,懷里緊緊抱著藍蕓早上給他煎的荷包蛋——現在已經涼透了,
蛋黃凝固成一種病態的黃色。"小杰..."藍蕓輕聲喚他。"媽媽又走了。
"小杰的聲音平靜得不像個孩子,"她總是這樣。"藍蕓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把他摟進懷里。
男孩出奇地安靜,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小手緊緊攥著藍蕓的衣角,像是怕她也會突然消失。
那天晚上,藍蕓給小杰讀了三個睡前故事,但他依然睜著大眼睛不肯睡。"阿姨,
"他在黑暗中突然開口,"你會不會也突然不見?"藍蕓的心揪成一團:"不會的,我保證。
""媽媽也說過保證。"小杰的聲音里帶著超越年齡的疲憊,"但她總是說謊。
"藍蕓輕輕撫摸他的頭發,不知如何回應這個殘酷的真相。窗外,
一彎新月孤零零地掛在天邊,像是被誰隨手丟棄的指甲蓋。第二天是周日,
藍蕓決定帶小杰去兒童公園散心。男孩一路上出奇地安靜,只是緊緊抓著她的手,
對旋轉木馬和氣球都提不起興趣。"藍蕓?"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藍蕓轉身,
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牽著一個小女孩站在冰淇淋車旁。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
眼角有幾道笑紋,看起來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陳巖?
"藍蕓認出了這位曾有過幾面之緣的單親爸爸,"好久不見。"陳巖微笑著點頭,
目光落在小杰身上:"這是...?""我外甥,小杰。"藍蕓猶豫了一下,
還是用了這個稱呼,"小杰,這是陳叔叔和他的女兒...""我叫陳小雨!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活潑地插話,"我五歲半了!"小杰往藍蕓身后縮了縮,
但眼睛好奇地盯著小雨。"要不要一起玩?"陳巖指了指不遠處的秋千,
"小雨一直想要個玩伴。"接下來的半小時出乎藍蕓意料。在小雨的熱情感染下,
小杰漸漸放松下來,兩個孩子一起蕩秋千、滑滑梯,甚至為了一只氣球追打嬉鬧。
藍蕓和陳巖坐在長椅上,看著他們玩耍。"小杰很安靜,"陳巖觀察道,"但眼神很靈動。
他在觀察,在評估安全與否。"藍蕓驚訝于他的敏銳:"你看得很準。
他...經歷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陳巖點點頭,沒有追問:"我在兒童心理機構工作,
見過不少類似情況。創傷后的孩子往往有兩種極端——要么過度活躍,要么異常安靜。
"陽光透過樹葉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藍蕓突然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
小杰的笑聲隨風飄來,那么清脆,那么真實——這是三周來她第一次聽到他這樣開懷大笑。
"爸爸!推高一點!"小雨在秋千上喊道。陳巖走過去輕輕推著秋千,
小杰坐在旁邊的秋千上,羨慕地看著。令藍蕓驚訝的是,陳巖似乎注意到了,
走到小杰身后問:"要試試嗎?"小杰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陳巖開始輕輕推他的秋千,
力道比推小雨時更輕更緩。漸漸地,小杰的秋千也蕩了起來,
男孩臉上綻放出一個羞澀的笑容。那一刻,藍蕓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責任,
什么是信任——當一個受過傷的孩子愿意讓你推他的秋千,那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分量。
回家路上,小杰反常地活躍,嘰嘰喳喳說著和小雨玩的游戲。藍蕓聽著,
心里卻想著陳巖臨走時說的話:"如果你需要任何關于兒童心理的建議,隨時聯系我。
"也許,藍蕓想,也許這個意外的"臨時媽媽"身份,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她低頭看看小杰,男孩正仰著臉對她笑,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像是撒了一層金粉。
"阿姨,"小杰突然說,"我明天可以去幼兒園嗎?我想給小雨看我新畫的畫。
"藍蕓的心輕輕顫了一下——這是小杰第一次主動表達想去某個地方,想見某個人。
"當然可以。"她柔聲回答,握緊了那只小小的手。路燈次第亮起,
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得很長。藍蕓不知道姐姐何時會回來,
不知道鄭國強是否真的在尋找小杰,但此刻,她確定了一件事——無論發生什么,
她都不會讓這個孩子再次感到被拋棄。
第五章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在幼兒園的彩色地墊上。藍蕓蹲下身,整理著小杰的衣領,
男孩今天穿著嶄新的藍色條紋T恤,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記住哦,下午阿姨第一個來接你。
"藍蕓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手,"想我的話就讓周老師打電話。"小杰點點頭,
小手卻緊攥著她的食指不放。三周了,自從藍萍離開后,
小杰每天上學都像第一次離家的小獸,充滿不安。
唯一的變化是他開始期待見到陳小雨——那個在公園認識的活潑女孩。"小杰!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扎著羊角辮的陳小雨蹦跳著過來,
粉色書包上的亮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快來!我今天帶了貼紙書!"小杰的眼睛亮了一下,
手指微微松開。藍蕓感激地看向小雨身后——陳巖站在那里,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對藍蕓點頭微笑,眼角擠出幾道溫和的紋路。
"看來他們已經成為好朋友了。"陳巖走近,聲音低沉而清晰,
"小雨昨晚非要我買兩本一樣的貼紙書,說要和小杰一起玩。
"藍蕓看著兩個孩子坐到角落的墊子上,小杰罕見地露出笑容,接過小雨遞來的貼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