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這鏡子怎么賣？”我的指尖按上蓮紋凹處，
指甲縫里立刻嵌進點硬痂——摳下來對著光看，那碎屑邊緣半透明，中心卻凝著暗沉的紅，
像曬干的血滴。攤位下突然刮過一陣穿堂風，銅框上的銹跡簌簌掉落，
露出的金屬面泛著青黑，竟隱隱映出棚頂橫梁上懸掛的蛛網，
只是鏡中的蛛網比現實里的多晃了三秒。瘸腿老板拄著拐杖挪過來，渾濁的左眼蒙著層白翳，
右眼卻死死盯著鏡面。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拐杖頭在地上敲出急響：“這物件邪性！前兒個有個穿紅裙子的姑娘買走，
半夜三更哭著送回來，說鏡子里老有個梳頭的人影，跟她做一樣的動作，
就是……”他突然噤聲，獨眼瞳孔猛地收縮“盯著我的倒影，“姑娘，
你這影子咋比人長半截？”......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鏡面，
心猛地一沉——鏡中我的倒影站在攤位陰影里，腳尖明明踩在陽光邊緣，
影子卻拖到了攤位最深處的木板堆上，比現實中的影子長出整整半截，
像條墨色的尾巴纏在腐朽的木頭上。我猛地驚醒，又是這個夢。我叫槐南，
一個剛失去工作的可憐人。我本以為自己倒霉到了極致，卻沒想到，
我身上發生了更加離奇的事。故事的起因，
還是要從那一天說起......我在舊貨市場淘到一面鏡子，銅邊框刻著纏枝蓮，
鏡面蒙著灰，卻能照出人影——只是那影子，好像總比我慢半拍。我知道鏡子可能有問題，
但我總感覺它格外的親切第一天，我擦鏡子時，我抬手將碎發捋到耳后，
她的手腕才在兩秒后，以一種關節僵硬的弧度緩緩抬起。指尖觸到耳后的皮膚時，
鏡中的手指還懸在鬢角。我盯著那道遲滯的影子，紙巾在掌心攥出褶皺。
玄關的老式掛鐘敲了九下，光影在鏡面上晃了晃，人影的指尖終于搭上耳后，
卻比我多停留了半秒，像是在撫摸不存在的傷口。“光線問題吧。”我對著鏡子笑了笑，
試圖驅散莫名的寒意。紙巾蹭過鏡緣的銅銹，那些暗紅色的斑跡在擦拭下簌簌掉落，
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金屬——突然，鏡中人影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那是個極快的、帶著嫌惡的表情，快得像錯覺。我猛地湊近鏡面，鼻尖幾乎碰到玻璃，
卻只看見自己皺眉的倒影。鏡緣的銹跡被擦出巴掌大的干凈區域，
纏枝蓮紋的花瓣尖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像剛凝固的血珠。掛鐘又敲了一下，
我后頸的汗毛突然豎起來。剛才那瞬間，鏡中人影撇唇時，
我分明看見她牙齦的顏色比我的深，靠近唇角的位置，似乎有枚尖利的犬齒反光。
紙巾從手中滑落，掉在鏡面上，鏡中人影的眼睛眨了眨，比我晚了三秒，
瞳孔在光線里縮成了豎線。再仔細瞅又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覺。第二天清晨，
我對著鏡子刷牙，泡沫沾到嘴角。鏡中的“我”慢動作般抬起手，
指尖沾著不屬于我的、暗紅色的液體。我猛地后退，鏡面卻干干凈凈。我晃了晃頭，
把這歸結為昨夜沒睡好，將牙刷塞進嘴里。泡沫在齒間泛起，雪白的膏體沾到嘴角。
我對著鏡子挑眉，鏡中的“我”卻抿著嘴，睫毛上凝著水珠，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她的瞳孔在霧蒙蒙的鏡面后縮了縮，眼睜睜看著我嘴角的泡沫越積越多，
卻連眨眼都比我慢三秒。“搞什么……”我含糊地咕噥，抬手用紙巾擦嘴。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皮膚的瞬間，
鏡中的“我”動了——她的手腕以一種違背關節常理的角度翻轉，指尖緩緩抬起，
停在與我相同的高度。而她的指腹上，沾著點暗紅色的粘稠液體。那顏色像極了凝固的血，
在霧氣未散的鏡面上格外刺眼。我能清楚看見液體順著她的指甲縫往下滴，
在鏡中虛浮的地磚上洇出一小片暗痕。可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只有薄荷味的泡沫在紙巾上暈開白印。“啪嗒。”鏡中傳來水滴聲。我猛地后退，
后背撞上冰冷的瓷磚墻。牙刷掉在地上，泡沫滾到排水口，那里的鐵銹味突然濃得嗆人。
