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王博整理了一下嶄新的西裝領帶，胸口那枚精致的伴郎胸花襯得他意氣風發。
周燕穿著一身潔白的禮服，挽著他的手臂，小鳥依人。酒店宴會廳里，燈火輝煌，賓客滿座。
雙方父母都坐在主桌，王建國和張秀蘭臉上是樸實的笑容，
而周大福和李桂芬則顯得更為矜持，但眉宇間也透著幾分得意。親戚朋友們推杯換盞，
笑語喧嘩，空氣中彌漫著喜慶和酒精混合的熱烈氣息。司儀手持話筒，
聲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大家中午好！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我們歡聚一堂，共同見證王博先生和周燕小姐的訂婚之喜！”掌聲雷動?！袄刹排?，
佳偶天成！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今天最幸福的準新郎準新娘，王博先生，
周燕小姐，上臺！”王博牽著周燕的手，踏上鋪著紅毯的舞臺。聚光燈打在他們身上，
他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接過話筒，目光深情地望向周燕，
然后轉向臺下的父母和未來的岳父母?！笆迨?、阿姨，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養育了燕子，
把她交給我?！彼D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激動?！把嘧樱鲆娔?，
是我王博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往后余生，我會用我的一切換你的笑容，我會用一生去愛你，
去守護你，去建設我們的小家！”周燕眼眶微微泛紅，嬌羞地低下頭，聲音甜糯?！巴醪?，
我也是。”臺下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善意的哄笑。
司儀適時接過話：“真是感人肺腑的愛情宣言?。±刹排玻熳髦?！接下來，
讓我們用同樣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美麗新娘的父親，周大福先生上臺，
為這對新人送上最真摯的祝福！”周大福在眾人的注視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
慢步走上臺。王博注意到，周大福上臺時，腳步似乎有那么一絲猶豫，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
臺下的李桂芬，不著痕跡地對著周大福遞了個顏色。周燕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
原本挽著王博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指尖有些冰涼。一種莫名的預感，
在王博心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眼前的喜悅沖散。周大福接過司儀遞來的話筒，清了清嗓子，
臉上堆起笑容。“咳咳，感謝，感謝各位親朋好友，
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小女周燕和王博的訂婚宴。”他目光掃過全場，一副大家長的姿態。
“王博這孩子呢，我和他阿姨看著，都覺得不錯，踏實肯干，對我們燕子也是真心實意的好。
”王博謙遜地笑了笑，臺下的王建國和張秀蘭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周大福話鋒一轉，
語氣也變得鄭重起來?！拔覀兗已嘧幽?，從小也是我和她媽手心里的寶，沒讓她吃過什么苦，
嬌生慣養長大的。”這話聽著像是在夸女兒，但王博心里那點不安又冒了出來。“所以呢，
為了讓她以后嫁過去，生活能更有保障，不受委屈，
也為了考驗一下王博對我們燕子到底有多深的真心……”他故意拉長了語調，停頓了一下，
目光再次掃過王博，又看了看臺下的親家，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宴會廳內的喧鬧聲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大福身上。周大福深吸一口氣，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提高了音量?！拔倚迹任覀儍杉疑塘亢玫娜f彩禮，
現在，我們要加到六十萬！一分都不能少！”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無比，擲地有聲。
“這既是我們做父母的對女兒未來的一份保障，也是對王博你誠意的一次小小考驗！
”“嗡”的一聲，王博感覺自己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悶棍。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耳朵出了問題?！笆濉迨澹?/p>
您……您剛才說什么？六……六十萬？”他的聲音干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臺下，
王建國和張秀蘭的臉色驟然大變。張秀蘭“霍”地一下就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被旁邊的王建國一把死死按住。王建國的臉色鐵青，
額頭青筋都爆了出來了。整個宴會廳，瞬間從剛才的喜氣洋洋，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隨即，如同滾油入水，徹底炸開了鍋。賓客們嘩然一片，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涌起，
嗡嗡作響?！笆裁辞闆r啊？這……這是坐地起價??？”“訂婚宴上搞這一出？太難看了吧？
”“三十萬變六十萬？這周家也太狠了點吧？這不是明擺著為難人嗎？”“就是啊，
