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雨絲掠過醫院的白色圍欄，墨白握緊手中的病歷本，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走廊盡頭的病房門虛掩著，傳來若有若無的鋼琴聲，是肖邦的《雨滴》，
卻帶著幾分詭異的凝滯。推開房門的瞬間，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病床上的少女正在彈奏一架迷你鋼琴，她蒼白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翻飛，
腕間纏繞的繃帶滲出點點暗紅。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
眼尾那顆朱砂痣在慘白的臉上格外妖冶。“你終于來了，阿白。”曼珠沙華微笑著，
嘴角揚起的弧度卻不達眼底。她伸手去夠墨白，腕間繃帶滑落，露出猙獰的割痕，
“我等了你三個小時零十七分鐘。”墨白僵在原地，喉結滾動。自從在孤兒院相遇，
這樣的場景他已見過無數次。那時的曼珠沙華還是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總愛躲在他身后，
用細弱的聲音說“阿白保護我”。直到十二歲那年的雨夜，
她抱著渾身是血的流浪貓出現在他面前，臉上的笑容扭曲而瘋狂。
“醫生說你的病情又加重了。”墨白將藥放在床頭柜上，盡量讓語氣顯得平靜。
曼珠沙華突然暴起，打翻藥瓶，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格外刺耳。
“是因為那個女人對不對？”她抓住墨白的衣領，指甲深深掐進他的皮膚，
“你每天去陪她彈琴，卻把我扔在這里！”墨白知道她說的是音樂學院的學妹。
那不過是正常的課業交流，卻被曼珠沙華派人跟蹤拍了照片。
照片上兩人并肩站在琴房門口的畫面，成了點燃炸藥的導火索。“你答應過只屬于我的！
”曼珠沙華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眶通紅，“從我們在孤兒院的櫻花樹下接吻那天起，
你就已經是我的了。”墨白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十年前。那個春日，曼珠沙華踮起腳尖，
將帶著櫻花香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她說：“阿白，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那時的她眼里還有清澈的光，不像現在，被偏執與占有欲填滿。“我只是在工作。
”墨白試圖掰開她的手，卻被她狠狠咬住手腕。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曼珠沙華卻像是品嘗到了絕世美味，松開嘴時，嘴角還掛著血絲。“工作比我重要嗎？
”她歪著頭，眼神中帶著孩童般的天真與瘋狂，“那我把她們都殺了好不好？
就像當年殺掉欺負你的那些人一樣。”墨白渾身發冷。他永遠記得那個暴雨夜，
當他渾身是傷地回到孤兒院，曼珠沙華正蹲在血泊中，手里握著染血的石塊，
臉上是滿足的笑容。她說：“阿白別怕，我把壞人都解決了。”從那以后，他才知道，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內心藏著怎樣可怕的執念。她將他視為生命中唯一的光，
為了留住這束光，不惜一切代價。“別再這樣了。”墨白的聲音帶著疲憊，
“我會一直陪著你，但你要配合治療。”曼珠沙華突然笑了，笑聲清脆卻透著寒意。
她躺回床上，伸手撫摸墨白的臉，指甲輕輕劃過他的皮膚：“阿白，你知道嗎？
曼珠沙華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花，有花無葉，有葉無花。就像我們，注定要在痛苦中糾纏一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墨白望著病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少女，心中泛起復雜的情緒。
他恨她的偏執與瘋狂，卻又無法割舍那份從小就扎根在心底的羈絆。或許正如她說的，
他們早已是彼此生命中無法擺脫的存在，在愛恨交織中沉淪，永無止境。夜色漸深，
曼珠沙華在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墨白輕輕為她掖好被角，手腕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她的臉上，蒼白的面容顯得格外安靜，
