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南京城的梅雨季來得格外兇戾。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發亮,
沿街商鋪早早掩了門板,唯有“悅來茶館”的燈籠在街角晃出昏黃光暈,
將一個清瘦身影剪成單薄的紙人。諸葛云霄貼著墻根疾走,道袍下擺浸得透濕,
腰間青銅羅盤隨著步伐輕撞髖骨,發出細碎的“咔嗒”聲。后頸突然泛起涼意,
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本能反應。他猛地旋身,袖中銅錢劍已化作寒光出鞘,
卻只看見雨幕中三道黑影一閃而過。羅盤天池里的三陰針瘋狂震顫,
針尖蘸著他今早為富戶看陰宅時故意滴落的血珠,在雨夜里凝成暗紅冰晶。“又是沉水香。
”他嗅到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指尖撫過羅盤邊緣——那里刻著天機閣的北斗紋樣,
十年前師父就是用這枚羅盤布下最后一道護山大陣。回憶如灼鐵烙進視網膜,
他看見沖天火光中,師父被煉成“人油燈”的慘狀,那盞燈里跳動的魂火至今在噩夢里搖晃。
道觀的飛檐在雨幕中若隱若現,朱漆剝落處露出斑駁的《青烏經》殘刻。
諸葛云霄推開偏殿木門,腐木氣息混著線香余味撲面而來。供桌上的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
照亮墻根處蜷縮的乞丐——不對,乞丐懷里露出半卷黃絹,
正是鬼市上懸賞十萬大洋的《玄門秘錄》殘頁。“先生救我……”乞丐突然撲過來,
枯槁手指抓住他道袍下擺,掌心赫然有陰商社的銅錢刺青。諸葛云霄后退半步,
羅盤指針逆時針轉了三圈——這是玄門叛徒特有的“逆命”標記。乞丐喉間發出咯咯怪響,
七竅涌出黑血,臨死前將黃絹塞進他手中,上面用尸油寫著:“漢墓有陰羅盤,子時三刻,
亂葬崗見。”雨聲突然變得刺耳,如同無數細針敲打瓦片。諸葛云霄展開黃絹,
內里掉出半張往生符,殘片邊緣焦黑如被火噬,與他一直藏在羅盤夾層的碎片嚴絲合縫。
十年前那場大火的畫面突然閃回:師父渾身是血地將他推入密道,掌心按著半張符紙,
血珠沿著“往生”二字的筆畫蜿蜒,最終在青磚上洇成歪扭的紅點。
“陰商社果然知道我還活著。”他喃喃自語,指尖摩挲著羅盤天池。天池水本是普通泉水,
此刻卻泛起血色漣漪,
映照出供桌上布滿蛛網的祖師畫像——畫像右下角不知何時多了道刀痕,
形如北斗第七星“搖光”。鬼市的梆子聲從三條街外傳來時,諸葛云霄已換上青布長衫,
將羅盤藏進西洋小馬甲內袋。巷口賣桂花糖粥的老漢突然拽住他袖口,
渾濁眼珠轉向無人的街角:“云游道士,你印堂發黑,今夜別走背巷。
”老人手背上有道新月形疤痕,正是天機閣外門弟子的標記。“多謝提醒。
”諸葛云霄不動聲色地將一枚銅錢按進老人掌心,
銅錢邊緣刻著“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的遁甲符文。雨幕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咳嗽聲,
戴瓜皮帽的男人斜倚在藥鋪門口,桌上擺著半盞殘茶,
水面漂著三粒沉水香灰——正是三天前他在城西鬼市燒掉的假貨。道觀廢墟的殘碑后,
諸葛云霄展開黃絹。所謂《玄門秘錄》不過是空白卷軸,
唯有最后一頁用隱血符寫著生辰八字。他指尖咬破,血珠落在“癸未年七月十四”字樣上,
瞬間洇開成六具懸棺的輪廓——那是天機閣滅門的忌日,也是陰商社首次現世的日子。
遠處鐘樓敲了九下,梆子聲突然詭異地寂靜。諸葛云霄摸向馬甲內袋,
觸到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玉佩——半塊刻著“癸未”的羊脂玉,冰涼如死人肌膚。
當他將玉佩貼在卷軸空白處時,絹面上突然浮現出漢代古墓的風水圖,
墓穴正中央赫然畫著陰羅盤的紋路,周圍環繞著十二具栩栩如生的女尸。“以生魂飼棺,
