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山的鐘聲撞碎晨霧時,蕭明璃正把鳳紋繡鞋踩在佛前供桌上。"這香爐礙眼,扔出去。
"她隨手將鎏金香爐掃落在地,驚得滿殿僧人面色煞白。
唯有首座那位白衣僧人連眼皮都未掀,手中菩提珠仍不緊不慢地輪轉(zhuǎn),
仿佛九公主囂張的氣焰不過是拂過袈裟的一縷風(fēng)。"玄寂大師。"住持擦著冷汗低語,
"這位可是圣上最寵愛的...""貧僧知曉。"玄寂終于抬眼,
古井般的眸子映出少女盛氣凌人的模樣——石榴紅宮裝灼如火,眼角淚痣艷如血,
連發(fā)間金步搖晃動的弧度都透著驕矜。蕭明璃忽然欺身上前,帶著玫瑰熏香的袖擺掃過佛經(jīng)。
"圣僧若管教不了我..."她指尖勾起玄寂胸前佛珠,吐息如蘭,
"不如趁早去求父皇換人?"佛珠倏然繃緊。玄寂看著近在咫尺的朱唇,
突然想起昨夜占得的偈子——"業(yè)火焚金殿,紅顏破戒來。"第一章"什么?
讓本公主嫁給那個六十歲的老頭子?"蕭明璃猛地從鎏金座椅上站起,
華麗的石榴紅宮裝裙擺掃過案幾,將一盞青瓷茶盞帶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大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朝臣們紛紛低頭,不敢直視這位大周朝最受寵也最驕縱的九公主。
"明璃,不得無禮!"皇帝皺眉,卻掩不住眼中的寵溺,"鎮(zhèn)北王乃國之棟梁,
此次邊境大捷全賴他力挽狂瀾。他喪妻多年,如今愿意迎娶皇室公主,這是你的榮耀。
""榮耀?"蕭明璃冷笑一聲,纖細(xì)手指捏緊了手中的繡帕,"父皇,
那鎮(zhèn)北王比您年紀(jì)還大,女兒嫁過去是當(dāng)王妃還是當(dāng)孝女?""放肆!"皇帝拍案而起,
卻又在女兒倔強(qiáng)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壓低聲音道,"北境不穩(wěn),朝廷需要鎮(zhèn)北王坐鎮(zhèn)。
你若嫁過去,便是為國分憂。"蕭明璃揚起小巧的下巴,
眼角那顆淚痣在宮燈下顯得格外明艷:"父皇若執(zhí)意如此,女兒明日便剃了頭發(fā)去做尼姑!
"朝堂上一片嘩然。禮部尚書白胡子直顫:"公主慎言!慎言啊!"蕭明璃充耳不聞,
轉(zhuǎn)身便走,留下一殿目瞪口呆的朝臣和面色鐵青的皇帝。宮女太監(jiān)們紛紛讓道,
誰也不敢阻攔這位出了名刁蠻的小祖宗。"反了!真是反了!"皇帝怒喝,卻無人敢應(yīng)聲。
夜色如墨,蕭明璃帶著貼身宮女青柳,換了一身素色衣裙,悄悄從偏門溜出了皇宮。"公主,
我們這是去哪兒啊?"青柳小跑著跟上主子急促的步伐,聲音發(fā)顫。"報國寺。
"蕭明璃咬了咬唇,"父皇最敬重佛門,斷不敢在寺院里強(qiáng)行抓人。
"報國寺是大周皇家寺院,坐落在皇城西側(cè)的青鸞山上。蕭明璃曾隨父皇來過幾次,
記得那里曲徑通幽,禪房深寂,正是躲藏的好去處。一個時辰后,
兩人氣喘吁吁地站在報國寺山門前。夜已深,寺門緊閉,只有幾盞長明燈在風(fēng)中搖曳。
"開門!九公主駕到!"青柳上前叩門。不多時,側(cè)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小沙彌揉著惺忪睡眼探出頭來,一見是兩位姑娘,頓時紅了臉,
結(jié)結(jié)巴巴道:"女、女施主,寺院夜間不接待香客..."蕭明璃不耐煩地推開他,
徑直闖了進(jìn)去:"本公主要見你們住持!"小沙彌阻攔不及,只得快步跟上。穿過幾重院落,
蕭明璃忽然停住了腳步。月光如水,灑在一方小小的禪院里。院中一株古梅下,
一個身著白色僧衣的男子正盤膝而坐,手持念珠,低聲誦經(jīng)。他的聲音清冷如玉磬,
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那人聽見腳步聲,緩緩回頭。月光映照下,
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映入蕭明璃眼簾——劍眉入鬢,鳳目微垂,鼻梁高挺,唇薄如刃。
明明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卻因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而顯得冷峻疏離,
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入他眼。"玄寂師叔,這位女施主非要見住持..."小沙彌慌忙解釋。
玄寂。蕭明璃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莫名覺得有些口干舌燥。白衣僧人起身,
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公主深夜駕臨,不知有何要事?"蕭明璃挑眉:"你認(rèn)得我?
