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于煙雨江南,救下失憶的他。悉心照料,以身相許,為他耗損了半生心血,
落下一身頑疾。他曾許諾,恢復記憶便十里紅妝娶我為妻,此生不負。后來,他記起了所有,
他是權傾朝野的靖安王蕭煜。他擁著他的青梅表妹林婉兒,看我淪為京城笑柄,
語氣冰冷:「蘇晚螢,你要懂事。」再后來,他為了救他心愛的林婉兒,親手將刀遞給太醫,
取我心頭血。他說:「晚螢,你不是說愛我至深嗎?如今婉兒危在旦夕,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那時我痛徹心扉,原來深情不過一場笑話,傾盡所有,
只換來他一句“懂事”和一把索命的刀。如今,他坐擁萬里江山,
卻夜夜從失去我的噩夢中驚醒。1.江南的雨,總是纏綿悱惻。那日,
我蘇晚螢照例去后山采藥。山路濕滑,霧氣朦朧。便是在那樣的霧氣中,我看見了他。
他倒在血泊里,衣衫襤褸,氣息奄奄,額角有傷,似乎忘了前塵。我將他帶回了蘇家,
江南醫藥世家的底蘊,讓救他一命并非難事。「姑娘,你是……」他醒來時,
眼神迷茫而干凈。我告訴他:「我叫蘇晚螢,你受傷了,先安心養著。」
他問:「我……是誰?」我搖搖頭:「我發現你時,你身邊并無信物。」他便安心住了下來。
我為他療傷,他身子底子好,恢復得快。只是記憶,始終一片空白。他說:「既然忘了過去,
不如就讓它過去。晚螢,我想有個新的開始。」我給他取名,阿煜。阿煜很聰明,
學什么都快。他會幫著藥鋪打理,也會陪我上山采藥。他對我極盡溫柔,會為我綰發,
會為我描眉,會在我熬藥疲憊時為我揉肩。「晚螢,你身上的藥香真好聞。」
他總是這樣呢喃。我的心,一點點沉淪。我們蘇家雖是醫藥世家,但父母開明,
并不拘泥門戶之見。他們見阿煜待我真心,品性純良,也漸漸接納了他。那年杏花微雨,
他說:「晚螢,待我尋回身世,定八抬大轎娶你為妻。」我羞澀點頭,與他私定終身。
為了給他調理因重傷虧損的根本,我翻遍古籍,不惜以身試藥,耗損了大量心血。漸漸地,
我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不適,偶爾會咳嗽,但當時并未在意。
他對我越發體貼:「晚螢,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笑著搖頭:「許是春日有些乏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一日,一群身著錦衣,
氣勢洶洶的人闖入了蘇家。他們對著阿煜跪下:「王爺!屬下等終于找到您了!」阿煜,不,
是靖安王蕭煜。他看著那些人,眼神從最初的茫然,逐漸變得銳利而深邃。
他說:「我想起來了。」我站在一旁,心口有些發緊。他拉過我的手,
對那些人說:「這是蘇晚螢,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未來的王妃。」那一刻,
我的心是安定的。他沒有忘記他的承諾。2.隨蕭煜入京,我才知曉他身份的尊貴。靖安王,
當今圣上最倚重的皇子之一,手握重兵,深得民心。而我,只是一個江南醫藥世家的小女兒。
他的王府,富麗堂皇,卻也冰冷。他說會娶我,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婚事卻遲遲沒有動靜。
反倒是另一位女子的名字,頻頻傳入我的耳中——林婉兒。她是蕭煜的表妹,
吏部尚書的千金,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京中流言四起。「聽說了嗎?
靖安王從江南帶回來一個鄉下女子,還揚言要娶為王妃呢!」「嗤,鄉下女子怎配得上王爺?