再看鏡子，霧氣不知何時散了，鏡面光潔如新，映著我驚恐的臉，
和我身后——瓷磚縫里滲出的、細細一縷暗紅色水跡，正順著墻角往下淌。
我的指尖還殘留著擦嘴時的觸感，可鏡中那個“我”抬起的手指，
分明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暗紅的軌跡。水槽里的水突然變渾了，
鐵銹色的沉淀物在盆底聚成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而鏡子深處，有什么東西正隔著玻璃，
用那雙三白眼盯著我指尖的泡沫，緩緩勾起了嘴角。再次醒來已經是深夜，
最近自己還真是嗜睡。總是做這種噩夢。起身準備，摸黑走進衛生間。月光透過百葉窗，
在鏡面上投下橫條陰影。我晃了晃頭想清醒些，卻看見鏡子里的人沒動——她站在陰影之外，
長發垂落的弧度比我長很多，腳尖懸在瓷磚上方。我僵在原地，
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空蕩的衛生間里放大。鏡中人影歪了歪頭，脖頸發出“咔噠”輕響，
然后緩緩抬起手，指向我身后的浴缸。水龍頭不知何時打開了，
細流在浴缸里積出淺淺一層水。水面倒映著我的背影，卻多出一截蒼白的腳踝，
腳趾甲泛著青紫。我不敢回頭，視線死死鎖在鏡子里。那個“我”咧開嘴笑了，
露出的牙齒比我的白得多，也尖得多。她抬起另一只手，慢慢撫上鏡面，而我背后，
有什么東西濕漉漉地貼上了我的脖頸。鏡子里的人影舉起雙手，比了個“推”的姿勢。
我猛地轉身，身后空無一人，只有浴缸里的水已經沒過腳踝，
水面倒映著天花板的裂紋——和鏡中人影頭頂的裂痕，一模一樣。我急忙跑出衛生間，
回到客廳，窗簾縫隙漏進的月光像把生銹的刀，斜斜劈在地板上。我縮在沙發角落，
盯著自己投在墻上的影子——它本該貼著墻紙，此刻卻浮在離地三厘米的半空，
腳尖點著墻紙上的藤蔓花紋，腳踝扭曲成魚擺尾的弧度，仿佛正踩在某片無形的水面上。
剛剛在鏡中看到的畫面突然閃回：浴缸里的水泛著磷光，我的影子沉在水底，
長發像水草般散開，而水面上漂著另一個影子，用三白眼盯著我下沉的身體。
現在墻上的影子正重復著那個畫面——它的上半身前傾，指尖虛劃著空氣，仿佛在撥開水草，
而腳尖點地的位置，墻紙正滲出深色水跡，藤蔓花紋被暈染成暗紅，像血在水中散開。
“嗒、嗒、嗒。”天花板傳來水滴聲。我猛地抬頭，影子也跟著抬頭，動作遲滯了兩秒，
脖頸發出“咔噠”輕響。月光透過窗簾孔照在它臉上（如果那團扭曲的黑影能算臉的話），
我看見兩道豎線般的瞳孔在黑暗中發亮，嘴角咧開的弧度里，隱約有尖利的齒尖反光。
客廳地板突然漫起涼意。我光腳踩在地毯上，
卻感覺像是踩進了冰水里——影子的腳尖點在我側后方，每一步都比我慢半拍，
鞋跟懸空的地方正滴落水珠，在地毯上洇出月牙形的濕痕。那些水珠滾到我腳邊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皮膚下竄起的寒意，像有冰涼的手指順著腳踝往上爬。
玄關那面銅鏡突然發出“吱呀”聲。我眼角余光瞥見影子的手指動了動，
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血紅色的弧線——與此同時，銅鏡的銅框滲出銹水，纏枝蓮紋被染成血色，
鏡面深處浮現出浴缸的輪廓，水面正隨著影子的動作晃蕩，慘白月光在波峰浪谷間碎成鱗片。
影子又湊近了些，現在它的肩膀幾乎碰到我的胳膊，腳尖點地的位置就在我膝蓋后方。
我能聞到它身上散發出的腐葉味，和鏡中那人影指尖的血色液體一個味道。
它的手指還在虛劃，而我背后的沙發突然濕了一片，像是有人把浸滿水的頭發搭在我肩上。
墻上的影子突然舉起雙手，做出“推”的姿勢。我驚恐地回頭，只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墻上，
保持著和鏡中人影一模一樣的手勢。月光突然大亮，鏡子里的浴缸水紋猛地暴漲，
而我側后方的影子腳尖點得更高了，整個身體前傾，
就要把我推進那片在鏡中、在地毯濕痕里、在天花板水滴聲中晃動的、映著慘白月光的水里。
地板上的水跡已經漫到我腳踝，冰涼刺骨。影子的指尖貼上我后背的瞬間，
我聽見鏡子里傳來落水的巨響，而我自己的影子在墻上瘋狂扭曲，
嘴角咧開一個不屬于我的、充滿惡意的笑容，腳尖終于離開了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