""三年前陛下五十圣壽,貧僧曾入宮誦經(jīng),有幸見過公主。"玄寂的聲音平靜無波,
眼中沒有絲毫見到皇室貴胄的惶恐或驚艷。這種無視讓蕭明璃心頭火起。從小到大,
誰見了她不是畢恭畢敬、百般討好?這個和尚竟敢如此冷淡!"本公主要在這里住下。
"她揚起下巴,故意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
玄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寺院清凈之地,不便接待女客。公主若有需要,
可往山下的皇家別院...""我偏要住這里!"蕭明璃打斷他,指著那間亮著燈火的禪房,
"就這間,看著還算干凈。"玄寂終于抬眼看她,
那雙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讓蕭明璃心頭一顫,但她倔強(qiáng)地瞪回去,不肯示弱。"公主,
寺院有寺院的規(guī)矩..."玄寂話音未落,山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圣旨到——"一隊御林軍擁著一名太監(jiān)快步走來。蕭明璃臉色一變,
下意識往玄寂身后躲了躲。太監(jiān)展開圣旨,
尖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公主蕭明璃任性妄為,不遵父命,
著報國寺高僧玄寂代為管教三月,以正其性。欽此。"蕭明璃傻了眼。管教?
父皇竟讓一個和尚來管教她?玄寂也是一怔,但很快恢復(fù)平靜,合十領(lǐng)旨:"貧僧謹(jǐn)遵圣命。
"太監(jiān)湊近蕭明璃,低聲道:"公主,陛下說了,您若乖乖在寺里待三個月,
和親之事...再從長計議。"蕭明璃眼睛一亮。三個月?lián)Q不和親?這買賣劃算!
她轉(zhuǎn)頭看向玄寂,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么,圣僧大人,今后就請多多指教了。
"月光下,白衣僧人挺拔如竹,神色淡漠如初。但蕭明璃分明看見,在她故意貼近時,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情大好。或許,這三個月不會如想象中那么無聊。
第2章晨鐘響徹報國寺時,蕭明璃正蜷在禪房的硬板床上,用錦被死死捂住耳朵。"公主,
該起身了。"青柳輕聲喚道,手里捧著銅盆,"玄寂大師派人來說,
請您辰時去大殿參加早課。"蕭明璃從被窩里探出半張臉,眼下還掛著淡淡的青影。
這禪房的床板硬得像石頭,被子粗糙得磨皮膚,她幾乎整夜未眠。"早課?"她聲音沙啞,
"告訴他,本公主還沒睡醒!"青柳面露難色:"可是...大師說,
這是陛下的旨意..."蕭明璃猛地掀開被子。對了,
她現(xiàn)在是被父皇"發(fā)配"到這里受管教的。三個月...只要忍三個月,
就能擺脫那個糟老頭子的婚事。"更衣。"她赤腳踩在冰涼的石地上,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青柳打開隨身帶來的衣箱:"公主今日想穿哪套?
奴婢帶了藕荷色云紋緞、鵝黃繡蝶紗裙..."蕭明璃的目光掃過那些精致的衣裙,
突然勾起嘴角:"拿那套朱紅色的金線牡丹裙來。""那套?"青柳瞪大眼睛,"可是公主,
這是在寺院...""正是因為在寺院才要穿。"蕭明璃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佛門清凈地,突然多出一抹艷色,豈不有趣?"當(dāng)蕭明璃盛裝出現(xiàn)在大殿外時,
正在掃地的幾個小沙彌驚得連掃帚都掉了。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朱紅裙裾如火如荼,
金線牡丹在朝陽下熠熠生輝,發(fā)間金步搖隨著她的步伐清脆作響。殿內(nèi),
數(shù)十名僧人正在誦經(jīng)。聽到動靜,不少人回頭張望,隨即又驚慌地轉(zhuǎn)回去,
口中經(jīng)文都念得磕磕絆絆。只有一人紋絲不動。玄寂跪坐在佛像前,白色僧衣纖塵不染,
背影挺拔如松。蕭明璃故意踩著重步走到他身側(cè),
濃郁的玫瑰熏香瞬間蓋過了殿中的檀香氣息。"公主遲到了。"玄寂沒有睜眼,
聲音平靜如水。蕭明璃蹲下身,湊近他耳邊:"圣僧,我昨夜沒睡好。
你的禪房...太硬了。"這句話她說得又輕又軟,帶著刻意的曖昧。
她滿意地看到玄寂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寺院清苦,不比宮中。"他終于睜開眼,
那雙如古井般的眸子看向她,"公主若不適,可移駕山下別院。""不,我偏要住這里。
"蕭明璃在他身旁坐下,裙擺故意掃過他的僧衣,"圣僧不是要'教化'我嗎?
這才第一天就想趕我走?"玄寂不再言語,只是將手中的佛珠轉(zhuǎn)快了幾分。
早課持續(xù)了一個時辰。蕭明璃起初還興致勃勃地打量四周,時不時故意碰碰玄寂的衣袖,
但很快就開始腰酸背痛。這些和尚怎么能跪坐這么久都不動?"結(jié)束了嗎?"她第一百次問。
玄寂置若罔聞。直到最后一段經(jīng)文念完,他才起身:"公主若覺得無聊,明日可不來。
""誰說本公主無聊了?"蕭明璃強(qiáng)撐著站起來,雙腿已經(jīng)麻得沒知覺了,"明日我還來!
"玄寂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洞穿她的逞強(qiáng)。蕭明璃突然有種被看透的惱火。
"公主若無他事,貧僧告退。"他合十一禮,轉(zhuǎn)身離去,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后。"等等!
"蕭明璃想追上去,卻因腿麻一個踉蹌,幸好青柳及時扶住。"公主,您這是何苦呢?
