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厚重而華麗的黑天鵝絨,輕輕覆蓋在星耀酒店那璀璨奪目的水晶燈火之上。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頂級香檳的馥郁芬芳、昂貴香水的曖昧氣息,
以及……那些屬于上流社會的,矜持而又充滿了炫耀意味的,低低的笑語。這里,
是本市最頂級的商業慈善晚宴。曾經,我也是這樣場合的???,穿著量身定制的精致禮服,
挽著父親或某個同樣出身名門的年輕才俊的手,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接受著所有人的贊美與追捧。蘇家大小姐,蘇綰。那曾是我的名字,一個如同星辰般耀眼,
也如同月光般清冷高傲的名字。而現在,我,蘇綰,
微的、穿著明顯大了一號、洗得有些發白、甚至還帶著一股淡淡消毒水味道的侍應生制服的,
臨時服務員。我的工作,是確保那些真正的“貴賓”們,
能夠享受到最完美、最無可挑剔的服務。端茶送水,更換餐具,
以及……在他們不小心弄臟了昂貴地毯時,第一時間跪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
將那些污漬清理干凈,以免影響了他們高雅的興致。每一次彎腰,每一次低頭,
每一次強迫自己擠出謙卑而討好的微笑,都像一把無形的銼刀,
在我那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心上,狠狠地,來回銼磨。疼痛,卻早已麻木。
1父親的公司破產,不過是短短一年之前的事情。那場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
像一場最殘忍的龍卷風,將我曾經擁有的一切——豪宅,名車,數不清的奢侈品,
以及……那些曾經圍繞在我身邊,
信誓旦旦地說著“永遠是朋友”的所謂“閨蜜”與“追求者”,都席卷得干干凈凈,
不留一絲痕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八個字,在我蘇綰二十多年的人生字典里,
從未有過如此深刻而慘痛的體會。我從云端跌落泥濘,摔得粉身碎骨。為了生存,
為了償還那似乎永無止境的巨額債務,為了……讓病床上那個曾經意氣風發,
如今卻只能依靠藥物維持生命的父親,能夠得到最基本的治療,
我不得不放下了所有曾經的驕傲與體面,開始做任何我能找到的、可以換取微薄薪水的工作。
餐廳服務員,超市收銀員,發過傳單,也做過電話推銷員……而今天,是星耀酒店。
這個曾經見證了我無數次“高光時刻”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我屈辱與狼狽的背景板。
我端著沉重的托盤,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觥籌交錯的賓客之間,盡量低著頭,
避開那些可能認出我來的,帶著探究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空氣中那些熟悉的、屬于上流社會的氣息,此刻卻像一根根細密的針,
扎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我的手,因為長時間端著托盤而微微有些顫抖。額角,
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冰冷的汗珠。我好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憊,
更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對這種看不到希望的,屈辱生活的,深深的絕望。
顧言琛……這個名字,像一道塵封已久的閃電,毫無征兆地,
劃過我那早已因為麻木而變得有些混沌的腦海。如果,他還記得我的話,如果,
他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不,不可能。他那樣天之驕子般的人物,
早已將我這個落魄的“前女友”,忘得一干二凈了吧。畢竟,
我們之間那段短暫而純真的初戀,早已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遙遠的,不值一提的,
過去了。2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人最狼狽不堪的時候,再狠狠地,補上一刀。
就在我端著一瓶價值不菲的羅曼尼康帝,
小心翼翼地繞過一位穿著華麗晚禮服、正與人高談闊論的貴婦時,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忽然從斜刺里撞了過來,重重地,撞在了我的托盤之上!“啊——!