現在年輕人結婚，男方買房買車已經壓力很大了，這彩禮一下子翻倍，誰受得了？
”各種議論聲，夾雜著驚愕、不解、甚至鄙夷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舞臺中央，
也投向了王博一家。王博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扇了幾耳光。
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盡管握著話筒的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王博強作鎮定，
但聲音有些發抖：“叔叔，您……您別開玩笑了，這……這臨到頭了，怎么突然就變了呢？
我們之前不是都商量得好好的嗎？三十萬彩禮，我們家也是東拼西湊，
盡了最大的努力才湊齊的。”他試圖用商量的語氣，希望周大福能收回剛才的話，
哪怕只是說一句“開個玩笑活躍氣氛”。周大福板著臉，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我沒跟你開玩笑！王博，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你要是真心愛我們燕子，
真心想娶她，這區區三十萬，難道就拿不出來嗎？你家再努努力，
或者你去跟親戚朋友借一點，辦法總比困難多嘛！”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仿佛王博拿不出這筆錢，就是不愛周燕，就是沒有誠意。臺下的李桂芬立刻扯著嗓子幫腔，
聲音尖銳刺耳。“就是?。○B個女兒多不容易?。男〉酱?，吃穿用度，教育培養，
哪一樣不要錢？現在六十萬彩禮，很多嗎？現在這社會，六十萬算什么？
買個好點的車都不夠！我們家燕子年輕漂亮，工作穩定，她就值得這個價！
”她的話像是一把把刀子，扎在王博和王家父母的心上。什么叫“值得這個價”？
這是在談婚論嫁，還是在菜市場買賣東西？王博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他感到一陣陣發冷。
他猛地轉向身邊的周燕，目光中充滿了急切和最后一絲期望。“燕子，
你……你快跟你爸媽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為了我們的婚房，
為了我們的將來，三十萬已經是我們能承受的極限了，你也是知道的??！
”他希望周燕能站出來，哪怕只是替他說一句話，反駁她父母一句。周燕卻始終低著頭，
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兩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手依然被王博攥著，
但王博能感覺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身體也在微微發抖。過了好幾秒，周燕才緩緩抬起頭，
卻不敢看王博的眼睛，目光游移。周燕低下頭，
我……我爸媽他們……他們也是為了我好……希望我以后能過得好一點……”她的聲音很輕，
很小，但在王博聽來，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股徹骨的寒意，猛地從王博的腳底升起，
瞬間竄遍全身。為你好？這就是為我好？我們一起暢想過的未來，我們一起規劃的點點滴滴，
難道在你父母的眼中，在你眼中，就只值這冷冰冰的，突然多出來的三十萬嗎？
那些曾經的海誓山盟，那些深夜里的情話，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可笑。
他看著周燕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中有什么東西，碎了。
第二章：周燕那句輕飄飄的“為了我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進王博的心臟。
他松開了攥著周燕的手，那只手冰涼，還帶著濕意。舞臺上的燈光依舊炫目，
卻讓他感覺無比刺眼。周圍的議論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每一句都像針扎。
周大福和李桂芬已經走下臺，臉上帶著某種僵硬的得意，仿佛打了場大勝仗。
王建國鐵青著臉，胸膛劇烈起伏。張秀蘭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死死咬著嘴唇。
王博深吸一口氣，喉嚨發緊，他拿起話筒，對著臺下勉強擠出一個字：“散……”話沒說完，
司儀大約也意識到情況失控，趕緊出來打圓場，聲音都有些變調：“啊，這個，
今天的訂婚儀式呢，到這里就……就告一段落，感謝各位來賓的到來，宴席繼續，
大家吃好喝好！”可誰還有心思吃喝？不少親戚朋友已經起身，帶著探究或同情的表情，
陸陸續續地離場。王博一家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如坐針氈?！鞍?，媽，我們走。
”王博低聲開口，扶著幾乎站不穩的張秀蘭。王建國一言不發，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酒店門口，寒風一吹，王博稍微清醒了些。張秀蘭終于忍不住，甩開王博的手臂，
轉身就要沖回酒店：“不行！我得跟他們說清楚！這叫什么事兒！簡直是欺人太甚！
把我們王家當什么了？提款機嗎？”王博趕緊一把拉住她：“媽！別沖動！這么多人看著呢！
”王建國也回過頭，臉色依舊難看：“先別吵，回家再說。王博，你現在什么想法？
”王博扶著額頭，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疲憊感席卷全身：“爸，媽，我也不知道。
我現在腦子很亂。六十萬，我們家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啊?！彼穆曇魩е唤z沙啞。
就在這時，他瞥見周燕一家也從酒店里出來。周大福和李桂芬正壓低聲音激烈地爭執著什么，
李桂芬時不時抬高音量，又被周大福強行按下去。周燕跟在他們身后，低著頭，
肩膀微微聳動，一臉愁容，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父母，又迅速低下。那爭吵聲，那愁苦的表情，
