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周綾,一個五品官員的女兒。我的世界本該只有詩詞歌賦、女紅刺繡,
最多憂心一下父親的仕途。直到那天,我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奇怪的能力——我說的話,
尤其是那些帶著“定不會成真”詛咒意味的話,總是會朝著相反的方向應驗。第一次發現,
是我小時候。奶娘崴了腳,哭著說“這傷定不會好全。
”我跟著唉聲嘆氣:“奶娘的腳定不會好全”,結果她第二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比大夫預言的恢復快了十倍。我當時只覺得神奇,并沒有多想。
直到父親因一點微末的錯處被上峰刁難,眼看就要丟官發配。
我憂心忡忡:“父親的官職定不能保住”。不料第二天峰回路轉,上峰突遭彈劾,
父親因禍得福,反倒升了一級。我開始小心翼翼地使用我的能力,
那些生活中細小的、我不希望發生的事情,我便去“詛咒”它。比如“今天的湯定不好喝”,
結果那湯鮮美得我差點咬掉舌頭;“這件新衣定不好看”,結果穿上引來無數夸贊。
久而久之,我甚至開始用它來“祈福”,想讓誰平安健康,
我就去“詛咒”他“定不能平安無事”。這成了我心底最大的秘密,
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依仗。然而,那天,我的能力引來了致命的關注。暴雨傾盆,
城外涌來了大批流離失所的災民。他們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眼神里只有絕望。
我跟著父親去發放賑濟,看到他們痛苦的樣子,心如刀絞。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哭著說:“這雨定不會停,我們一家人都要死在這里了!”我忍不住,
對著那場似乎永無止歇的暴雨,低聲呢喃:“這雨……這雨定不會停!”我的話音剛落,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像是催促,暴雨竟然真的開始變小,
只用了盞茶的功夫,烏云散開,天邊露出了一抹刺目的金光。流民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有人跪下高喊“天佑!”“祥瑞!”我卻嚇得臉色蒼白,這反轉來得太過劇烈,太過直接,
像是直接被天聽見了。2災民的事件很快傳開,關于“周家小姐是祥瑞”的流言甚囂塵上。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一切,更大的災難降臨了。父親被人構陷入獄,罪名是貪污,證據確鑿,
人證俱在。我明白,這只是個借口,父親的正直得罪了人,而我的“祥瑞”之名,
或許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我四處奔走求助,嘗盡了人情冷暖,那些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官員,
此刻都避我如蛇蝎。眼看秋后問斬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
就在我瀕臨絕望之際,一道圣旨從天而降。不是赦免,也不是流放,而是……婚旨。
當朝國師親自宣讀了圣旨。圣旨內容簡短,卻字字千鈞——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聞周氏女周綾,品貌端莊,性有異能,具天定鳳命,特冊封為后,擇日入宮,欽此。
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明黃的卷軸。鳳命?皇后?我?