”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手中的托盤便失去了平衡,那瓶殷紅如血的頂級紅酒,
連同旁邊幾個晶瑩剔透的水晶高腳杯,便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受控制地,向著地面,
狠狠地,墜落下去!“啪啦——!!”清脆刺耳的碎裂聲,
在原本充斥著優雅音樂與低聲笑語的宴會廳后臺服務通道,顯得格外突兀和……不祥。
暗紅色的酒液,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潑灑開來,將潔白的地毯,
染上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污漬。晶瑩的玻璃碎片,四下飛濺,
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危險的光芒。周圍的空氣,在那一瞬間,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
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驚訝,有錯愕,有鄙夷,
更有……一絲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對不起!對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憑借著本能,語無倫次地,不停地道歉。
我的臉,因為極度的慌亂和羞恥,漲得通紅,像要滴出血來。“對不起?!
”一個尖銳刻薄的女聲,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的耳膜之上,“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你知道這瓶羅曼尼康帝值多少錢嗎?!把你賣了都賠不起!”說話的,是宴會廳的管事,
一個平日里就以尖酸刻薄著稱的中年女人。她此刻正雙手叉腰,柳眉倒豎,
用一種看垃圾般的眼神,惡狠狠地瞪著我,仿佛我犯下了什么十惡不赦的滔天大罪。
“我……我會賠……我會想辦法賠……”我的聲音,因為恐懼和屈辱,而微微有些顫抖。
我知道,以我現在這種朝不保夕的經濟狀況,根本不可能賠得起這樣一瓶天價的紅酒。“賠?
你拿什么賠?!”管事冷笑一聲,語氣愈發尖酸刻薄,“就憑你這點可憐的工資?
還是……你打算用你那張還算有幾分姿色的臉去賠???!”她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子,
狠狠地,將我那早已不堪一擊的自尊心,徹底碾得粉碎!我緊緊地咬著下唇,
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來。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轉,但我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我蘇綰,就算再落魄,再卑微,也絕不允許自己,在這些人面前,流露出絲毫的軟弱!
“真是晦氣!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把這里收拾干凈!別影響了貴賓們的心情!
”管事的呵罵還在繼續,她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仿佛恨不得立刻將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清除出去。
我強忍著心中那股幾乎要將我吞噬的屈辱與酸楚,蹲下身,開始一片片地,
撿拾著地上那些鋒利的玻璃碎片。紅酒漬染紅了我的指尖,
也染紅了我那件早已失去了本來顏色的侍應生制服的裙擺。我的長發凌亂地垂落下來,
遮住了我大半張臉,也遮住了我眼中那無法掩飾的,深深的絕望。就在我狼狽不堪,
幾乎要被這滅頂的羞辱徹底壓垮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修長而有力的手,忽然,穩穩地,
扶住了我因為慌亂和低血糖而微微有些搖晃的手臂。那只手,是那樣的溫暖,
那樣的……熟悉。我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抬起頭,撞進了一雙……深邃如海,
此刻卻翻涌著震驚、痛惜,以及……更多我無法讀懂的復雜情緒的,漆黑的眼眸之中。
顧……顧言琛……是他!怎么會……怎么會是他?!我的大腦,在那一瞬間,
徹底停止了運轉。所有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流回我的心臟,
讓我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和窒息。所有的難堪,所有的屈辱,
以及那些被我強行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早已潰爛不堪的酸楚與不甘,在這一刻,
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盡數涌上我的心頭,讓我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一種,我最狼狽,最不堪,
最……無地自容的姿態之下,與他,這個曾經被我珍藏在心底最柔軟角落的,
少年時代的白月光,倉促而又……殘忍地,重逢。3顧言琛……這個名字,