讓王博心頭那絲莫名的預感再次浮現，卻又抓不住。車子駛離酒店，
車廂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張秀蘭一路都在抹眼淚，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續。
王建國沉默地開著車，腮幫子咬得緊緊的?；氐郊?，一進門，張秀蘭就爆發了。
她將手提包往沙發上一摔：“退婚！必須退婚！這種人家，就算結了婚以后也沒好日子過！
今天敢在訂婚宴上加三十萬，明天就敢要一百萬！沒這么欺負人的！”王建國在沙發上坐下，
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龐顯得更加陰沉。
王建國吐出一口煙圈：“秀蘭，你先冷靜點?！彼D向王博：“王博，你跟燕子感情怎么樣？
她到底是什么態度？”王博坐在單人沙發上，雙手插進頭發里，
聲音悶悶的：“我們感情一直很好。但今天……她讓我很失望。她竟然默認了她爸媽的做法。
”那種無力感和失望，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爸，媽，
要不我再找周燕和她爸媽談談？或許有什么誤會，或者他們有什么急事？
”盡管心里已經涼了大半，但他還是存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希望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張秀蘭立刻拔高了聲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談什么談！他們就是看我們家老實，
想訛錢！你還看不明白嗎？那個周燕，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跟她媽一個德行！”“媽！
”王博皺起眉頭。王建國掐滅了煙頭：“行了，都少說兩句。王博，你想談，就去談一次。
把事情問清楚，也好看清他們一家到底是什么人。但你心里也要有個數，我們家的情況，
你是清楚的?！蓖醪c了點頭，心中五味雜陳。第二天，
王博約了周燕在一家常去的咖啡館見面。他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人來人往，
心情卻 無法平靜。周燕推開咖啡館的門，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
臉色有些憔悴，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她在王博對面坐下，雙手不安地攪在一起。
王博看著她，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開口。曾經那么熟悉的面孔，
此刻卻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還是他先打破了沉默：“燕子，你老實告訴我，
你爸媽到底怎么想的？為什么突然要加三十萬彩禮？”周燕低下頭，
聲音帶著幾分委屈：“王博，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爸媽嗎？他們養我不容易，
多要點彩禮也是為了我將來過得好。他們也是怕我嫁過去受委屈?！蓖醪┑男囊稽c點往下沉。
周燕繼續開口：“再說了，你家也不是完全拿不出來吧？你再跟你爸媽商量商量，
或者找朋友借點……為了我們的將來，努努力總能湊到的?！薄敖?？
”王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高了些許音量，引得鄰桌的人側目，“說得輕巧！
那是三十萬，不是三萬塊！而且，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尊重的問題！你爸媽這么做，
考慮過我的感受，考慮過我們家的感受嗎？在訂婚宴上，當著那么多親戚朋友的面！
”他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胸口依舊堵得難受。周燕的臉色也變了，
原本的委屈變成了不耐煩，她也提高了聲音：“那你想怎么樣？為了這點錢，
你就要跟我分手嗎？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值這點錢？”她反過來質問他。
王博感到一陣窒息。她竟然把問題歸咎于他不肯“為愛付出”？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
曾經在他加班晚歸時，會默默為他準備好夜宵的周燕嗎？
還是那個會因為他一句無心的玩笑而生氣，又會因為他一個小小的驚喜而感動落淚的周燕嗎？
那些過往的甜蜜，此刻都變成了尖銳的諷刺。王博定定地看著她，心中那塊碎掉的東西，
似乎又被碾成了粉末。他感覺喉嚨干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周燕見他不說話，也沉默下來，
只是眼圈慢慢紅了?？Х瑞^里的輕音樂悠揚，卻絲毫緩解不了兩人之間冰凍的氣氛。
王博的手指在咖啡杯冰涼的杯壁上無意識地劃著。他忽然覺得很累，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第三章：咖啡館的冷氣吹得王博有些發僵，他搓了搓冰涼的手指，最終還是付了賬，
獨自離開了。周燕那句“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值這點錢？
”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里盤旋。他回了家，父母都在客廳等著，臉上寫滿焦慮。
張秀蘭一見他進門，立刻站了起來：“怎么樣啊兒子？談妥了嗎？周燕怎么說？
”王博搖了搖頭，疲憊地把自己摔進沙發?！八€是那個意思，讓她爸媽高興，
讓她以后過得好?！蓖踅▏刂貒@了口氣，沒說話。
張秀蘭氣得胸口起伏：“什么叫讓她過得好？這是要把我們家榨干了讓她過好日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