以陰羅盤逆天命……”他倒吸一口涼氣,想起茶館里流傳的順口溜:“沉水香起尸魄動,
活人入陰魂不歸。”陰商社顯然已經煉成十二具“生魂尸”,只需血玉尸王蘇醒,
便能借陰羅盤逆轉陰陽二界的生死門。雨聲中混入細碎的腳步聲,
至少有三撥人正從不同方向包抄過來。諸葛云霄反手將卷軸塞進供桌下的暗格,
銅錢劍在掌心轉出青芒。當第一個殺手越墻而入時,他正用朱砂筆在左手背畫鎮靈符,
鮮血混著雨水滴在羅盤上,天池內的指針突然齊齊折斷,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來得正好。
”他扯動嘴角,露出森然笑意。十年前沒能守住天機閣,十年后他要讓陰商社的人知道,
玄門遺孤的血,從來不是那么好沾的。羅盤在掌心翻轉,三陰針突然全部折斷,
針尖指向東北方——那里正是亂葬崗的位置,也是今晚的死亡之約。雨勢突然變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瓦當上,像是天地在為即將開啟的陰宅哭喪。
諸葛云霄將半張往生符折成紙船,任其漂向積水深處,船身浸透血水后沉入陰影,
仿佛預示著某個古老秘密即將破水而出。他摸向馬甲內袋,觸到那截《青烏經》書頁,
上面用朱砂寫著:“活人不入陰,入陰必借尸。”當第三個殺手從梁上躍下時,
諸葛云霄已經站在廢墟中央,羅盤周圍擺著七枚銅錢,呈北斗七星之位。他咬破舌尖,
血珠滴在“天樞”位銅錢上,低聲念誦起禁術咒語。雨聲漸歇,
取而代之的是棺木開合的吱呀聲,從四面八方的雨夜中漫來,
如同無數只枯手在抓撓生人世界的邊界。“陰商社的走狗們,”他抬起頭,
左瞳琥珀色微光流轉,映出殺手們驚駭的臉,“就讓你們看看,真正的玄門秘術,
是怎么讓你們這些煉尸者,血債血償。”銅錢劍破空而出,釘入為首殺手的掌心,
對方慘叫著松手,露出藏在袖中的生魂燈——燈罩里浮著半張人臉,
正是今早向他求助的富戶。諸葛云霄心中一凜,
突然明白陰商社為何放任他追查至今:他們要的,從來不是滅口,而是借他的手,
打開那座鎮壓著血玉尸王的漢代古墓。雨聲中,遠處傳來老胡的粗嗓門:“弟兄們,
今晚要是摸不到明器,誰也別想分銀子!”盜墓團伙的火把正從亂葬崗方向升起,
照亮了諸葛云霄握緊羅盤的手。他低頭看著掌心血符,
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陰羅盤現世之日,便是玄門血光重起之時。云霄,你要記住,
真正的羅盤不在手上,而在……”話音未落,供桌突然劇烈震動,暗格里涌出大量沉水香灰,
在地面聚成一個模糊的“癸”字。諸葛云霄瞳孔驟縮,他終于明白過來——十年前的大火,
根本不是為了滅門,而是為了逼他這個天生陰陽眼的遺孤,成為打開古墓的活鑰匙。“來吧。
”他將羅盤按在“癸”字中央,任由香灰滲入皮膚,“我就在這里,等你們來取。”雨停了,
月亮從云層后探出半張臉,像極了古墓中即將睜開的尸眼。諸葛云霄踩過滿地香灰,
走向夜色深處,道袍下擺揚起的弧度里,藏著天機閣最后一位弟子的決絕——這一次,
他不是獵物,而是獵人。亂葬崗的夜霧像被揉爛的棉絮,裹著腐草氣息撲面而來。
諸葛云霄跟著盜墓團伙走了盞茶工夫,掌心已沁出薄汗。為首的老胡提著煤油燈,
黃銅鈴鐺在腰間晃出細碎聲響,與他粗獷的嗓音形成詭異反差:“小子,你說你懂風水,
那你倒是說說,這漢墓的入口該從哪找?”七八個壯漢聞言回頭,
目光在諸葛云霄的青布長衫上打轉。他注意到其中一人袖口沾著新鮮血漬,
指甲縫里嵌著黑色泥垢——那是挖墳時沾染的尸土。“龍首不聞水,龍尾不藏風。
”諸葛云霄摸向馬甲內的羅盤,天池指針正微微顫動,“這亂葬崗形似臥牛,
牛眼處必是陰穴。”老胡啐了口煙沫:“說得輕巧,牛眼在哪?”羅盤突然劇烈震動,
三陰針齊齊指向東南方一棵歪脖子槐樹。諸葛云霄撥開齊腰野草,
看見樹根處隱約有玄武浮雕。他蹲下身,指尖撫過浮雕眼瞳,觸感竟如活人肌膚般溫熱。
“就在這里。”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洛陽鏟,鏟頭剛觸地,地下便傳來空洞的回響,