曾經是我少女時代所有綺麗夢想的代名詞。那個穿著干凈白襯衫,
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少年,那個會在我因為解不開一道復雜的魔法理論題而苦惱時,
耐心地為我講解,會在我因為家族的期望而感到疲憊時,默默地陪在我身邊,
用他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給予我無聲鼓勵的少年。我們之間那段短暫而純真的初戀,
像一顆不小心跌入凡塵的星辰,雖然只在我生命中停留了短短數月,
卻足以照亮我整個晦暗的青春期。后來……后來因為家族的變故,
因為一些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可笑的誤會,因為我當年那份該死的、不合時宜的驕傲與任性,
我們……分開了。再后來,蘇家一夜之間傾覆,我從云端跌落泥濘,而他,
則憑借著過人的才華與堅韌的毅力,一步步地,成為了如今這個商界新貴,
這個站在金字塔頂端,讓我只能仰望的,顧氏集團的總裁。我們,早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墒牵\,卻偏偏安排了這樣一場,
如此不堪,如此諷刺的,重逢。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比記憶中更加成熟英俊,
也更加……冷峻陌生的臉,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有震驚,有難堪,有屈辱,有酸楚,
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羞于承認的,卑微的,不該有的,悸動。他的手,
還穩穩地扶著我的手臂,那掌心傳來的溫度,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滾燙,
幾乎要灼傷我的皮膚。我像被針扎了一樣,猛地甩開他的手,踉蹌著向后退了兩步,
與他拉開了一段自以為安全的距離。“對……對不起,先生,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聲音因為緊張和羞恥而微微有些顫抖,用的是對陌生人的那種,謙卑而疏離的稱呼。
我不想讓他認出我。我更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副,狼狽不堪,卑微到塵埃里的模樣。
可是,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卻像兩把最鋒利的利刃,早已將我所有的偽裝與閃躲,
都剝得干干凈凈?!疤K綰……”他低聲喚著我的名字,
那曾經讓我覺得無比悅耳的、帶著一絲少年清朗的嗓音,
此刻卻因為歲月的沉淀和身份的轉變,而變得低沉沙啞,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真的是你?”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一絲無法掩飾的痛惜,
以及……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復雜的情緒。我狼狽地,將頭埋得更低,
恨不得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斑@位小姐,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要被這滅頂的羞辱徹底壓垮的時候,
顧言琛那冰冷得幾乎能掉下冰渣的聲音,
卻忽然轉向了那個依舊在一旁怒氣沖沖、喋喋不休的管事,“這瓶酒,我買了。
”管事的呵斥聲,戛然而止。她有些錯愕地看著顧言琛,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八?,
”顧言琛沒有再看管事一眼,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像一張無形的網,
將我牢牢地困在原地,動彈不得,“現在,跟我走。”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帶著一種上位者獨有的,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壓。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他這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是想……施舍我嗎?還是想……看我更大的笑話?不!
我蘇綰,就算再落魄,再不堪,也絕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與憐憫!尤其是……他的!
“不……不用了,先生?!蔽覐娙讨闹心枪煞购0愕那枧c酸澀,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和鎮定,“酒……我會想辦法賠償的。
工作……我也會繼續做下去。不勞您費心?!闭f完,我便要轉身,
想要逃離這個讓我感到窒息的修羅場??墒?,顧言琛卻先我一步,伸出手,再次,緊緊地,
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氣很大,大到讓我無法掙脫。“蘇綰,”他的聲音,
比剛才更加低沉,也更加……危險,“我說,跟我走。”4最終,
我還是“被迫”跟著顧言琛,離開了那個讓我感到無地自容的星耀酒店。