"青柳小聲勸道,
"這和尚明顯不好招惹..."蕭明璃咬唇看著玄寂離去的方向:"不好招惹才有趣。
"接下來的日子,蕭明璃變著法子打擾玄寂的清修。她在他說法時故意提問刁鉆問題,
在他打坐時在旁邊哼小曲,在他經(jīng)過時假裝跌倒要他扶...可無論她如何挑釁,
玄寂始終如古井無波,最多就是眉頭微皺,然后繼續(xù)念他的經(jīng)。
這種無視比任何反擊都更讓蕭明璃惱火。第七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蕭明璃就被一陣極輕的聲響驚醒。她輕手輕腳走到窗前,透過窗縫看到玄寂白衣飄飄,
向寺院后的竹林走去。好奇心驅(qū)使下,她披上外衣跟了上去。竹林深處有片空地,
玄寂正在那里練武。晨光中,他身形如鶴,拳腳帶風(fēng),白色僧衣隨著動作翻飛,
宛如一幅活過來的水墨畫。蕭明璃躲在竹子后面,看得入迷。突然,一顆石子破空而來,
擦過她的耳邊。"誰?"玄寂聲音驟冷,與平日溫和截然不同。蕭明璃驚叫一聲跌坐在地。
眨眼間,玄寂已閃到她面前,右手成爪扣向她咽喉,卻在看清是她時硬生生停住,
指尖離她的脖子只有寸許。兩人四目相對,
蕭明璃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清他的眼睛——那漆黑的眸子里并非全無波瀾,
而是壓抑著某種深沉的、熾熱的東西,像冰封下的火山。"公主為何在此?
"玄寂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蕭明璃心跳如鼓,
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別的什么:"我...我睡不著,出來走走。"玄寂的胸膛微微起伏,
顯然剛才的爆發(fā)消耗了不少體力。蕭明璃注意到他額角有汗珠滑落,
順著脖頸線條沒入僧衣領(lǐng)口。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口干舌燥。"竹林濕冷,公主請回。
"玄寂轉(zhuǎn)身欲走。"等等!"蕭明璃爬起來拉住他的袖子,"你剛才那是什么功夫?
教我好不好?""不妥。""為什么?""男女有別。
"蕭明璃嗤笑:"圣僧不是看破紅塵了嗎?怎么還在意男女之別?
"玄寂沉默片刻:"公主若想習(xí)武,寺中有武僧可教基礎(chǔ)拳腳。""我偏要你教!
"蕭明璃逼近一步,"別忘了,父皇是讓你'教化'我。這就是我想學(xué)的!"玄寂閉了閉眼,
似在忍耐:"此事容后再議。現(xiàn)在請公主回去更衣,太子殿下即將到訪。""皇兄來了?
"蕭明璃一愣,隨即喜上眉梢,"太好了!"她轉(zhuǎn)身就跑,
沒看到身后玄寂注視她的復(fù)雜目光。巳時三刻,太子蕭明琮的儀仗抵達(dá)報國寺。
蕭明璃換了身淡紫色裙裝,早早等在寺門前。"九妹!"蕭明琮下轎,
一把扶住要行禮的蕭明璃,"在宮外就不必多禮了。"蕭明璃抬頭,
看到皇兄俊朗的臉上滿是關(guān)切。太子年長她十歲,自幼最疼這個妹妹。
"皇兄是來救我回去的嗎?"她小聲問。蕭明琮苦笑:"父皇正在氣頭上,你再忍忍。
"他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不過你這次鬧得確實過分,當(dāng)著滿朝文武拒婚,
鎮(zhèn)北王臉上掛不住啊。""我才不要嫁給那個老頭子!"蕭明璃撅嘴。
"這事背后復(fù)雜得很..."蕭明琮嘆了口氣,"走,
帶我去見見那位'奉命教化'你的玄寂大師。"玄寂在客堂等候。見太子進(jìn)來,
他合十行禮:"貧僧參見太子殿下。""大師不必多禮。"蕭明琮微笑,"舍妹頑劣,
這些日子辛苦大師了。"蕭明璃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公主天資聰穎,只是性子活潑了些。
"玄寂道。蕭明琮挑眉,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評價。他看了看妹妹,又看看玄寂,
忽然笑道:"不知可否與大師單獨一敘?明璃,你去幫皇兄準(zhǔn)備些茶點可好?
"蕭明璃知道這是支開她的借口,但又不好違抗,只得悻悻退出。待她走遠(yuǎn),
蕭明琮的笑容漸漸消失:"大師可知,朝中有人想借明璃的婚事做文章?
"玄寂神色不變:"貧僧方外之人,不涉朝政。""可你現(xiàn)在涉入了。"蕭明琮壓低聲音,
"鎮(zhèn)北王手握重兵,近來與右丞相走得很近。父皇本想通過聯(lián)姻穩(wěn)住他,
但明璃這一鬧...""太子殿下需要貧僧做什么?""保護(hù)好她。"蕭明琮目光凝重,
"三個月內(nèi),不要讓她回宮。我會設(shè)法周旋。"玄寂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另一邊,
蕭明璃正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忽然看見一個小沙彌慌慌張張跑過。"站住!怎么了?
"她叫住對方。小沙彌氣喘吁吁:"公主,山下來了一隊人馬,說是鎮(zhèn)北王府的,要見住持!
"蕭明璃臉色一變。那老頭子派人來做什么?她提起裙子就往客堂跑,得趕緊告訴皇兄。
轉(zhuǎn)過回廊,她猛地撞上一堵"白墻"——確切地說,是玄寂的胸膛。
他不知何時已結(jié)束了與太子的談話,正往這邊走。"慌什么?"他扶住她搖晃的身子。
"鎮(zhèn)北王的人來了!"蕭明璃抓緊他的衣袖,"他們肯定是來抓我回去成親的!
"玄寂的手微微收緊:"公主放心,在報國寺,無人能強(qiáng)迫你。"他的聲音不大,
卻莫名讓人安心。蕭明璃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一絲凌厲。
就像竹林里那一瞬。"大師!"太子從后面趕來,"情況有變,我得先行一步。
明璃就拜托你了。"玄寂頷首:"殿下放心。"蕭明琮匆匆離去后,
玄寂轉(zhuǎn)向蕭明璃:"公主請回禪房,無論聽到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你要做什么?