驚飛了樹梢幾只夜梟。眾人立刻圍上來開挖,鐵鍬與山石碰撞聲中,
諸葛云霄留意到老胡始終站在三尺外,左手虛按腰間革囊——那里鼓鼓囊囊,
像是藏著什么緊要物事。約摸兩炷香后,青石板墓門赫然顯現,
門額上“生門”二字被朱砂涂得發暗,邊緣卻有新鮮刮痕。“不對勁。
”諸葛云霄按住正要撬門的壯漢,“生門必死,這是反卦。”他取出三枚銅錢拋向空中,
落地時竟擺成“死”字卦象。老胡臉色一變,
從革囊中掏出半塊刻著符咒的獸骨:“老子走南闖北,就沒見過打不開的墓門。
”獸骨剛觸及門縫,墓門突然滲出黑油般的液體,在空中凝成霧氣,隱約浮現出“陰人借道,
陽魂莫入”的字樣。諸葛云霄嗅到熟悉的沉水香,
心中警鈴大作——這墓門分明被陰商社動過手腳,生魂燈的氣息混在尸油里,
像毒針般扎進鼻腔。“用黑狗血。”他從袖中甩出一個羊皮袋,暗紅液體潑在門環上,
霧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瞬間消散。老胡盯著他的動作,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墓門緩緩開啟,
腐木與石灰的氣味撲面而來,門內甬道盡頭隱約可見青銅燭臺,卻沒有預想中的機關暗器。
“太順利了。”一名瘦子舔了舔嘴唇,“往常漢墓必有連環翻板,這怎么……”話未說完,
他腳下青磚突然凹陷,整個人墜入黑暗。慘叫聲戛然而止,甬道兩側石壁滲出熒光,
竟是無數螢火蟲附在墻上,照亮了瘦子的尸體——他胸口插著三支弩箭,
喉間咬著半塊刻有“休”字的木牌。諸葛云霄蹲下身,用銅錢劍挑起木牌:“八門遁甲,
這是休門。”他指向石壁上的浮雕,“青龍銜珠為真,白虎吐信為假。真正的生門,
在……”話音未落,老胡突然將他推向石壁,自己則沖向相反方向。諸葛云霄就地一滾,
避開擦著耳際飛過的弩箭,羅盤在掌心轉出殘影,精準點中石壁上的青龍眼珠。轟鳴聲中,
右側石壁緩緩移動,露出向上的石階。老胡倚在墻角冷笑:“小子,反應挺快。
”他腰間鈴鐺不知何時已摘下,握在掌心輕輕搖晃,鈴聲竟與弩箭機關的節奏吻合。
諸葛云霄心中一動——這老胡看似粗鄙,實則深諳古墓機關之道,恐怕不止是個普通盜墓賊。
石階盡頭是座開闊墓室,九根石柱呈九宮格排列,中央擺放著一具黑檀木棺,
棺蓋用七道鐵鏈鎖著,每道鐵鏈上都纏著往生符。諸葛云霄剛踏入墓室,
羅盤指針突然指向棺木,天池水泛起血色,
映照出棺蓋上的符文——那是玄門禁術“生魂鎖”的刻痕,每道符都要用活人心血繪制。
“老胡,這棺材不對勁。”他話音未落,身后傳來鐵鏈斷裂聲。
回頭時只見瘦子的尸體竟站在門口,雙眼翻白,嘴角咧出不自然的弧度,
正是被生魂操控的跡象。老胡臉色鐵青,從革囊中掏出一盞青銅燈,
燈油中浮著半片指甲:“是陰商社的人,他們用生魂燈控尸!
”諸葛云霄瞳孔驟縮——那盞燈的形制,正是天機閣記載的“勾魂燈”,
需用至親之人的指甲煉制。老胡見他盯著燈盞,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卻被突然爆開的棺木巨響打斷。黑檀木棺蓋沖天而起,砸中頭頂石柱,碎石紛飛中,
一具身著漢代華服的女尸緩緩坐起,指甲縫里嵌著發黑的糯米,
耳后一顆朱砂痣鮮艷如活人胭脂。“閉氣!”諸葛云霄大喊著甩出符紙,卻見女尸突然睜眼,
瞳孔竟是兩個漆黑的漩渦。老胡的勾魂燈劇烈搖晃,燈油濺在地上,燃起幽藍火焰。
女尸喉嚨里發出咯咯怪響,抬起手臂時,
諸葛云霄看見她手腕上戴著的玉鐲——正是十年前師父送給小師妹的生辰禮。“你是誰?
”他踏前半步,銅錢劍嗡鳴作響。女尸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犬齒,
開口時卻是男人的聲音:“諸葛云霄,陰羅盤在哪?
”這聲音赫然是今早茶館里咳嗽的瓜皮帽男人。墓室深處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
九宮格石柱間竟多出六個黑影,正是盜墓團伙其他成員——他們不知何時已變成行尸,
眼中跳動著幽綠鬼火。老胡退到墻角,勾魂燈幾乎要握不住:“娘的,這是個局!