不是因為我屈服于他那不容置喙的威壓,也不是因為我貪圖他那看似慷慨的“解圍”。
而是因為,在他那雙深邃如海、翻涌著復雜情緒的眼眸的注視下,我所有試圖反抗的勇氣,
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像一個被判了刑的囚徒,麻木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了那個金碧輝煌、卻又充滿了虛偽與冷漠的牢籠。他將我帶到了酒店地下停車場,
停在他那輛我叫不出型號、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黑色轎車旁。然后,
他脫下自己身上那件剪裁考究、質地精良的黑色西裝外套,不由分說地,
披在了我那件因為沾染了紅酒漬而顯得更加狼狽不堪的侍應生制服之上。他的外套,
帶著一絲淡淡的、屬于他特有的雪松清香,以及……他身體的余溫。那味道,是那樣的熟悉,
又那樣的……陌生,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猛地,撬開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
讓那些早已被我刻意遺忘的、關于年少時我們之間那段純真而短暫的愛戀的畫面,
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我的鼻子,一陣陣發酸。眼眶,也再次不受控制地,濕潤了起來。
“上車。”顧言琛替我拉開車門,聲音依舊是那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命令式的口吻。
我沒有動,只是倔強地,站在原地,用一種近乎挑釁的眼神,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顧總,”我刻意加重了“顧總”這兩個字的語氣,聲音因為隱忍的憤怒而微微有些顫抖,
“您這是什么意思?是覺得我蘇綰現在落魄了,就可以任由您隨意擺布了嗎?還是說,
您今天心血來潮,想體驗一下‘拯救落難公主’的戲碼,好滿足一下您那高高在上的,
救世主般的虛榮心?”我知道,我的話,很難聽,很刻薄,甚至……有些不識好歹。可是,
我控制不住。我心中的那份驕傲,那份早已被現實碾得粉碎,卻依舊在茍延殘喘的,
可憐的自尊,不允許我,在他面前,流露出絲毫的軟弱與依賴。顧言琛看著我,
眉頭微微蹙起,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不,不可能。他現在是什么身份?
高高在上的顧氏集團總裁,天之驕子,眾星捧月。而我呢?我只是一個跌落泥濘,
為了生計而苦苦掙扎的,落魄千金。我們之間,早已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巨大的鴻溝。
他怎么可能會因為我這幾句無關痛癢的嘲諷,而感到受傷?他大概,
只是覺得我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有些……可笑吧。“蘇綰,”他終于開口,
聲音里帶著一絲我聽不懂的疲憊與無奈,“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負?!辈幌肟吹轿冶蝗似圬??這句話,像一根細密的針,
輕輕地,扎在了我心上某個最柔軟的角落,帶來一陣……微弱的,卻又無法忽視的,
酸澀的悸動??墒?,這種廉價的同情,我蘇綰,不稀罕!“顧總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和冷漠,“但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會處理。就不勞您這位日理萬機的大總裁,屈尊降貴了。”說完,
我便要將披在身上的那件屬于他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還給他。可是,他卻快我一步,伸出手,
按住了我的肩膀,阻止了我的動作?!按┲!彼穆曇?,不容置喙,“外面冷?!比缓?,
他不再給我任何反駁的機會,幾乎是半強迫地,將我塞進了副駕駛座,替我系上了安全帶。
車子,緩緩駛出地下停車場,匯入了城市那片永不停歇的,冰冷的車流之中。一路上,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車廂里的氣氛,壓抑得幾乎要讓人窒息。我將頭轉向窗外,
看著那些飛速倒退的霓虹燈火,心中一片茫然。我不知道,顧言琛究竟想做什么。
我更不知道,我與他之間,這段早已被歲月塵封的,錯位的重逢,究竟會將我,帶向何方。
幾天后,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電話那頭,
是一家名為“晨曦文化”的小型廣告公司的HR,通知我去面試一個文案策劃的職位。
我有些意外,因為我并沒有向這家公司投過簡歷。但眼下的我,急需一份能夠糊口,
并且……能讓我重新找回一點點尊嚴的工作。所以,我沒有多想,便答應了去面試。
面試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
公司的主管似乎對我的履歷(我隱去了蘇家破產前的那段“輝煌”經歷,
只說自己之前在一家小型企業做過文職)和對一些廣告案例的看法,頗為滿意。當天下午,
我就收到了錄用通知。薪水雖然不算太高,但比我之前做過的所有兼職,
都要體面和穩定得多。我心中,終于,有了一絲久違的,小小的喜悅??墒?,這份喜悅,
并沒有持續太久。在我入職“晨曦文化”的第三天,我無意中,
在茶水間聽到了幾個老員工的議論——“哎,你們聽說了嗎?
