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日,天生異象。要說這出生在皇室的人,身上總帶著幾分神秘莫測的氣息。
我大哥出生時趕上天氣好,晚霞紅透了半邊天,欽天監的沈老頭一看,大腿一拍,
天生異象啊!然后裝模作樣掐指一算,吉兆!哄得我父皇龍顏大悅。賞!賞!賞!
父皇不僅賞了欽天監還下旨大赦天下,而我就沒那么幸運了。我出生時,
母親本就是大齡產婦了,生我也算是九死一生,而自我出生后南方一直大雨,洪澇不斷。
原本父皇母后也沒把這屎盆子扣在我腦袋上,但那欽天監的沈老頭子似乎上輩子和我有仇,
又開始神神叨叨掐算,向父皇說我是百年一遇的禍害。父皇和母后一開始也是不信的,
還訓斥了這個討厭的老頭子。可是老頭子算出的那些個預言一個接一個的全部實現了,
包括在我及笄那年后頸突然出現的指甲大小的朱紅色的肉痣。老頭說這是不祥的標志,
若不殺我,恐有亡國之危。及笄后父皇以節日宴請各位世家名流為借口為我擇婿,
由于欽天監老頭子的掐算,我聲名遠揚,眾世家名流子弟避我如蛇蝎。
但耐不住我公主的頭銜,和我的皇帝老爹。我有如此威風的靠山,
眾名流世家弟子不得不硬著頭皮前來赴宴。我四處張望,
看到了欽天監監正沈正勤的長孫和庶孫。沈正勤心跳如鼓,長孫沈柏舟幾乎把臉埋進了盤中,
而身后的庶孫沈亭云則埋頭苦吃,似乎這場宴會與他無關。我抬手在兩人之間比畫,
沈正勤那老東西大眼瞪小眼就差沒背過氣了。我指了指沈柏舟:“歪瓜裂棗。”“就你吧,
一群歪瓜裂棗里就你能看。”沈亭云抬頭擦了擦嘴,還沒來得及開口,父皇大手一揮,
將提前準備好的賜婚圣旨扔給了沈亭云。我沖著沈老頭得意地笑了,
隨后沈老頭被太醫院的同僚簇擁著抬走了。不是說我寧為錚是個不祥之人嗎,
那就看看我克不克得死你們沈家了。1.臨近宴會。聽照顧我的嬤嬤說,
這幾日京郊的寺廟快要被這些世家子弟們踏破門檻了,香火好得不得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開廟會呢。我自嘲一笑,深知自己在這京城中的處境,雖已習以為常,
心中卻仍免不了泛起一陣酸楚。伏在窗邊的案桌上看著窗外飄落的花,
沒由得想起已逝的母后。母后和父皇,結發夫妻,
母后和外祖一家陪著父皇從不得寵的皇子到權傾天下。他們也許兩情相悅過,
但終敵不過權力與誘惑。在繼位的第三年,父皇為了穩固朝政納了好多世家大族的女兒,
在溫柔鄉中好像已經忘了他這個糟糠發妻,而母后的母家,
也就是我外祖一家也開始走下坡路。成也權勢敗也權勢。外祖自父皇為皇子時便鼎力支持,
直至父皇登基,一時顯赫。但父皇穩坐龍椅后,首當其沖就是清算祖父這個兩朝元老。
像所有話本里寫的那樣,男人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母后整日以淚洗面,
后來兄長寧為謹被人陷害廢除了太子之位流放去了南方,而外祖一家被查抄,
外祖和外祖母以及一眾兄弟姐妹們被問斬和流放,一個兩朝元老就此結束他的一生。
母后自從兄長被流放后便不再哭泣,她不再對父皇抱有希望,她知道,她和祖父一樣,
最終的歸宿只能是死,她只恨沒能護住自己的孩子。意外的是,父皇沒有廢后。
父皇開始了鐵血手段整治了很多人,一代新臣換舊臣,被清算的不止我外祖,還有其他舊臣。
等父皇將一眾老臣清算完了才想起我那被流放在南邊的兄長,兄長毫無疑問地被召回京,
而兄長在回京的路上感染了急癥,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或許父皇心里對這個發妻還有一點憐愛吧,又或許出于對這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的同情,
