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岳父出殯那天,蘇雅婷拉著我的袖子,在所有親戚面前說道:「遠山,
你也知道爸這些年對你不錯,可是今天這種場合,你就別上前了……」我心說行,
不就是怕我丟人現眼么?可就在我準備默默退到角落時,她又補了一句:「還有,
明天開始你就搬到客房去住吧,我需要一個人靜靜。」好吧。既然連床都不讓我睡了,
那我準備在葬禮后給她的那份股權轉讓書,也就不用拿出來了。三天后,
蘇雅婷回到家就對我大發雷霆:「林遠山,爸的后事你一分錢都沒出?」我點了點頭:「對,
一分也沒出。」客廳里的吊扇嗡嗡轉著,發出單調的聲響,就像我這五年來的生活一樣。
五分鐘前,蘇雅婷還在電話里跟她同事抱怨家里負擔重,說我這個入贅女婿就是個廢物。
現在她掛了電話,滿臉怒氣地瞪著我。我正在廚房里煮她最愛喝的銀耳湯,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最愛,每次心情不好我都會給她煮。就在我準備盛湯的時候,
她突然走進來,臉色陰沉:「遠山,爸的喪葬費一共花了十八萬,按理說你也該出一份……」
蘇雅婷的父親在我入贅第三年時就對我改觀了,那時候他總說我踏實肯干。如今五年過去,
他突然心梗去世,我內心其實也很難受。可終究我還是點了點頭。反正只是錢的問題,
我不缺這點錢。蘇雅婷卻沒有停下,她低著頭,就像犯錯時的樣子:「還有,遠山……」
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明天爸的追悼會,你就別去了……」
我腦袋轟然一響,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那個我視如父親的老人,
她竟然不讓我去送最后一程?端銀耳湯出去的時候,客廳里只有我的岳母。她正翹著二郎腿,
手里拿著遙控器,漫不經心地切換電視頻道。「雅婷呢?」我故作輕松地問。
「跟同事出去了,說要散散心。」我「哦」了一聲,心卻像掉進了冰窟窿。
電視里播放著一部家庭劇,但我卻一點也看不進去。而岳母,
似乎對我心事重重的模樣毫無察覺。也是,這五年來,我為這個家忙前忙后,
這種低聲下氣的姿態在她們眼里早已成了習慣。我終于憋不住了,問她:「媽,
您知道雅婷不讓我參加爸的追悼會這事兒嗎?」我緊緊盯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
岳母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我的目光:「哎呀,她沒別的心思,就是怕外人說閑話。」
她干咳一聲,拿起遙控器,裝作若無其事地換臺:「你想想,
一個入贅的女婿站在最前面像什么話?人家會說你不知道輕重,是不是這個理兒?」
「而且那就是個形式,代表不了什么,雅婷心里還是認你的。」我心里冷笑。
蘇雅婷怕這怕那,唯獨不怕我這個丈夫被人在背后說三道四。「所以,您早就知道她的想法,
卻一直沒告訴我?」我一字一句地問道。岳母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身,
將遙控器狠狠地摔在沙發上:「林遠山,你別沒事找事!不就是個追悼會嗎?至于嘛你!
「你跟個死人較什么勁!」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疼得喘不過氣。五年了,
我自詡掏心掏肺地對她們一家,到頭來,我竟然還是個外人。2.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蘇雅婷就起床了。我能感覺到她在房間里走動,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像一根根細針,
扎得我心口發疼。她收拾妥當后,走到客房門口:「遠山,我去了。你有什么要我帶的嗎?」
我沒有回應。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門被輕輕關上,房間里重新恢復了寂靜。九點,
我才機械地從床上爬起來。洗臉,刷牙,打掃衛生。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設定好的程序,
麻木而空洞。收拾完房間后,我下了樓。「小林,買菜去啊?」鄰居王阿姨迎面走來,
熱情地跟我打招呼。我扯了扯嘴角:「是啊。」「今天你岳父追悼會,你怎么還在這兒?