""解決麻煩。"玄寂說完,大步向山門方向走去,白色僧衣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蕭明璃本該聽話回去,但好奇心終究占了上風(fēng)。她悄悄跟了上去,躲在一棵古柏后觀望。
山門前,五六個身著戎裝的漢子正與住持爭執(zhí)。
為首的絡(luò)腮胡大漢聲如洪鐘:"我家王爺派我等來接九公主回府完婚,圣旨在此,誰敢阻攔?
"住持一臉為難:"阿彌陀佛,陛下確將公主托付本寺教化...""少廢話!
"大漢一揮手,"搜!""且慢。"玄寂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他緩步走到山門前,白色僧衣在黑衣武士的襯托下愈發(fā)醒目。"這位軍爺,
報國寺乃皇家寺院,擅闖者,按律當(dāng)斬。"玄寂語氣平和,卻字字如冰。
絡(luò)腮胡大漢冷笑:"哪來的禿驢多管閑事?滾開!"說著伸手去推玄寂。接下來發(fā)生的事,
蕭明璃幾乎沒看清。只見玄寂身形微動,那大漢就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著。"妖僧!"其余武士拔刀沖上來。玄寂白衣飄飛,
如穿花蝴蝶般在刀光劍影中游走,每一次出手都精準(zhǔn)地?fù)糁袑κ株P(guān)節(jié)或穴位,不到片刻,
所有武士都躺在地上呻吟。"回去告訴鎮(zhèn)北王,"玄寂站在滿地哀嚎的武士中間,
聲音依然平靜,"三月期滿之前,公主不會離開報國寺。"蕭明璃捂住嘴,
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這個平日里古井無波的和尚,竟有如此身手!玄寂似有所感,
忽然轉(zhuǎn)頭看向她藏身的方向。蕭明璃來不及躲閃,與他四目相對。那一刻,她分明看到,
那雙古井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擔(dān)憂,還有...別的什么。
第3章蕭明璃用銀簪子撥了撥燈芯,燭火"噼啪"一聲跳得更亮了。
她面前攤開一本《金剛經(jīng)》,
可眼睛卻不時瞟向窗外——玄寂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從藏經(jīng)閣回來,經(jīng)過她禪房前的小徑。
"公主,您這幾日怎么突然對佛經(jīng)這么上心了?"青柳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問。"噓!
"蕭明璃突然豎起手指,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迅速抓起經(jīng)書,她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出房門,
剛好"偶遇"經(jīng)過的玄寂。"圣僧!"她裝作驚喜的樣子,"我正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呢。
"玄寂停下腳步,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自從那日他擊退鎮(zhèn)北王府的人后,
蕭明璃對他的態(tài)度微妙地變了——不再那么刻意挑釁,卻更加頻繁地出現(xiàn)在他周圍。
"公主請講。"他雙手合十,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經(jīng)書上。蕭明璃翻開一頁,
指著上面一段文字:"這里說'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是什么意思啊?
"玄寂看了一眼:"意思是心不應(yīng)執(zhí)著于任何外相。""那如果...心執(zhí)著于一個人呢?
"蕭明璃抬眼看他,睫毛在燭光下投下細(xì)密的陰影。玄寂沉默片刻:"那也是執(zhí)著。
""可如果那個人也..."她故意拖長聲調(diào)。"公主。"玄寂打斷她,"夜深了,
明日再講吧。"蕭明璃撅起嘴:"那你明日什么時候給我講?""巳時,藏經(jīng)閣。
"玄寂說完,轉(zhuǎn)身離去,白色僧衣在夜色中如一片飄遠(yuǎn)的云。蕭明璃盯著他的背影,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和尚終于肯主動約時間了,雖然只是為了講經(jīng)。次日一早,
蕭明璃就精心打扮起來。她選了一件淡青色的襦裙,既不顯艷麗,又能襯得肌膚如雪。
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蘭,清雅素凈。"公主今日怎么穿得這么素?"青柳好奇地問。
蕭明璃對著銅鏡轉(zhuǎn)了個圈:"藏經(jīng)閣那種地方,穿得太艷會顯得俗氣。
"說完她自己都愣住了——她什么時候開始在意一個和尚的看法了?藏經(jīng)閣位于報國寺后院,
是一座三層木結(jié)構(gòu)建筑,四周古柏環(huán)繞,環(huán)境清幽。蕭明璃到時,玄寂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
見她這身打扮,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恢復(fù)平靜。"公主里面請。"閣內(nèi)光線昏暗,
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墨香和木頭的氣息。玄寂帶她上到二樓,在一張長案前坐下,
案上已備好茶水和幾本經(jīng)書。"昨日公主問的問題,貧僧再詳細(xì)解釋。
"玄寂翻開一本《心經(jīng)》,聲音低沉悅耳。蕭明璃托腮看著他,根本沒聽進(jìn)去那些佛理。
陽光透過窗欞,在玄寂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線條分明的下頜。
她注意到他說話時喉結(jié)的輕微滾動,還有翻頁時修長手指的弧度。"公主可明白了?
"玄寂突然抬頭。"啊?"蕭明璃猛地回神,"明...明白了。"玄寂靜靜看著她,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偽裝。蕭明璃耳根發(fā)熱,趕緊低頭假裝看書。
"那請公主復(fù)述一遍剛才的內(nèi)容。"蕭明璃張口結(jié)舌,手指絞緊了衣角。
玄寂輕嘆一聲:"公主若無心向佛,不必勉強(qiáng)。""誰說我沒心!"蕭明璃急了,
"我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就是覺得你講得不夠生動!"她強(qiáng)詞奪理,
"佛經(jīng)那么深奧,你就不能講點有趣的故事嗎?"玄寂沉默片刻,
突然從架上取下一本畫冊:"那今日不講經(jīng),講佛門故事如何?"蕭明璃眼睛一亮:"好啊!