瞞著母后這件事,母后最終還是知道了兄長的事,大病一場,
在閉眼的最后一刻才答應見父皇。母后請求他,無論如何要保住我,
母親因為欽天監那荒誕的話耿耿于懷很多年。而父皇在母后撒手離開后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視我如同克星,說是我克死母后和兄長,將母后風光大葬后便一直空置后位,
把母后的畫像放在書房夜夜緬懷。失去親人庇護,我在宮中步履維艱。歲月流轉,
我也出落得大方,宛若年輕時的母后。程貴妃見狀,便開始在父皇耳邊吹風,
想要把我盡快嫁出去。雖然程貴妃權勢滔天,但又有誰敢迎娶我這背負不祥之名,
克親害長的公主呢?其實我已經許久未見過父皇了,宴會那天他盯著我看怔神了好一會兒,
在貴妃的提醒下才回神,難得對我和顏悅色。宴會開始,父皇讓人搬了個小椅子在他身邊,
讓我坐在他身邊,對我說:“看上哪家公子了,低聲告訴朕,朕為你賜婚。
”我心中暗自苦笑,倘若那世家子弟心有不愿,父皇難道還能強求不成?等到大家入宴,
我才震驚,這些個世家子弟,個個長得歪瓜裂棗。我雖然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人,
但好歹是傾國傾城大美人親自生的,也算明艷動人。我看了一圈后問父皇:“非嫁不可嗎?
”父皇意味深長地說:“沈監正說,唯有公主早日嫁出去才能保國運不衰。
”他難得對我如此和顏悅色,而我還顧念著母后還在時他對我的嬌寵,
那時他只是我心中的好父親。我咽下許多想對他說的話,心中恨意漸深。我四下打量,
終于發現了坐在角落里衣著樸素的一位俊俏公子,其他人都低著頭不敢瞧我,
生怕被我這不祥之人瞧上,只有他,神色自若地用著餐,吃得津津有味,
像是幾天沒吃飯似的。我抬手指了指吃得正歡的公子:“姓誰名聲,家住何處,哪家公子啊?
”眾人松了一口氣。那俊俏公子我曾見過,欽天監監正沈正勤的庶孫沈亭云,
一旁快要把臉貼在碗中的人是沈正勤的嫡長孫沈柏舟。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手指輕輕一點沈柏舟,輕蔑地吐出‘歪瓜裂棗’四字。沈亭云徐徐起身自報家門,
我眼都沒抬指著沈亭云:“就他吧,也就他長得能看。”對于自己的婚事,我早已心如止水,
嫁誰都是命中注定。然而,在瞥見沈家孫子之時,心中卻莫名生出一絲狡黠,
只是沈柏舟那如豬般的容貌,著實難以勾起我的半分興趣。反正嫁誰不是嫁呢,
看我不折騰死這老匹夫!父皇大手一揮便下了賜婚圣旨,
貴妃見狀又添油加醋一番將婚期提前了半年。沈亭云正跪在殿前領旨,
程將軍家的次子程澈慌張趕來,連衣衫都未穿戴整齊。程貴妃看著本該在邊境的弟弟,
面色慌張。父皇寵愛程貴妃自然也愛屋及烏,對程澈也好的如同程澈才是他的親生孩子。
我羨慕程澈,有寵愛自己的姐姐和父母就算了,連父皇對他都很好。所以我嫉妒他,
我接近他,還利用他,因為他時常借著看望貴妃的借口來看望我,宮里的下人,
包括程貴妃送來的幾個教習嬤嬤對我也好了很多,不敢再缺我衣食。
程澈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他利用他,也知道我的難處,對我更加好了。自母后與兄長離世,
我再未遇到過如此善待我的人,與程澈相處間,內心漸生情愫。
貴妃雖然知道卻沒有阻止程澈,
不過在一個不經意間讓我得知了我兄長病死返京途中和程家有關。
我心中恨意翻滾卻對程貴妃和程家無可奈何,誰讓我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呢。至此,
我也起了與程澈徹底斷了的心。即使程澈之情,我亦心有所感。和程澈分別的那天,