林姑娘才是王爺的良配。」「那蘇氏,怕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王爺。」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我去找蕭煜,他正在書房處理公務,林婉兒站在一旁為他研墨。
郎才女貌,宛如璧人。「王爺。」我輕聲開口。蕭煜抬頭,看見我,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林婉兒柔柔一笑:「蘇姐姐來了,快坐。我正和表哥說起江南的風物呢。」她的眼神里,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優越。「煜,外面的流言……」我有些艱難地開口。蕭煜放下筆,
語氣帶著一絲疲憊:「晚螢,你要懂事。婉兒身子弱,林家于我有大用,
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們不快。」懂事?我千里迢迢隨他而來,拋下了江南的一切。如今,
卻只換來一句“你要懂事”。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那我呢?」我問,
「我們的婚事……」「本王說過會娶你,自然不會食言。」他打斷我,「只是眼下時機不對,
太子一黨虎視眈眈,我需步步為營。」林婉兒適時開口,
聲音柔弱得像一捏就會碎:「蘇姐姐,你別怪表哥,他也是為了大局著想。你放心,
表哥不是負心之人。」她越是這樣說,我越覺得難堪。從那以后,蕭煜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總是和林婉兒出雙入對,參加各種宴會,商議各種“要事”。林婉兒身子“弱”,
時常需要蕭煜的陪伴和照顧。而我,漸漸成了王府里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我的身體,
因為早年為蕭煜耗損心血,加上憂思郁結,開始每況愈下。咳嗽的次數越來越多,
夜里也時常盜汗。大夫來看過,只說是底子虧損,需好生靜養,輔以珍貴藥材。可那些藥材,
大多掌控在宮中或權貴手中。我不想再給蕭煜添麻煩,便只用些尋常藥物勉力維持。
為了助他奪嫡,穩固他的勢力,我修書回家。蘇家,這個江南的醫藥世家,
幾乎傾盡了所有的財力與人脈,為蕭煜鋪路。珍稀藥材,奇方秘藥,源源不斷地送往京城,
或是助他拉攏人心,或是救治他麾下重要將領。他對我,也因此多了幾分溫情。
會偶爾來我的院子坐坐,說幾句體己話。「晚螢,蘇家此次相助,本王銘記在心。」
「待我大事得成,定不負你。」我信了。或者說,我愿意再信一次。終于,
他向皇上請旨賜婚。我滿心歡喜,以為苦盡甘來。圣旨下來那日,我穿上了早已備好的嫁衣。
卻不成想,正妃的鳳冠,戴在了林婉兒的頭上。而我,只是一個側妃。「晚螢,」大婚之夜,
他來到我的房中,帶著一身酒氣,眼神卻清明,「委屈你了。正妃之位,
關乎林家與朝中諸多勢力,我不得不如此。」我的心,一片冰涼。原來,所有的承諾,
都可以為他的“大局”讓步。「王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低聲說。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你能理解就好。蘇家之功,本王不會忘。」婚后,
他對我的冷淡變本加厲。只在需要蘇家助力,或者需要我用醫術為他解決一些棘手問題時,
才會略施溫情。那種溫情,像是一劑包裹著糖衣的毒藥,讓我清醒地痛著。
我的咳嗽越來越嚴重,帕子上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血跡。他來看過我一次,
皺著眉:「怎么還是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婉兒的身子已經好多了,你堂堂醫藥世家之女,
竟連自己都調理不好?」我苦笑:「王爺,臣妾這病,是心病,也是當年……」「夠了!」
他厲聲打斷,「蘇晚螢,別以為你裝病就能博取本王的同情!本王沒那么多時間陪你演戲!」
他拂袖而去,留下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咳得撕心裂肺。原來,在他眼中,我的病痛,
我的憔悴,都只是“裝病博同情”,是為了妨礙他與林婉兒的“真情”。可笑,太可笑了。
蘇家的藥材,蘇家的人脈,蘇家的醫術,他用得心安理得。而我蘇晚螢,
這個為他付出一切的人,卻只配得到這樣的猜忌與踐踏。
3.日子在無望的等待和病痛的折磨中一天天過去。我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咳出的血也從最初的星星點點,變成了觸目驚心的一灘。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
都只是搖頭嘆息,說我心血耗損太過,油盡燈枯,已是回天乏術。蕭煜聽聞,
只是派人送來些名貴藥材,人卻未曾踏入我的院子一步。或許在他看來,我快死了,
蘇家的利用價值也快到頭了。諷刺的是,林婉兒的“舊疾”卻在此時“復發”了。
據說來勢洶洶,御醫們束手無策。整個王府都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蕭煜衣不解帶地守在林婉兒床前,滿目焦灼與疼惜。那份深情,是我從未擁有過的奢望。
終于,一位據說是從西域來的神醫被請入了王府。神醫診脈后,面色凝重。他說,
林婉兒的病,需要一味極其珍稀的藥引——“親近之人的心頭血”。而且,必須是心甘情愿,
飽含愛意的一滴。我躺在病榻上,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中竟無絲毫波瀾。或者說,是麻木了。
果然,沒過多久,蕭煜來了。他踏入我的房間,帶著一身寒氣,
和林婉兒院中特有的名貴熏香。他看著形容枯槁的我,眼神復雜,但很快被一片冰冷覆蓋。
「蘇晚螢。」他開口,聲音沙啞。我費力地睜開眼,看著他。「婉兒病危,神醫說,
需要心頭血為引。」他直截了當地說。我輕輕地笑了,笑聲嘶啞難聽:「王爺,
是需要我的心頭血嗎?」他沒有否認,只是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晚螢,你曾說愛我至深,如今婉兒危在旦夕,你不會見死不救吧?」又是這句話。
你曾說愛我至深。是啊,我曾愛他至深,愛到可以為他去死。可這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