"接下來的時間,玄寂講述了幾個佛教典故,偶爾還指著畫冊上的插圖解釋。
蕭明璃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和尚,講起故事來竟繪聲繪色,
甚至還會模仿不同人物的語氣。"...于是鹿王舍身代替母鹿,國王深受感動,
從此下令禁止狩獵..."玄寂講到精彩處,眼中閃爍著罕見的光芒。蕭明璃聽得入迷,
不知不覺越靠越近,等回過神來,她的衣袖已經(jīng)碰到了玄寂的僧袍。她本該退開,
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動。玄寂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他只是微微一頓,繼續(xù)講述,
只是聲音比剛才低了幾分。窗外天色漸暗,烏云密布。"看來要下雨了。"玄寂合上書冊,
"今日就到這里吧。"他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隨即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蕭明璃驚叫一聲,手中的茶盞"啪"地掉在地上。"公主?"玄寂疑惑地看她。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蕭明璃瞬間慘白的臉。她雙手捂住耳朵,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雷聲轟鳴,
蕭明璃渾身發(fā)抖。她從小怕雷,這秘密連父皇都不知道——堂堂九公主,
怎么能有這種可笑的弱點?"我們...我們等雨停了再走..."她強(qiáng)作鎮(zhèn)定,
但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玄寂看了看窗外傾盆大雨,又看了看明顯受驚的公主,
輕輕點頭:"好。"雷聲越來越近,蕭明璃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突然,
一道炸雷仿佛就在屋頂爆開,震得書架都在顫動。蕭明璃再也忍不住,尖叫一聲撲向玄寂,
一頭扎進(jìn)他懷里。玄寂整個人僵住了。少女柔軟的身軀緊貼著他,發(fā)間玉蘭的幽香鉆入鼻尖,
混合著雨水潮濕的氣息。他的手懸在半空,不知該推開還是...又是一串雷聲,
蕭明璃在他懷中抖得更厲害了。玄寂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手放在她背上,輕拍兩下:"別怕,
只是雷聲。"他的聲音出奇地溫柔,與平日講經(jīng)時的冷靜截然不同。蕭明璃抬起頭,
發(fā)現(xiàn)他的臉近在咫尺,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此刻竟帶著一絲慌亂。兩人目光相接,
時間仿佛靜止。蕭明璃能感覺到玄寂胸膛的溫度,甚至聽到他加速的心跳。
這個認(rèn)知讓她自己的心跳也亂了節(jié)奏。"我..."玄寂喉結(jié)滾動,"公主,
這不合禮數(shù)..."蕭明璃本該立刻退開,
可某種叛逆心理讓她反而靠得更近:"圣僧不是說'色即是空'嗎?那我現(xiàn)在抱著的是空,
你緊張什么?"玄寂的呼吸明顯一滯。就在這微妙的一刻,樓梯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玄寂師侄?你在上面嗎?"是住持慧明大師的聲音!玄寂反應(yīng)極快,一把將蕭明璃推開,
同時起身退到三步之外。蕭明璃還沒回過神,慧明大師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樓梯口。
"原來公主也在這里。"老住持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眉頭微皺。"大師。"玄寂合十行禮,
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貧僧正在為公主講解佛經(jīng),不巧遇上暴雨。
"慧明大師點點頭:"老衲來取一本《華嚴(yán)經(jīng)》。"他走到書架前,狀似無意地問,
"公主臉色不太好,可是身體不適?"蕭明璃勉強(qiáng)一笑:"只是...被雷聲嚇了一跳。
"慧明大師取了經(jīng)書,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玄寂一眼:"師侄,送公主回去后,
來我禪房一趟。"待老住持的腳步聲遠(yuǎn)去,
蕭明璃長舒一口氣:"嚇?biāo)牢伊?.."玄寂卻面色凝重:"公主,
今日之事...""我知道,不合禮數(shù)嘛。"蕭明璃撇嘴,"可我真的怕雷。
"她難得地說了實話。玄寂看了看窗外,雨勢稍緩:"趁現(xiàn)在雨小,貧僧送公主回去。
""你不等住持召喚了?""先送公主。"蕭明璃心中一暖。兩人共撐一把油紙傘走在雨中,
玄寂刻意保持著距離,半邊僧衣都被雨水打濕了。"你靠過來點啊。
"蕭明璃往他那邊擠了擠。"不必。""淋濕了會生病的!""無妨。
"蕭明璃突然站住:"玄寂!"玄寂不解地回頭。蕭明璃趁機(j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將他拉近:"這是命令!"玄寂的手腕被她握著,出奇地溫暖。他低頭看她,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水簾。蕭明璃的睫毛上沾著細(xì)小的水珠,
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閃發(fā)亮。"公主..."他的聲音有些啞。"嗯?""...鞋帶散了。
"蕭明璃低頭一看,果然右腳絲履的帶子松了。她懊惱地松開玄寂的手,彎腰去系。
等她再抬頭時,玄寂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那副無欲無求的表情,只是耳根隱約泛紅。回到禪房后,
蕭明璃換下濕衣服,坐在窗前發(fā)呆。雨還在下,但雷聲已經(jīng)遠(yuǎn)去。她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臉頰,
回想著在藏經(jīng)閣里的那一幕。玄寂的懷抱比她想象的更溫暖,更...令人安心。
這個認(rèn)知讓她心跳加速。"公主,用晚膳了。"青柳端著食盒進(jìn)來。
蕭明璃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直到夜深,她都沒再見到玄寂。不知慧明大師跟他說了什么?