程澈穿著鎧甲意氣風發,紅著臉對我說了好些情意綿綿的話,還說要像程父一樣驍勇,
立下赫赫戰功,出人頭地時再十里紅妝迎娶我。我含笑將廟中所求平安符遞于他手,
他緊握吾手,反復探問我的心意,我耐心回答他,同他許下共白首的誓言。
待到程澈騎著高頭大馬隨軍出城后,我才將他送我的發簪隨手丟在了路邊,
從此最好山水不相逢。我曾有那么一瞬間希望,程澈像我兄長一般再也回不來,
令程家亦嘗失親之痛,但是終歸是一瞬間,我還是沒有辦法恨他,只能不去愛他,
才能讓自己沒那么愧疚。我還是回去把發簪撿起,交給丫鬟找了個盒子放著。賜婚那日,
父皇正欲下旨,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程澈從邊陲趕了回來。他頭發散亂,
衣衫也散亂,皮膚也黝黑了許多,衣衫上都是泥漿,
才半年未見竟被邊境的軍營生活磨礪得沒有了半分嬌貴公子的模樣。后來我才知道,
他跑死了好幾匹馬,一個多月未敢停下腳步,風塵仆仆趕回了京城就是希望能阻止賜婚。
連日奔波,程澈終是因為體力耗盡,跪倒在地。程貴妃欲上前攙扶,卻被他毅然拒絕。
他如一只受傷的野獸般凝著我,嗓音沙啞地問道:“絮絮,你曾答應過我,會等我歸來,
不是嗎?”我看著他說:“程澈,不要說這種話,本公主與你從未私訂終身,
你別毀了本公主的清譽。”程澈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忽然氣急攻心,嘔出一口血便暈了,
我掐著自己的掌心不去看他,貴妃和父皇已經急得手忙腳亂。
我們之間永遠有著不可跨越的仇恨,即使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宴會亂作一團,
因為程澈的原因,提前結束了。和程澈一同接受不了事實,
氣急攻心暈倒的還有欽天監監正沈正勤,太醫院也要忙上一會兒了。雖然亂,
但是父皇還是把賜婚的圣旨穩妥送到了沈亭云手里。等到大家都散去了,
我才后知后覺松開握緊的拳頭,指甲已經陷入了掌心,
隨我一同長大的貼身大丫鬟翠翠邊哭邊給我上藥,哎,好不容易燉完了一鍋亂粥,
回頭來還要哄這愛哭的丫頭。2.程澈因連日奔波勞碌,加之氣急攻心,
被程貴妃責令返回程府靜養,并嚴令禁止其入宮。以防夜長夢多,程貴妃向父皇吹枕邊風,
將我和沈亭云的婚期提前了,提前到了下個月的十四。我想,
歷朝歷代的公主都沒有我嫁得快。程貴妃稱,找欽天監算好的日子。我心中暗想,
應當并非沈正勤算的好日子。那沈老頭或許仍在太醫院中養病呢。不知父皇是出于什么心情,
將他同母后曾經住過的府邸賜給我做公主府了,還給了我封號,長寧。帝王的心思不好猜,
但我該有的東西他倒半分沒少,給了我。程貴妃倒是氣了,原以為我是下嫁到沈家,
沒想到父皇給我自立門戶了。程貴妃雖對父皇的決定心懷不滿,卻不敢表露分毫,
只能暗中向父皇進言,要求我大婚之日再出宮,自宮中嫁出。因公主府尚在修繕之中,
故而暫且寄居沈家。公主府確實年久失修,父皇也在命人修繕,想了想,
同意了程貴妃的建議。我反正是無所謂了,身為皇室一員,婚姻本來就是不自由的,
如今還能讓我自己選,已經很不錯了,至于別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成婚那天,
長安城里張燈結彩,一片喜悅祥和。父皇和以往一樣,淡漠地坐在高位,
隨他一道的還有貴妃,我實在不想跪拜這個女人,但也只能忍著惡心拜別。
父皇睥睨著我淡然開口:“既已嫁人,應當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你貴為公主更應做出表率。
”說完,揮了揮手示意我上花轎。未聞父親言半句溫情,可憐我至此境地,