一個因為詛咒能讓雨停的普通官宦之女,
竟然要嫁給那個傳說中性情暴虐、殺人如麻的年輕帝王,沈桓?國師站在一旁,
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輕描淡寫地告訴我,我的能力被視為“逆轉天意”的祥瑞,
是破解困擾大啟多年的國運衰敗、天災頻發之謎的關鍵。而皇帝,
需要這樣一把“鑰匙”來穩固他的統治?!耙催M宮當祥瑞,母儀天下。
”國師用一種冰冷的語調說出了我無法拒絕的條件,“要么看著你父親……秋后問斬。
”我像墜入了冰窖。一邊是步步緊逼的死亡,一邊是深不可測的深宮和傳說中的暴君。
我的能力竟然將我推入了這樣的境地。我唯一的依仗,變成了別人操控我的籌碼。
父親在獄中寫來的信,透著強烈的求生欲望。他是無辜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我咬緊牙關,接過那沾著血紅色印泥的詔書。3大婚之夜,我穿著沉重繁瑣的皇后吉服,
坐在鳳鸞殿的龍榻邊。紅色的蓋頭遮住了我的視線,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我的雙手死死地攥著袖中的金簪,那是母親給我的唯一防身之物。
與其被那個傳聞中喜怒無常的暴君折磨羞辱,我寧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殿內燭火搖曳,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不安。我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像敲打在我的心頭。
終于,腳步聲在我面前停下。我感覺一股冷冽的空氣和血腥氣靠近,那是沈桓。
他穿著玄色的龍袍,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那上面一定沾染了批閱奏折留下的墨跡,
或是……處理政務留下的血跡。傳聞中,他總是忙碌到深夜,
甚至在批折子時發怒砍殺不稱心的臣子。我攥著金簪的手沁出汗來,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暴行。然而,那股逼人的氣息卻在離我僅三步之遙的地方突然轉向。
他沒有過來掀我的蓋頭,沒有過來碰我,他轉向了旁邊的龍榻。“喀嗒。
”一聲輕微的機括彈開的聲響打破了死寂。我渾身一顫。這是什么聲音?透過蓋頭縫隙,
我看見那人高大的身影彎下了腰,似乎正在龍榻的邊緣摸索著什么。然后,
他從龍榻深處摸出了一個青瓷罐。罐子不大,造型古樸,看起來毫不起眼。
他將罐子抱在懷里,然后倒出幾顆圓滾滾的東西在手心?!爸滥悴辉讣蕖?/p>
”低啞的聲音在殿內響起,混雜著清脆的咀嚼聲。他竟然……在吃東西?在這大婚之夜?
在見新皇后之前?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斑@是南詔進貢的蜜漬梅子?!彼贿吔?,
一邊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叫聲夫君,就給你吃。
”甜膩的香氣隨著他的聲音鉆入我的鼻腔。梅子?糖?這和我想象中的暴君新房完全不一樣!
強烈的反差讓我暫時忘記了恐懼。我猛地掀開了蓋頭。燭火下,沈桓的面容暴露在我的眼前。
他確實穿著龍袍,上面有明顯的血跡暈染開來,像一朵朵暗色的花。他的臉龐輪廓深邃,
眼神銳利,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確實是充滿力量感的王者之貌。
但他手里卻捏著幾顆蜜漬梅子,正往嘴里送。這畫面太具沖擊力,
讓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陛下定不能……”話音未落,
他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已經準確地抵住了我的唇瓣,阻止了我繼續說下去。
他的手指干燥而溫暖,與他身上的血腥氣形成鮮明對比?!耙f‘這糖定不好吃’。
”他沒有生氣,只是看著我,琥珀色的瞳孔里映著我驚惶未定的臉龐。他輕輕一笑,
那笑容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捉摸不透,“就像你在城外對流民說的那樣?!蔽业男拿偷匾惶?。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我在城外對流民說了什么!也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他娶我,
不是因為什么虛無縹緲的“天定鳳命”,而是因為他看到了我的“反向預言”的力量,
并且他需要它。他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捏著一顆蜜漬梅子的手指,
直接將那顆圓潤的東西送到了我的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的瞬間,
我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那是一種極具沖擊力的味道,酸得人牙齒發軟,
甜得人心里發慌,但又帶著梅子獨特的清香,在口中久久不散。幾乎是同時,窗外驟然大亮。
不是天亮,而是無數盞孔明燈從皇宮的各個角落升騰而起。密密麻麻,
匯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海,照亮了整個夜空,也照亮了他眼尾那顆小小的朱砂痣。
我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三日前刑部門口發生的事。父親被押赴刑場,行刑前,
一個神秘人從人群中扔出一顆梅核,精準地打落了劊子手手中的屠刀,為父親爭取了時間,
也為我的入宮贏得了可能。當時我只覺得是上天垂憐,
現在回想……難道那個神秘人……我看著沈桓,看著他手中的青瓷糖罐,
看著他唇邊若有似無的笑意,看著窗外漫天飛舞的孔明燈。那個傳說中冷酷無情的暴君,
竟然在龍榻下藏著一個糖罐,用甜食來對待他的新婚皇后。他身上的血腥氣,
可能是他剛從政務中脫身,處理了棘手的事務,甚至可能是鎮壓了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