而此時,報國寺的山門外,一個披著蓑衣的身影悄然離去,冒雨奔向京城方向。"稟王爺,
九公主確實在報國寺,與一個叫玄寂的和尚...關(guān)系匪淺。"那人跪在鎮(zhèn)北王府的書房里,
低聲匯報。"好個不知廉恥的丫頭!"鎮(zhèn)北王摔碎手中的茶盞,"去,
給右丞相送個信..."第4章蕭明璃蹲在報國寺后門的石獅子后面,已經(jīng)半個時辰了。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她的裙角,但她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著寺門。
昨日她在藏經(jīng)閣偷聽到兩個小沙彌的談話——每月初五,玄寂都會獨自下山,直到傍晚才回。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倒要看看,你這和尚有什么秘密。"蕭明璃咬著下唇想。
晨鐘剛響過三聲,那道白色身影果然出現(xiàn)了。玄寂穿著樸素的灰色僧衣,背著個粗布包袱,
步履匆匆地出了寺門,往山下小路走去。蕭明璃提起裙角,悄悄跟上。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藕荷色的簡樸衣裙,發(fā)髻也挽得低調(diào),混在人群中不易被發(fā)現(xiàn)。
山路蜿蜒向下,晨霧彌漫。蕭明璃幾次差點跟丟,幸好玄寂那挺拔的背影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周圍漸漸有了人煙,破舊的茅草屋零星散布在路邊。玄寂拐進(jìn)一條小巷,
蕭明璃躡手躡腳跟過去,躲在墻角探頭張望。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住了。巷子盡頭有棵老槐樹,
樹下已經(jīng)排了二十多個衣衫襤褸的百姓,有拄拐的老人,有抱著孩子的婦人,
還有面色蠟黃的青年。玄寂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正為一個咳嗽不止的老者把脈,
神情專注而溫和。"大師,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啊?"老者顫聲問。
玄寂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老伯只是受了風(fēng)寒,吃幾服藥就好。"說著從包袱里取出紙筆,
寫下方子,又包好一摞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老者千恩萬謝,
玄寂卻搖搖頭,已經(jīng)轉(zhuǎn)向下一個病人——一個腿上化膿的孩童。蕭明璃不知不覺走出藏身處,
看得入神。陽光透過槐樹葉隙灑在玄寂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他檢查孩子傷口時眉頭微蹙,動作卻輕柔得像對待珍寶,與平日里那個冷面和尚判若兩人。
"姑娘,你也是來找謝大夫看病的?"一個挎著籃子的婦人拍拍蕭明璃的肩膀。"謝大夫?
"蕭明璃一愣。"就是那位和尚大夫啊。"婦人壓低聲音,
"他每月初五都來給我們這些窮人看病,分文不取。我們都不知道他真名,
只聽他偶爾自稱'謝某'..."蕭明璃心頭一震。玄寂俗家姓謝?
這可是連宮里都不知道的事。"他...來多久了?"蕭明璃問。"少說也有七八年了。
"婦人感慨,"我男人肺癆快不行的時候,
是謝大夫硬從閻王手里搶回一條命..."蕭明璃沒再聽下去,她的目光牢牢鎖在玄寂身上。
他正俯身為那孩子清理傷口,側(cè)臉線條在陽光下格外分明,額角因?qū)W⒍鴿B出細(xì)密汗珠。
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蕭明璃胸口膨脹。這個在寺院里對她冷若冰霜的和尚,
竟有這樣一副慈悲心腸?日頭漸高,排隊的人不減反增。
玄寂的灰色僧衣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但他沒有絲毫不耐,對每個病人都細(xì)致問診。
蕭明璃不知不覺站得腿都麻了,卻舍不得離開。直到午后,最后一個病人才離開。
玄寂收拾好包袱,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轉(zhuǎn)向蕭明璃藏身的方向:"看夠了嗎,公主?
"蕭明璃心頭一跳,硬著頭皮走出來:"你...你早就發(fā)現(xiàn)我了?""從山腳下開始。
"玄寂神色平靜,"公主跟蹤的技巧有待提高。"蕭明璃臉一熱:"誰跟蹤你了!
我...我是出來散心,恰巧路過!"玄寂不置可否,
只是將包袱甩到肩上:"既然'恰巧'遇見,公主可要一同回寺?"回程路上,
蕭明璃忍不住頻頻偷瞄身旁的和尚。玄寂走得很慢,似乎疲憊不堪,但背脊依然挺直。
"為什么?"她終于問出口。"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每月偷偷下山行醫(yī)?報國寺知道嗎?
父皇知道嗎?"玄寂腳步不停:"住持知道。陛下...不必知道。
""那些人叫你謝大夫..."玄寂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貧僧俗家確實姓謝。
""謝..."蕭明璃在記憶中搜尋,
"十年前被滿門抄斬的兵部尚書謝淵...""公主博聞強(qiáng)記。"玄寂打斷她,
聲音突然冷了下來。蕭明璃心頭一震。謝淵案她只是隱約聽皇兄提過,說是勾結(jié)外敵,
滿門抄斬。如果玄寂是謝家幸存者..."你恨父皇嗎?"她脫口而出。玄寂停下腳步,
轉(zhuǎn)身看她。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公主以為呢?"蕭明璃突然有些害怕。
這個距離,如果玄寂想為家族報仇,掐死她易如反掌。但玄寂只是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又恢復(fù)了那副無波無瀾的樣子:"佛門不講恨,只講緣法。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救死扶傷?"玄寂繼續(xù)往前走,"因為眾生皆苦。
"蕭明璃追上他:"可你對我總是冷冰冰的!