猶懷一絲父愛之念。如果曾經沒有被他放在手心里呵護過,也許現在我也不會那么在意。
“女兒拜別父親。”我鄭重跪下一拜。我突然明白,
我們的父女緣分早已結束在母后與兄長逝世時。于公,他是帝王,我是臣子。于私,
我是他唯一的女兒,卻不是唯一的孩子。翠翠扶我登轎,前路茫茫未知。
我的嫁妝足足有十輛車,我也不知道我哪來這么多嫁妝,臨出嫁時去了庫房盤點時,
被這么多憑空出現的東西震驚。父皇已經成婚的子女中沒人辦得如此風光。
自幼照顧我的乳娘一邊給我梳發髻,一邊溫柔地望著我,眼里都是不舍。
她笑著說:“這些東西都是皇后娘娘為您準備的,
從公主您出生后皇后娘娘便一件一件為您挑選了。”“那我為何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
”我內心疑問重重。“這都是皇上命人從皇后寢宮里抬過來的。”乳母輕撫著我的發髻,
看著眉眼與母后有過五分相似的我慈愛地說著。母后的宜華宮是父皇的禁忌也是后宮的禁忌,
母后走后我也被迫搬離了那里,父皇不讓任何人靠近宜華宮。母親走得早,
我得到的母愛也不多,大部分都是乳娘給我,所以我待她如同母親,如今乳娘也老了,
我將她帶走了,以后我給她養老。3.沈家長輩早已在府中等候著,待花轎平穩落地,
沈停云伏腰輕輕握著我的手將我穩穩攙扶住,我們一同走向大廳。不知誰出得主意,
在門檻后放了一盆炭火,我險些踩進炭火里,炭火從盆里翻滾出來正好落在我裙擺上,
將裙擺燙出個洞,萬幸沒有燙到我。我還沒來得及發火,
只見沈停云一腳踹翻了火盆厲聲問道:“誰放的火盆?”沈家管事嬤嬤趕過來,
未正眼瞧沈停云便說:“二公子,這新婦入門跨火盆乃驅除不吉之儀式,公子無需過于驚異。
”沈停云正要發話,我就將頭上的蓋頭撤了。“哎喲,新婦這是做甚,還沒到吉時,
撤了蓋頭不好啊!”管事嬤嬤上前想搶我手里的蓋頭重新蓋回去,
翠翠眼尖伸出腳將那老嫗絆倒,正好撲在沈停云踹翻的那堆炭火里,
燙得這老嬤嬤尖叫著爬起來。一群人站在門前看熱鬧,
沈家長子沈林方和妻子柳氏才姍姍而來查看情況。那嬤嬤猛地起身,揚起手欲教訓翠翠,
我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挑眉冷視:“我的人,你也敢妄動分毫?
”這嬤嬤倒是個不怕死的,毫無畏懼地對我說:“公主管教不好下人,
老奴自然是幫公主管教了!”說著,這老嬤嬤又揮動著手臂還想教訓翠翠,
沈氏夫婦面不改色,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緊握老嫗枯瘦的手臂,輕輕一旋,
便將她重重摔在地上,隨后,我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向她的臉頰。“老朽之物,竟敢如此放肆!
我的人,你也敢動,真是活膩了!”正說著,我又踹了這嬤嬤兩腳,
在場的人無不露出驚愕的表情。沈氏夫婦見圍觀的人多了,
也不好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便叫人把嬤嬤扶下去,趕緊安排拜堂。沈停云輕輕執起我的手,
我本能地想要抽回,他卻握得更緊,仿佛要將我牢牢攥在手心。
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句:“沒用的東西。”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沈停云聽見。他沒反駁,
只是低笑了一聲說:“公主更是好本事。”沈氏夫婦端坐在主位上等著我與沈停云行禮,
我并未行跪拜之禮。柳氏一臉不悅:“新婦這是何意?