”諸葛云霄后背抵上冰涼的石壁,掌心的羅盤突然發燙。他低頭看去,
天池水已完全變成血色,三陰針指向女尸心口——那里插著半塊玉佩,
正是他一直帶在身邊的“癸未”殘片。“把玉佩交出來,我留你全尸。”女尸伸出利爪,
指甲上還滴著黑色尸油。諸葛云霄突然笑了,他扯斷玉佩項鏈,
任殘片掉在地上:“想要陰羅盤?那就來拿吧。”話音未落,他雙指并攏點在羅盤中央,
低喝一聲:“開!”九宮格石柱同時亮起,地面浮現出北斗七星圖。女尸發出尖銳的嘶鳴,
行尸們突然轉身,利爪刺入彼此胸膛。老胡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勾魂燈“當啷”落地:“你……你是天機閣的人?”諸葛云霄沒有回答,
他看著女尸胸前的玉佩殘片,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陰羅盤分為三部分,缺一不可。云霄,
若有一日你見到帶血玉鐲的尸身,記得告訴她……”女尸突然撲來,利爪擦過他臉頰。
諸葛云霄側身避開,余光瞥見她耳后朱砂痣正在滲出黑血——那不是煉尸術的標記,
而是被生魂反噬的征兆。他心中一動,反手將符紙按在她眉心,符紙瞬間燃燒,
露出內里用金線繡的“解”字。“原來如此。”他后退半步,羅盤指針終于停止轉動,
“你根本不是血玉尸王,只是陰商社用來引我入局的棋子。”女尸發出不甘的嘶吼,
身體開始崩解,化作一堆黑灰,露出她身下的青銅匣子——匣蓋上,
赫然刻著陰羅盤的完整紋樣。老胡撲過去抓起匣子,卻被燙得縮回手:“他娘的,
這是……”“陰羅盤的引子。”諸葛云霄撿起玉佩殘片,殘片與匣子邊緣嚴絲合縫,
“真正的陰羅盤,應該在墓室最深處。”他抬頭看向北斗七星圖的“搖光”位,
那里的石壁上有個新月形凹槽,與他道袍內袋里的符紙形狀吻合。就在此時,
甬道深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沉水香的氣味越來越濃。老胡握緊青銅匣子,
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小子,不管你是誰,今晚要是出不去,咱們都得喂尸蟲!
”諸葛云霄將符紙嵌入凹槽,石壁轟然打開,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他轉頭看向老胡,
后者腰間的勾魂燈還在燃燒,燈油里的指甲泛著詭異的粉色——那是新鮮女子的指甲,
與林婉兒后頸的朱砂痣顏色驚人地相似。“走。”他壓下心頭疑慮,率先踏入階梯,
“但我有個條件,出去之后,你得告訴我,勾魂燈里的人是誰。”老胡沉默片刻,
跟上時卻將燈盞藏進革囊:“等你活著出去再說吧,玄門小先生。
”階梯盡頭是片開闊的地下湖,湖心小島上矗立著九座懸棺,每具棺木都貼著半張往生符。
諸葛云霄數到第七具時,瞳孔突然收縮——那具棺木的符紙上,染著他今早滴落的血珠,
宛如十年前師父血祭時的場景重現。“陰商社果然在這里等我。”他喃喃自語,
羅盤突然發出蜂鳴,指向湖心島最中央的懸棺。湖水深處傳來氣泡翻涌的聲音,
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蘇醒。老胡突然抓住他手臂,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抖:“你聽,
棺材里有動靜……”諸葛云霄屏息凝神,果然聽見細微的叩擊聲,從中央懸棺傳來,
三長兩短,正是天機閣的求救信號。他握緊銅錢劍,大步走向懸棺,
身后老胡的鈴鐺聲與心跳聲重疊,竟形成某種詭異的節奏,仿佛在為即將開啟的陰宅奏樂。
當他伸手觸碰懸棺的瞬間,所有往生符突然起火,照亮了棺內景象——里面躺著的不是尸體,
而是個身著紅衣的少女,她后頸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正是他在茶館外救下的林婉兒。
懸棺內的少女睫毛輕顫,諸葛云霄的銅錢劍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林婉兒的指尖突然扣住棺沿,指甲縫里滲出黑血,
與她腕間的血玉鐲相互呼應——那鐲子正是十年前天機閣被盜的寶物之一。
老胡倒吸一口涼氣,勾魂燈從革囊滑落,燈油在石板上畫出蜿蜒的血跡。
