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降和優待俘虜的辯駁:文字中透出的戾氣大凡君主,都是喜怒無常的。
這種性格或者說是習慣,有些是天生的,有的確實后天培養的。但是,從宿命論的角度來看,
絕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先天存在的。只不過,后天的環境,導致了這種性格兩個極端的切換,
變得更加頻繁而又流暢。而且,權力的無限擴大,導致了性格的加速異化。
就像藺相如對秦王說的那樣:天子之怒,浮尸百萬,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
天下縞素。我們平頭老百姓發脾氣,不過是把對方罵一頓,最多打兩下。但是,
天子盛怒之下,就會剝奪一個人,甚至很多人的性命。因為他有這個權力。所以,
權力是很可怕的東西,不受控制的權力更可怕。人會改變自己,獲得權力。
權力更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在正史上,
明太祖一直是以一個從諫如流、優待俘虜的形象展現在世人面前。但是,一些野史,
卻又將一個精于算計、刻薄寡恩、嗜殺如命的大反派形象刻畫了出來。讓讀者難辨真偽。
我們還是通過歷史來剖析人物,從幾個方面來分析一下,太祖皇帝是個怎樣一個人?
殺人魔還是救世主,我們來還原一個真實的太祖。
01偉光正的說教常遇春的忠誠、勇敢、謀略等,都一直為太祖所喜,
而且常遇春別看長得五大三粗,卻是一個非常懂得察言觀色,深得帝心的人,他在很多場合,
都能配合太祖進行看似本色的出演,由此,太祖非常喜愛常遇春。就像是在處死邵榮之前,
太祖假意詢問常遇春,問道:“邵榮跟我同出濠州,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雖然他犯了這么嚴重的錯誤,但是我還想給他一次機會,而且從感情上,
我是實在不忍心向昔日的親密戰友揮動冰冷的屠刀,請問,你怎么看?
”常遇春義正言辭地回答道:“你的兄弟也不只邵榮一個,我們也是你的兄弟,
他這次的錯誤,針對的也不是你一個人,我們一向奉你為主,這次他謀逆沒有成功,
萬一成功了,恐怕連我們這些忠誠于你的人,也會被他干掉。他現在失敗了,落在我們手里,
我們還想著放了他。換過來,如果是我們落在他的手里,他會放過我們嗎?而且,
你能保障他以后就不會再起異心嗎?如果連背叛你的人,都可以放過,
那我們的忠誠又算是什么呢?”不知道,這場演出,是經過精心的彩排,
還只是慣于表演的他們即興的發揮,總之,這就是一場精彩的雙口相聲,一個好的逗哏,
還有一個表現出色的捧哏。但是,
對于這樣一個智勇雙全、智商情商都在線的高級將領、忠誠下屬,太祖還是有兩點不滿意,
不得不經常提醒他。一是,喜歡廝殺。常遇春作為主帥,卻經常喜歡像普通士卒一樣,
商場廝殺。經常受傷不說,最讓人擔心的是,戰場上主帥的缺位,
直接會影響一場戰爭的成敗。二是,喜歡殺降。其實這兩個習慣,都是由于一種原因造成的,
通過暴力帶來的生理和心理的極度滿足。說白了,就是心理變態。項羽是這樣的人物,
白起也是。這兩個習慣,本來也沒什么,軍人嘛,都是要逞匹夫之勇,有斗志才有戰斗力。
帶領兵士,也是需要這種勇猛向前、不畏強敵的氣勢。但是,
作為一個想要成就千秋皇圖霸業的太祖來說,他不僅要大勝仗,還要得人心,所以,
這兩點都不是他喜歡的。尤其是殺降,這個是戰爭的大忌,不僅不能打擊到對手,
反而會激怒敵人。反正投降也是死,那還不如拼死反抗呢。太祖幾乎是在每場戰斗的開始,
都會交代一番。每場戰斗的結束,也會勉勵或者申斥一番。1355年三月,
太祖欲攻擊鎮江,任命徐達為大將軍,委以重任,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嘗妄殺。
卿宜體吾心,戒輯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殺戮。有犯命者,處以軍法,縱者罰毋赦!