”從我踏進沈家大門時無人在意我公主的身份,只當我是庶媳,還沒進門就想磋磨我。
我一腳踹在沈停云后膝,沈停云對我毫無防備,直直跪在了地上。
“夫君替本宮好好給沈大人和沈夫人行禮!”沈停云跪在地上,身形微微一頓,
隨即緩緩起身,輕輕拍打膝蓋上的塵土,恢復了往日的端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道:“公主身份尊貴,自然無需行禮,而我身為駙馬,亦不必再行跪拜之禮。
”我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道:這狗仗人勢的本事,倒是學得挺快。
柳氏見我和沈停云都穩如泰山,臉色如同豬肝。柳氏臉上掛不住,
只得悻悻開口:“莫要壞了老祖宗的規矩。”我嗤笑一聲:“你老祖宗見了我都得跪!
”“你堂堂公主,沒想到竟是這般做派!”柳氏口不擇言,沈林方這才狠狠瞪了柳氏一眼,
柳氏全然沒看見,站起身就想甩我巴掌,還沒等翠翠出手,沈停云一腳踹了過去,
柳氏捂著肚子跌在地上叫喚,沈林方見狀就要扇沈停云巴掌,真是愛扇巴掌的一家人。
我挺身而出,擋在沈停云面前,一把攥住了沈林方的手腕,目光如炬:“想動本宮的人,
你可曾問過本宮的意見?”我整理了衣衫,
坐在主位上端起長公主的架子:“這就是沈家的好教養啊,苛責庶子,仗打公主,
這就是你沈林方教出來的好夫人!”沈林方只以為我是個不受寵的草包公主,
今日和柳氏是攛掇好了要給我一個下馬威。沈家到這一代確實也該沒落了,
除了沈停云全是草包。“既然沈監正教子無方,
那今日本宮就代他好好教訓一下他的草包兒子和兒媳。”我向翠翠使了個眼色,她旋即出門,
不久便領回兩位身著勁裝、手持長劍、面色冷峻的大漢。“飛影,飛揚,替我掌嘴。
”飛影和飛揚是我兄長的舊部,兄長在平反后病逝,這兩位就做了我的侍衛,
也算是看在我兄長的面子上護了我一程。我拿起那杯本欲敬予夫婦二人的茶,輕啜一口,
隨后輕拍桌面,嗓音略帶嬌嗔。“夫君你別站著也坐著呀。”沈停云捋了捋衣服,翩然坐下。
沈林方瞪大眼睛咒罵著,柳氏捂著臉哭哭唧唧。我淺酌一口熱茶,緩緩抬眼,
望向那二人狼狽的模樣。“本宮的嫁妝沈夫人你是怎么抬進你的庫房的,
就怎么給本宮送回來。至于其他人,吃好喝好吧。”我扶了扶有些酸的腰,
問沈停云:“我住哪里?”“公主,這邊請。”沈停云帶著我去了新房,就打轉身。
“你去哪?”我不解地問道。沈停云嘴角微揚,
輕聲道:“公主或許并不愿與微臣成為真正的夫妻,微臣還是去書房安歇吧。
”我把目光投向他,在他安然自若的神情上打量著,
喉間逸出輕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話音剛落,
沈停云一向安然自若的臉上露出一絲裂痕,瞬間耳后泛起淡淡的粉紅,喉結滾動,正想開口,
卻被我打斷。“你今晚就睡在這軟榻上吧。”“翠翠讓人去給駙馬把軟榻鋪好。
”“多謝公主。”沈停云知道,我這是在為他坐實駙馬的身份,
免得明日又被沈林方夫婦刁難,畢竟,即便是懲治犬只,亦需顧及其主人的顏面。
4.第二日我主動早起去敬茶,還是不能失了禮數,正在梳洗,
昨日那老嫗腫著臉進來通報沈林方夫婦身體不適免了一切俗禮。用膳之際,
我忽然問道:“沈監正何在?為何遲遲未見其身?