“云、云霄師兄……”林婉兒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絲綢,帶著不合時宜的軟糯。
諸葛云霄瞳孔驟縮,這個稱呼只有天機閣內門弟子知曉,
而眼前的少女分明是五年前才入閣的外門弟子。他注意到她后頸的朱砂痣正在擴散,
邊緣呈現出詭異的六角星形狀——那是玄門禁術“生魂契”的標記。“你不是林婉兒。
”諸葛云霄后退半步,羅盤天池里的血水突然凝結成冰,“生魂契需要以心頭血為引,
你至少被煉了三年。”少女嘴角咧開不自然的弧度,露出牙齦上的黑色尸斑,
本該清澈的雙眼此刻浮著細密的血絲,宛如蛛網籠罩瞳孔。老胡突然指著湖面驚呼。
諸葛云霄轉頭時,只見湖水中浮起無數人臉,皆是南京城近期失蹤的百姓,
他們的瞳孔里都映著同一盞生魂燈——正是老胡腰間革囊里的勾魂燈。
“你早就被陰商社收買了。”諸葛云霄握緊銅錢劍,劍尖指向老胡咽喉,“勾魂燈里的指甲,
是林婉兒的吧?”老胡喉結滾動,汗水順著刀疤縱橫的臉頰滑落:“我女兒得了怪病,
陰商社說要用……要用玄門弟子的生魂做藥引……”他突然掀翻革囊,七盞生魂燈滾落一地,
每盞燈里都浮著不同的指甲,“我本想拿到陰羅盤就換解藥,
誰知道……”湖面突然掀起巨浪,九具懸棺同時打開,里面跳出渾身纏著鐵鏈的行尸,
每具行尸心口都插著刻有“癸未”的木牌。諸葛云霄認出那是天機閣滅門時的鎮尸牌,
牌面上的符咒竟與他羅盤夾層的殘片一致。林婉兒(如果還能稱之為人)從懸棺中坐起,
玉鐲發出刺耳的尖嘯,湖底傳來石破天驚的轟鳴,像是某種遠古存在正在掙脫封印。
“血玉尸王要醒了。”林婉兒的聲音變成男女混合的尖嘯,她抬手扯斷脖子上的鐵鏈,
露出鎖骨下方的陰商社徽記,“諸葛云霄,你以為破壞生魂尸就能阻止計劃?真正的鑰匙,
一直都在你身上。”諸葛云霄感到胸口發燙,那塊“癸未”玉佩殘片正在灼燒皮膚。
他這才驚覺,所有的伏筆都指向同一個真相——陰商社從十年前就開始布局,
用天機閣滅門案將他培養成打開古墓的活鑰匙,而他腰間的玉佩,正是血玉尸王棺槨的鎖芯。
“把玉佩交出來,我讓你看看師父臨終前的真相。”林婉兒伸出利爪,
指尖滴落的黑血在石板上腐蝕出冒煙的孔洞。
諸葛云霄腦海中閃過師父被煉成“人油燈”的畫面,那時老人眼底分明有解脫的笑意,
難道……難道師父才是第一個生魂尸?老胡突然撲向林婉兒,
手中握著從懸棺里扯下的鐵鏈:“老子不管你們玄門恩怨,還我女兒!”林婉兒反手一揮,
鐵鏈如活物般纏住他脖頸,勾魂燈在她掌心化作齏粉,燈油里的指甲碎片飄向湖面,
竟拼成了“救”字。湖面中央裂開一道縫隙,青銅棺槨緩緩升起,
棺蓋刻著完整的陰羅盤紋樣。諸葛云霄看見棺槨縫隙里滲出的沉水香灰,
與十年前道觀大火中的灰燼一模一樣。他終于明白,師父當年不是被煉成油,
而是自愿點燃魂火,用最后的力量修改了陰羅盤的方位。“你師父用命換你十年平安,
可你還是來了。”林婉兒的聲音里竟有了幾分憐憫,“陰商社需要的不是陰羅盤,
而是你——天生陰陽眼的玄門遺孤,只有你的血才能讓尸王認主。
”諸葛云霄后退到懸棺邊緣,腳下是深不可測的湖水。九具行尸同時舉起鎮尸牌,
牌面反射的幽光在他胸前聚成血玉尸王的虛影。他摸向馬甲內袋,觸到那截《青烏經》書頁,
上面最后一句被血浸透:“活人入陰必借尸,借尸還魂需斬情。”“斬情?”他突然笑了,
笑聲里帶著十年積壓的血淚,“原來師父早就知道,陰商社要的是我的魂,不是我的命。
”話音未落,他將玉佩殘片刺入心口,鮮血濺在陰羅盤紋樣上,湖面瞬間沸騰,
行尸們的鎮尸牌紛紛碎裂,露出里面藏著的天機閣密信。老胡趁機掙脫鐵鏈,
撿起一盞完整的生魂燈:“小子,你瘋了?”“沒瘋。”諸葛云霄扯下道袍,
露出心口的北斗七星胎記,那正是陰羅盤的活容器,
“當年師父用自己的魂火改寫了尸王的認主契約,現在該我了。
”他將銅錢劍刺入林婉兒心口,后者發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化作黑霧,
露出藏在她體內的陰商社令牌——上面刻著的,竟是他失蹤多年的大師兄的名字。
青銅棺槨轟然打開,血玉尸王頂著滿頭珠翠坐起,臉上覆蓋著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
諸葛云霄瞳孔驟縮,那面具的輪廓,竟與他記憶中大師兄的臉分毫不差。
湖面的生魂們發出整齊的低吟,
共同念出一個名字:“沈墨塵……”老胡突然指著尸王的手驚呼:“看!她手里攥著東西!