”看起來,顏色俱厲、咬牙切齒。但是,細細琢磨,還是有一些值得推敲的內容。
也不是刻意吹毛求疵,但是,很多時候,判斷事物的標準界限本就模糊,口徑不一,
導致引發的后果也是不一樣。同樣的事情,不同的人做,結果不一樣。同樣的事情,
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時間里,做得也不一樣。帝王之心,不可以常人度之。揣測上意,
才能在恰當的時間,做恰當的事情。也有助于我們了解,在那個亂世的生存之道。上文中,
出征前,太祖對徐達語重心長地做了一番飽含正義的勸誡,一方面可以稱之為例行公事,
另一方面,又是著重強調,先不說徐達大將軍是否能不折不扣地執行,
畢竟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再說,大將軍能不能保證所有的部下,都能按此行事。
更進一步說,在行軍打仗過程中,情況瞬息萬變,降將降兵的心里極其敏感,稍有異動,
即會產生嚴重后果。如何處置,不僅是考驗一個將領的戰斗力,
更多的還是把握和處置突發情況的綜合能力。太祖說他起兵以來,從來沒有妄殺一人,
這是很值得推敲的,妄殺這個妄字,是個主觀用詞,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概念,
每個人的評判標準都是不一樣的,所以,這個詞所引申出來的概念,有很大的解釋空間。
我們都知道,一個沒有罰則的法律,就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起碼說,
這種法律執行的剛性就不強。所以,太祖所謂的“戒輯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殺戮。
”就一定更要依賴“有犯命者,處以軍法,縱者罰毋赦!”而確保。但是,
我們縱觀國初的各種正史,都沒有看到過太祖曾經訂立、頒行過這種律法。我想,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規定的話,也就不需要三令五申來強調了。其實,說一千道一萬,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不管多少的申斥、戒諭,都不如漢太祖的約法三章來的管用。
簡單明了,知曉度高,而且大家都能記得住,操作簡單易行。這種簡單粗暴的規章制度,
特別適合文化程度不高、理解能力不強的起義軍漢子們。1360年五月,
陳友諒部隊襲擊池州,太祖知道后,密授機宜于徐達和常遇春:你們讓五千人守城,
令派萬人埋伏在九華山下,等敵兵接近城池,便揚旗鳴鼓,發動伏兵斷絕其后路,
破之必然也。果然,前后夾擊,大破陳友諒部隊,斬首萬余級,生擒三千余人。
常遇春欲盡殺之,對徐達道:“這些都是勁敵,如果不殺,后患無窮。
”徐達覺得如果這件事情奏與太祖,太祖肯定是不同意殺掉的,就沒有同意常遇春的建議,
并且將如何處置俘虜這件事請示太祖的意思太祖非常重視,
特地派使者前往徐、常處宣布自己的意見:“馬上傳達各位將領,現在戰爭才剛剛開始,
我們的功業也正在起步,切不可縱容士兵殺掠,而讓天下人對我們絕望。三千精銳,
請釋放他們,以便今后還可以為我所用。”等使者回來的時候,
常遇春已經私自開始動手誅殺俘虜,三千人殺得只剩下三百人。太祖聽了這件事之后,
非常不高興。但是,由于常遇春戰功顯赫,戰斗力超強,是位不可或缺的軍事人才,
所以也沒有怎么追究常遇春的殺降行為,只是命令將剩余的俘虜全部釋放。
從這件事中可以看出,太祖一方面想獲取名聲和威望,明面上是禁止將領們殺降的,但是,
在實際操作層面,也確實存在著一些主客觀因素,導致這種理念很難在諸將中施行,
而且由于沒有罰則,將領們觸犯了命令,也不能軍法處置。可能,
那個時候也沒有哪個地方軍閥會為了殺降而斬殺大獎,所以,太祖的這一主張,
不能得到很好的貫徹,其主要原因還是在太祖本人的曖昧態度。1365年正月初十,
常遇春攻占贛州。守將熊天瑞光著膀子出來乞降,將自己攻占的地方全部獻出。
常遇春將熊天瑞送到健康,交給太祖。太祖聽說常遇春攻占了贛州卻不殺俘虜,大喜過望,
特地派使者褒獎他,道:“我聽說仁者之師即使戰斗力天下無大,
但是如果沒有仁者之將也是做不到戰勝敵人的。今天將軍能夠破敵而不殺之,
真是上天賜將軍給我是我們國家之福,也會讓我們的事業不斷興旺發達。你的捷書報至我處,
我非常為將軍感到歡喜。就算是曹彬幫助宋太祖打下江南,也不會比將軍強上幾分的。
將軍能廣宣威德,保全生靈,我深深地感到有所依賴了。”02儒生的勸諫儒生即知識分子,
是一個時代不可或缺的階級成分。尤其是儒家思想大行其道的封建社會,
如果不能有儒生的鼓吹和造勢,是不可能取得天下的,起碼是沒有那么快取得天下,
而又能長期地穩固下來。有一段時間,流行堪輿風水。每一個公司,每一個老板,都恨不得,
請一個風水師,將家里、公司里里外外勘查一遍,甚至將一直少有問津的祖墳,也去看看,
是不是有青煙在冒騰。一次,和幾個朋友閑聊時說到此事,
有一個朋友一針見血:其實不是每個人都相信堪輿風水。但是,如果一個老板要和你做生意,
他是喜好風水的,看到你的門庭方位不對,你辦公室的朝向不對,
你房間中的陳設不符合風水學的要求,那么主觀上來說,他是不愿意和你做生意的。
因為你的風水不對,做生意是要賠錢的,這樣的人,誰肯和你合作。同樣的道理,
天下人都覺得儒家思想是唯一的合法道統。那么,你若是想要爭奪天下,并且要穩居天下,
必須要有儒家思想支撐,這就離不開儒生們的支持和幫助。在很多場合,
儒生給太祖的建議都出奇的一致:少殺人。
猜測可能的原因有幾個方面:一是全天下造反的人,都喜歡殺人,
甚至有的起義軍以殺人為樂。因為,在人的內心深處,隱藏著一個惡魔,
它是人性中最黑暗一面的混合物,有淫亂、嗜殺、自私等等組合而成。他們在治世,
或者是受到很好地得到控制之時,并不會被激發。但是,戰爭、饑餓、壓迫等等,
這些極端事件,讓人的生死受到極限的挑戰之時,內心的魔鬼就會被釋放,人性就會被泯滅。
二是造反是一件危險性極其巨大的危險活動,兩軍交戰時,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
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那就需要有一種集體意識,為了勝利,
必須要快速地整建制地殺死對方。三是補給原因。戰爭年代,物質條件非常匱乏,
在自己的控制區內尚未形成一定的生產能力,以足夠補給戰爭需要的時候,
部隊一方面要靠掠奪來補充自己的生活資料。同時,還要給予俘虜必要的飲食,
這是非常致命的。我們今天在豐衣足食的時候,在涼風習習的空調房里討論著,
何必殺降的問題。這是無法客觀地對這一問題進行有效的分析。所以,作為一個統帥,
需要做出“繳槍不殺”的承諾,是一件非常難以辦到的事情。
儒生們并非都是“百無一用”的書生,他們熟知歷史,熟知人心,所以,
他們中的精英是能夠了解一個軍事統帥成長為一個政治統帥,
并最終取得全面勝利的各種必要條件中,不可或缺的是收買人心。1355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