”沈停云停下手中的碗筷笑著說:“老爺子去廟里清修了,說是為沈家祈福。
”我僅食了小半碗,便覺意興闌珊,于是放下碗筷,問道:“沈監正既已前往清修,
那欽天監之事,莫非便交由你那才疏學淺的長兄打理?”“正是長兄。”聽沈停云這么說,
我對欽天監的前途深感危機。“這沈監正眼光一直這么差嗎?
”我飯后跟著翠翠逛了逛這偌大的沈府,由于昨日一戰,沈家上下無不對我恭敬。逛累了,
便想著去湖邊的涼亭坐一坐,涼亭對面就是沈停云的書房,窗戶半開著,他正讀著書,
背脊微弓,右肘壓著一摞草稿紙,握著筆,左手指拇摩擦著一處書頁,似在思考,似在糾結。
我凝視著沈停云那專注的神情,不禁輕聲嘆息,或許沈老頭所言極是,如此聰慧之人,
理應步入仕途,那小小的欽天監,又怎堪匹配他的才華?我與沈停云相敬如賓相處著,
直到回宮給父皇請安。我翻看了沈停云的柜子,發現反反復復就那么幾套素凈的衣服,
衣袖還被洗得泛白了。“好歹也是沈家的二公子,怎么過得如此寒酸。
“我嘆息著讓翠翠找來了軟尺。晚飯時,我提出回門時,沈停云罕見地露出局促的神情,
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怕是要給公主丟人了。”我取出軟尺,淺笑道:“何談丟人之說,
你我既已成婚,我的便是你的。”我說完這話,耳尖突然燒起來,不知道說些什么,
只好低頭去給他量尺寸,翠翠這丫頭捂著嘴出去,順手還把門帶上了。
沈停云的目光追隨著我的動作,量至胸圍時,我不由自主地雙臂環抱住他,
他清淺的呼吸近在咫尺。我微微調整,卻不慎貼近他胸口,感受到他心跳加速,抬頭望去,
他雙頰泛紅,呼吸略顯急促。我意識到不對,
趕尬松開他往后退了兩步正好勾在腿后的板凳上,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仰。“殿下,小心!
”幸虧沈停云攬著我的腰將我拽了回來,我靠在他的懷里驚魂未定。緩過神后,
我們兩人都面紅耳赤,我捏著軟尺推門跑出去,站在院子里用手扇著風,臉上有些燥熱,
早將剛才量的尺寸忘了個干凈,后邊去成衣鋪比著他的身形買了幾身衣服才算妥當。
回宮那日,沈停云穿著月色錦袍,腰間懸掛著一塊成色有些歲月的玉佩,本就眉如星,
目似劍,稍加裝扮,便是一位風華絕代的貴公子,引得我不由得多瞧了幾眼。“殿下,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沈停云察覺我目光在他身上流轉,略顯局促,
疑心自己穿戴有何不妥之處。我忙收回視線,胡亂找了個借口:“沒,沒有,
我只是覺得你今日格外好看。”沈停云聞言,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哦?