”諸葛云霄定睛看去,尸王掌心握著半塊陰羅盤,盤面刻著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
而在羅盤邊緣,赫然刻著天機閣的滅門真相——原來十年前的大火,
是大師兄沈墨塵為了煉制血玉尸王而策劃,師父為了保護他,自愿成為第一個生魂容器。
“云霄師弟,別來無恙。”沈墨塵的聲音從尸王喉間溢出,人皮面具裂開蛛網狀的縫隙,
露出底下跳動的魂火,“把你的血滴在陰羅盤上,我便讓你看看,你師父最后說的話。
”湖面突然降下暴雨,雨水混著血水沖刷著懸棺。諸葛云霄想起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玉佩,
想起老胡勾魂燈里的指甲,想起林婉兒眼中的血絲——原來所有的犧牲與背叛,
都圍繞著他這個“活鑰匙”展開。他握緊銅錢劍,劍尖挑起陰羅盤殘片,
雨水在劍身上映出天機閣廢墟的倒影。“好,我給你。”他將劍尖刺入掌心,
鮮血滴在羅盤上,盤面突然浮現出師父的虛影,老人笑著搖了搖頭,掌心攤開半張往生符,
上面寫著:“墨塵已入魔,速毀陰羅盤。”沈墨塵發出憤怒的嘶吼,尸王身軀開始膨脹,
湖面生魂紛紛撲向諸葛云霄。老胡舉起炸藥包怒吼:“小子,我掩護你!”話音未落,
炸藥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地下湖,諸葛云霄趁機將陰羅盤殘片拋入湖水,
卻見殘片在接觸水面的瞬間,竟與湖底的另一片碎片合二為一。真正的陰羅盤,
一直藏在湖底。爆炸的氣浪將他掀飛,昏迷前最后一刻,
他看見沈墨塵化作黑霧鉆進尸王體內,而林婉兒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她后頸的朱砂痣已變成完整的六角星,手中握著半支燃燒的生魂燈,燈油上漂著的,
是他師父的一縷白發。“活下去……”模糊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帶著訣別的溫度。
諸葛云霄墜入湖水,陰羅盤的微光在眼底漸漸消散,唯有腰間的羅盤天池里,
一枚新的三陰針正在緩緩凝成,針尖指向未知的黑暗——那里,藏著陰商社的下一個陰謀。
湖水的腥甜灌入口鼻時,諸葛云霄猛地驚醒,后腰撞上堅硬的石壁。他掙扎著坐起,
發現自己躺在地下湖的岸邊,潮濕的石壁上爬滿熒光苔蘚,
照亮了不遠處昏迷的老胡和林婉兒。老胡的炸藥包在湖底掀起的沖擊波震塌了部分墓室,
此刻上方的懸棺已盡數墜入水中,湖面漂浮著碎木和陰商社弟子的尸身。
“咳……”林婉兒率先醒來,她按著后頸的朱砂痣,指尖沾到的不再是黑血,
而是正常的血色。諸葛云霄注意到她腕間的血玉鐲已裂成兩半,
露出里面刻著的“解”字符文——那是天機閣特制的破契符,專為解除生魂契所制。
“你早就醒了。”諸葛云霄按住仍在滲血的傷口,銅錢劍不知何時掉在腳邊,
劍柄纏著半縷青絲,正是林婉兒的頭發。她抬頭看他,瞳孔里的血絲已退去大半,
眼神中多了幾分愧疚:“三年前,我在鬼市見到大師兄……不,沈墨塵,
他說能救我身患怪病的父親,條件是我潛入天機閣做內應。
”老胡 groaned著翻了個身,勾魂燈的殘片扎進他手臂,卻沒見血流出。
諸葛云霄這才驚覺,老胡的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早就被種下了尸毒,
之所以能操控生魂燈,正是因為自身已成半尸。“別碰那燈。”林婉兒阻止他去拔碎片,
“勾魂燈用的是陰商社特制的尸油,沾到活人血就會生根。”她從衣襟里掏出一枚銀簪,
簪頭刻著北斗紋樣,正是天機閣弟子的信物,“當年師父察覺沈墨塵有異,派我暗中調查,
卻沒想到……”她聲音哽咽,銀簪在掌心轉出微光,照亮了湖底隱約可見的陰羅盤殘片。
諸葛云霄這才注意到,湖水正在緩慢退去,露出湖底刻滿符文的祭壇,
祭壇中央嵌著的正是完整的陰羅盤,盤面“癸未”二字被鮮血浸透,宛如活物般跳動。