咱們公司最近好像被顧氏集團給收購了!”“真的假的?顧氏集團那么大的體量,
怎么會看得上我們這種小公司?”“據說是顧總親自下的命令,而且……好像還特意交代了,
要給一個姓蘇的新員工,安排一個清閑又體面的職位……”姓蘇的新員工……我的大腦,
“嗡”的一聲,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原來……原來這一切,
都是顧言琛在暗中安排的!他所謂的“不想看到我被人欺負”,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
高高在上的,“施舍”!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與憤怒,如同火山爆發一般,
瞬間沖上了我的頭頂!我猛地推開茶水間的門,
沖到正在與部門主管交談的顧言琛面前(他今天竟然“恰好”來公司視察),
將我剛剛領到的,那薄薄的一疊,還帶著銀行油墨清香的工資,狠狠地,
摔在了他面前那張光可鑒人的紅木辦公桌上!“顧言?。 蔽規缀跏且а狼旋X地,
從牙縫里擠出他的名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你的這份‘施舍’,
我蘇綰,受不起!也……不稀罕!”“我蘇綰就算再落魄,再不堪,
也還沒到需要靠你這個男人,來換取一份所謂‘體面’工作的地步!”“這些錢,還給你!
從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更不想,
再和你這種自以為是、喜歡用金錢和權力來踐踏別人尊嚴的偽君子,有任何瓜葛!”說完,
我驕傲地,挺直了自己那早已因為生活的重壓而微微有些彎曲的脊梁,頭也不回地,
轉身離去。只是,在轉身的那一剎那,我的眼眶,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舅窃诳蓱z我嗎?
他憑什么可憐我?!】【還是說,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
我們之間那早已云泥之別的身份差距,好讓我徹底認清現實,
不要再對他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顧言琛,你這個混蛋!】我內心的痛苦與不甘,
在那一刻,如同洶涌的潮水般,幾乎要將我徹底淹沒。5從“晨曦文化”憤然離職之后,
我的生活,再次陷入了困境。
經因為“顧氏集團未來總裁夫人”這個虛幻光環而對我另眼相看的所謂“朋友”和“人脈”,
在我與顧言琛的關系變得微妙之后,也迅速地,露出了他們最真實,也最勢利的一面。
我投出去的那些簡歷,大多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偶爾有幾家小公司通知我去面試,
也總會在最后關頭,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將我拒之門外。我知道,這背后,
一定有顧言琛的“手筆”。他大概是想用這種方式,逼我就范,逼我接受他的“好意安排”,
逼我……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這個男人,他的控制欲,他的獨斷專行,
和他那該死的、自以為是的溫柔,從年少時起,就從未改變過!
就在我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生活再次陷入窘迫,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林薇薇。顧言琛的現任未婚妻。一個出身于與顧家門當戶對的豪門世家,
擁有著完美學歷、出眾容貌、以及無可挑剔的優雅舉止的,真正的天之驕女。
也是……我蘇綰,如今最大的“情敵”。她約我見面的地點,是一家位于市中心頂級商圈的,
會員制高級茶社。環境清幽雅致,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頂級茶品的清香。
與這里的氛圍格格不入的,是我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廉價襯衫,
和我那雙因為長時間奔波而沾染了些許塵土的平底鞋。
林薇薇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香奈兒套裝,頸間戴著一條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鏈,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婉得體的微笑。她的一舉一動,都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
高貴與自信?!疤K小姐,冒昧約你出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她親自為我斟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龍井,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卻又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
上位者的從容。“林小姐客氣了?!蔽遗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肀M量平靜和鎮定,
盡管我的內心,早已因為她的出現,而掀起了驚濤駭浪。她想做什么?是來向我示威?