仿佛還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然而，墨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當曼珠沙華醒來，新一輪的偏執與占有又將席卷而來。他們的故事，
就像曼珠沙華最愛的那朵花，美麗卻致命，在血色中綻放，在痛苦中凋零。走出病房時，
墨白掏出手機，刪除了所有與學妹的聯系方式。他知道，在這場扭曲的愛情里，
他早已無路可退。為了曼珠沙華，也為了那個在記憶深處，曾給予他溫暖的小女孩，
他只能選擇繼續沉淪，在這充滿荊棘的感情之路上，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淵。畸形的愛，
但卻又是真誠的愛…………深夜的雨珠順著醫院的排水管蜿蜒而下，
在窗玻璃上劃出扭曲的水痕。墨白倚在走廊的長椅上，盯著手腕被曼珠沙華咬出的齒印。
傷口周圍的皮膚泛著青紫，
卻比不上他心口處密密麻麻的鈍痛——那是被曼珠沙華的偏執與愛意反復撕裂又愈合的痕跡。
凌晨三點，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突然變得雜亂。墨白沖進病房時，
正撞見曼珠沙華將針頭狠狠扎進自己手背，鮮血順著輸液管倒流，
在透明的塑料管壁上蜿蜒成詭異的紅線。“你在做什么！”他撲過去奪下針管，
顫抖的手指按住她滲血的傷口。曼珠沙華卻突然笑出聲，染血的指尖勾住他的脖頸，
將血腥味的吻重重印在他唇上。“你緊張我了，阿白。”她的瞳孔因興奮而放大，
“我就知道，只有傷害自己才能讓你眼里只有我。”溫熱的血順著兩人交疊的唇角滑落，
墨白嘗到鐵銹味的同時，也嘗到了深埋心底的苦澀愛意。記憶突然閃回孤兒院的地下室。
十二歲的曼珠沙華蜷縮在發霉的墻角，懷里護著奄奄一息的小貓。
當她抬頭望向闖進來的墨白，
那雙本該清澈的眼睛里翻涌著濃稠的殺意：“他們說要把小貓扔進河里......”那天，
墨白第一次發現，女孩純凈外表下藏著的暴戾。可當她渾身是血地撲進他懷里，
哽咽著說“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時，他的心又不可抑制地軟下來。就像此刻，
即便她用最極端的方式索取愛，他依然會為她包扎傷口，
會在她歇斯底里時將她緊緊摟在懷里。“我推掉了所有演出。
”墨白把臉埋進她散發著消毒水味的頭發，“從今天起，每天都會來陪你練琴。
”曼珠沙華猛地抬頭，眼角的淚還未落下就被狂喜取代，卻在下一秒警惕地瞇起眼睛。
“你騙我！”她突然扯下床頭的輸液架，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響驚飛窗外的夜梟，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結果轉身就和那個賤人......”話未說完，
輸液架已經狠狠砸向墻壁，墻皮簌簌落下。墨白抓住她揮舞的手臂，將她死死抵在床頭。
感受到懷中劇烈起伏的身軀，他低頭吻住她顫抖的唇。這個吻帶著懲罰與縱容，
直到曼珠沙華的掙扎漸漸化作嗚咽，指甲在他后背抓出帶血的溝壑。“看著我。
”他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我從來沒有愛過別人。那些演出、那些所謂的交流，
不過是想賺錢給你買最好的藥。”曼珠沙華的瞳孔劇烈震顫，
偏執的瘋狂被某種陌生的情緒取代——那是她從未敢奢望的信任。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曼珠沙華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墨白襯衫上，
暈開一朵朵妖冶的花。“阿白，我好痛。”她像小時候那樣蜷縮進他懷里，“不是傷口，
是這里。”她虛弱地按住心臟的位置，“我好像生病了，病得連怎么愛你都忘記了。
”墨白將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那里跳動的頻率與她的完全重合：“沒關系，
我們重新開始。”他輕吻她額間細密的冷汗，“這次換我教你，如何在陽光下相愛。
”晨光中，曼珠沙華第一次在清醒時露出純粹的笑容。她知道，
這場以鮮血和偏執澆灌的愛情，或許終于要長出新芽了。而墨白也終于明白，
他對她的愛從來不是憐憫或責任——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羈絆，如同曼珠沙華的根莖，
在黑暗中纏繞，卻也在彼此的溫度里，等待破土綻放的那天。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