那平日里就不好看了?”我被他問得一時語塞,旋即醒悟,此人分明是在戲弄于我,
臉頰不由自主泛紅,嗔怒道:“你竟敢取笑我?”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低下身想要扶我上馬車,我輕輕將手搭在他手臂上踩著凳子上了馬車。一路上相顧無言,
直到見到父皇。父皇也只是同我和沈停云寒暄了兩句,氣氛便冷了,
我剛想著找托詞同沈停云回家,一向沒安好心的程貴妃倒是熱情起來,留我和沈停云用晚膳,
父皇也沒反對,我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只好留下。程貴妃做出想要緩和我同父皇關系的模樣,
同我和沈停云談笑,我雖厭惡至極,卻也只能附和,在程貴妃的攪和下同父皇小酌了兩杯。
我不勝酒力,程貴妃見狀向父皇提出讓我和沈停云留宿宮中,父皇當然是事事順著她,
我自知今晚是有些醉意了,也想著明日再走,便留下了。
我同沈停云回了我未出嫁時住的寢宮,我見沈停云雙頰緋紅還粗聲喘息著,
忍不住調笑他:“你酒量也太差了吧。”沈停云不語,只是盡量不靠近我,
我覺得悶熱難耐想要叫人開窗戶,叫了半天沒人應,于是打算自己去開窗戶。
“這屋子里怎么這么熱啊,熱死了,不行了我要去把窗戶打開。”我三步作兩步走到窗戶邊,
去扣窗戶,半天也沒打開,急得用手去敲。邊敲邊叫沈停云來幫忙,
沈停云現在根本不敢亂動。剛想著出去叫人,發現門被上了鎖,
只好坐到離我稍微遠一點的位置。“你怎么還不來幫忙啊。”我感覺自己不僅越發燥熱,
身體也變得軟綿綿的,一絲勁兒都使不上,現在勉強靠窗戶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以防摔倒。
沈停云啞聲說道:“別費力氣了,門和窗戶都被鎖上了,外面的宮人應該也都被撤走了。
”饒是我再遲鈍也明白了,今日是被貴妃擺了一道,她不僅在酒水里動了手機,
還安排了這出,真是怕我纏上程澈。可我如今已經成婚,又怎么再會與程澈糾纏。
沈停云閉著眼睛端坐著,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同時中了貴妃手段的還有我,
我當然知道這藥有多烈。我心中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
沈停云突然睜開眼,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別怕,我會想辦法帶你出去。
”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現在這種情況,能有什么辦法。”沈停云卻不再言語,
只是開始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可以利用的東西。我見他這般認真,
心中也升起了一絲希望,或許他真的能夠帶我離開這里。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屋內的熱度卻絲毫沒有減退,反而愈發讓人難以忍受。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
身體也越來越無力,只能勉強靠在窗戶邊,用微弱的聲音呼喚著沈停云的名字。
沈停云聽到我的呼喚,立刻來到我的身邊,用他冰涼的手握住我滾燙的手,
試圖給我一些安慰。“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讓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抬頭望向他:“我嫁你是真的想同你好好過日子的。
”他聽到我說的話一瞬間愣神,
我踮起腳尖攬住他的脖子在他耳側輕聲說:“我們本就是夫妻。
”他扣著我的腰與我擁吻在一起,我們從窗邊移至床榻屋內一片旖旎,燭光搖曳,
映照著兩人纏綿的身影。沈停云的眼眸深邃,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決心,他緊緊擁抱著我,
仿佛要將我揉進骨子里。我的心跳加速,與沈停云的每一次呼吸都同頻共振。
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我們彼此交融,忘卻了外界的一切紛擾與危險。不知過了多久,
屋內的熱度終于漸漸散去,我們躺在床上,彼此依偎著,喘息著。
沈停云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眼中滿是柔情:“今日之事,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我們稍作休息后,便開始計劃如何應對貴妃的算計以及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卻沒曾聽到屋外那踉蹌的腳步聲。程澈聽長姐說我病了,連夜趕進宮卻碰到了這一幕,
他知道,如今我已嫁人不該再糾纏不清,卻在聽到我生病的消息時還是忍不住來看望我。
程澈拖著疲倦的身軀離開,心臟抽痛,今日這出怕是長姐設計好的,為的就是讓自己死心,
既然她過得很幸福自己又何必再打擾。.5.第二日一大早我同沈停云就回了沈家,
身子不適便沒再同父皇告別,反正他也不待見我。經過昨夜,我同沈停云也交了心,
撤去了他在軟榻上的被褥讓他與我同吃同住。沈停云看著我,
眼中滿是心疼與溫柔:“你如今身子弱,需得好好將養。”我抬起頭,
認真地看著他:“沈停云,從今往后,我們要好好過日子,再也不讓旁人有機可乘。
”他笑著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好,都聽你的。”回到沈家后,
沈停云對我呵護備至,事事都依著我,生怕我再受半點委屈。我也漸漸放下心中的戒備,
開始真心實意地接納他,我們的關系也因此越發親密。程澈卻在當晚策馬回到了邊關駐扎。
我得知消息后,心中五味雜陳。雖然我與程澈已無緣,但看到他如此決絕地離開,
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我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成全我和沈停云,也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