還是來……警告我?“其實,我今天約蘇小姐出來,并沒有別的意思。
”林薇薇似乎看穿了我內心的不安,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無懈可擊,
卻又帶著一絲……我難以言喻的,冰冷的距離感,“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位奇女子,能夠讓一向冷靜自持的言琛,如此……念念不忘,
甚至不惜……為了她,而做出一些,讓我這個未婚妻,都感到有些困惑和……為難的事情。
”她的語氣,充滿了“善解人意”的“大度”,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根淬了劇毒的銀針,
精準地,扎在我那早已敏感脆弱的神經之上?!傲中〗阏f笑了。”我端起面前的茶杯,
輕輕抿了一口,試圖用裊裊的茶香,來掩飾我內心的慌亂與不堪,
“我和顧總……早已是過去式了。我們之間,現在沒有任何關系。”“是嗎?
”林薇薇挑了挑她那畫得精致完美的眉毛,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可是,
我怎么聽說,言琛最近,為了蘇小姐你,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又是替你解圍,
又是為你安排工作……甚至,還不惜動用顧氏集團的力量,
為你掃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她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似乎要將我所有的偽裝與不堪,都剝得干干凈凈?!疤K小姐,”她頓了頓,
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婉,但語氣中,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喙的,警告的意味,“我知道,
你曾經也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也曾經擁有過令人羨慕的一切。但是,此一時,彼一時。
人,總要學會面對現實,不是嗎?”“過去的人,和過去的事,就應該,安安靜靜地,
留在過去。不要再試圖去打擾那些……本不屬于你的生活。言琛他現在,事業正如日中天,
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與他并肩而立,在事業上給予他支持,在生活上給予他溫暖的,
合格的伴侶。而不是……一個只會給他帶來麻煩和……拖累的,過去的包袱。
”“拖累”兩個字,她咬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我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茶杯,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心中那股被強行壓抑下去的怒火與屈辱,
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了上來?!救澜缍荚诟嬖V我,我不配?!俊救澜缍荚谔嵝盐?,
我蘇綰,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眾星捧月的蘇家大小姐,而是一個……跌落泥濘,
不配擁有任何幸福與尊嚴的,可憐蟲?!苛洲鞭边@番看似“溫柔”的警告,
像一根根最鋒利的荊棘,將我那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再次刺得鮮血淋漓。
6林薇薇那番充滿了“善意”與“警告”的“提點”,像一盆冰冷的臟水,將我從頭到腳,
澆了個透心涼。也讓我徹底認清了,自己如今的處境,究竟有多么的卑微與……不堪。是的,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性驕傲的蘇家大小姐了。我現在,一無所有。而顧言琛,他身邊,
也早已有了像林薇薇這樣,家世相當,容貌出眾,八面玲瓏的“賢內助”。我們之間,
隔著的,不僅僅是三年的空白,不僅僅是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少年情愫,
更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階層與現實的,巨大鴻溝。我開始更加拼命地找工作。
我不再去奢望那些體面的、能夠發揮我才能的職位,我只希望能盡快找到一份可以糊口,
我暫時擺脫目前這種寄人籬下(我暫時借住在一位遠房親戚家廢棄的閣樓里)的窘迫生活的,
任何工作??墒?,現實,遠比我想象的,還要殘酷。那些曾經在我蘇家鼎盛時期,
想方設法巴結我,奉承我,與我“情同姐妹”的所謂“名媛閨蜜”們,在我家道中落之后,
便立刻換上了一副冷漠而輕蔑的嘴臉。她們不僅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甚至還會在各種公開或私下的場合,將我的“落魄事跡”,當成茶余飯后的笑料,肆意編排,
惡意中傷。“哎,你們聽說了嗎?蘇家那個蘇綰,現在竟然在XX路的夜市擺地攤呢!
”“真的假的?嘖嘖嘖,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當年她多風光啊,眼睛長在頭頂上,
誰都不放在眼里。現在嘛……呵呵。”“可不是嘛!我還聽說,