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墨白將便攜式鋼琴搬到曼珠沙華床邊，
琴鍵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翻開琴譜，指尖剛要落下，卻被突然覆上來的手攔住。
“彈我們的曲子。”曼珠沙華的聲音還帶著未褪去的沙啞，她將臉貼在墨白肩頭，
發間隱約飄著淡淡的血腥味，“那首你為我寫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十七歲那年。
墨白在破舊的琴房里譜下這支曲子，窗外的櫻花紛紛揚揚落進琴鍵縫隙。
那時的曼珠沙華還未住進精神病院，她倚在門邊安靜聆聽，
蒼白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柔和的笑意。旋律緩緩流淌，
病房里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柔軟曼珠沙華跟著哼唱，跑調的歌聲里卻滿是眷戀。一曲終了，
她突然抓住墨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聽，它跳得好快。阿白，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疼。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猛地推開。主治醫生李淮面色凝重，
手中的CT片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曼珠小姐的病情出現新變化，腦部腫瘤壓迫神經，
很可能引發間歇性認知障礙。”墨白的指尖驟然收緊。曼珠沙華卻咯咯笑起來，
伸手去夠CT片：“所以我會忘記阿白對嗎？沒關系，我可以每天都重新愛上他一次。
”她的笑容甜美得近乎天真，眼底卻翻涌著恐懼的暗潮。深夜，墨白被壓抑的啜泣聲驚醒。
月光下，曼珠沙華蜷縮在床角，抱著膝蓋的雙臂上布滿新抓出的血痕。“我夢見你走了。
”她抬起頭，眼睛腫得像熟透的櫻桃，“你說會教我正常地愛，
可如果我連你都認不出了怎么辦？”墨白默默解開襯衫紐扣，
胸口猙獰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淡粉色——那是去年冬天，曼珠沙華發病時用碎玻璃劃的。
“還記得這個嗎？”他將她顫抖的手按在疤痕上，“當時你說，
這樣我就永遠帶著你的印記了。”曼珠沙華突然崩潰大哭，
指甲深深掐進他的皮膚：“我好害怕，阿白。我不想變成你的負擔，
可我更不想失去你......”滾燙的淚水滴在疤痕上，墨白感覺心臟被狠狠攥住。
他緊緊抱住她，在她發間低聲呢喃：“你永遠不會失去我，就算你忘了全世界，
我也會重新讓你愛上我。”次日清晨，墨白在晨跑時接到陌生來電。
電話那頭傳來陰冷的女聲：“墨先生，曼珠沙華的母親想見你。”他的腳步猛地頓住，
記憶中那個將女兒丟在孤兒院門口的女人，此刻突然出現意味著什么？回到病房，
曼珠沙華正在對著鏡子涂口紅。鮮艷的紅色抹得歪歪扭扭，她卻開心地展示：“好看嗎？
像不像你喜歡的玫瑰？”墨白喉頭發緊，俯身吻去她嘴角多余的唇膏：“比玫瑰還美。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陌生號碼發來一張照片。畫面里，
戴著金絲眼鏡的貴婦人站在豪華別墅前，手中握著一疊厚厚的支票，
附言是：“離開曼珠沙華，這是你下半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墨白刪除短信，
將手機塞進抽屜最深處。窗外的玉蘭樹沙沙作響，他轉身時，正撞見曼珠沙華直勾勾的眼神。
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未發送的短信草稿：“如果我死了，
就把阿白的心臟挖出來，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我開玩笑的。
”她笑著撲進他懷里，發絲間藏著的尖銳發卡抵住他的頸動脈，“不過阿白，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墨白環住她纖細的腰，掌心感受著她劇烈的心跳。
窗外的天空突然陰云密布，一場暴雨正在醞釀。暴雨如注，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上天也在為即將上演的戲劇奏響序曲。
墨白剛要開口回應曼珠沙華，手機又突兀地震動起來，這次是條匿名彩信——照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