"玄寂嘴角微不可察地?fù)P了揚:"公主與眾生...不太一樣。""哪里不一樣?""更吵。
"蕭明璃氣得跺腳,卻見玄寂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和尚竟會開玩笑?她正想反駁,
突然聽到路邊樹叢中傳來異響。"小心!"玄寂猛地將她拉到身后。
一支箭"嗖"地擦過她剛才站立的位置,深深釘入樹干。緊接著,
五個蒙面黑衣人從林中躍出,刀光凜冽。"鎮(zhèn)北王府的人?"蕭明璃聲音發(fā)顫。"不像。
"玄寂迅速掃視四周,將她推向一塊巨石后,"待在這別動!"黑衣人已經(jīng)撲來。
玄寂僧袍翻飛,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中穿梭。蕭明璃從未見過這樣的玄寂——招招凌厲,
哪里還有半點出家人的慈悲?一個黑衣人被他擊中胸口,噴血倒地;另一個被他扭斷手腕,
慘叫連連。但寡不敵眾,一支冷箭突然從側(cè)面射來,玄寂閃避不及,箭矢擦過他左臂,
頓時鮮血浸透灰色僧衣。"玄寂!"蕭明璃驚叫。玄寂眉頭都沒皺一下,
右手如電奪過一名刺客的刀,反手刺入對方肩膀。剩下兩名刺客見勢不妙,
扶起同伴迅速撤退,轉(zhuǎn)眼消失在密林中。蕭明璃從石頭后沖出來,
一把抓住玄寂流血的手臂:"你受傷了!""皮肉傷,不礙事。"玄寂聲音平穩(wěn),
但臉色已經(jīng)發(fā)白。"胡說!"蕭明璃撕下自己衣袖內(nèi)襯,顫抖著為他包扎,
"我們得趕緊回寺里找醫(yī)師..."玄寂按住她的手:"不能回寺。""為什么?
""刺客知道我們的行蹤,可能埋伏在回寺的路上。"玄寂環(huán)顧四周,
"先找個地方處理傷口。"蕭明璃扶著他往山下走,不遠(yuǎn)處有個廢棄的土地廟。廟門歪斜,
屋頂漏風(fēng),但總算能暫時棲身。玄寂靠在斑駁的墻邊,額上滲出冷汗。
蕭明璃手忙腳亂地解開臨時包扎,發(fā)現(xiàn)傷口比想象中深,血肉模糊。
"得清洗傷口..."她四處尋找,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個破瓦罐,連忙接了些雨水回來。
玄寂已經(jīng)自己撕開僧衣袖子,露出精壯的手臂。
蕭明璃第一次看到他的身體——肌肉線條分明,膚色偏白,卻布滿了細(xì)小的疤痕,
像是...受過嚴(yán)刑?"這些傷..."她忍不住問。"舊傷了。"玄寂輕描淡寫。
蕭明璃用濕布小心翼翼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玄寂肌肉緊繃,但一聲不吭。"疼嗎?
"她輕聲問。玄寂搖頭,目光卻落在她顫抖的手指上:"公主不必勉強(qiáng)。""閉嘴。
"蕭明璃咬著嘴唇,繼續(xù)清理,"你救了我,這是我該做的。"清理完畢,
她從自己荷包里取出一小瓶金瘡藥——這是宮里帶來的珍品,平時她連碰都不讓別人碰。
"公主...""別動!"蕭明璃瞪他一眼,將藥粉均勻撒在傷口上,
再用剩下的干凈布料重新包扎。兩人距離極近,
她甚至能感覺到玄寂的呼吸拂過自己額前的碎發(fā)。一種奇異的溫暖從相觸的指尖蔓延開來,
讓她心跳加速。"好了。"她抬頭,正對上玄寂深邃的目光。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
玄寂的眼睛在昏暗的廟內(nèi)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里面翻涌著蕭明璃看不懂的情緒。
他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的線條讓人想用手指描摹。
蕭明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按在他赤裸的手臂上,連忙縮回,臉頰發(fā)燙。"謝謝。
"玄寂低聲道。蕭明璃低頭整理藥瓶,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應(yīng)該是我謝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公主知道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嗎?""不是鎮(zhèn)北王?"玄寂搖頭:"鎮(zhèn)北王想娶公主,
不會下殺手。這些人...招數(shù)狠辣,像是死士。"蕭明璃心頭一凜:"誰會想要我的命?
"玄寂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有人來了!"蕭明璃屏住呼吸,
果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玄寂將她拉到身后,另一手已經(jīng)摸到了地上的斷木,準(zhǔn)備當(dāng)作武器。
"九公主?玄寂大師?"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蕭明璃長舒一口氣:"是青柳!
"她的貼身宮女帶著一隊侍衛(wèi)沖進(jìn)廟內(nèi),看到兩人安然無恙,幾乎哭出來:"公主!