“沈墨塵想借你的血讓尸王認主,卻不知道師父早在你胎記里種了逆轉符。
”林婉兒指向他心口的北斗七星胎記,此刻胎記邊緣泛著金光,
正是天機閣秘傳的“北斗鎮魔符”,“剛才你血祭羅盤時,符咒已經生效,
現在的陰羅盤……”話音未落,湖面突然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血玉尸王從湖底升起,
沈墨塵的黑霧纏繞在她肩頭,人皮面具徹底脫落,露出底下腐爛的臉。
尸王胸口插著的不再是陰羅盤殘片,而是老胡的勾魂燈,燈油正順著傷口滲入她體內,
讓她本已腐爛的肌膚泛起詭異的紅暈。“聰明,可惜晚了一步。
”沈墨塵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他抬手一揮,湖底祭壇的符文紛紛亮起,
陰羅盤緩緩升空,盤面指針瘋狂轉動,“十年前師父用魂火改方位,十年后我用生魂補全陣,
諸葛云霄,你以為自己是棋手,其實只是個過河卒。”老胡突然抓住諸葛云霄的手腕,
從革囊里掏出半卷羊皮紙:“這是陰商社的賬本……上面記著所有用生魂換解藥的人,
包括我女兒……”他咳出黑血,青灰色的皮膚上裂開蛛網狀的紋路,“幫我毀了它,
求你……”羊皮紙展開的瞬間,諸葛云霄瞳孔驟縮。上面用生血寫著數百個名字,
每個名字旁都畫著勾魂燈的符號,而在“林婉兒”的名字下,
赫然標注著“血玉容器·已激活”。他猛地抬頭,卻見林婉兒不知何時已走到祭壇前,
銀簪插入陰羅盤中央,祭壇符文竟開始逆向轉動。“林婉兒,你敢!
”沈墨塵的黑霧凝成利爪,卻在觸及她身體時被金光彈開。諸葛云霄這才看清,
她后頸的朱砂痣已變成北斗形狀,
與他心口的胎記遙相呼應——原來師父當年在他們兩人身上都種下了符咒,
唯有雙生符咒共鳴,才能真正掌控陰羅盤。“師父說過,陰羅盤是死物,人心才是活局。
”林婉兒的聲音不再顫抖,銀簪發出刺目金光,陰羅盤盤面浮現出天機閣的護山大陣,
“你以為我被生魂契控制,卻不知道我用三年時間,在每盞生魂燈里都種了逆魂咒。
”湖面突然翻涌,所有生魂燈的殘片同時亮起,燈油里的指甲碎片化作無數光點,
飛向血玉尸王。沈墨塵發出驚恐的尖嘯,黑霧試圖逃離尸王體內,卻被逆魂咒牢牢困住。
尸王的身體開始崩解,露出里面蜷縮的少女——那才是真正的林婉兒,而眼前操控陰羅盤的,
竟是她用秘術分離出的生魂。“這具身體是沈墨塵給我的容器,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生魂林婉兒對他露出釋然的微笑,陰羅盤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祭壇符文連成北斗七星陣,
將沈墨塵和血玉尸王一并籠罩,“帶真正的我離開,陰商社的總部在上海梵音寺,
那里有……”話音未落,生魂林婉兒的身體開始消散,銀簪掉在諸葛云霄掌心,化作灰燼。
陰羅盤隨之碎裂,碎片紛紛墜入湖底,唯有中央的“癸未”殘片飛向他,嵌入心口的胎記。
沈墨塵的最后一聲怒吼傳來:“諸葛云霄,血玉尸王不止一具!”隨即,
整個墓室開始劇烈震動,湖水急速退去,露出通往地面的石階。老胡扯著他往石階跑,
卻在即將到達地面時倒下。諸葛云霄扶起他,看見他眼中的綠光正在消退,
勾魂燈的碎片已完全嵌入手臂,
化作一道新月形疤痕——與賣桂花糖粥的老漢手背上的疤痕一模一樣。
“我……我是天機閣外門弟子……”老胡咳出最后一口黑血,從懷里掏出一枚青銅令牌,
上面刻著“護燈人”三字,“生魂燈不能滅,滅了……那些被偷走的魂,
就真的回不來了……”令牌落地時,南京城的晨鐘響起。
諸葛云霄背著真正的林婉兒爬出古墓,看見亂葬崗的霧氣正在消散,遠處茶館的燈籠還亮著,
賣桂花糖粥的老漢正掀開鍋蓋,手背上的新月疤痕在晨光中若隱若現。他摸向馬甲內袋,
觸到半張濕透的羊皮紙,上面“林婉兒”的名字下,“已激活”三字已被露水沖淡,
露出底下的小字:“血玉解咒人·待覺醒”。懷中的少女發出微弱的呻吟,
后頸的朱砂痣只剩下淡淡的印記,宛如即將消散的晨霧。“先帶你去治傷。”他輕聲說,