這可不能缺席啊!」王阿姨一臉疑惑地問道。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王阿姨,我不去。」
王阿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你看我這記性,可能是有什么安排吧。」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我們搬到這個小區的時候,
蘇雅婷就明確告訴鄰居們我是入贅的女婿。小區里的鄰居,
也慢慢地都知道了我只是個「上門女婿」。這五年來,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在這個家里恐怕根本沒什么地位。尤其是今天追悼會我沒去,
很快小區里就會對這事議論紛紛。他們不會說蘇雅婷過分,只會說是我這個女婿做得不夠好。
以前我會反思,會盡量查漏補缺,可現在,我累了。走到菜市場,我的手機響了。
是我大學室友陳剛的電話。「遠山,聽說你岳父去世了?你還好吧?」
陳剛是我唯一還保持聯系的老同學,這些年他在外地發展得不錯,偶爾會關心我的近況。
「還行。」我的聲音有些啞。「追悼會什么時候?我正好在本市出差,想去送送老爺子。」
我沉默了幾秒:「已經結束了。」「啊?這么早?你怎么聲音這么難受,是不是太累了?」
我苦笑一聲:「我沒去。」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陳剛才開口:「遠山,你……算了,
我現在過來找你,你在哪?」一個小時后,陳剛出現在我面前。五年沒見,
他比以前胖了一些,穿著筆挺的西裝,一看就是事業有成的樣子。而我,
還是五年前那副窩囊的模樣。「遠山,到底怎么回事?」陳剛拉著我坐在小區的石凳上。
我把這些年的經歷,包括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聽完后,
陳剛氣得直拍大腿:「這算什么妻子!你為她家付出了這么多,她就這么對你?」
我搖搖頭:「算了,都過去了。」「過去?遠山,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你嗎?」
陳剛握著我的肩膀,「你還記得大學時候的你嗎?那時候你多優秀,多有主見!」是啊,
大學的時候。那時候我成績優異,還是學生會主席,追我的女孩能排成隊。可為了蘇雅婷,
我放棄了很多機會。畢業后我本來有機會去一家跨國公司工作,工資是現在的三倍。
但蘇雅婷說她舍不得我,讓我留在這個城市。后來她父親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債,
我毫不猶豫地把我的積蓄全部拿出來幫忙。甚至為了照顧她的面子,我主動提出入贅。
「那時候的事就別提了。」我苦笑著搖頭。陳剛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心疼:「遠山,
你還記得你的專業嗎?你還記得你的夢想嗎?」我學的是工商管理,
曾經夢想著有一天能創立自己的公司。可這五年來,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維持這個家上。
「我都快忘了。」我低著頭說道。「那就想起來!」陳剛猛地站起身,「遠山,
你不能就這么廢下去!」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是我朋友的律師事務所,
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可以聯系他們。」我接過名片,上面寫著:陳律師事務所,陳維新律師。
「我不需要律師。」「你需要。」陳剛認真地看著我,「遠山,
你真的甘心一輩子這樣下去嗎?」3.蘇雅婷回來時,已是傍晚,
手里拎著從酒店打包回來的菜。我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些海鮮和大肉。很好,
全是我這個胃病患者不能吃的。她臉色不太好看,想必是在想我為什么沒有表示哀悼。
「遠山……」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語氣里帶著質問,「你不是說要出喪葬費嗎?錢呢?」
我冷漠回應:「什么錢?我又沒去追悼會,憑什么出錢?」「你!你真的一分錢都不出?」
蘇雅婷指著我,失望地搖頭。可沒過幾秒,她臉色一下就緩和了:「算了,
我理解你心情不好。其實爸在追悼會上還提到你了。」我抬眼看她,等著她的下文。
「他生前總說……」蘇雅婷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說你這個人雖然沒什么大出息,
但勝在老實聽話,是個過日子的人。」我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遠山,」
她走到我身邊,柔軟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別生氣了,我這不是為了家里的面子嘛?
咱們夫妻倆,還用計較這些?」「你把這些菜熱熱,我們一起吃晚飯。」蘇雅婷以為,
給了我一個臺階,我就會和以前一樣乖乖地接受。可是這次,
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欺騙自己了。我把手從她掌下抽出來,
將她遞過來的菜一把扔進了垃圾桶。就像扔掉這五年的感情一樣,毫不拖泥帶水。
「你不知道嗎?我有胃病,根本吃不了你帶回來的這些東西!「你說得對,我們是夫妻,
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蘇雅婷,我要和你離婚!」蘇雅婷愣住了,眨巴了幾下眼睛,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么?」她結結巴巴地問道,「就為了這點小事,
你要離婚?」我沒說話,起身去臥室拿出了我的行李箱。它已經積了厚厚的灰塵,
因為這五年來我從未離開過這個家。就像我這五年來苦心經營的「婚姻生活」,
表面和諧美滿,內里早已腐朽不堪。「你又要鬧什么?不就是沒讓你去追悼會嗎?