您沒事太好了!寺里聽說有刺客,皇上派了禁軍來保護(hù)您!"蕭明璃下意識擋在玄寂身前,
不想讓外人看到他受傷的樣子:"玄寂大師擊退了刺客,我們沒事。備轎,回寺。
"回寺的路上,蕭明璃與玄寂同乘一轎——這是她的堅持,理由是玄寂需要照顧。
轎內(nèi)空間狹小,兩人膝蓋幾乎相觸。"你的秘密,"蕭明璃低聲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玄寂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但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公主請講。
""教我認(rèn)穴道和簡單醫(yī)術(shù)。"蕭明璃認(rèn)真地說,"像你救那些人一樣...我也想學(xué)。
"玄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fù)平靜:"好。"轎子微微搖晃,兩人的手臂偶爾相碰,
又迅速分開。蕭明璃偷瞄玄寂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閉目養(yǎng)神,長睫在蒼白的面容上投下陰影,
俊美得讓人心顫。這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對這個和尚的感情,
早已超出了最初的好奇與挑釁。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開始期待,這段本該難熬的寺院生活,
能夠再長一些...第5章"這個放這里,那個掛那邊!不對不對,經(jīng)幡要對稱!
"蕭明璃站在大雄寶殿前的臺階上,指揮著十幾個小沙彌布置法會場地。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襦裙,發(fā)髻簡單挽起,只用一支木簪固定,
看上去竟有幾分出塵之氣。報國寺每年一度的盂蘭盆法會即將舉行,全寺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蕭明璃原本只是旁觀,但看到僧人們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插手指揮起來。
"公主還懂法會布置?"一個小沙彌怯生生地問。
蕭明璃揚起下巴:"本公主在宮里主持過多少次慶典,這點小事算什么?
"其實她從未真正負(fù)責(zé)過宮中的慶典,只是看得多了,加上天生對美感的敏銳,
自然知道如何安排。僧人們將信將疑,
但很快發(fā)現(xiàn)這位刁蠻公主的指揮確實有效——經(jīng)幡掛得整齊了,供桌擺得有序了,
連香爐的位置都恰到好處。"蓮花燈要沿著回廊一路擺放,不能太密也不能太疏。
"蕭明璃親自調(diào)整著燈盞的位置,"這樣晚上點亮?xí)r,就像一條星河引導(dǎo)眾生。
"她正專注地彎腰調(diào)整燈盞,忽然感覺背后有人。回頭一看,玄寂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
一襲白色僧衣纖塵不染,手里捧著幾卷經(jīng)書。"圣僧有事?"蕭明璃直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玄寂的目光掃過井然有序的場地,
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公主擅長此道。""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蕭明璃走近他,
壓低聲音,"比如,我沒想到謝家的公子會出家為僧。"玄寂瞳孔驟縮,
手中的經(jīng)書差點掉落。"別緊張。"蕭明璃狡黠一笑,"我沒告訴任何人。
不過...我很好奇,謝淵的兒子是怎么活下來的?"自從知道玄寂的俗家姓氏后,
蕭明璃就暗中查閱了謝家案的卷宗。十年前,兵部尚書謝淵被控通敵叛國,滿門抄斬,
只有在外游學(xué)的長子謝凜下落不明。算算年紀(jì),正好與玄寂相符。玄寂沉默片刻,
轉(zhuǎn)身走向僻靜的回廊。蕭明璃會意,跟了上去。回廊盡頭有棵古銀杏,樹蔭如蓋,
正好遮住兩人的身影。玄寂背靠樹干,聲音低沉:"陛下開恩,準(zhǔn)我出家為僧,
條件是永不提謝家之事。"蕭明璃心頭一震。父皇知道玄寂的身份?
還特意安排他在皇家寺院?"為什么告訴我這些?"她問。玄寂看向她,
目光復(fù)雜:"公主既然已經(jīng)查到,瞞著也無益。只希望...""我說了會保守秘密。
"蕭明璃打斷他,"我只是想了解你...了解為什么一個世家公子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好,只是..."蕭明璃突然詞窮。她該怎么形容?
好卻讓人心疼?好卻總覺得缺了什么?玄寂似乎明白她的未盡之言,
唇角微揚:"公主近日變了許多。""有嗎?""不再摔經(jīng)書,不再半夜唱歌擾人清修,
也不再..."他頓了頓,"往貧僧的茶里放鹽。
"蕭明璃臉一熱:"誰讓你總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看著就來氣!""那現(xiàn)在呢?
"玄寂突然問,"公主還覺得貧僧'來氣'嗎?"陽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灑在他臉上,
勾勒出分明的輪廓。蕭明璃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溫暖的琥珀色,
不再是初見時的冰冷。"現(xiàn)在..."她心跳加速,"現(xiàn)在勉強(qiáng)看得順眼一點。"法會當(dāng)天,
報國寺人頭攢動。蕭明璃沒有像往常一樣盛裝出席,而是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裙,
安靜地坐在女眷區(qū)域。她看著玄寂身著莊嚴(yán)的袈裟,帶領(lǐng)眾僧誦經(jīng),聲音清朗如泉水流淌。
儀式結(jié)束后,不少香客認(rèn)出了九公主,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蕭明璃本想立刻回禪房,
卻被幾位官家夫人圍住,七嘴八舌地問她在寺院的生活。"公主與玄寂大師相處如何?
"一位穿金戴銀的夫人壓低聲音問,"聽說他性情古怪,從不與人親近?
"蕭明璃瞥見不遠(yuǎn)處正在與住持說話的玄寂,嘴角不自覺上揚:"玄寂大師佛法高深,
待人溫和,只是不喜喧鬧罷了。"夫人們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蕭明璃這才意識到,
自己竟然在為他辯護(hù)。傍晚時分,香客散去,寺院恢復(fù)了寧靜。
蕭明璃端著一壺剛泡好的龍井,輕敲玄寂的禪房門。"進(jìn)來。"玄寂正在整理法會用的經(jīng)書,
見她進(jìn)來,略顯詫異:"公主有事?""來謝謝你。"蕭明璃放下茶盤,"法會很成功,
住持說香火錢比往年多了一倍。""是公主布置得當(dāng)。""那我們都有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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