將她放進路邊的黃包車,轉頭看向亂葬崗——那里已看不出古墓的痕跡,
唯有一棵歪脖子槐樹在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送別某個時代的終結。黃包車夫敲響銅鈴,
清脆的聲響中,諸葛云霄聽見遠處報童的叫賣聲:“號外!號外!城西鬼市驚現懸棺,
棺內竟有……”他摸出一枚銅錢遞給車夫,銅錢邊緣的遁甲符文閃了閃,
車夫接過時突然愣了愣:“這位先生,您印堂發亮,今日必有貴人相助。”晨霧散盡,
陽光灑在南京城的青石板路上。諸葛云霄看著懷中的少女,又看向掌心的青銅令牌,
令牌背面刻著“梵音寺”三字,正是生魂林婉兒最后提到的地點。他握緊令牌,
心中已有決斷——陰商社的陰謀遠未結束,而他,作為天機閣最后的弟子,必須帶著真相,
走向下一個戰場。街角突然傳來咳嗽聲,戴瓜皮帽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桌上擺著半盞殘茶,
水面漂著三粒沉水香灰。諸葛云霄手按羅盤,
天池內的新三陰針指向正東——那是上海的方向,也是陰商社總部所在。“該上路了。
”他低聲說,黃包車在晨光中疾馳,身后的南京城漸漸遠去,而前方,新的陰云正在聚集。
林婉兒的指尖輕輕動了動,掌心滑落一張紙條,上面用血寫著:“沈墨塵的魂火,
藏在血玉鐲里……”諸葛云霄拾起紙條,抬頭看向東方,那里的天空正泛起魚肚白,
卻又隱約透出一絲暗紅,像是被血水浸透的綢緞。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較量,
才剛剛拉開帷幕。黃包車在上海十六鋪碼頭顛簸前行時,林婉兒終于在顛簸中醒來。
她盯著車窗外掠過的霓虹燈牌,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血玉鐲殘片——那里還殘留著沈墨塵的魂火余熱,
宛如一條隨時會蘇醒的毒蛇。諸葛云霄注意到她的動作,伸手按住她的手,
掌心的北斗胎記與她后頸的淡痣隔著皮膚產生微妙的共鳴。“別碰它。”他輕聲說,
從行囊中取出半塊陰羅盤殘片,殘片在陽光下泛著幽藍光芒,“沈墨塵的魂火依附在血玉里,
你現在的身體還承受不住。”林婉兒抬頭看他,目光落在他心口的繃帶處,
那里滲出的血漬竟呈北斗形狀,與她記憶中師父書房的星圖一模一樣。
碼頭的汽笛聲刺破晨霧時,他們在梵音寺山門前下車。
朱漆山門兩側蹲著被苔蘚覆蓋的石獅子,左邊獅子爪下踩著的球竟刻著太極紋樣,
右邊獅子口中銜著的佛珠則是八卦形制。諸葛云霄摸向腰間羅盤,天池指針竟靜止不動,
仿佛被某種力量封印。“施主可是來求簽?”灰袍僧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
手中托著紫竹簽筒,笠帽陰影遮住大半張臉,露出的下頜有道月牙形疤痕。
林婉兒下意識攥緊袖口,那疤痕的形狀與老胡臨終前露出的一模一樣。“貧僧法空,
是這梵音寺的知客僧。”僧人掀開笠帽,
露出光頭下隱約可見的刺青——那是陰商社的銅錢穿尸首徽記。
諸葛云霄的銅錢劍在袖中輕顫,卻見法空指尖劃過簽筒,筒中突然飄出沉水香灰,
在兩人面前聚成“噤聲”二字。“跟我來。”法空轉身走進山門,
藏經閣的飛檐在霧中若隱若現,檐角銅鈴發出渾濁的響聲,竟與勾魂燈的節奏一致。
林婉兒湊近諸葛云霄,低聲道:“他用的是‘傳音入密’,這寺廟里有監聽的生魂。
”大雄寶殿內,長明燈在佛像前搖曳。法空掀開供桌下的暗格,露出刻著生魂燈紋樣的機關。
諸葛云霄注意到供桌上的簽文簿,最新一頁寫著“癸未年七月十四”,
筆跡與古墓中陰羅盤的刻字如出一轍。“三年前,陰商社的人帶著血玉尸王的殘肢潛入寺中。
”法空點燃三炷香,煙霧在他掌心聚成尸王輪廓,“他們用香灰煉尸術改造了十八羅漢像,
每尊像里都藏著生魂。”他指向殿后坍塌的墻壁,裂縫中隱約可見青銅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