我都解釋過了……」蘇雅婷不耐煩道,「你這是又要離家出走?」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共枕五年的妻子。她在外人面前溫柔賢惠,
可為什么唯獨對我這么冷漠呢?我再也沒忍住,
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憤怒如火山噴發:「和你結婚五年,
我只有一次因為你媽的話離開過這個家,那還是在三年前!「是因為什么你忘了嗎?
現在你居然說我又要鬧?蘇雅婷,好聚好散吧!」4.三年前,蘇雅婷的表弟結婚,
我因為工作忙沒能及時趕到酒店。結果岳母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說我不懂規矩,
不把她們蘇家放在眼里。「我女兒嫁給你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一個入贅的女婿,
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她在所有人面前羞辱我,說得我抬不起頭。蘇雅婷就站在旁邊,
一句話都不替我說。那天回到家后,我就收拾行李離開了。我當初因為意外失去了父母,
本想孤獨終老。但挨不住蘇雅婷的追求,加上她說她不在乎我的出身,最終還是選擇了入贅。
要不是后來蘇雅婷哭著來找我,說她離不開我,我是肯定不會再回到這個家的。
蘇雅婷明明知道我為她付出了什么,也知道那次離開的真實原因,
可她卻還是用這件事來刺激我。眼前的她,絲毫不覺得自己說錯了,
還在梗著脖子放狠話:「你走就走吧,我看你能去哪里!」我父母早逝,又是獨子,
蘇雅婷篤定我無處可去。可是,無處可去也比在這里當個保姆強!我拖著行李箱,
直接去了陳剛訂的酒店。他正在房間里處理工作,看到我拖著箱子進來,
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真離家了?」他問。「嗯,離婚。」我坐在沙發上,
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陳剛走到我面前:「想好了?」「想好了。」我點點頭,
「我已經浪費了五年,不能再浪費下去了。」陳剛笑了,
走到行李箱前拿出一個文件袋:「那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我疑惑地看著他。
「你還記得大學時我們一起做的那個項目嗎?就是電商平臺的創意。」我當然記得,
那是我們在創業大賽上的作品,雖然沒獲獎,但創意很超前。「后來你忙著談戀愛,
我就自己繼續完善了那個項目。」陳剛打開文件袋,「三年前,
我把它賣給了一家互聯網公司。」他拿出一份合同:「按照當初的約定,你占30%的股份。
這些年的分紅,我一直給你存著。」我看著合同上的數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百萬。整整三百萬的分紅。「陳剛,這錢我不能要,項目是你一個人完善的。」「別廢話!
」陳剛一把按住我的手,「當初的創意是你提出的,沒有你就沒有這個項目。而且……」
他停頓了一下:「其實我一直想聯系你,但你結婚后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要不是這次正好在這里出差,我都不知道你過得這么憋屈。」我看著這份合同,
心情五味雜陳。三百萬,足夠我重新開始。「除了分紅,」陳剛繼續說道,「我還有個提議。
那家收購我們項目的公司正在籌備新的電商平臺,他們需要一個有經驗的運營總監。」
「我推薦了你。」「可是我這五年……」「我知道你這五年沒正經工作過,
但你的能力我清楚。」陳剛認真地看著我,「而且,你不是一直想創業嗎?這是個機會。」
我握著合同的手微微顫抖。五年了,終于有人認可我的價值。「工資多少?」我問。
「年薪八十萬,還有股權激勵。」八十萬。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才五千,一年也就六萬。
八十萬,是我現在年收入的十三倍。「我……我可以嗎?」「當然可以!」
陳剛拍著我的肩膀,「林遠山,找回你自己!」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未來。
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上門女婿,而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林遠山。5.第二天,
我按照陳剛給的地址,來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鴻遠科技大廈。
陳律師事務所就在這棟樓的十二層。推開辦公室的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
「你就是林遠山吧?我是陳維新。」他熱情地握著我的手,「陳剛跟我說過你的情況。」
陳律師的辦公室裝修考究,墻上掛著各種榮譽證書。「坐,坐。」他給我倒了杯茶,
「離婚的事情不復雜,關鍵是你要想清楚財產怎么分割。」我搖搖頭:「我什么都不要,
只想盡快離婚。」陳律師愣了一下:「什么都不要?你們結婚五年,按法律規定,
婚后的財產都是共同財產。」「我知道,但我不想要。」「那房子呢?你們住的那套房子。」
「是她婚前買的,寫的她的名字。」「你這五年沒有任何經濟貢獻?」陳律師有些驚訝。
我苦笑:「有,但我不想計較了。」陳律師沉思了一會:「林先生,
我明白你想盡快脫身的想法,但作為律師,我必須提醒你,你有權利爭取屬于自己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